[秦漢三國] 大漢騎軍 作者:風似刀 (連載中)

 
starjeffstar 2008-7-9 00:07:07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537 198645
chkuo1952 發表於 2012-6-9 16:00
第五部     第一百五十六章   城破

    漢元792年7月5日上午八點,突忽參謀部參議長蘭伊大將、突忽督領度信州軍事長官哈山上將、突忽第五軍團指揮官卡度中將、突忽第十二軍團指揮官隆堯中將、突忽囚軍指揮官梅依中將等十餘名高級官員聚集在營寨中軍大帳中。

    在主帥哈山下令之前,坐在他身邊的蘭伊首先說道:「將軍們,瘋虎和游騎是我突忽的心頭大患,一日不除就一日不得安寧。為此,汗王陛下要本官制定了一個圍剿瘋虎的計劃。在眾位將軍們的同心協力的配合下,瘋虎以及游騎中最精銳的一部已被我們圍困在白堡中22天。現在攻城準備都已進行完畢,今日就是決戰之日。」

    蘭伊站起身來,用高亢、激昂的語氣說道:「望諸位再接再歷,一舉攻下白堡,拿下瘋虎的人頭。為了表彰奮勇殺敵的英雄,對第一個登上白堡城牆的士卒,本官將晉陞他三級職務,同時賞金幣三千枚。對取得瘋虎首級者,除以上獎賞之外,本官將奏請陛下,授予他侯爵爵位。其他人等,也會論功行賞。」

    聽了蘭伊的話,眾將熱血沸騰,士氣高漲,紛紛叫嚷道:「不攻下白堡絕不收兵!不取得瘋虎首級誓不罷休!」他們大多數都知道,蘭伊的這個計劃並不是專門衝著城堡內的千餘游騎制定的,今日攻城的目的也並不僅僅是斬獲瘋虎的人頭,其實應該說是計劃失敗後的無奈之舉。但是,確如蘭伊所說,瘋虎和游騎已成了突忽的心頭大患,一日不除就一日不得安寧。現在城下已彙集了十一萬人馬,正是消滅瘋虎的最佳時機,要是殺了他。汗王自然會重重有賞。故此,眾將摩拳擦掌、戰意濃厚。

    待眾將地情緒稍稍穩定下來,哈山說道:「戰功雖然厚重,但大家必須按令行事。不得貪功逐利耽誤軍機,不然軍法難容。」

    「是!末將唯都督將令行事。」眾將高聲回答。他們都知道哈山此人軍法嚴厲。加之是阿巴亥的心腹臣子,他的命令還沒有人敢違抗。

    「卡度將軍。」哈山首先點到第七軍團長卡度的名字。

    「末將卡度在!」卡度出列報名。

    「你部負責攻城,今日日落時分必須拿下白堡外城牆,明日必須攻破白堡內城,後日必須奪取整個城堡。你可有信心?」

    「都督大人放心,末將如不在三日內攻下白堡,願取下這顆人頭向您請罪。」卡度指著自己的腦袋,自信滿滿地接令。

    在他卡度看來,瘋虎及千餘名游騎已經被圍困了22天,必定士氣低落。此前沒有攻進城去。一是,瘋虎靠著己方地攻城部隊沒有重型武器才能憑借險要的城牆頑抗,而今只要將城門攻破。戰鬥應該能很快結束。

    二是,之前己方攻城的部隊都是後方派來沒有經過戰事的新兵軍團,而他自己帶領的第五軍團則長年駐守邊境地區,經常和漢軍進行小規模作戰,還參加過沙林會戰。在會戰中差點突破漢軍的左翼戰場,撤退時也是實力保存最完整的軍團之一。所以第五軍團現今在所有的突忽軍團中是最精銳的部隊之一,只要自己的軍團參加攻城,他就不信瘋虎和千餘游騎能堅守過三日。

    哈山接著點將:「隆堯將

    「末將隆堯在!」一名五十餘歲地老將出列。

    「你的部隊在卡度將軍攻城過程中。駐守在楚河邊上,防止河對岸的漢軍過河救援。」

    「末將領命,只要末將還有一口氣在。絕不讓對岸地漢軍渡過河來。」

    哈山又叫道:「梅依將

    「末將梅依在!」

    「你的部隊小心防守營寨後部,以防外面的游騎趁著攻城時襲營。遇到游騎來襲,守住營寨即可,切記不可出戰!」哈山知道梅依以前所犯的錯誤,又特意多叮囑了幾句。

    「請都督大人放心。末將已犯過一次錯。以後絕不再犯。無論外面的游騎如何挑釁,末將所部絕不踏出營寨半步。」梅依也知道自己的名聲不好。立即把話挑明,信誓旦旦地向他保證。

    哈山對他點點頭,又對其餘的將領說道:「其餘各部,暫時駐紮營寨之中整裝待發,隨時聽候本官的調遣。」

    「是!末將等遵令!」其餘將領齊聲接令。

    哈山此時站起身來,高呼道:「出戰!十點鐘準時發起對白堡地總攻!」他的話音剛落,眾將紛紛高喊著出戰,向大帳外跑去。不一會兒,營寨中號角齊鳴、戰鼓響亮、一聲聲出戰的吼叫聲發聾振。

    突忽人營地內地行動,被城牆上的漢軍哨兵發現,立即報告正在城內組織安排堵塞通道的張銳。張銳下令通知所有連長以上的軍官,到內城主樓上接受任務。十分鐘之後,所有的中級軍官都來到了張銳地面前。

    張銳指著城外對他們佈置道:「今日突忽人發起總攻,也許在今夜我就會下令全體撤入城內。一旦聽到撤退地號角聲,各部必須分散部隊,讓趕到城內的防守陣地據守。此後便各自為戰,按商量好地計劃行事。我在城堡中的主堡裡,我的大旗會樹立在主堡的頂端。若我的戰旗倒了,則由杜晗接任指揮,若杜晗陣亡則由盧預亭擔任指揮,若盧預亭戰死則由范明接著指揮,而後按序號逐一接替指揮。」

    「請將軍放心,只有戰死的游騎團騎士,絕不會有逃跑的游騎團騎士。即使城堡內只剩一人,也絕不放棄!」軍官們最用盡全身力氣喊道。

    張銳深受感動,鄭重地對他們立正敬禮,深有感觸地說道:「兄弟們再會了。我張銳能與你們在一起服役,感到無比光榮。今生如果我們不能再相見,但願來世我們還在一個部隊中服役。還是同生共死的好兄弟。」

    「我等能在將軍麾下服役感到榮幸。請將軍保重,我等先走一步。」眾人都清楚此刻分別後就是決一死戰,誰也不知有沒有再相見的時候。他們懷著誓死的決心,向張銳敬禮,然後各自散去。

    張銳轉身望想城外。只見數里外的營寨中,排列整齊的突忽人士卒正在一列列地走走去營門。黑壓壓地一片,像是一團團烏雲,踏著戰鼓聲緩緩湧來,遠遠望去又如千層巨浪,層層疊疊地壓來。壓抑的氣氛,也隨著他們的逼近越來越濃,沉重的鼓點也不斷敲擊著城上守軍們的

    看見這樣地陣勢,張銳非但沒有害怕,反而欣賞起來。只見參加攻城的五萬突忽人逐漸組成五個巨大的方陣。每個方陣中又分成若干小陣,隊列裡旌旗招展,刀槍耀眼。七八輛沖車推到了陣型的最前列。十餘座攻城塔分散得很開,夾雜在各隊伍中間。三十餘座投石塔,後面跟隨了數百輛運送石塊的馬車,此外上百巨大的雲梯也被數千名士卒提著前行。

    心中感概道,好大場面!人上一萬是漫山遍野,一點也不錯。城下的數萬人,彙集出戰透出的氣勢,對方如是膽小之輩。不用作戰只看見這樣的軍勢便會崩潰瓦解。今日我算是開了眼了,就是戰死也沒什麼好遺憾的。

    轉臉看見鄧三耀也在聚精會神地看著,半開玩笑地調侃道:「三耀。這樣的場面不多見啊!要是咱們戰後還活著,以後就有吹噓的本錢了。」

    鄧三耀聞言笑道:「地確如此。今生能參加這樣的大型戰役的機會不多,如今能碰上一回屬下即便死也值了。」

    張銳歎息道:「你是家中的世子,如今卻要隨我而去,我覺得有些對不住英烈侯殿下。」

    鄧三耀呵呵地笑道:「屬下家中有兄弟四人。就算屬下戰死。還有三個弟弟可以延續家業。大丈夫人生在世,不經歷些大事。怎對得起來這世上一遭?」

    張銳拍著他的肩膀說道:「鄧公當年英勇戰死在羅馬國土上,開了一代英烈的先河,故此聖祖追授他老人家為英烈侯。我輩當以他老人家為榜樣,誓死報國。」

    鄧三耀說道:「將軍,如果戰後屬下僥倖沒有死,請您調我去下面部隊行嗎?屬下知道您是為了保護屬下,才一直將屬下留在身邊。可屬下願意去冒險,願意去單獨闖一闖,寧願從排長幹起。」

    張銳輕歎一口氣,其實他已將鄧三耀視作可以終身信賴的兄弟。「兄弟,我答應你的要求。如果我戰死了,請幫忙捎信給我地家人,告訴他們我一直很想念他們,也想和他們永遠在一起。」

    「嗯!」鄧三耀眼眶中飽含著淚水,一個勁地點頭。

    「注意隱蔽。」這時城牆上突然響起警報聲,而後傳報的人越來越多。

    張銳透過窗口向外望去,只見空中數十個黑影,像是正朝著自己站立的城樓上飛來。隨著「嗚嗚」地呼嘯聲,巨石越來越近,有一種即將要把自己壓碎的感覺。張銳強忍住想蹲下躲避的念頭,一動不動直視著它們逐漸飛近。

    「轟……」一連串的驚天巨響,衝擊著張銳的耳膜,同時他還能感到腳下在微微顫動,外城牆上也激起一團團地灰塵。

    待灰塵稍落後,張銳看清外城牆上數個角樓和城牆跺被擊中,其中一個角樓因被擊中要害,倒塌了半邊。接下來一個小時中,突忽人向外城牆上投擲了至少數百塊巨石。四五座角樓被砸毀,城門上地牆跺幾乎被夷平,只是牆體還算堅固,依然矗立不動。

    一直在觀看的張銳暗暗稱幸,早知突忽人會首先用投石塔進攻,所以制定守城計劃時,讓據守外城牆地騎士們,都在城下躲避。只讓內城牆上的哨兵觀察敵情,待敵人步軍進攻時再通知他們上城。不然很可能敵人還未登城,部下便會死傷慘重。就拿那些倒塌的角樓來說,如果裡面有人。定會非死即傷。

    上午十一時許,突聽突忽陣營中一陣吶喊,一個萬人方陣隊開始向著城牆衝來。「通知部隊上外城牆!」張銳向身邊的傳令兵發令。傳令兵舉起號角,嗚嗚地吹了起來。正在內外城牆之間的盧預亭營聽見號角聲迅速向外城牆上跑去。

    「將軍,您還是下城吧。突忽人的投石塔下一步定會攻擊內城上地角樓。」鄧三耀在一旁勸道。

    張銳指著外面說:「老盧能親自上城搏殺,我怎能逃避下城?」鄧三耀往外面看了一眼,只見盧預亭正親舉一面軍旗衝上城牆,不斷招呼部下登城。

    張銳對一名親兵說道:「傳我的命令,讓內城上的將士們都下城去,留下五十人即可。」

    那名親兵走後,鄧三耀又勸道:「這裡在內城門之上,必是突忽人重點攻擊的地方,將軍既然不下城,請換個角樓觀察敵情。」

    張銳笑了笑。說道:「哼,突忽人想砸死我,我是不會讓他們如願的。走。咱們換一個地方。」

    鄧三耀地勸說得十分及時,張銳等人出城樓二十餘步,就聽怪異的呼嘯聲由遠處飛來。鄧三耀一把將張銳撲倒,剛趴在地上,身後便傳來數聲驚天動地般的劇響聲,接著又是一陣地動山搖般的晃動,無數的碎石像是八月的冰雹從天而降,噼噼啪啪打在張銳等人的身上。

    張銳被震得頭昏目眩。好一會兒才清醒過來。翻身而起,拉著鄧三耀問:「可有受傷?」

    鄧三耀像是還未徹底清醒,使勁的搖著頭。說道:「沒……沒事!」張銳又仔細看了看他的身上,並未發現受傷的痕跡。又問了問跟隨他地親兵,確認都無礙,才鬆了口氣。

    他轉身看,只見剛才自己呆著的那處城樓。至少被三塊巨石擊中。整個垮塌下來,已變成一片瓦礫廢墟。心裡暗暗後怕。人的生死有時就取決於那一瞬間。如果剛才不聽鄧三耀勸告離開,此刻已被砸成了肉泥。同時也感悟到,人地生命在戰場上是如此渺小,就算自己有一身殺敵本事,在如小山般的巨石的砸擊下也是必死無疑。

    張銳壓下心中的懼意,堅定地邁步走向另一處角樓。也許上天也保佑勇士,之後張銳呆著的角樓,也被突忽人的投石塔攻擊過數次,但沒有一次擊中要害,其間張銳也是一次次與死神擦肩而過。

    張銳遭受突忽人的巨石的攻擊時,下面內城牆上騎士們已和城下地敵軍交上手。首先衝上來的是舉著擋箭牌的士卒,騎士們拿他們沒有辦法,只能眼睜睜地看著他們在城牆十餘米外組成了防禦陣地。

    待防禦陣地形成之後,便有數千突忽弩弓手躲到後面,伺機向城牆上射擊。在他們的掩護下,提著巨型雲梯的突忽士卒奔跑而來,在擋箭牌前將雲梯豎起,而後一群登城的士卒用嘴咬著戰刀,雙手扶梯攀登而上。

    城上的騎士有地搬起石塊向下砸去,有地向兩側登城的突忽人射擊,有地則在從木桶中舀起火油向外面的雲梯上潑灑,有的點柴禾向下丟去,有的點起火箭往外射。

    不多時,濃煙滾滾而起,佈滿白堡上空,甚至遮蓋住了烈日。被燒著雲梯上的突忽士卒,不斷慘叫著落下去,有的摔在地上尚未斷氣,卻被身上的火燒得哇哇亂叫。有的被城上落下的石塊砸中,頓時腦漿四濺、骨裂肉碎。

    這樣攻擊方式城上的游騎們早在十餘天前就見識過,對付起來也是得心應手、從容自如。短短的半小時功夫,就有三千餘名突忽士卒或戰死,或喪失戰鬥力,這次攻城行動以失敗告終。

    這波攻擊隊才退,遠處的另一個萬人方陣又開始上前,攻城塔和沖車也開始緩緩而來。張銳見狀知道外城是守不住了,便下命讓盧預亭營退入內城。他知道對付攻城塔最好的武器還是投石塔。

    當初張銳決定堅守白堡後,就命人在城堡內四處尋找投石車等守城工具。按理,像白堡這樣的城堡中,應該配備大型守城器械。後來確實找到了投石塔等工具,但都已被突忽人毀壞了,無法修復。

    沒有大型守城器械,面對突忽人攻城塔的進攻。想守也守不住。果然盧預亭等人剛剛撤下不久,突忽人攻城塔上的弩炮開始了射擊,雨點般的碎石在外城牆上四處呼嘯橫飛。

    下午一點時,蘭伊和哈山接到通報,卡度的部隊已登上白堡外城牆。現在正準備攻擊內城門。

    蘭伊喜出望外,對哈山說道:「卡度真乃一員虎將,原定計劃是今日天黑之前拿下外城牆,現在才剛過午時他就已經完成目標。如此速度,也許天黑前能攻進城去。明日天亮之前,就能徹底拿下白堡。」

    哈山與張銳打交道不是一天兩天地事情,非常瞭解游騎的戰鬥力。對於卡度能這樣快的奪取外城牆十分不解,心想著是不是瘋虎又在玩什麼詭計?他心裡雖然有所疑慮,但也不好破壞蘭伊的興致,也隨聲附和說卡度此人堪當重任。

    蘭伊興奮地對傳令兵下令道:「你去對卡度將軍說。如果他能在明日天亮之前佔領白堡,我就奏請汗王授予他一等候爵位。」

    消息很快傳到卡度的耳中,卡度既興奮又自豪。意氣風發地對部下說道:「傳我將令,命令右師接替進攻,要他們一定在天黑之前攻進城去。」

    傳令兵走後,左右地參軍們紛紛向他祝賀,一名參軍一臉媚笑地奉承道:「將軍的勇武遠勝瘋虎,只要您出馬,瘋虎便節節潰退,不久就可斬獲其首。此戰可以稱得上是人類戰爭史上的絕唱之作。世人定會永遠傳誦將軍光榮戰績。」

    卡度沒有對這肉麻的奉承之語起不良反應,瞇縫著雙目微微點頭。心裡在為這場戰役起著名字,是叫「光榮的白堡之戰」呢。還是叫「偉大的白堡之戰」?想起後世之人,能時時刻刻談誦這場戰役,是何等的榮耀之事。相比起來,一等候在他眼裡也變得微不足道起來。

    下午四點之時,卡度還沒有最終確定戰役名稱的時候。一名傳令兵氣喘噓噓跑來稟報道:「報。將軍。右師傷亡已經超過一半,烏光將軍無法再繼續進攻。請將軍速派後續部隊接替進攻。」

    卡度沉下臉來,問道:「外城牆不是很輕鬆地就拿下來了嗎?怎麼內城牆卻遲遲不能奪下?」

    傳令兵道:「我們的攻城塔被擋在外牆之外,無法進入。用雲梯攻城時,又不能發弩炮支援,故此傷亡慘重,也未能奪下城牆。」

    「沖車不是可以進入外城牆嗎?為何不去撞擊內城門?」

    「回將軍,漢軍從城牆上倒下大量的火油,已經燒燬了我們四輛沖車,推行地兩千餘名士卒也盡數被燒死。」

    卡度聞之既憤怒又無奈,惡狠狠地罵道:「媽的,游騎帶這麼多火油做什麼?難道是專門帶來守城的不成?」

    那名參軍繼續說道:「大人不必憂慮,漢游騎攜帶火油是為了驅趕我們平民時,放火燒村鎮時用地。依下官之見,他們也沒有多少,只要我們使用人海戰術,用不了多久他們就用光火油。那時,我們的人就會不會吹灰之力便可攻破內牆。」

    一旁的其他參軍聽見他的建議,都氣憤不已。使用人海戰術,說白了就是用人命去填。這不把士卒當人看的主意,他也能說得出

    卡度則認為那名參軍言之有理,下令道:「傳我的將令,命左師接替右師進行攻擊。左師傷亡過半,讓後師代替。後師傷亡過半,命前師頂上。總之要在天黑之前,將內城牆奪下來。」

    眾參軍聽見這個命令,身上一陣陣的發冷,像這樣的進攻,即使攻進城去,最後第五軍團還能剩下多少人?

    剛想有人反對,又聽見卡度用激昂地話語對提建議的參軍說道:「你去對進攻的部隊說,汗王身後在看著他們,我們地突忽千萬民眾在身後看著他們,佛祖在保佑著他們。今日之事,誰也不能言退,後退者殺無赦!」

    「是!」那名參軍立即向前方而去。剩餘的參軍,見卡度眼中冒火。殺氣騰騰,也不敢再多說。

    六點時分,那名參軍興沖沖地跑來,報告道:「將軍,漢軍已經沒再往城下倒火油了。他們現在扔下的石塊。根本無法傷到我們的沖車。現在沖車正在撞門,依下官估計再有十多二十分鐘我們便可將城門攻破。」

    卡度先是雙手合十,向著西方拜了拜,才問道:「部隊的傷亡如何?」那名參軍非常藝術地回答道:「今日總計傷亡了兩萬一千多人,其中有一萬五千多人是受了些傷,暫時不能參加戰鬥,下官想他們過不了多久就能歸隊。」

    果然卡度臉色變得更加輕鬆,攻下這麼險要地城堡,只死了數千人,也是可以接受地。接著問道:「這麼說。前師沒有參軍剛才的攻城吧?」參軍回答是地。

    卡度道:「城破之後由前師先行進入城區,讓他們不得冒進。先控制一段街區後,再回報我。我再派他部依次進城。」

    參軍讚歎道:「將軍對巷戰之術是非常精通,下官萬分佩服。白堡內街道狹窄,進入的部隊多了也是無益,只有交替進攻才是最佳之策。」

    卡度哈哈大笑了一會兒,對那名參軍說:「你很能幹,深知我地心意。如此你去前師師長那裡去當監軍,督促他的行動。」

    「是!」參軍心知如果自己不答應,很有可能會被卡度以退縮之罪斬殺。只得哭喪著臉答應下來。

    他匆匆趕到前師之時,正好白堡的內城門被沖車攻破。參軍對前師師長下達了卡度的命令。兩人帶著近萬人,衝向破爛的城門。向城內湧去。

    參軍接近內城門時,一股股濃烈的火油味和燒焦的屍體的氣味撲鼻而來,他忍了又忍,還是沒能忍住,張嘴吐光了胃裡全部東西。吐完之後。還得跟著部隊前進。進入城內後。天色已經漸漸暗了下來。狹窄的街道縱橫交錯,部隊也漸漸分散開。

    參軍隨著師部人員前進了十餘分鐘。也未見到一個漢軍的身影。這時前面跑來一名軍官對師長道:「報告將軍,城內地漢軍堵死了前面的街道,我們無法前進。」

    參軍道:「將軍,漢軍定是躲到主堡附近去了,你看他們把道路堵死,就是想阻礙我們的進攻。卡度將軍讓我們不要輕舉妄動,依下官看,我們就前進到這裡即可。讓我們地人把街道兩側的石屋和箭樓佔領,再通知卡度將軍派別的部隊入城繼續前進。」

    前師師長雖然心有不甘,但在監軍面前,也只得按軍令行事。正想傳令,參軍又補充道:「現在天色已暗,將軍還是下令各部點燃火把再進入石屋和箭樓,不然在黑暗中很容易被漢軍偷襲。」

    師長諷刺道:「你不愧是卡度將軍的最信任的參軍,連這種事情也考慮到了,你不說我的部下還要摸黑呢。」接著對周圍的傳令兵道:「你們速去通知各部,依照參軍大人的命令行事。」

    參軍知道他在挖苦自己,也不生氣,對身邊地一名親兵道:「我們也點起火把。」親兵們紛紛開始準備。

    這時一股微風吹過,陣陣難聞的火油味又竄入鼻中,參軍暗罵道,這裡離城門已經很遠了,怎麼還聞得到這種該死的氣味。

    他越罵,那氣味似乎也越來越濃。他心裡突然起了疑心,順著氣味地來源聞去,半響發覺像是就是從腳下傳來的。他蹲下身子用手去摸,觸手濕淋淋、油膩膩的,猛然醒悟過來。

    一名親兵點燃了火把,見參軍蹲著身子,用手在地上摸來摸去,像是在找什麼東西,於是走到他的面前,放低火把,問道:「大人在找何物?」

    那參軍正在驚恐,一抬頭看見火把就在他的頭頂,嚇得大叫一聲,摔倒在地。他地舉動也嚇了那名親兵一跳,手一鬆,火把往地上掉落。參軍絕望地大叫道:「不要啊!快接住它。」

    可是他地喊叫聲還沒有完,火把便落到地上。只聽轟的一聲,藍色地火苗從地上竄起,又像是石塊落水時激起的漣漪,快速向周圍散去。一眨眼的功夫,師部百餘人都為烈火包圍。火苗又竄到他們的身上,一時間哀號慘叫之聲此起彼伏、絡繹不絕。

    火苗像是一條火龍一樣,四處串行。只是數分鐘,城堡的前半部都籠罩在熊熊火光中,天空像是也在燃燒,淒慘的叫聲讓遠在城堡外的人都能聽見。

    站在主堡上的張銳看見這一幕,對鄧三耀說道:「有了這把火,我就更堅信,我們能守住城堡。」

    鄧三耀笑道:「幸虧我們出來的時候火油帶的夠多,現在全用上了。屬下看這一把火,應該能至少燒死數千敵軍。」

    張銳看著沖天的火焰,說道:「我的這把火不僅要燒死數千突忽人,還要燒盡所有突忽將士的士氣。他們再進入城內作戰時,會變得更加恐懼。這樣我們才能堅守的更長久。」

    這場大火燃燒了兩、三個小時,先行進入白堡的近萬突忽人,能夠自己跑出城的不到三千,其中大多數已被燒得遍體鱗傷。是夜,突忽人不敢再派人進入。白堡城破後的第一夜,顯得異常安靜和詭譎。
chkuo1952 發表於 2012-6-9 16:01
第五部     第一百五十七章   巷戰

    「注意隱蔽,靠著牆角走!」轉入當前的街區後,珀爾立即轉頭提醒身後的部下。珀爾是第五軍團左師的一名上尉連長,十日前,是他第一個登上白堡外牆。本來按蘭伊的獎賞令,他能連升三級,還能得到三千金幣的獎賞,可惜他沒有來得及去領賞,第五軍團就遭受了一次重創。

    十日前,既漢元792年7月5日,第五軍團在天黑之前攻下了白堡的內外城牆,眼看著戰事就在第二天天亮前結束。誰料想,首先入城的前師被瘋虎的一把火,燒得幾乎全軍覆滅。當夜第五軍團統計傷亡數據的時候,軍團長卡度差點跌坐到地上。

    一天下來,滿圓的五萬人軍團,陣亡一萬三千人,兩萬人受傷,只剩一萬七千人還有戰鬥力。按常理,第五軍團已經被打殘,不宜再繼續作戰。可卡度根本不能接受這樣的結果,他無法向蘭伊和哈山交待,他的軍團也不能退下來修整。

    破釜沉舟的卡度在第二日天明時,親率一萬人攻入的白堡。卡度心情不好,自然忘了要表彰珀爾。而珀爾還是以連長的身份帶著百餘名部下,跟著卡度進了城。

    來到城城堡前部,放眼看去滿目儘是被熏得漆黑的石屋和箭樓,地上積滿昨夜被燒死同袍的屍體,有的已被燒成焦炭狀,稍一碰觸就會散落成灰粉,陣陣的惡臭味不斷竄入鼻中。

    看見如此慘狀,即使珀爾這樣久經戰火的老兵也忍不住嘔吐起來,這些都是瘋虎造成的,想想他就在城堡的深入,便感到害怕。卡度無法接受部下的大規模慘死的現狀,精神幾乎崩潰。復仇地心理瘋狂地滋長。他命令各部立即往主堡挺進,命令各部要活捉瘋虎,他要用最殘酷的刑罰來對付瘋虎,為自己的部下報仇。

    不久他,發現自己中了瘋虎的圈套。以前熟悉的街道變得陌生,原本可以通行地街道都被堵死。各部只能分散開來,從石屋和箭樓之間的通道前進。但這些通道十分狹窄,最多只能兩人並行。沒走多遠,前面就傳來與漢軍交戰的消息。由於地形的緣故,他們無法利用優勢兵力,將漢軍圍殲。漢軍三五成群據守在石屋或是箭樓裡,他們只守住狹窄入口處,便能以一當十。有時兩三名漢軍把住門口,就能致使數十名進攻士卒無法攻入屋內。

    後來卡度又下令。停止不前者皆斬!進攻士卒們無奈,只能誓死強攻。一時間,戰鬥在城堡內各處蔓延。廝殺遍及整個城市,血流成河,大家踩著鮮血冒死前進。死亡的氣息充斥了整座要塞。珀爾帶領自己的連隊,踩著敵人和同伴的屍體,踏過血洗的街道,一步一步地向前挪動著,一間屋子一間屋子地與漢軍爭奪,一座箭樓一座箭樓地攻佔。每一間屋子。每一條街道,每一座箭樓,都成為了吞噬突忽士卒的地獄。

    珀爾清楚的記得。他曾為了攻下一座箭樓,損失了五十八人。好不容登上箭樓地最頂端時,發現被堵在這裡的漢軍只有三人。當然最後這三名漢軍寡不敵眾,都被他們斬為肉糜,但為了一座箭樓和三名漢軍。就損失掉五十八名兄弟。這樣的結果讓他恨得咬牙切齒,早知如此。就不該輕易攻進城堡。

    可是更令他懊惱地戰況還在後面。整個白天進攻部隊朝城堡內推進了千餘米,損失了二三千人,等到夜晚降臨後,漢軍突然發起反擊。他們像是黑暗中的幽靈,從四面八方冒了出來。而且他們無論出現在哪兒,人數都遠遠多於面前的突忽人。

    進攻了一天的突忽人,本就又累又餓,筋疲力盡,在黑暗中看著如魔鬼般撲來的大量漢軍,頓時驚得轉身逃命。珀爾也是被部下擁擠著往後退去。任憑他高呼著激勵同袍奮勇迎戰也無濟於事。後面傳來陣陣淒慘的嚎叫聲,早已淹沒了他的吼聲,最後他也被瘋狂撤退的部下擠出了城去。

    花費整整一天時間拚死攻佔地地盤,數小時之內就丟失得乾乾淨淨。後來他才知道,卡度為了給部下做表率,勇猛地迎著漢軍衝殺,結果這一去,就再也沒有回頭路,也不知被哪個漢軍斬去了頭顱。

    卡度陣亡了,也不用再接受軍法處置了。如果他沒進鬼門關,也極有可能被蘭伊和哈山斬首。他死了也算解脫,不用繼續在白堡這個地獄中受煎熬。

    隆堯中將接替了卡度的任務,珀爾等人由他帶領著又一次進入白堡。這次雖然有了一定的心裡準備,其結果也沒有改觀,當日又有千餘名進攻者倒在血泊中。

    接下來地三日,每次進入白堡的部隊都會損失慘重,最輕微的一次也是陣亡數百人。損失大如果成功,也能接受,不過每到晚上漢軍都會發起反攻。雖不至於每次都將他們都趕出城去,但每次他們都會丟失白日努力取得的大半戰果。

    珀爾在進攻城堡的第四日受了傷。那日,他們將一名漢軍堵在一座沒有後路地石屋中,可是那名漢軍在房門邊連續砍倒六名珀爾地部下。還是珀爾冒險入屋內,趁其不備斬斷了他的一條大腿。受了重傷地漢軍沒有嚎叫,甚至沒有哼一聲,他倒地時也狠狠回敬了珀爾的大腿一刀。所幸珀爾躲閃及時,腿沒有被砍掉,最後是珀爾砍下了漢軍的頭。

    大腿受傷的珀爾行走不便,被送出城去治療。第二天他就聽說隆堯中將也戰死了,由梅依中將接替指揮攻城。梅依不愧是吃過虧的人,處處小心行事。進攻時也是如此,他將部隊分成三部。

    第一部是進攻隊。他們的職責就是往前推進。進攻時也盡量在明確目標,不求快速,只求成功率。到了夜幕降臨的時候,攻擊隊便會退出城外修整,第二日天亮時接著再來。

    第二部是防守隊。他們跟隨進攻隊前進。每當佔領一座石屋或是箭樓時,便會留下一些人駐守。這些防守人員用一整天時間熟悉自己防守的地方,順帶修整。晚上漢軍反擊時,這些防守部隊人員憑借地形,也能抵擋一陣。

    第三部是預備隊。梅依每日夜晚會親自率領五千人進城充當預備隊。如果哪裡防守吃緊,他們就去增援。

    梅依的進攻方式雖然進展緩慢,但頗有成效。每一天控制的地盤都增加一點。漢軍晚上反擊時,討不了多少便宜,甚至一天夜裡漢軍反擊時就留下了三百多具屍體,結果也沒有攻下多少地方。從那天晚上之後,漢軍便沒有再發起過反擊,只是在白天防守時,更加拚命。

    漢軍地英勇奮戰,讓進攻部隊的傷亡人數一直高居不下。這幾日連囚軍和第十二軍團的人也參加了進攻。但人手還是不夠。蘭伊下令,所有輕傷員立即返回各自的部隊。珀爾進攻幾日的修養,也能一瘸一拐地走路。於是也回到了連隊。

    短短地幾天時間,珀爾發現自己的連長竟然見不到幾張老面孔。新來的士卒的原部隊都被打殘,軍官都已戰死。即便如此,珀爾的連也只有五十三人。

    今日是珀爾受傷後重返白堡的第一天,他的連的目標是要奪取一座箭樓。那處箭樓距離瘋虎呆著的主堡只有三百餘米。拿下它,就能步步向瘋虎的老巢逼近。

    可要拿下這座箭樓也十分不容易,因為道路被堵死,只能從石屋中穿行才能到達箭樓地腳下。但昨日被同袍佔領的最近距離。離那座箭樓還有三座石屋。

    珀爾連已走到箭樓面對的街道上,這裡已在漢軍地射擊範圍以內,珀爾招呼部下小心提防。忍受著迎面撲來的腐爛的屍臭。在街道兩側小心翼翼地行走。

    外側的士卒個個高舉著盾牌護住身上的要害,結成了一個盾陣。弩箭手在內側,十餘名長槍兵走在最後,他們沒有任何遮擋物,個個臉色發青、嘴唇發紫。東張西望生怕哪裡會飛出一支利箭。奪走自己的小命。

    一行人中,還是有人稍稍大意了一點。他走道時。不慎將自己的左側身體露出了街沿,被箭樓上射來的利箭穿透大腿。「啊……」他慘叫著摔到街上,自己地同伴沒有一個敢去救他,包括珀爾也是如此。

    珀爾不是冷血之人,不敢去救他,是因為他知道箭樓上的漢軍正在對著這裡瞄準,他們正在等待著,敢於出來營救的突忽將士。眼前地情況,他們早就見識過。當初他們每次都會設法去救人,但結果總是增添了無數傷亡。珀爾記得有一次為了救自己的一個部下,整整二十多人,都倒在被救人的身邊。

    「不要管他,繼續前進。」珀爾狠下心,對自己的部下下令。有了這次教訓,一行人更加的謹慎,戰戰兢兢地走完最後地一段路程。

    他們安全地到達一座石屋內,從昨日就據守在小屋中地十餘士卒,看見他們來到都露出喜悅之色。問了留守的排長,珀爾才知道昨夜漢軍也是毫無動靜。心想,看來城中地漢軍也剩不幾個人了,他們已經完全喪夫了反擊的能力。

    即便是敵人,珀爾在心裡也暗暗敬佩漢游騎的勇猛和頑強。他知道這城堡內只有不到兩千游騎,但他們卻在白堡中整整堅守了32天,其間讓己方損失了數萬人,直到今日還在頑抗。他有時會懷疑,這些游騎到底是不是人?不然哪能沒日沒夜的作戰,到現在還不跨掉。也許他們真的是不需要休息,不需要吃飯的魔鬼。

    「二排準備進攻。其餘的抓緊時間休息。」珀爾發出指令,開始了新的一天的進攻。二排的十一人,小心翼翼地往前面走去,其餘的四十餘人各自找了個地方坐下。

    珀爾心裡掛念著前面,便走到通道口觀望。但裡面光線昏暗,也看不清前面的具體情況,只能側耳去聽。幾分鐘後,一聲嘶啞吼聲從前面響起,接著乒乒乓乓的打鬥聲和叫罵聲不斷傳來。

    又過了十餘分鐘。聲音越來越小,逐漸遠去。珀爾提到嗓子眼兒的心,終於放了下去。應該是自己的部下,佔領的一間石屋,正在往下個目標進發。看來漢軍地抵抗是越來越弱了。以前如果奪取一座石屋,沒有半個小時是根本不可能佔領,現在十餘分鐘就結束戰鬥,證明漢軍的防守人員已經很少了。

    想到這些珀爾信心大增,或許在中午前就完成今日的目標,將箭樓拿下。於是珀爾也不再去聽,也找了個地方坐下來稍事休息。

    半個小時過去了,前面還沒有一個人回來通報。珀爾坐不住,命令三排的十人,去前面支援。又過了半個小時。珀爾正憂慮不安之時,一名士卒終於從前面回來報告。「長官,我排已經佔領三座石屋。現在已經推進到箭樓下了。」

    珀爾大喜,問道:「傷亡如何?」

    士卒回答:「二排的人都戰死了,我排死了三個重傷兩個。」

    珀爾地心情頓時從高空又落到深淵,為了三座石屋,就死了十四人,重傷兩人,這樣下去說不定今日戰事結束,自己的這連人就剩不幾人。

    「全體起立。向前進攻。」珀爾壓抑住自己的悲傷,下令全連繼續去執行今日的使命。

    順著狹窄的通道,珀爾來的第一座石屋。在這間屋裡他看見倒著三具己方士卒和一名漢軍的屍體。第二座石屋裡。珀爾看見了七名己方士卒和兩名漢軍的屍體。來到第三座石屋時,只看見地上躺著四名己方士卒,連一具漢軍的屍體也沒看見。

    「這屋內沒有漢軍把守嗎?」珀爾問那名報信的士卒。

    「有,這屋也有兩名漢軍把守,不過他們看見守不住了。便退到箭樓上去了。」

    「可惡!」珀爾狠狠咒罵著。十四人換了三人。誰也不能接受這樣地損失比例。

    來到箭樓的最低層裡面一片漆黑,也沒有火燭。只憑著窗口、缺口處透進來的光線,使人能勉強看清對面人地面容。

    珀爾叫幾名弩弓手先佔據有利位置,防止前面的漢軍突然殺過來增援。又命幾名弩手向著二樓樓梯口射了幾箭,見上面沒有絲毫動靜,於是命三名士卒,首先登樓。

    三名士卒都是一手持著盾牌,一手持著戰刀一步一停的往二樓緩緩走去。待他們走到一半的時候,珀爾又帶著三人走上樓梯。

    前面的三名士卒剛剛踏上樓梯的最後一階,一人的腳面便被一把刀剁掉。他慘叫著往樓下滾來,差點將珀爾也撞下樓梯。

    剛躲過他,接著又聽見上面一聲慘叫,又一名士卒接著滾了下來。珀爾躲閃不及,被他撲倒地上,一起滾到樓下。起身看,見那名將推下來的士卒已經死去,右腰上有一個血洞,正咕咕往外冒著鮮血。

    「殺啊!」

    「砍死你!」

    「殺了他!」

    樓上傳來一聲聲地搏鬥和叫罵聲,珀爾抬頭看,只見剛才他身後的三名士卒都衝上去,將樓梯口牢牢的佔據著。

    「跟我上!」珀爾對著身後地士卒喊道,帶頭往二樓跑去。

    「別讓他們跑了,攔住他,抓住他。」樓上叫聲更加響亮。

    不過等珀爾登上二樓的時候,只剩兩名士卒站在通往三樓的樓梯口處,向上觀望。地上還躺著兩名己方的士卒,其中一人未死,抱著肚子上的創口,粗聲地喘著氣。

    「剛才有幾名漢軍?」珀爾問一名先登上二樓地士卒。

    「我只看見兩人,其中一人還受了傷。他們聽見長官帶人上來,便逃掉樓上去了。」

    兩人?珀爾既吃驚又歡喜。他沒有想到這樣一個重要地箭樓裡只剩下了兩名漢軍,如此看來,漢軍真的是損失殆盡了。

    「上!」珀爾又對另三人下令。接著他們又按照剛才地戰術,三人在前,四人在後,往三樓而來。在三樓損失了三人,在四樓損失了兩人。最後珀爾帶著十餘人終於將兩名漢軍逼到箭樓的最後一層。

    「好!這次一定要殺了他們。我和你們先上,其餘的要趕快跟上來。」珀爾握緊手中的盾和刀,下令道。

    珀爾走在樓梯的左側,三人還是一步一停,三面盾將他們地上半部分嚴嚴實實地遮住。走到最後幾階時。珀爾似乎能聽見自己的心跳聲,渾身汗毛聳立。當他踏上第五層的樓面時,風聲響起,一把戰刀夾著凌厲的氣勁從頭頂直擊而下。珀爾十分機警,將身體一蹲,接著順勢倒地滾到裡面避過漢軍的這輪攻擊。可是他地兩名戰友沒有怎麼幸運,被兩名漢軍擊中要害,慘叫著跌落下去。

    珀爾正要起身去攻擊守在樓梯口的那兩名漢軍,突然身後有一人將他抱住,接著一把短刃插入了他的後背。劇烈的疼痛使得珀爾大叫一聲。使出全身力氣翻身將身後的人壓在身下。

    這時珀爾藉著窗口透進來的光線,看清身下的漢軍是一名二十多的年輕人,他面如死灰。全身是血,似乎受了很重的傷。臉上豆大的汗珠不斷冒出,口裡斷斷續續地罵著:「突忽狗,突忽狗……」

    但他地傷勢過於嚴重,雖然拚命地掙扎,但也不能掙脫珀爾強有力的按壓。珀爾奮力將他的雙手拉到一起,然後用一支手抓住,另一支手從腰間拔出了短刃。雙眼放著寒光,猛地一刀插入那那名漢軍地胸口。

    那名漢軍先是一陣抖動,突然抬頭死死咬住了珀爾的抓住短刃的手背。珀爾疼得呲牙咧嘴。騰出另一支手狠狠地擊打那名漢軍,但直到對方斷氣也沒有鬆口。最後無奈,珀爾只能忍住痛,將捨去一塊肉,才擺脫出來被咬住的手。

    就在珀爾搏鬥的時候。站在樓梯口處的兩名漢軍已經殺了五、六個想衝上來的突忽人士卒。他們時而會大喝一聲。使得竟全是與敵俱亡的招式,每人身上至少有四五傷口。鮮血將他們站立地地面都染成了血紅色。

    珀爾撿起剛才掉落的戰刀,也顧不得是不是偷襲,跳到一名漢軍的背後,猛地一刀斬去。這時,那名漢軍也正要一刀看向一名樓下衝來地突忽士卒,忽覺背後有寒風當頭而下。他如果躲閃,也許能避過。但樓下的那名突忽就能衝上來。於是他咬牙,只是身子稍稍往前傾去,自己手中的刀還是砍在樓梯上的那名突忽人的臉上。

    「噗」一聲,珀爾地刀在他背上深深地劃過,立刻他背上地鮮血如注,止不住地流淌。

    「長官。」另一名漢軍一刀將珀爾避開,左手扶住他將要倒下的身子。

    「守住樓梯口。我來對付他。」漢軍軍官一把推開那名漢軍,搖搖晃晃地走向珀爾。

    珀爾被他地氣勢所震撼,看著他步步逼來,不禁向後退去。他甚至不敢去看對手殺紅了眼的眼睛。他的眼睛像是絕望中野獸放出的目光。他的身體上傷痕纍纍,除了珀爾背後的那一刀外,小腹、大腿還有兩處非常嚴重的創傷,在剛才激烈的戰鬥中傷口被撕裂了,滲出了大量的鮮血。

    「老子殺了數百突忽狗,你可能就算是老子殺的最後一個。」漢軍軍官彷彿是走出地獄血淋淋的惡魔,用令人毛骨悚然的聲音說道。

    「來吧,讓老子殺了你!」漢軍軍官費力的舉起了手中的戰刀,這時他的腿已經在微微顫動,要是隨時要倒下去的樣子。

    他珀爾不敢大意,這樣的漢軍他在之前的戰鬥中不知見過多少,每次都是搖搖欲墜的樣子,只要對面的人稍一大意,便會被他們置於死地。珀爾不想進攻,他想推延時間,現在時間對他有利。只要在過一兩分鐘,不是樓下的士卒殺死單獨守樓梯口的漢軍,便是眼前的漢軍軍官自己倒下去。

    那名漢軍軍官像是知道珀爾的打算,大喝一聲,提起最後的力氣,猛地向珀爾撲來。珀爾慌忙後退,那人緊緊跟隨,片刻便將珀爾逼到角落裡。

    無路可退的珀爾只好舉起兵器招架漢軍軍官砍來的戰刀,雙方的戰鬥可能只持續了不到十秒鐘,那名漢軍軍官便脫力倒在地上,呼呼喘息著等死。十餘日的作戰和滿身的創傷,使耗盡了全身最後一絲氣力。

    這時樓梯口的戰鬥也結束了,那名守樓梯的漢軍,被衝上來的突忽士卒剁成數塊。但他們像是還不解恨,四五個人圍在一起,揮舞著戰刀繼續地剁著,彷彿要將那名漢軍剁成肉泥才肯罷休。

    珀爾走到漢軍軍官身前蹲下,只見他嘴裡正往外吐著一塊塊的血團,但目光裡卻沒有一點對死亡的恐懼,也沒有一絲的退縮,只有燃燒的火焰和不屈的傲骨。他努力想笑,可是越發顯得猙獰。

    珀爾仔細看了看他胸前,只見有三顆銀星。「是個上校,你是營長嗎?」珀爾問道。

    「不……能…….殺……你是……我最大的……遺憾。」他斷斷續續地吐出幾個字。

    珀爾冷笑地說道:「你要殺我,等下輩子吧。現在我要割下你的頭顱,拿去領賞。」說罷,從那名漢軍軍官的腰中拔出短刃,趁著他清醒的時候,把他的頭顱割了下來。

    「長官!我們今日的進攻結束了嗎?」一名士卒想珀爾問道。

    「結束了。我們可以休息了。還剩多少兄弟?」珀爾疲憊地問道。

    「能走動的全在這兒了。」一名士卒答道。

    珀爾抬眼看去,只見還有十六名士卒,滿身是血的站在他的身前。珀爾雙腿一軟,坐到地上。這就是他的連在白堡中一天戰鬥結果,奪取三座石屋和一座箭樓,損失了三十六個弟兄,僅殺死漢軍六人。
chkuo1952 發表於 2012-6-9 16:02
第五部     第一百五十八章   第33日

    張銳站在主堡的頂層,呆呆地望著外面。夜已深了,月亮從厚厚的雲層後透出微弱的光芒,視線很差,但防守和進攻雙方都不敢點燃火燭。他們屏著呼吸,小心謹慎地提防對方突然襲擊。城堡內黑漆漆的一片,靜得像一座死城,只有遠處靠近城牆的地方還能看到一絲光亮。

    今天杜晗戰死了。張銳雖沒有親眼看見他的屍體,但是知道他已經不在人世。午後,傳來杜晗所據守的箭樓失守的噩耗,張銳心如刀絞,久久接受不了這樣的現實。他的眼前,一直浮現出杜晗豪爽而又率性的笑容。數年來,他跟隨張銳出生入死、身經百戰、情同手足。如今,患難與共的兄弟陰陽相隔,換成誰也不能接受。

    再難以接受也必須面對慘烈的現狀。城堡內的戰友誓死守護每一寸領地,每日都有人英勇赴死。數日前的一個夜晚,盧預亭在帶隊反擊的時候陣亡。三日前,二營一連連長魏士敬陣亡。二日前,四營一連連長李國棟重傷。今日杜晗也陣亡,迄今為止二營、四營排長以上還在作戰的軍官沒有剩下一人,由各部班長接替,指揮騎士們戰鬥。

    時至今日,城堡中只有一直跟隨在張銳身邊的鄧三耀等二十名親兵還比較齊整,連臨時派去指揮部隊的范明,也在昨日身負重傷被送回主堡。目前張銳已成了光桿司令,城堡內還能繼續作戰的軍官除了他和鄧三耀外,別無他人。騎士也如此,到昨夜為止,城堡內統計出的能夠繼續作戰的騎士只剩二百三十五人。今日的統計數據還沒有出來,據張銳估計只剩百餘人。

    突忽人一步步逼近主堡,到今日入夜時突忽人已經推進到離主堡只有一百米的地方。也許到了明日城堡便會徹底淪陷。想到倘若戰死,就能與杜晗、唐特等人在陰曹地府相見,張銳的痛苦才稍稍減輕一些。

    「兄弟們等著我,明日就來與你們相會。到了閻羅王那裡再大鬧一番,無論陽世、陰間。沒有我們兄弟不敢做地事情。」張銳默默地念道。他早就把生死置之度外,一心想著明日與突忽人同歸於盡。

    「將軍,我回來了。」鄧三耀的叫聲將張銳驚醒,回頭見鄧三耀滿身是血地登上樓來。

    「三耀,受傷沒有?」張銳急切地走到他的面前,關心地問道。

    鄧三耀搖搖頭,說道:「沒有。前面那些地方,地上、牆上全是血,屬下時而趴伏、時而貼著牆根兒走,想不沾血都不行。」

    張銳這才放下心來。連聲說:「這就好,這就好。」轉而又問道:「咱們還剩多少人?」

    聽到張銳的問話,鄧三耀低頭回答道:「與屬下接上頭的還有五十四人。據防守南面地騎士說,遠處還有一座內堡周圍,還有我們幾十人,不過通道也被突忽人切斷,具體數字他們也無法得知。」

    五十四人加上主堡內的人,還不到百人,看來明日的結局已經定了。張銳心裡升出一種徹底解脫的感覺,心情也放鬆了不少。

    張銳讓鄧三耀先去休息。自己則走到一間臨時的傷員收容所裡。這間房裡躺著四、五名傷員,每人身上都傷痕纍纍。他們都不能自己行動,有的一直昏迷不醒。這就是整個城堡內漢軍的傷員收容所。這四、五個人,也是游騎全部的重傷員。

    並非游騎的重傷員不多,現在剩下的騎士幾乎沒有身上沒帶傷地。只要能動,還能拿穩手中的戰刀,誰也不肯退到主堡內養傷。還有很多重傷員。為了不連累戰友。在重傷後便自盡了。即使是被救到這裡的,也有很多傷員一醒來就選擇了自殺。寧願早點解脫也不肯拖累戰友。

    張銳先去看了看李國棟地傷勢,發現已經穩定了一些。前兩天,李國棟反覆高燒,神思迷糊,氣息微弱,隨時可能斷氣。今天退了燒,呼吸均勻,但仍然沒有完全清醒過來。

    接著,張銳又挨個檢查每個傷員的情況,最後來到范明躺著的地方,坐到他的身邊。這個往日的鐵漢,這時眼窩深陷,面目呈灰白色,嘴唇上結著一塊塊的干殼。全身上下大大小小數十餘處戰傷,包紮得跟木乃伊似的。連頭上、臉上也纏著繃帶。

    這些繃帶是范明被騎士們背來時,張銳親手為他包紮的。用了數十卷繃帶,才將他滿身地傷口勉強纏住。此時,紗布都已被鮮血滲透,看上去如同穿了一件血衣。

    范明身上最嚴重的傷有四處,左手從肘部被砍斷,右胸被刺了一槍,小腹被穿一洞,右眼珠在肉搏時被敵人挖出。這些傷換成別人,恐怕只受一處,活著的希望也不大。而范明到現在還頑強地活著,可見他有比常人更加強大地生命力和毅力。

    張銳坐下後不久,范明睜開左眼,吃力地問道:「是將軍嗎?」

    「是我。別動,小心傷口裂開。」張銳輕聲地回答道。

    范明喘息了一會兒又問:「將軍,今日……戰事如……如何?」

    「突忽人已經推進到離主堡百米的地方,我們與南邊的一部分人失去了聯繫,現在能夠作戰的人不到百人。」張銳也不瞞他,如實告訴了他。

    「呵呵……如此說來,明……明日就是我們……我們……咳咳……?」范明輕聲笑著說,只是話沒說完,便牽動胸口的傷勢咳嗽了起來。

    「別再說話,我只想與你在一起靜坐一會兒。」張銳一邊幫他按住胸口,一邊制止他說話。

    一兩分鐘後,范明止住了咳嗽,看上去越發虛弱,額頭上全是虛汗,獨眼微閉。張銳拿起旁邊地一塊紗布,幫他擦汗。

    恢復了一陣。范明又輕聲說道:「將軍,俺還沒有死是因為心裡有事還放不下……」

    張銳打斷他地話,說道:「我知道,你還惦記著能不能全殲城下的突忽人。」范明點點頭。

    張銳安慰道:「放心吧,如果我沒有猜錯。我們地人在這兩日就會到來。城下的突忽人也被我們死死地拖在這裡,等我們的援軍來到,他們一個也跑不掉。」

    口頭上這樣安慰范明,張銳心裡卻忐忑不安。援軍應該到了,當時給劉武周地信上,他只說守三十天沒有問題,可是從6月13日被圍城,到今日已經整整過去了32天,連巷戰也打了十天,為什麼援軍還沒有到來?

    會不會是進攻楚河營壘時受到了阻礙?應該不會。陸柯已將楚河營壘的兩萬守軍引誘到了白堡城下,那裡最多剩下兩到三萬人,拿下楚河營壘應該沒有什麼問題。如果不是進攻受阻。那又是何故呢?

    張銳左思又想,一直找不到答案。考慮這些也無濟於事,現在守城戰進入最後的關頭,明日之後,即使大部援軍到達,他也看不到了。

    「將軍,把你的短刃給俺。」范明一字一頓地說道。

    「別傻,我們還沒有到最後關頭。說不定明早。我們的援軍就到了,你一定要堅持到最後一刻。」張銳以為范明要自盡,便出言相勸。

    范明搖搖頭道:「不到最後。俺是不會自盡地。俺只是準備著以防萬一。」

    「真的?」張銳遲疑地問道。

    「俺一定堅持……堅持到最後。」范明勉強笑了笑,又牽動了傷口,嘴角也抽搐起來。

    「好!記住,兄弟,不到最後決不放棄!」張銳不忍心拒絕他的要求。從自己的腰間拔出短刃。塞進范明完好的那支手中,再一次囑咐他。

    范明這時已虛弱得說不出話來。只能微微眨動了兩下左眼,表示一定照辦。又過了一會兒,范明沉沉地睡去。張銳抱著雙膝,默默地坐在他身邊,考慮第二天的戰事。

    此時,城外突忽人營壘的中軍大帳裡,幾位將軍正在一起商議次日進攻的計劃。

    梅依對哈山說道:「大人,下官明日就能拿下白堡,能不能再支援下官一些兵力?」

    哈山歎了口氣說道:「不是我不給你兵力,如今在河邊三萬人,我們不能動,河對岸的兩萬漢軍已經造好許多木筏,很有可能準備渡河。在營壘後面守衛的兩萬人,也不能動。因為這幾日,外面地游騎活動更加頻繁,不知他們會不會狗急跳牆,畢竟他們的將軍瘋虎被我們圍在城裡。除此以外,你算算,我們還有多餘的兵力嗎?」

    這些情況梅依都知道,但他還是不死心,說道:「那麼,能否再讓一部分輕傷員歸隊?下官聽說現在營裡還有三萬多傷員,至少能湊出五千人吧?」

    哈山搖頭說道:「這幾日,傷勢較輕地傷員都陸續歸隊,剩下的都是行動不便之人。能找出一千就不錯了,五千幾乎沒有可能。」頓了頓又說道:「你麾下現在不是還有五千人嗎?算算你們已經斬獲的漢軍人數,城內的漢軍最多只剩下兩三百人,你的人應該夠用了。」

    梅依解釋道:「下官昨日還有五千人,今日只剩下不到四千人。其中三千人是據守在各處石屋、箭樓裡已經數日之久,皆以筋疲力盡。而擔任白天進攻的部隊,今日在城堡內又損失了一千餘人,剩下的數百人,能不能拿下主堡還成問題,而且瘋虎還在主堡內。」

    「你的部隊累,漢軍為什麼不累?他們已經在城內和你們打了十日,他才多少人,我方又是多少人?你們還可以撤下來休息,漢軍卻在一直作戰。我們突忽軍隊中正是有太多貪生怕死地膽小鬼,才不能戰勝漢軍。」一旁的蘭伊高聲地叫嚷起來。

    「是,是!下官無能,明日下官便親自帶隊強攻,一定拿下主堡。」梅依看見蘭伊眼中閃爍著瘋狂,殺氣騰騰,不敢強辯,只能連聲答應。

    隨著攻城日子一天天過去。蘭伊的表現越來越瘋狂,也越來越不可理喻。最近數日,他天天過問進攻情況,發現有人曾後退過,不管退了多遠。不管後來是否反攻了回去,一律斬殺。

    而到了今日,居然親自守住城門口,挨個檢查從城內退出地傷兵,一旦發現誰可以獨立行走,立即斬殺首。還將這些傷兵的人頭掛在城頭示眾,宣佈凡不盡全力拚殺者,殺無赦。

    他這種蠻不講理的做法,倒是將士卒震懾住。此後,從城內抬出來的都是昏迷不醒之人。其他受傷地將士皆不敢出城接受治療,寧願在城中找一個僻靜地地方暫時藏身。他這樣做地結果適得其反,下午部隊推進的距離不過才增加了五十米。士卒們都怕受傷。都不願和漢軍拚命廝殺。

    哈山暗暗歎息,蘭伊已經快被逼瘋了。他地神經肯定出了毛病,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如今日斬殺傷兵地舉動,不僅不能增加部隊的戰鬥力,反而嚴重影響士卒們的士氣。唉!明日再攻不下城,還不知他又有什麼瘋狂的舉動。

    哈山又想,梅依的兵力確實不足,還是要給他補充一些才是。於是叫住正要退出大帳的梅依。對他說道:「梅依將軍,如果從防守河岸的部隊中抽調兩千人給你,你能保證明日日落之前拿下主堡嗎?」

    梅依大喜。說道:「多謝大人,有了這兩千人,下官明日還不能拿下主堡,就提著的腦袋來見您。」

    哈山聞言又是暗歎一口氣,為了一個小小的白堡。到今日為止戰死了二萬餘人。受傷三萬餘人,將軍以上的軍官從卡度開始。或者戰死、或者自殺、或者被蘭伊斬殺,數量已達到九人之多,如果再加上梅依,都就能湊出一個整數了。就算最後拿下白堡,將瘋虎和城堡內地游騎一網打盡,還是值不上這些損失。

    漢元792年7月16日一早,白堡之戰進行到了最後時刻,攻守方都知道今日便是最後的一天。

    早上七點,梅依親自帶領著二千三百餘人進入了城堡,他們將攻下城堡內最後的幾座漢軍把守地建築。

    此時,張銳已將全身上下收拾得乾乾淨淨,重新換了一套軍服,外面罩上一件成色較新的盔甲,又叫一名親兵將自己的頭剃乾淨,簡單地修剪一番鬍鬚,最後將頭盔戴上。

    收拾完畢,張銳爽朗地大笑道:「看看,我這個樣子像是個將軍吧?哈哈……」

    鄧三耀等親兵看去,只見他鎮定從容,精神抖擻,一身整齊的新軍服和戰甲,顯得威風凜凜、肅穆莊嚴。不知道的人可能會以為他要去參加一個盛大的慶功宴,渾身上下看不到半分將與敵人同歸於盡的恐懼。

    張銳見鄧三耀等人都露出不解之色,半開玩笑地說道:「身為漢軍將領,就算赴死,也要給敵人留下一個深刻印象。我可不想讓敵人說我是一個不修邊幅的邋遢漢將。哈哈……」

    他地話將鄧三耀等人也逗笑了,緊張的情緒緩解了不少。心想,的確如將軍所說,既然知道必死無疑,當然要死得有尊嚴。

    接下來張銳又與親兵們一起吃了早飯,然後一個個與他們告別。按張銳地話說,等會不一定有機會一一告別,還不如現在大家先說一聲再見。

    做好這些事情之後,張銳便將二十位親兵分配到各個樓層。他與鄧三耀等三人到第三層防守,臨走時張銳囑咐留在最高一層的兩名親兵,一旦第六層失守,立即去結束范明等人的生命,不要讓他們活著落到敵人的手中。兩名親兵含淚答應,彼此又道了一聲珍重,張銳便下樓而去。

    張銳拿著弓箭站在一處窗口,身邊倒著百餘支箭以便取拿。時間一分一秒過去,轉眼已經是上午九點。側耳傾聽,他隱隱聽見不遠處的廝殺聲,知道那是剩餘地騎士們在進行最後地搏鬥。他強忍住前去支援的念頭,死死盯著自己這塊防守區域。

    上午十點,第一名突忽人出現在張銳地視線中。他舉著一面盾牌,將自己的上半身要害遮住,小心翼翼地走出一間石屋,距離張銳不過五十米。在這樣地距離,張銳能做到射中他身上的任何部位。

    第一支利箭脫弦而去,正中那人的下陰,他嚎叫著丟掉手中的盾刀,抱著下部在地上打滾。之後半小時。無論突忽人用什麼辦法都衝不出那座石屋,有一個甚至舉著兩面盾牌出來,試圖衝過來,不料被張銳的利箭將他地腳面釘在地上。

    最後,石屋前橫躺了五、六十人,有的已經斷氣,有的一直嚎叫不已。張銳也不想立刻結果他們,就讓他們一直慘叫。突忽人全都知道了這裡有一個神箭手在把守,再不敢從這裡現身。

    可惜能夠接近主堡的道路不止一條,不是每個騎士箭術都如張銳一般神准。半個小時後。主堡一層裡的騎士已經與敵人交上手,怒罵聲、搏鬥聲不斷傳上樓來。

    忍了兩三分鐘,張銳不能再忍。拋下弓箭,抓起兩把早就準備好的戰錘衝了下去。一邊走,一邊對鄧三耀等人說道:「留下繼續射擊,我去將他們接應上來。」

    他衝到二樓時,只見兩面親兵正從一樓上來,他們身後是響亮的腳步聲。看來敵人已經衝上樓梯,張銳大喝一聲,一個健步衝到樓梯口。手上的戰錘朝著首先冒頭的兩名突忽人砸去。

    「噗噗」兩聲,那兩名突忽士卒的頭,就像被砸開地西瓜似的。裡面的瓤四處飛濺。還未等他們地身體倒下,張銳合身往樓下衝去,他手中的兩把戰錘舞動得像風車一般,從擁擠在一起的突忽人群中經過,樓梯一路血肉橫飛。被戰錘砸上沒有立即送命的突忽人。倒在地上撕心裂肺哀嚎著。

    主堡樓下的大廳裡。已經聚集了兩三百突忽人。他們被樓梯出的慘叫聲驚得不知所措。突見一人手提兩柄戰錘,全身是血衝下來。看見他們便露出興奮之色。一邊揮錘,一邊嗷嗷嗥叫衝入他們當中,那個架勢就如同一頭飢腸轆轆的猛虎見到一群美味羔羊似的。

    他所過之處又是紅白之物四濺,慘叫聲連連。這樣兇惡地人,除了瘋虎還有誰。想明白這點的突忽士卒轉身便往外逃去,其中也不乏不信邪之人,妄圖以自己的力量對付瘋虎,結果毫無例外地變成一團碎骨爛肉。

    不到一分鐘,數百突忽人從大廳中地數個門中逃了出去。張銳傲步返回二樓,站在窗口又是一番哇哇亂叫,他的喊叫聲又加劇了突忽人逃跑的速度。就這樣,突忽人的第一次進攻主堡的行動失敗了。

    不久,梅依來到了離主堡不遠地一座石屋中,退敗回來地將官爭先講述瘋虎的勇猛,言稱有瘋虎在,怕是上千人也攻不進去。

    梅依怒道:「他也是人,也害怕刀槍。我看你們是被瘋虎之名嚇破了膽子,看見他就不戰而逃。現在再給你們一次機會。你們是想戰死在主堡內,還是想死在軍法下?自己選擇吧。」

    幾位將領無奈,又組織了五百人,對他們講明了後退必死。這些士卒見沒了後路,也懷著必死地決心隨著幾名將領衝出石屋。

    又有數十人出石屋不遠便被射倒,其他絕大多數都安全地衝進了主堡。梅依在遠處側耳傾聽,不多會兒那個如野獸般嗥叫聲又響起,而後又陣陣的慘叫聲四起,兩種聲音混雜在一起,顯得異常的怪異、令人不寒而慄。

    廝殺聲和怪叫聲半個小時後停止了,梅依心裡焦慮不安,不知是瘋虎被自己人殺了,還是瘋虎把衝進去的人都殺了。一個如雷般的聲音從二樓窗口傳出:「再來!今日無論來多少,我瘋虎奉陪到底!」

    梅依聞言如雷擊一般,目瞪口呆,五百人半個小時被瘋虎殺得乾乾淨淨,他還是人嗎?轉眼看左右,只見個個面無人色,還有人嚇得像篩糠般抖索不停。他心裡明白,再派這些已被嚇破膽的士卒迎戰瘋虎,也是白搭。

    一名參軍驚恐地說道:「將軍,不能強攻了,這樣下去咱們的二千人,還堅持不到中午,便會瘋虎殺完。」

    「你說該怎麼辦?」梅依垂頭喪氣地問道。

    「依下官看。咱們還是用火攻吧。」

    「火攻?軍中又沒有火油,怎能將這座石頭做的堡壘點燃?」

    「我們可以命人去城外砍樹木,分段搬進來堆積到堡壘下,然後舉火焚之。就算那瘋虎強悍,也禁不起烈火。」

    梅依猶豫地說道:「辦法好是好。不過太費時間,這樣做需要多少時間才能收集到足夠的木材?」

    參軍道:「現在已沒有多大必要再在各石屋、箭樓派人駐守,之前駐守的那些人湊齊應該有三千人左右,就讓他們去城外去找木材。下官想在天黑之前應該能收集到足夠的木材,到時一把火就解決問題,耽誤不了收復城堡地期限。」

    無計可施的梅依只好同意這個建議。他立即命人去城外砍樹伐木,自己則帶著數百強弩手,守在主堡四周的石屋中以免瘋虎趁機逃到別處去。

    而這時,張銳已是傷痕纍纍,哪裡還能作戰。他在窗口喊完那番話後。便暈倒過去。剛才突忽人發動的那次強攻,異常猛烈。突忽人衝進主堡時,張銳又是帶頭第一個衝下樓去。鄧三耀、許旺等十餘名守主堡下面幾層樓的親兵也跟在他身後衝下去,雙方就在一樓大廳內混戰到一起。這股突忽將士像是不要命似地,不畏死亡拚死向前。

    張銳與十餘名親兵的殺敵本領雖高,也躲不過四面八方密集的刀槍,一時間幾乎都遍體鱗傷,倒下的親兵還會被殺紅眼的突忽將士分屍。鄧三耀也身中十餘處傷,其中有一個突忽人甚是勇猛,他一瘸一拐地衝上來用手中的長槍刺向鄧三耀。

    鄧三耀正在抵擋面對的四五個突忽人。無法躲避這一槍,眼看著那支長槍就要刺中鄧三耀的胸口,張銳閃身擋在了他的前面。結果這槍刺入了張銳的左肩。因為力量足,鋒利地長槍透肩而過,穿過肩膀足足有一米多長。

    張銳像是沒有感覺似的,一錘將那名突忽人的頭砸爛,又順手將槍桿折斷。肩上帶著一部分長槍繼續作戰。他此刻已經徹底陷入嗜血地瘋狂中。見到哪裡突忽人多,便往哪裡去。他揮動著兩支沉重的戰錘。突忽人雖然想以命搏命,卻接近不了他身前,就是手中的刀槍碰上了他的身體,也會瞬間被砸成肉泥。

    張銳盼望著自己能夠戰死,期望自己早點去陰間與杜晗等人相見,所以毫不躲避敵人的刀槍,任由它們刺進、砍入自己的身體。他一邊作戰,一邊發出陣陣嗥叫聲,像極了一頭臨死前發狂的猛獸。不過他還是沒有能如願的戰死,直到他將最後一名突忽人殺死,發現自己還活在世上。

    這時大廳內站立著地人還有三人,除了張銳和鄧三耀外,還剩下的一個人就是搏殺技能最好的許旺。不過他們都沒了氣力,相互攙扶勉強上到二樓。張銳在用盡最後一絲力氣朝窗外喊了那一句話後,便暈了過去。

    上面幾層地一名親兵聽見喊話,便下來查看,才見到他們三個血淋淋地倒在地上。這時主堡中還能夠作戰的不過七、八名親兵,他們將張銳等人抬到放傷員的房間後,又下到下面幾層準備抵抗突忽人隨後發動的進攻。不料張銳的那番挑戰地話語,卻讓突忽人不敢再接著進攻主堡。

    樓上地傷員中,屬鄧三耀的傷勢最輕,還能稍稍移動,他想為張銳包紮傷口,可是看見他全身都在流血,到處都是傷口,也不知該從哪裡下手。鄧三耀忍不住落下了眼淚,淚水滴到張銳臉上。

    張銳被眼淚一激醒過來,看見鄧三耀悲痛地哭泣,虛弱地說道:「今日一博甚是痛快,死了也值得了。下手吧,不要讓我落到突忽人地手中。」

    鄧三耀流著淚拔出自己腰間的短刃,他知道突忽人將張銳恨之入骨,如果讓他落入他們的手中,將會生不如死。可是一想到將軍要死在自己是手中,又一時難以下手。

    張銳見狀艱難地將他手中的短刃搶了過來,開玩笑地說道:「還是我自己來吧,我以前對楊英說過,殺我人還沒有出世。如果我生命要結束,也只能由我自己來。不然以後楊英那小子要是知道,我是死在別人手裡,還不知怎樣笑話我呢。」

    張銳對生死豁達的態度,令鄧三耀更加的悲痛,別過臉去不敢看張銳自盡,嘴裡也已經嗚嗚地哭出聲來。

    「不要……不要,」這時旁邊的范明氣喘噓噓地說道:「將軍,你不是說過,不到最後關頭,不要自盡嗎?你要堅持下去。」說罷這句,范明又昏了過去。

    張銳的手中的短刃已經對準了自己的喉頸,聽見范明的這話,又放了下來。對!范明說的沒有錯,不到最後決不自盡。可又害怕自己會暈過去,於是叮囑鄧三耀道:「三耀,如果下面守不住,請一定要殺了我。」鄧三耀泣不成聲,不住地點頭。

    張銳的心神一鬆,又暈了過去。而這時主堡下面,突忽人已經運來了第一批木材。也就在這時,數名身上帶著箭的騎兵從後營進入了突忽人的營壘。
chkuo1952 發表於 2012-6-9 16:02
第五部     第一百五十九章   陸柯的勝利

    漢元792年7月16日午時,白堡城外突忽營壘中軍大帳中傳來一聲尖利的叫聲:「不--不!我不相信!絕不相信!」

    突忽參謀部參議長蘭伊神情激動,揮舞著手臂高呼,瞪著的眼珠都要掉落下來。隨即,他又惡狠狠地對幾名身上帶著箭傷的士卒罵道:「你們都是漢人走狗,一定是漢軍派你們來的,妄圖使我們不戰而退。你們這些小小的伎倆,怎能瞞得我的眼睛?」

    送信的突忽士卒急切地辯解道:「大人,小的真的是施羅城守將富撒大人派來的使者,若您看過富撒大人的親筆信,應該知道小的不是漢狗。」

    蘭伊眼中充血泛著紅光,呵斥道:「住嘴!誰能證明你們是富撒的人?誰能證明此信是富撒的親筆信?難道漢軍不能仿冒富撒筆跡寫信?再或者富撒也投降了漢人,成了漢人的大走狗,就如利西族的達須一樣。誰能證明信中所言無需?」

    聽了他的反駁,送信的士卒驚恐不安、面面相覷,不知該如何向他解釋。蘭伊見狀更加堅信自己的判斷,得意地冷笑道:「爾等以為用區區小計,就能解白堡之圍嗎?以如此拙劣的伎倆蒙騙於我,難道是欺我突忽無人?來人啊!將他們拉出去處以樁刑!對待奸細,決不能手軟。」「是!」十幾名大帳門口的突忽士卒高聲接令,上來拖拉送信的突忽士卒。

    「大人饒命啊!我等真的是施羅城中的預備役,我等真的是富撒大人派來的信使。」送信地士卒奮力掙扎、苦苦求饒。

    「且慢!」剛才閱信後一直陷於沉思的哈山,連忙喝令住手。他轉頭對蘭伊道:「大人,下官看過富撒的信,的確是他的親筆信,這事應該沒有假。」

    蘭伊冷冷對哈山說道:「沒有假?按信上說。楚河營壘已經失守七天了,為什麼之前一直沒有人來報?五日前,蘭陀城失守,也沒人來報?三日前,蘭城被圍困。還是沒人來報告。難得這些地方地人都死絕了嗎?而偏偏駐守在施羅城富撒的人,卻來報告這些事情?你難道在這裡面還看不出問題嗎?哈山大人!」

    哈山面色慘白,顫顫微微地站起身來,說道:「蘭伊大人,下官初見富撒的信時,也不敢確信信中所述的這些事情都是真的。可是剛才下官仔細思考了一番,覺得此事應該不假。大人,您別忘了營壘的外面還有三千游騎,定是他們阻攔了從各處趕來報信的人。」

    哈山的話讓幾乎急瘋的蘭伊稍稍安靜下來。他的神情中還是帶著疑慮。哈山又指著那幾位受傷地送信士卒,說道:「您看看這些前來送信的士卒。他們是拼了性命才衝進來的,每個人身上都帶著箭。如果不是他們冒死進來,我等到現在還蒙在鼓裡。依下官所見。富撒信中所述之事不假。」

    「是地,是的!哈山大人明鑒。我等家小都在施羅城中,決不可能是漢人的奸細。」幾名受傷的士卒,見有人替他們澄清事實,彷彿抓住了生的希望,拚命向蘭伊磕頭。

    「不假?不假!哈哈……」聽了哈山之言,蘭伊呆立了半響。突然間哈哈大笑起來,那個歡喜的樣子。像是撿到了一件稀世珍寶一樣。

    蘭伊的突然大笑,令哈山等人十分不解,不知他是什麼意思。都驚訝地望著他。蘭伊笑了一兩分鐘,左手叉腰,右手指著白城方向高聲叫道:「不管有何險阻,不管發生了什麼事情,今日必須拿下白堡。白堡是這次戰役唯一的目標。不達目地絕不退兵。有誰敢言退者,格殺無論!」

    哈山聞言感到一陣頭暈目眩。身子一晃,差點又坐回椅子上,幸虧雙手及時扶住了身前的桌案,才穩住身形。

    蘭伊瘋了,他真的已經瘋了。如果部隊再由他指揮部隊,這近十萬軍隊定會落得全軍覆滅地下場。哈山迅速下定決心,徹底解除蘭伊的指揮權。

    他對自己的親兵們先使了個眼色,然後對蘭伊說道:「大人,這些天您監督攻城,已十分疲憊了,需要休息。您還是回您的帳中去睡一覺吧。」說罷,對自己的親兵們說道:「來啊!送蘭伊大人回營帳。」

    「休息?我不需要休息!」蘭伊掏出懷表看了看,對哈山說道:「我還要親自去城門口,我若不在那裡督戰,那些膽小如鼠地兵痞就不會努力攻城。而且,我今日還要親眼看看瘋虎地首級,看看他到底是怪獸還是魔鬼。」

    哈山一邊對自己的親兵使眼色,一邊勸蘭伊:「這些小事,交給下官去辦就行了,您只管回去休息。下官保證今日入夜時分,就將瘋虎地首級送到您的營帳中。」

    這時,哈山的四、五名親兵一起上前,裝作攙扶蘭伊似的,架起他便往大帳外走。蘭伊大怒,罵道:「誰敢勸住我去休息,我就斬誰!哈山別看你是汗王的心腹,我一樣斬了你。我還要斬了梅依,我把你們通通斬了。我一個人也能攻克白堡,我一個人也能殺了瘋虎……」

    大帳中的一些將領和參謀甚至蘭伊的親兵聽見蘭伊的這番言論後,也知道他徹徹底底瘋了,所以任由哈山的親兵將他架走,誰也沒有出聲反對。

    哈山面帶悲傷,目送蘭伊離去,直到聽不見他的喊叫聲才收回目光。蘭伊瘋了,從此他可以不再管事。但所有責任都繫在自己一人身上,這城下還活著的數萬人的性命也在自己的一念之間。蘭城郡的會不會失守,還有沒有機會挽回當前的局勢,都需要自己一人考慮。

    哈山一想到這些,心裡就跟壓著幾座大山似的,幾乎喘不氣來。他努力讓自己平靜下來,從頭開始分析敵我戰局。

    據富撒地來信,一周前。漢軍的五萬大軍突然出現在楚河營壘對面,然後彙集之前就在那裡的一萬漢軍,對楚河營壘展開猛烈的進攻。短短半日時間,楚河營壘便被漢軍佔領,兩萬守軍全軍覆滅。

    漢軍這次出擊的重拳。實實在在打在了哈山地要害處。他之所以敢在白堡下擺出蘭城郡的所有家底,也是因為當初考慮到漢軍的兵力也不充足的緣故。楚河營壘對面只有三萬漢軍,而且後來還有兩萬來到白堡的楚河對岸,留在楚河營壘對面的只有一萬漢軍,其中還有一半是騎兵。

    當初哈山瞭解情況後,也並沒有過多責怪離開楚河營壘的那部人馬的將領。他當時考慮到漢軍僅僅憑借數千人,想要攻佔險要的楚河營壘絕不可能成功。誰知突然又冒出來五萬漢軍,而且據富撒信上說,這五萬居然是漢軍聲名赫赫的陷陣軍團。

    陷陣軍團地大名哈山早就聽聞,他們是漢軍主力中的主力。有「戰無不勝、攻無不克」的美譽。他們出馬,半日功夫就丟失楚河營壘地事情也不難解釋了。即使如五軍團這樣的突忽精銳之師據守楚河營壘,也難說能堅守幾日。而那兩萬新兵軍團就更別指望他們多守幾日了。

    陷陣軍團攻克楚河營壘之後,沒有立即前來解白堡之圍。他們留下一萬人駐守楚河營壘,其餘五萬人南下直接奔著蘭陀城而去,並於五日前將蘭陀城攻陷。而後又馬不停蹄地朝蘭城郡郡府蘭城去了,三日前把蘭城團團圍住,也許此刻蘭城已經失陷。

    哈山可以預想陷陣軍團的下一步目標,那就是施羅城。如果他們再將施羅城奪取,就徹底切斷白堡之下自己這部人馬的退路。簡單地說。也就是漢軍在戰略上將自己的數萬大軍遠遠地包圍了,接下來便可以步步逼進,逐漸縮小包圍圈。直至徹底將自己的部隊一網打盡。

    哈山能想清楚這些,可怎麼也想不清楚陷陣軍團是什麼時候來到突忽戰區的。之前怎麼一點消息都沒有收到?如果早知道陷陣軍團要來,借十個膽子,哈山也不敢將駐守在楚河營壘的第五軍團調集到白堡城之下。

    想不通就暫時放一放,哈山也不再浪費時間鑽牛角尖。他知道。眼下地關鍵是白堡之下這部近十萬的人馬該怎麼辦。他不得不將全部心思都放到白堡下的部隊出路上。

    四面看看。北邊是楚河,對岸早就來了一支兩萬地人漢軍。雖然進攻顯得不足。卻可以憑借楚河擋住自己的北去之路。只要自己敢下令全軍強行渡河向北突圍,那麼絕大多數人會死在楚河中,殘餘的部隊即使到了蔥嶺地區又怎麼辦?沒有糧草,沒有兵源補充,不到一個月,全軍都會餓死,所以北面不可能去。

    東面。東面就是白堡,哈山此時已隱隱猜出漢軍這次作戰就是要將自己的所有人馬彙集到白堡下,然後合圍殲之。哈山苦笑想,當初蘭伊還拿白城為誘餌,準備殲滅一部漢軍。這個舉動和漢軍的作戰計劃相比,真是大巫見小巫,顯得幼稚可笑。現在即使攻克白堡,留下據守也是等死。

    再看西面。西面是楚河營壘,營壘裡有一萬陷陣軍團據守。自己這部人即使到了那裡,也攻不下楚河營壘。想想飛騎軍地兩營人就讓自己這十幾萬人損失慘重,再去和漢軍中翹楚進行攻防戰,人再多也怕是不夠他們地殺的。而且,即便自己地部隊能攻下楚河營壘,陷陣軍團大部佔領了全部蘭城郡,也是毫無出路。

    最後是南面。據富撒的信上講,陷陣軍團現在還在攻打蘭城,之後才會去進攻施羅城。也就是說施羅城,還在自己人的手中,只要自己這部人行動迅速,日夜兼程趕回施羅城,也許這近十萬人還有救。而且陷陣軍團到了施羅城,自己不能據守也可以再南下到普爾郡去。看來只有這一條出路,還要寄希望漢軍的這幾日沒有將施羅城佔領。

    經過一番仔細的考慮,哈山下定決心,命令白堡內部隊立即退出城堡,營寨中的部隊迅速整裝。一個小時後,全軍向南開拔。

    此令一下。所有突忽將士難以接受。梅依在接到這個命令時,跌倒在地上,雙手拍打地面,絕望地喊道:「這是為什麼?到底是為什麼?再給我四個小時,就會徹底拿下白堡。難道連這點時間也不給我嗎?嗚嗚……」喊完後放聲痛哭。

    梅依周圍的將士們也是流淚滿面,有的也像梅依一樣痛哭不止。白堡這個地方匯聚他們太多的汗水、太多地鮮血、太多同袍的生命,在勝利最後到來的時候,卻下令全軍撤退,誰能受得了這樣的打擊?

    不管怎樣,下午兩點時,近十萬突忽軍隊,離開了白堡往南而去。全軍將士每走一步,回頭一次,他們要將白堡的模樣牢牢地記在心頭。因為白堡留給了他們無窮的恐懼。無窮的遺憾,還有無窮的悲痛。

    大軍走出十餘里時,哈山騎馬來到一處小山坡上。他也最後一次眺望白堡。也許叫這時叫它紅堡更加合適,因為它的外貌現在已經不再是潔白的顏色,取而代之的是鮮紅鮮紅的血色。那都是突忽將士們的鮮血染紅的,如今就這麼走,他也心有不甘。

    為了保住部下地性命,再不甘心也只有認了。他心裡說道:瘋虎算你狠,你居然拿自己的性命和一千多游騎的性命來進行這場豪賭。現在你勝利,白堡被你守住。不過你沒有算到。我軍還並沒有真正地陷入絕境,我們的將士中也有勇敢之人,他們冒死給我軍送來即將被合圍的消息。我們還有一條退路。

    現在他認為白堡戰役是漢軍早有預謀的一次行動,而瘋虎是自願來當誘餌,目的是吸引蘭城郡所有的突忽部隊到白堡後圍而殲之。難道瘋虎就沒有想過,如果真的漢軍援軍來到白堡周圍,陷入絕望中的突忽軍隊。定會首先殺了他祭旗嗎?

    他一定是想到過地。不過他還是來了,帶著自己的一千餘部下來了。此刻哈山在心裡對瘋虎的心狠手辣。佩服得五體投地。瘋虎對敵殘忍,對自己地部下,甚至對自己也極其殘忍。跟這樣一位心腸狠毒的對手作戰失敗,哈山自認此戰敗得不冤。

    哈山最後無奈地看了一眼白堡,心中突然升起想見見瘋虎的念頭,他想當面與瘋虎討論一番此戰中雙方的戰略、戰術得失。在他的心裡,瘋虎不僅只是敵人,也是一個值得尊敬地對手。

    兩日後,突忽軍日夜兼程距離施羅城只有百里之遙。據探馬回報施羅城還在富撒地控制之下,哈山心裡終於放下了一塊石頭。他和張銳在某些觀念上也是一致的,都認為人是第一位,只要部隊能保存下來,即使是丟了白堡、丟了楚河營壘、甚至丟了整個蘭城郡,還會有希望再奪回來。現在基本能確認部隊脫險,哈山緊繃地神經也放鬆了下來。而他不知,這時有數萬漢軍正從四面八方向著他和他的部隊疾行而來。

    同一時間,施羅城以西三十里處,有兩萬漢軍正急行軍趕往施羅城。隊伍中段有數百騎兵也在跟隨而行。仔細看去,會發現騎兵中有一位將軍,他就是白堡戰役漢軍前線指揮官陸柯。

    「諸葛,按目前的行軍速度,我們什麼時候能抵達施羅城下?」陸柯勒住戰馬,問身後的參軍諸葛詡。

    諸葛詡也勒住戰馬,回答道:「按我軍的行進速度,能在下午一點時抵達施羅城,日落前可拿下此城。另據估算蘭伊和哈山所部要明早才能趕到施羅城下。」

    「合圍的部隊都到那裡了?」

    「回將軍,飛騎軍游騎和白堡對岸的暴熊軍團左師一直跟在突忽人後面,飛騎軍的右師已經趕到施羅城東邊,陷陣軍團的右師和中軍師,在我們身後半日的路程。」

    「嗯,很好。等會兒你再派人通知各部,務必準時在明日突忽人抵達施羅城下時,都包抄到位。誰誤了期限,嚴懲不貸!」

    諸葛詡答應一聲,回身吩咐傳令兵,去各部傳陸柯的命令。而後又對陸柯說道:「明日等突忽人來到施羅城下發現城已丟失,又被我軍包圍。很可能軍心動搖。那時我們便可一戰全殲。將軍您真是算得太準了,屬下欽佩之至。」

    陸柯哈哈大笑道:「為將者,算是第一。不僅要算人,還要算天、算地,把一切算盡。敵人焉能不敗?就如這一次,我就是等時機成熟了,才叫游騎故意讓施羅城求援信使進了突忽人的營壘,不然很可能讓這條大魚溜掉。」

    等陸柯笑罷,諸葛詡猶豫一下勸道:「雖說按您的計劃和戰區總部的計劃都能取勝,但您擅自改動總部作戰計劃的做法,今後還是少做為妙。」

    陸柯不以為然地說道:「諸葛,途有所不由,軍有所不擊,城有所不攻,地有所不爭。君命有所不受。你學習了這麼多年的兵法,難道這個道理都不懂?」

    諸葛詡擔憂地說道:「屬下知道這個道理,但怕您在戰後受人非議。別地不說單是劉武周將軍會怎麼看您的行為?他可是極力推薦您出任前線指揮官之職。但你卻更改了他的計劃,甚至沒有對他說一聲。」

    「哈哈……」陸柯又是一陣大笑,說道:「諸葛啊,諸葛,你過於謹慎了。我問你,一是我照著他的計劃做,戰果雖大,但我軍損失較大。二是。我改動了他的計劃,但戰果極佳,利益頗大。假如你是劉武周。願意看見那個局面?」

    諸葛詡略微想了想,回答道:「屬下寧願選第二種,可劉武周將軍並不定想地如屬下一樣?」

    陸柯斬釘截鐵地說道:「錯,劉武週一定和你的想法一樣。」

    「將軍為何如此肯定?」

    「首先劉武周此人是平民出身,為人一貫低調。心胸也並不狹窄。所以他不會為了我改變他的計劃。便與我翻臉。其次,我是他向統帥推薦的。如果我能取得更好的戰績,他的臉上當然更有光彩。所以只要是大勝,是不是在執行他的計劃也無所謂。最後,統帥說過,其次戰役的最高目標是奪取整個蘭城郡。而我的計劃就是為此而制定的,只要達到了最高地目標,誰還會說計劃不是按照某個人制定的執行就是錯的?所以你多慮了。」

    諸葛詡點點頭,認可了陸柯地說法,不過他又接著說道:「將軍,您考慮過沒有,張銳會不會因此記恨您?」

    陸柯驚訝地問道:「張銳為何要嫉恨我?他也不是心胸狹窄之人,不會看見我立了功勳,就嫉恨我的。」

    諸葛詡看看左右,見其他人都離他們二人立馬的地方有一段距離,壓低聲音說道:「我們在九日前就攻破楚河營壘,卻到了前日才命游騎放了施羅城求援信使去通知蘭伊等人,這樣張銳就多守了一周時間。如果被他知道,您沒有在第一時間去援救他,他很可能恨您。而張銳此人,性格粗魯、心狠手辣,一旦被他恨上,將會是將軍的大患。」

    陸柯聞得此言,長歎了一口氣,搖頭不止。諸葛詡以為他也在為此發愁,於是說道:「屬下建議將軍,將奪取蘭城郡的功勳分給張銳一半。以後見面時再去與他說,沒有第一時間去白堡是不得已之舉,或許他能接受。」陸柯笑著說道:「諸葛,諸葛。你太不瞭解張銳了。他絕不會為此事怪罪我,而且還會感激我改變了劉武周的計劃。你信不信?」

    這回輪到諸葛詡吃驚了,他不解地問道:「此話怎講?昨日據快馬來報,白堡之敵退後,城堡內我軍將士只剩下二十一人,而且能夠自己站立的只有十三人。據說張銳身上受傷五十餘處,幾乎是體無完膚。您的行為讓他和他地部下遭受如此大的損失,他傷好之後不找你拚命就算好的了,怎麼還會感激您呢?」

    陸柯歎息地說道:「諸葛,你要是和大多數人一樣將張銳看成一個什麼都不懂地莽夫,就大錯特錯了。如果你懷有這樣的想法,而又是他的敵人,你會死無葬身之地。他可是我見過最有頭腦,最有心機之人。就是我與他為敵,也不敢輕言取勝。」

    諸葛詡眼珠都快掉出來了,他跟隨陸柯這麼多年。還沒有聽見過陸柯如此評價一個人。結結巴巴地說道:「張銳作戰勇猛非凡不假,可是智謀卻比將軍相差甚遠,假如他與將軍對陣,十之八九會輸,畢竟打仗不止是靠勇猛。戰略、戰術才是第一位。而且將軍說他是有心機之人也有不妥,屬下聽說他是率性之人,當初在軍法處受審時,曾經和江少易拍桌子、瞪眼睛,這樣的人怎麼會是有心機之人呢?」

    「哈哈……」陸柯聞言放聲大笑,樣子像是聽到了一個極其可笑的笑話。

    半響,他才止住笑,對諸葛詡說道:「我現在真是佩服張銳,居然裝得如此像,將你們這些全迷惑了。唉!換成我是他。一日兩日還能裝,難得地是他能堅持裝數年不露其本性。這樣地人,你難得不覺得可怕嗎?」

    諸葛詡見陸柯不像是在說玩笑話。於是恭敬地說道:「請將軍指點一二。」

    「好吧,你是自己人我也不瞞你,今日就跟你說說這個張銳。第一,此人極其聰明,悟性極高。你知道他從小貪玩,不喜讀書,可是臨到考大學的前一年,他才專心讀書。如此他就得了一個探花,進了帝大。我聽楊英說,他在軍校哪會。從來不看書,次次都考得頭名,換成你能行嗎?」

    諸葛詡搖搖頭說道:「屬下,從五歲開始,十年如一日。專心讀書。才勉強考上北京參謀學院。在軍校中也是每日發奮讀書,才得以畢業。根本不能與他相比。」

    陸柯笑了笑。接著說道:「第二,此人極其善於交際。」

    諸葛詡出言反駁道:「他地交際不能算廣吧,至少屬下沒有見到他與您有來往。還得罪了很多人,據說內閣大臣王宜等人都恨他,軍中楊義臣等人也想整他。而且他還很放肆,曾經在丞相的壽宴上,痛毆高鴻,高大人應該也將他恨之入骨。這樣的人怎能說極善交際?」

    陸柯嬉笑道:「你只看他地仇人,你怎麼不看看他結交的都是什麼人?我的小舅子楊英和他是兄弟,大司馬家的三少與他是兄弟。我的老丈人和大司馬把他當成親侄子看待,居然都接受了他禮物,要知道想當年我都不敢向老丈人送東西。這小子不僅敢送,還送得冠冕堂皇,光明正大,叫我不得不佩服。」

    「這……這……」諸葛詡回答不上來。太尉的清廉和嚴厲是世人皆知的,別人都不敢送他禮物,連女婿陸柯也不敢,張銳怎麼就敢,而且還送了出去?諸葛詡怎麼也想不通這點。

    陸柯道:「最可怕是不是這些,而且連陛下都非常喜歡他。他能與陛下交談一整天,和陛下一起騎馬射箭,一起用膳,甚至敢當著陛下的面和吳孟明吵架,把對方罵得吐血身亡。你有這個能耐嗎?你有這種膽量嗎?」

    諸葛詡頭已暈了,這些看來不可思議的事情,張銳卻不費吹灰之力。看來他的交際果然是有一套,結交地都是對他的前途大有幫助的人,背後都是有權有勢地人,人數不多,但說起話來絕對是一言九鼎。

    陸柯見諸葛詡默認了自己的說法,又接著總結:「第三,張銳此人既善於用計,又非常有戰略眼光,說起來我等不得不心服口服。」

    這時諸葛詡也不再敢出言反駁,只是靜靜地聽著。陸柯說道:「他在敵後玩了一個離間計,就使得整個西部草原的行事發生根本的逆轉。你可能還不知道,奪取草原計劃是誰制定的吧?」

    諸葛詡道:「這個我知道,就是戰區參謀長劉武周將軍制定的,他因為這個計劃被統帥殿下看重。」

    陸柯又是一陣輕笑,諸葛詡見狀問道:「難道其中另有隱情?」

    陸柯說道:「我以前也是這麼認為的,知道去年年底,才知道誰才是真正制定這個計劃的人。」

    諸葛詡遲疑地說道:「難道這個計劃是張銳制定地?但他為什麼讓給劉武周呢?」

    陸柯拍了一下他的肩膀說:「看來你不是個搞政治的材料,不懂其中奧妙也是情有可原。官場之上,最忌憚什麼?就是怕表現得太過聰明,太過能幹,將自己地上司給壓制住。在沒有手握實權之前,要處處小心謹慎才是。而且另一個忌憚就是怕樹敵太多,特別是與自己的上司為敵。」

    諸葛詡承認自己對政治不感興趣。也不想涉身其中,故此懂的東西也不多,今日聽陸柯一講,覺得很有道理,便連連點頭。問道:「將軍如何知道奪取草原計劃是張銳做地?」

    陸柯又說道:「楊英生擒多伊利之後。我不是給他擺過一次慶功宴嗎?」諸葛詡想起來確有此事,他還記得當時楊英喝得酩酊大醉,被陸柯扶回自己的營帳中安歇。

    「那日楊英很興奮,又多喝一點,對我說沒有張銳給他私下透露要攻打烏河城堡地消息,他就不能抓到多伊利。而後就對我講他和張銳在軍校時地事情,整整拉著我談了一夜。當時我就明白了,張銳是在借劉武周晉陞。他幫了劉武周,劉武周也不會不幫他。看看後來劉武周上調之後,張銳不就立即成了將軍了嗎?你說張銳是不是個有心機之人?」

    諸葛詡連連點頭。今天他是學了一招,也十分佩服張銳的行動。他想,如果張銳自己把計劃送上去。不一定能晉陞。但劉武周上去了,留下地位置就鐵定是他的。所以他在幫劉武周的同時,也就是在幫助自己。不僅升了官,還讓劉武周記著他的人情,真是高明。

    陸柯最後說道:「既然我知道他的為人,當然不怕他誤解我。當時我們奪取楚河營壘的時候,白堡已經被突忽人攻破。如果我們按照劉武周的計劃,全軍向著白堡包抄而去。一旦敵人發現自己被包圍,很可能狗急跳牆,全力拿下白堡。然後在裡面與我們打巷戰。你說如果這樣張銳的小命還在嗎?」

    諸葛詡對陸柯佩服得五體投地,向南進攻更有把握將整個蘭城郡奪下,而且也有了為張銳安全著想這個理由,所以陸柯毫不猶豫地改變了計劃。他的洞察力和決斷力,也不是一般人可以比擬的。

    按陸柯剛才說地。張銳如此聰明之人自會瞭解其中的緣由。他不但不會怪罪陸柯。還會心懷感激。看來陸柯也是一個搞政治的人物,什麼事情都考慮得面面俱到。其結果自然也更圓滿。

    諸葛詡暗思地時候,陸柯抬頭看了看當天的烈日,又擦了一把額頭上的汗水,說道:「接著上路,今日到施羅城中後,一定好好洗個熱水澡。」說罷催馬前行,諸葛詡和眾參謀及親兵跟在他的身後而去。

    漢元792年7月19日,哈山帶領的突忽大軍來到施羅城城下,才發現城已經被漢軍佔領。而後左右及身後的漢軍也包抄上來。

    7月20日,被逼無奈的哈山只得在施羅城附近與漢軍展開決戰。此戰漢軍參戰的部隊有陷陣軍團四個師,暴熊軍團兩個師,飛騎軍軍團一個師加三千餘游騎,共計七萬餘人。突忽參戰部隊有第五軍團,第十二軍團,囚軍軍團,共計九萬餘人,其中有傷員三萬餘人。

    會戰只進行了半日,士氣高昂地漢軍便大破精疲力竭的突忽軍,共計斬首三萬餘級,俘虜五萬餘人,只有不到四千人逃過漢騎的追殺,回到普爾郡。梅依中將在會戰中陣亡,哈山上將在會戰失敗後自殺,他想與張銳見面地想法將永遠成了泡影。瘋瘋顛顛的蘭伊大將在會戰結束後,被陸柯生擒。

    至此,歷經一個多月的白堡戰役正式落下帷幕。會戰的結果,突忽人不僅喪失了十餘萬軍隊和十餘位將軍,還失去了蘭城郡這個最重要的戰略要地,度信州地大門向漢軍敞開。

    而這時,挑起這場戰役和對這場戰役起著關鍵作用地張銳,卻一直昏迷不醒,性命堪憂。
chkuo1952 發表於 2012-6-9 16:03
第五部     第一百六十章   棄子

   「將軍,屬下殺了數百突忽狗,沒有給你丟臉吧。」杜晗精神抖擻地出現在張銳眼前。他手中握著戰刀,渾身是血,臉上帶著驕傲的笑容。張銳剛想回答他說,你不愧是三營的第一勇士。眼前一閃,杜晗換成盧預亭。

    「將軍,屬下現在就帶隊將敵人趕出城堡,只要屬下還有一口氣就決不後退!」盧預亭莊重地對張銳說道,臨走前又轉身看了張銳一眼,清瘦黝黑臉龐上閃動著一雙明亮的大眼,裡面盡顯訣別之意。

    張銳剛想叫住他,想對他說咱們一起去。可是怎麼也找不到他人在哪裡。忽而魏士敬手握一面軍旗出現了,他滿臉是血對張銳說道:「將軍,咱們的戰旗還沒有倒下去,無論來多少敵人都推不倒它。」張銳想對他說,只要有我們游騎在,戰旗不僅不會倒,還會永遠飄揚在戰場的最前方。

    可是身前的人又突然變成了秦書。秦書看上去還是那麼年輕,一身筆挺的軍裝,手持戰弓,自豪地宣稱道:「將軍,由屬下堅守的內堡,一直沒有被敵人攻陷,屬下堅守的陣地永遠不會丟失!」張銳臉上露出了笑容,想對他說,你是好樣的,沒有玷污咱們老三營將士的勇名。

    然而一轉眼他也不見了,這次出現在張銳前面的是范明。范明渾身上下還是綁著繃帶,用力地睜大獨眼問道:「將軍,咱們的援軍到了嗎?」張銳想責怪他說,你傷得這麼重,怎麼也起來了?快躺回去,咱們的援軍一會兒便到。

    可是他還是沒有如願,范明也不見了。接著又出現了李國棟的身影。他對張銳說道:「將軍,屬下要走了。今生再無望在將軍的麾下效命,但願來世屬下還做您手下的一員戰將。」張銳很生氣,想對他說,這是什麼話。咱們兄弟什麼時候分開過,要生一起生,要死一起死。

    可是他的話還沒有說出口,李國棟便越飛越遠,直到消失不見。張銳急得團團轉,猛然發現鄧三耀和許旺等親兵出現在自己地身邊。他們鄭重地對張銳承諾道:「將軍,咱們再接著來,只要咱們有一口氣,主堡就不會丟失。」張銳大喜,想高聲叫道。拿我的戰錘來,今日無論來多少突忽狗,咱們奉陪到底!

    最後連他們也不見了。只剩下張銳獨自一個人站在黑暗中,四周冰冷冰冷的沒有一絲人氣。突然間他感到非常害怕,渾身止不住地哆嗦。本來在安渡橋之戰後,張銳的心中就再無害怕兩字。他淡定從容地面對一切,能直視敵人的刀槍砍來而毫無畏懼,能面不改色地下達屠殺令,能不動聲色地眼看著部下陣亡。可是現在,很久都沒有體驗過地害怕的感覺又回來了。而且是那麼強烈。

    在孤獨中害怕更讓人感到絕望,張銳的心裡滿是絕望的感覺。他不想繼續呆在漆黑空蕩的夜裡,他想找到杜晗等人。難道這就是地獄嗎?難道永遠孤獨地陷入了黑暗之中嗎?突然烈火在張銳身邊噗噗地燃燒起來。而且越燒越旺,熊熊的烈火彷彿要將他渾身的血液點燃。

    張銳記起來了,自己最後一次昏迷前,突忽人正在主堡下放火。難道我現在還沒有死?張銳不想掙扎,也不想躲避。任由烈火烘烤。他默默忍受著高溫和越來越憋悶的空氣。甚至希望自己如鳳凰涅盤,浴火重生。讓烈火蕩滌內心中的苦惱困惑,只留下平靜和光明。

    在持續的高溫下,張銳地頭腦越來越迷糊。他只想趕快結束煎熬,無論是下地獄還是上天堂,只要能再見到杜晗等人就行。就在他神思迷離的時候,突然董小意出現他前面,紅著眼圈嗔怪道:「銳郎,你還有父母妻兒,可要為我們想想。」

    張銳猛然一驚,一顆快要停止跳動的心又蹦達起來。這時,二姐也出現在張銳地面前,還是那麼英姿颯爽,大大的眼睛裡滿含怒意,呵斥道:「老虎,你這個小壞蛋。這麼多年你沒有來看過我,現在就想走了嗎?你必須好好活著。要是不聽話,當心我擰掉你的耳朵!」

    張銳下意識地又去捂耳朵,二姐擰人的手段他領教過無數次,形成了條件反射。只要二姐一威脅,他就用雙手捂著自己的耳朵。在二姐面前,他不再是讓敵人聞風喪膽的猛將,還是十幾前那個沒有長大的小老虎。

    「聽見我的話了嗎?好好活著。」二姐還是那脾氣,什麼事情非得馬上要答案。張銳也立馬點點頭,要是不馬上回應,隨之降臨地就是一陣拳腳。這時,二姐才面露微笑,滿意地消失了。

    是的,為了家人我要活下去,不到最後關頭絕不放棄。張銳心裡終於燃起了活下去的念頭,尋思著在烈火中尋找出一條道來。也許是老天爺眷顧他,就在他尋思出路地時候,突然天降大雨。

    雨水澆滅了烈焰,高溫逐漸煺去,一絲絲清涼的感覺包圍著他,渾濁的空氣也清新了許多,他感覺異常舒服,意識也越來越清晰。

    「虎哥,虎哥,你醒醒。」一聲帶著哭音的女聲,出現他的耳畔。她是誰?張銳想努力睜開自己地眼睛。

    「啊?虎哥地眼睛在眨動了。五哥,快過來看呀!」女聲驚喜地叫起來,聲音很耳熟。

    「真的在動。上天啊,您真地在保佑虎哥。」一個雄厚的聲音隨即響起,言語中流露出真誠的喜悅,甚至微微有一絲顫音。

    是達須和烏蘭。張銳終於聽出他們是誰了。他迷糊了,他倆怎麼到白堡來了?不會是達須帶著利西族的人來救我吧?但我率隊在白堡作戰,是軍事機密,他們怎會知曉?想著想著,張銳的意識又開始迷糊了,不久又沉沉地睡去。

    當張銳再一次恢復意識的時候,周圍靜悄悄的沒有任何響動。他感到渾身上下十分涼爽。沒有一點夏日的炎熱感。他試著睜開眼睛,一絲光線進入眼簾。隨著眼睛的睜開,眼前地景象也越來越清晰。他最先看清的事物是屋頂的天花板,上面有一隻蜘蛛在緩緩爬行。

    此刻,張銳終於確認自己還活著。他想試著想轉身。但沒有成功。劇烈的疼痛讓他又暈了過去,半響才熬過這次痛楚。額頭上滲出了一顆顆豆大的汗珠,順著臉龐滑落。

    張銳仍不甘心,又開始試著轉動脖子。他小心翼翼地轉動頸部,向左側看去。發現自己躺在一張十分寬大地床上,周圍放著一圈面盆,裡面滿是冰塊。

    張銳這才知道,為什麼自己感覺不到炎熱,為什麼覺得渾身清涼舒適,原來有人用冰塊在給自己降溫。想得可真周到,細緻入微。

    張銳又看見一人正趴在床邊小憩,烏黑的頭髮遮蓋住了面孔。但張銳立即猜出了她是誰,只能是烏蘭,只有她才會一直陪在這裡。

    想到烏蘭對自己的癡情,他心裡一陣感動。這個傻丫頭,一定是沒日沒夜地守在這裡,才會如此疲倦。

    本來張銳想讓烏蘭考慮清楚再說將來的事情,讓時間淡化她對他的情意。可是兩年來,她非但沒有減弱對張銳的愛意。還日漸加深。她沒有跟著達須去耷侗城,而是留在塔兒領地上設立的一處營帳中,長年在碧溪縣守望。

    只要她得知張銳在風鈴城。便不辭勞苦地趕到游騎團部來看望他。只要張銳能與她在營地外說上幾句話,她都十分興奮和滿足。倘若遇到張銳去城裡開會沒在團部,她便會站在營外癡癡等待。

    有一次,張銳在劉武周處談了整整一夜,她居然就在游騎營外等了整整一夜。張銳問她為何不進營中等待。她回答道:「營內乃軍事重地。雖然騎士們會允許我進去,但這事傳出去會影響虎哥部隊的聲譽。」

    張銳大為感動。這小丫頭不僅癡情,還非常有頭腦,處處為自己考慮,能得到這樣女子的愛慕也是自己的福氣。漸漸地張銳也接受了烏蘭,將她看成了自己地一個親人。

    張銳沉思之時,烏蘭醒了。她抬起頭揉揉眼睛,突然發現張銳正盯著她看。猛地一驚跳起身來,歡喜的眼淚刷刷地往下掉,開心地叫起來:「虎哥,你終於醒了,真是太好了!」說罷雙手合十,對著上天膜拜,口中唸唸有詞,也不知說向上天說了些什麼感謝的話。

    「烏蘭,你過來。讓我看看你。」張銳輕聲地叫著。烏蘭聞言,如小鹿般歡騰地跳到張銳地旁邊,將整個臉湊了過來。

    張銳仔細地看著她,此刻的烏蘭面色蒼白,眼睛紅腫,沒有了往日嬌艷的神彩,臉上盡顯憔倦之色。

    「烏蘭,辛苦你了。是你在一直照顧我吧?」張銳眼中帶著柔情,輕聲問道。

    烏蘭蒼白的臉頰上抹過一絲紅暈,略帶羞澀地說道:「我說過願做虎哥的一名侍女,現在如願了。沒覺得辛苦,只要能陪伴在你的身邊,就感到快樂。」

    「烏蘭,我的部下還剩多少?」張銳盯著烏蘭地問道。

    「很……很多吧,這種事情,我怎麼知道呢?」

    張銳暗歎一口氣,這個丫頭連撒謊也不會,她臉上的表情,分明已經告訴我情況很糟。她是不想讓我傷心,才不願意對我說實話。

    張銳也不打算逼問烏蘭,她地表情像是一個做了錯事的孩子一樣,侷促不安。張銳突然間想去摸摸她的臉頰,只是剛想抬手,劇烈地疼痛感又一次出現。又是一陣頭暈目眩,使他連烏蘭的面容也看不清。

    「你的傷口剛結疤,不要動,需要什麼只管開口,有我呢。」烏蘭一邊輕輕為張銳擦汗,一邊輕聲說道。

    張銳忍過了這陣痛,開玩笑地說道:「我想摸摸你的臉,看看你瘦了沒有。」見烏蘭羞得滿臉紅暈,眼中卻放出光彩。她沒有遲疑立即伏下身子,將自己的臉放到張銳地左手上。

    烏蘭將自己臉龐在張銳地手中來回地摩擦,她那滑膩細嫩的皮膚。就如一縷輕紗緩緩地從張銳地手掌中流淌而過。張銳靜靜地躺著,他能感覺到烏蘭濃濃地情意。

    忽而,感覺手上濕濕的,知道那是烏蘭的眼淚。「哭什麼傻丫頭,我現在不是好好的嗎?過幾日就能下床。十日後就能騎馬射箭了。」張銳安慰她。

    張銳的話語,讓烏蘭哭出了聲來,抽抽噎噎地說道:「虎哥,你知道嗎?你開始地情況有多糟。你整整昏迷了一個月,直到前天狀態才穩定下來。我和五哥還有你的部下都急得直落淚。」說道這裡,烏蘭沒有再說下去。

    張銳逗她道:「我的命大著呢,別說這點小傷,就是再重上十倍,也不會死的。」

    「小傷?虎哥,你知道你身上又添了多少塊傷疤嗎?」烏蘭抬起頭。對張銳無所謂的態度很不滿意。

    張銳輕聲笑道:「男人身上有幾塊傷疤是正常的,再說我以前的傷疤也不少,這次無非再多加幾處。只要不缺胳膊斷腿兒的就好。」

    「你……你一點也不愛惜自己。」烏蘭又是氣憤。又是傷心,眼淚又掉了下來。

    張銳見烏蘭生氣,眼珠一轉。眉頭緊皺,咬緊牙關,輕聲哼了兩聲,像是牽動傷口了一般。他的表演果然騙過了烏蘭,她又緊張起來,問道:「虎哥。身上疼嗎?都是我不好,不該惹你生氣。」

    張銳裝得虛弱的樣子搖搖頭,說道:「不管你地事。我這個人啊。就是愛惹別人生氣。你能忍受到現在已經很不錯了。」

    烏蘭嚶嚶地哭了起來,抽泣地說道:「我知道我不是個稱職的侍女,剛才還睡著了,脾氣又急,所以虎哥才不想搭理我……」

    她委屈哀怨的樣子。惹人憐惜。張銳忍不住說道:「烏蘭,你今年已經滿十八歲了。如果願意,就嫁給我吧。」

    沒想到張銳在這時說出她企盼已久地話,烏蘭頓時止住了哭聲,用驚疑的眼神盯著張銳。張銳故意搖頭歎息道:「怎麼不願意?唉!都是我自作多情。不過這也好,我當你的兄長也不錯。以後妹妹要是有意中人了,哥哥幫你牽線……」話還沒有說完,就被烏蘭的小手摀住嘴。

    烏蘭滿臉羞澀,美目流轉,嬌羞地說道:「你知道我的心。你要是不娶我,我就一輩子不嫁人。何況我伺候你那麼久,早就是你的人了。今日你終於開了口,有你這句話,即使我現在就死去,也心滿意足。」

    張銳不解烏蘭說的早就是自己的人這句話,便旁敲側擊地追問。烏蘭開始扭扭捏捏地不肯說,後來架不住張銳地軟求硬磨,才紅著臉說了原委。

    原來,突忽人撤走後,高朔帶著的游騎便進了白堡,找到了張銳等還活著的將士。但隨後不久陸柯地命令便到,游騎團要尾隨突忽人之後。無奈高朔只得派了一連人,將張銳等人送回風鈴城治療。

    烏蘭得知張銳受傷的消息後,一面派人通知達須,一面自己趕到風鈴城中的漢軍醫院。看到張銳昏迷不醒、水食不進,生命岌岌可危。便對隨軍大夫說自己來陪護張銳,有游騎團的騎士說了烏蘭的身份,隨軍大夫也就同意。

    於是烏蘭便代齒嚼食,以口度之,這才讓張銳吃下了東西,而後每日換藥都在旁邊幫忙,連屎尿也是由她一手操辦。後來見張銳一直高燒不退,房內又十分悶熱,便讓達須派專人騎快馬去蔥嶺地雪山取冰。而後每日都有新地冰塊送到,烏蘭日夜不眠,為他額頭上敷冰冷降溫,一連十餘日,才把張銳從鬼門關里拉了回來。

    有了這些經歷,當然也就算是張銳的人,就算張銳不喜歡她,也必須娶了她,否則她哪裡還能嫁得出去。張銳甚是感動,她在利西族是公主,以往都是別人伺候她。如今她卻親手伺候人,可見她地一片心完全都在自己的身上。張銳拿定主意,要娶烏蘭。

    兩人正卿卿我我說著話,達須走了進來。見到張銳醒來,滿臉興奮地說道:「虎哥。你可醒了,前一陣你可是把小弟嚇壞了。」

    張銳見到達須的笑臉,又想起了迪西。他是用迪西的死,換來了達須的友情,感覺自己的確是邪惡無比。對達須深感歉意。張銳謝道:「五弟,為兄能活下來,全靠了你和烏蘭妹妹,大恩不言謝,你地情為兄記在心裡。」

    達須不高興地說道:「虎哥,我們是一家人,怎麼說兩家話?要說感激記情的話,小弟我的性命以及利西族十萬人的性命不都是您救下來的嗎?您今後如果再說怎麼生分地話,小弟可真不高興了。」

    張銳呵呵地笑了兩聲說道:「好,不說這些了。咱們的確是一家人。而且還要親上加親。為兄想娶了烏蘭妹妹,你看如何?」

    達須本不願意烏蘭嫁給張銳,怕她受委屈。可是烏蘭是鐵了心。近幾天達須又見到她服侍張銳的舉動,也就默許了她的想法。現在張銳正式提出,他自然不會反對。達須笑道:「烏蘭能嫁給虎哥,是她的福氣。小弟這就為烏蘭準備嫁妝,等虎哥傷癒就舉辦婚禮如何?」

    烏蘭嬌羞地低下頭,緊緊地抓住張銳的手,一顆心如小鹿般的亂跳。張銳含笑點點頭,想著這幾日就寫出申請。交送戰區總部審核。突然又覺好笑,娶個妾還要遞交申請,搞得跟政審似的。幸虧利西族的政治態度屬於又紅又專一類的。不然即使自己和烏蘭兩情相悅,也無法在一起。

    談完了這事兒,張銳接著詢問白堡後來地戰局發展。這時戰役已經結束一個月,達須早就知道後來的事情,便將自己知道的情況講了一番。

    張銳聽後心情複雜。原來陸柯地部隊早就過河。只是沒有直接來白堡,而是繼續往南攻擊。按純軍事的角度。陸柯的舉動無可指責。因為當時在白堡城下的突忽人還未疲憊,一旦發現自己被包圍,很可能做困獸之鬥。

    如果自己是突忽人的指揮官,定會立即命令所有的部隊進入白堡,一面加緊對城內漢軍的進攻,一面組織力量準備與新來的漢軍打巷戰,這樣總比與漢軍在野外作戰強許多。

    如果當時陸柯突破楚河營壘後,便直接來到白堡,他將面臨兩難地選擇。一是立刻攻城,命令部隊進入白堡與突忽人巷戰,結果很可能是以部隊傷亡慘重為代價,把自己給救下來。二是圍城不打斷敵人糧草,但自己這部人在城內也難逃一死。

    而圍城期間,突忽人很可能從南方再調集軍隊到蘭城郡。如果突忽人真有新的援軍到來,戰事的發展很難預料,即便陸柯最後取勝,損失必定遠遠超過現在。

    所以,倘若自己當時是漢軍地指揮,也會採取陸柯那種策略。率部繼續南下,攻打一部分城市,然後僅僅留出唯一的一條通道,這才把消息放給白堡下的突忽人,使自動撤退。

    這樣做的好處有兩個,一是,利用城內的漢軍抵抗繼續消磨突忽人地戰力和士氣。二是,突忽人聽見即將被合圍地消息撤退時必定會日夜兼程,進步達到疲敵之策。陸柯這樣做了,其結果也很圓滿。最終被合圍的突忽軍無論是戰力還是士氣,都不堪一擊,只用了半日便全軍覆滅。

    用最小地損失,換來最大的勝利。是漢軍的戰略思想,是所有將軍們一貫提倡。如果要對陸柯和劉武周的計劃打分,陸柯可以得到滿分,而劉武週一心想救白堡的計劃只能算及格。

    可是回過頭來,站在自己和那些戰死部下的角度來看。自己這部人是被陸柯當成棋盤上的一顆棄子給捨棄了。在陸柯的心裡,自己能不能守住白堡不重要,自己能不能活下來也無所謂。只要他將蘭城郡拿下,能消滅十萬突忽軍便達到完勝的目的。

    什麼事都要經歷第一次,當棄子也是如此。現在張銳終於嘗到了當棄子的滋味,那是一種說不出來的感覺,既感到悲憤,又感到無奈。

    為什麼說無奈?因為張銳只能獨自吞下這顆苦果,他不會指責陸柯卑鄙,也不會去報復陸柯。因為陸柯從大局出發。做得沒有錯,難道就因為自己是將軍,是貴族,是皇帝的侄兒,就應該讓陸柯犧牲上萬人來救自己的命?如果拿這話去指責陸柯。是何等可笑之事,只怕自己會變成整個漢軍中的笑柄和滑稽的小丑。

    再看唐特等人為了挽救五千人同袍地生命,可以毫不猶豫地赴死。難道自己反倒要讓五千甚至一萬人來救自己和千餘部下的命?即便是自己的部下也定不願意看見用三個或者四個戰友的性命來換取自己的一條生命。任何一個有責任感和有良知地人,都不會提出這樣荒唐自私的要求。所以這個棄子是棄之有理,連被捨棄人也無話可說,因為這是優秀指揮官最佳的選擇。

    相比之下,自己才應該好好反省一下,為了貪功就輕率部下進入險地,後來有所警覺又心懷僥倖,直到最後一步步將自己和千餘部下逼上絕路。被圍城之後的計劃。可以說都是無奈之舉。所以說那些戰死的游騎團騎士,都應該找自己算帳才是,自己才是害死他們的罪魁禍首。

    想到這裡。張銳臉色驟然變得慘白,渾身微微顫抖。達須和烏蘭吃了一驚,慌忙要來查看他身上的傷口是不是又裂開了。

    「五弟,你老實告訴我,白堡之戰後,城堡裡還剩下多少人?」張銳眉頭緊鎖,一字一頓地問道。

    達須支支吾吾不敢正面回答。張銳怒道:「你要是認我這個兄長,就告訴我實話!」

    「當時在城堡內找到二十一人。回途中,又有三人傷勢過重沒有堅持到風鈴城便去世了。」達須見張銳動了怒,不敢再拖延。輕聲回答。

    即便有心理準備,聽見這個噩耗,張銳也只覺眼前一黑差點暈過去。本來二營、四營相加總數是一千六百人,團部總數是二百人。只有一千六千餘人是因為程節臨時成立的執行隊,從全團中抽調了許多人。特別是張銳的親兵。加入進去的幾乎佔到一半以上。

    張銳在敵人圍城之前,專門清點過一次城內游騎地準確人數。他清清楚楚地記得。二營、四營加團部人員,一共是一千六百九十八人。這樣說一千六百八十人在白堡倒下,也可以說一千六百八十人間接死在自己的手裡。

    他們都是身經百戰的精銳,他們都是與自己同患難,共生死地兄弟,結果被自己的決策不當所葬送了。一想到這些,張銳的心如刀攪般疼痛。

    達須見狀勸道:「虎哥,逝者已逝,您就別傷感了。今後咱們用敵人的鮮血來祭拜這些英雄、烈士,他們在九泉下會安息的。」

    張銳沉默了一會兒問道:「范明可好?」

    「他傷勢雖重,卻早就脫離危險,現在就在您的房間隔壁。」

    張銳心裡得到了一點安慰,范明此人意志極為堅強,受傷如此嚴重,可以說已經是殘廢,但他還是頑強地活下來了,實踐了要堅持到最後的諾言。他有勇有謀,意志堅定,假以時日必定有一番作為。只可惜今後繼續從軍的機會不大,若恢復較好,最多去軍校教書,都是自己害了他。

    接著張銳又一一詢問了其他傷員地名字,達須都如實回答。張銳聽罷悲痛之餘,也略感欣慰。悲痛是因為李國棟就是來風鈴城的途中斷氣的,也許自己在夢裡見到是真地,他就是來跟我告別的。

    而秦書竟然還活著,秦書防守的一座內堡,已經被突忽人攻陷了兩日,當初張銳以為他必死無疑。現在聽達須說,他是在漢軍收拾屍體時發現的,他被壓在眾多的屍體下面,當時只剩了一口氣,連隨軍地大夫說他都沒救了。他居然挺了過來,早兩日也恢復了知覺。秦書是一員虎將,勇猛無比,而且也是老三營地人,他能活下來,張銳也倍感欣慰。

    其餘如鄧三耀、許旺等人都活了下來,而且還被人攙扶著下床做一些輕微的活動。聽到這個消息張銳一直壓抑地心,也稍稍輕鬆下來。

    見達須和烏蘭眼也不眨地盯著他,神情十分緊張。張銳歎了一口氣,反倒安慰他們道:「放心吧,既然老天爺沒有把我的命收走,我就會好好活下去。你們也累了許多天,應該好好休息一下了。」

    烏蘭翹著嘴,說道:「不,我不走。即使回去也睡不著。」

    達須也道:「虎哥,您就別管我們了。只要您能好起來,我們再累也高興。我們都是親人,一心牽掛著您的傷病,只要您沒有徹底康復,我們又怎麼睡得安穩?」

    一股暖流流淌過張銳的心田,是啊,親人!張銳又想起了董小意和自己的子女。為了讓親人少點擔心,就暫時拋開悲痛和自責,爭取早日調養好身體。
chkuo1952 發表於 2012-6-9 16:04
第五部     第一百六十一章   嫁妝

    「**他姥姥的陸柯!這個混蛋不僅自己見死不救,還下命城外的游騎和楚河對岸的兩萬人都不許主動對突忽人發起進攻。將軍,這個混蛋擺明了是要致您與城堡內的兄弟們於死地。決不可饒過他!」程節神情激動,怒聲痛罵陸柯。

    「對!將軍,我等願意與您聯名上書戰區總部,要求統帥徹底調查此事,不追究陸柯的罪責,咱們怎麼對得起倒在白堡中的一千多名兄弟。」羅濟也惡狠狠地說道。

    「媽的,俺看陸柯那小子就不是好東西。他只顧惦記著自己立功,拿咱們兄弟的性命當成踏腳石。這種人心狠無比,前段時間游騎團暫歸他節制,俺整日戰戰兢兢,生怕他把咱們剩餘的這三千兄弟的命也給賣了。將軍,俺也支持聯名上書戰區總部徹底調查此事。當時要不是大武攔著,俺回來就已經發動全團上書了。」高朔額頭上的青筋直冒,滿臉憤然之色。

    「他就是一個典型的小人。如果在他的麾下聽命,屬下寧願退役返家。」百里楊眼中冒著怒火,咬牙切齒地說道。

    「戰區總部非但沒有追究他的責任,還準備上表朝廷對他進行嘉獎。我也想不通,聯名的事情算我一個。」宋金剛粗聲粗氣地說道。

    「也算我一個,大不了不幹了。高營長說得有理,如果在他的麾下效命,早晚會被他給賣了。」王奇也表明了自己的看法。

    「屬下也願意聯名上書,將軍你就下決心吧。」文旌宇看著張銳說道。

    張銳將目光轉向一直沒有表態的張旭義,看他是何態度。張旭義說道:「前一陣子我勸高營長不要輕舉妄動,也是考慮到我們身份低,上書也不一定有效果。現在將軍醒了最好。由您拿主意吧。無論您怎麼說,屬下都按您指示去辦。」

    面對神情激憤的部下們的要求,張銳額頭上的虛汗又冒了出來,也感到陣陣地頭暈。自從清醒之後,張銳就預料到自己的部下不會善罷甘休。他可以理解陸柯。可以原諒陸柯,可是該怎樣平息手下人的怨氣呢?

    前日劉武周親自來看望張銳一趟,從他那裡張銳才知道,城堡外的游騎們雖然執行了陸柯的軍令,可是一直心有怨言。尤其是高朔帶領他們進入城堡尋找張銳等人時,看見城堡內戰友們地慘狀,激憤之情一天高過一天。

    前些時候,當戰區總部準備將為陸柯請功的表章,上報朝廷的時候。游騎團的全體將士聞之都在發牢騷、罵怪話,甚至停止了訓練。這讓韓擒、劉武周等戰區總部的將軍們十分為難。為此。劉武周數次親身前往游騎團做勸說諸將的工作,但毫無收效。游騎團的將領們甚至說如果不處理陸柯,還要表彰陸柯的話。他們寧願退役返家,不敢在出賣同袍的人指揮下服役。

    這個事情非同小可,游騎團的人集體退役。這傳出去是何等丟臉之事?搞不好朝廷也會追究韓擒等人地軍隊管理不善之罪。正當韓擒等人沒有對策的時候,醫院傳出張銳清醒的消息。劉武周鬆了一口氣,對韓擒說,游騎團地那群混小子對此事不依不饒,多半是為張銳鳴不平,而且那些驕兵悍將也只有張銳才能喝止住。現在張銳醒了。由他出面勸說,定能化解此事。韓擒點頭同意,劉武周便親自來醫院與張銳談此事。

    來之前劉武周想。張銳肯定多多少少也會有些怨氣,不過他有信心說服張銳。因為張銳也不是不講理之人,只要耐心勸導,他即便發幾句牢騷,最後也會處理此事的。

    不過這次劉武周卻猜錯。張銳不僅沒有責怪陸柯的意思。還對他說道:「陸柯將軍做得沒錯,他從大局出發。考慮的是整個蘭城郡的戰局,而不是把目光放到白堡。屬下能夠理解他的計劃,對他的行動沒有半分怨言。」

    劉武周驚訝之餘,也更加瞭解了張銳的為人。又對他細說了游騎團現在地情況,張銳也是一口答應勸說諸將。劉武周十分欣慰,張銳在小事上,他可以犯渾、胡鬧。在大事上,他從來是公私分明,明理識體。此人堪當大用。

    劉武周走後,張銳就一直在考慮怎樣勸說義憤填膺的部下,又命人將范明等人抬到自己的房間中商議了一番,今日才召集游騎團地主要將領來商議此事。

    張銳的性命雖無憂,但傷勢還沒有穩定,身體還很虛弱。被烏蘭攙扶著半倚在床上,虛汗直冒。部下們都說完都盯著張銳,等他表態。

    「今日你們想發牢騷就發給夠吧,可是過了今日你們誰也不許再提此事。另外,我是不會上書的。」張銳用低沉的聲音說道。

    「為什麼?難道兄弟就白死了?難道您不想為兄弟們報仇?」程節用不敢相信的神態看著張銳。他弄不明白,那個以往為了給兄弟報仇敢下令屠殺數萬平民地張銳,為什麼會說出這樣地話語。

    「對!將軍,這事不能這麼就算完了。」羅濟也面紅耳赤地跳起身來說道。在他們倆的帶動下,其餘之人也紛紛高聲叫嚷不會罷休。

    張銳不再言語,面目慘白、渾身顫抖、滿頭虛汗。烏蘭不敢出聲,只能含淚拿著汗巾輕輕地為他擦拭。

    「夠了!你們看看將軍的樣子,還好意思鬧嗎?」范明聲音不大,但立馬讓屋內恢復安靜。眾人這才看見張銳樣子,才想起他傷勢還很嚴重,倘若大家在病房裡吵鬧,不是更加重將軍的傷勢嗎?

    范明用嘶啞的聲音說道:「俺同意將軍做法,此事到此為止,今後不能再提。」

    文旌宇壓低聲音問道:「范明,全是陸柯見死不救,才導致你在白堡丟失了一支手和一隻眼。你難道不恨他嗎?」

    「不恨。」范明斬釘截鐵地說道。

    眾人皆用吃驚的目光看著他,彷彿不敢相信。這話是火爆脾氣的范明說出來的。范明抬起右手,指著鄧三耀等人說:「你們問問白堡剩下來的兄弟,恨不恨陸柯?」

    眾人將目光轉向,幾位躺在軟榻上地鄧三耀等人身上,等鄧三耀等人皆說不恨時。全被驚呆了。

    范明說道:「白堡外有尚有數萬突忽人,陸柯率軍前來,為了救我等性命就必須與突忽人打巷戰。那樣,要死多少人?我等就是被救下來,心裡就不愧疚了嗎?如果要用三、四名同袍的生命還換取我一人的生命,俺寧願選擇戰死。」

    鄧三耀也道:「雖然我不想死,但是如果有人那麼多人為了救我的性命而死,我會終身都會自責,都會不開心,所以我也寧願戰死。」

    范明對還在憤憤不平的程節說道:「打個比方。如果你為了救俺而死,俺或許能接受。但是如果為了救俺,這一屋子地人都死了。你讓俺能原諒自己的自私嗎?」

    鄧三耀又道:「再換個比方,你們當中誰願意,用我們其中三到四人的性命來換取他一個人的性命?」鄧三耀的這話很有份量,說的程節等人都低下了頭。稍稍有良知的人都不會提這個要求,就算有人心裡說願意,也不敢說出口。

    鄧三耀的話剛落,范明再接著說:「如果沒有陸柯將軍的命令,你們在我們守城的那幾日裡。肯定會營救我們而去強攻突忽人地營壘,你們能攻得下來嗎?」

    眾人皆低頭無語。他們在白堡巷戰的最後幾日裡,的確勸過高朔強攻突忽人營壘。他們心裡都知道攻進營壘地希望不大。更毫無可能進入白堡內去營救張銳等人,可還是懷著試試的念頭。但陸柯的命令卻是不准他們主動進攻,高朔執行了這個命令,只是在心裡非常不滿意,後來一直說怪話。

    范明道:「這就證明陸柯將軍是重視將士的性命的。專門下令讓你們不得輕舉妄動。否則現在很可能你們都不在了。當兵打仗當然難以避免會有犧牲,只要陸柯不是暗藏私心。故意陷害我們游騎,我們還有什麼好抱怨的?」

    范明和鄧三耀的一唱一和,將眾人給說服了。既然城堡內的將士們都覺得自己死得值,別人又有什麼好說地呢?不過范明和鄧三耀的言論,都是張銳叫他們講的。

    張銳知道光靠自己地勸說起不了多大作用,於是就打起了他們倆的主意,而范明和鄧三耀雖是心裡也有疙瘩,但為了幫助張銳也只能這樣說。

    張銳語重心長地對眾人道:「你們都跟隨了我有一段時間,也知道我對敵人心狠手辣,但對自己的戰友,特別是換命的兄弟的生命看地比什麼都重要。這次是為了戰局需要陸柯將軍不得不這樣做,他地選擇雖然讓我們游騎團損失慘重,卻挽救了不少兄弟部隊將士的性命,總地效果是好的,所以我們無權是指責他。戰區總部為他請功,也是正當合理的舉動,所為我們也無權干涉。」

    歇了一口氣,張銳為了大家能聽懂,接著說道:「你們都知道戰區中軍官尚顯將軍去和突忽人商談交換戰俘的事情吧?當時,突忽人提出一個條件用武器換我軍戰俘,被尚顯將軍一口拒絕。如果突忽人是鐵了心堅持這個條件,很可能就會談判破裂。」

    「如果談判真的破裂,突忽人就會殺了我軍的戰俘。你們說戰區統帥殿下會處置尚顯將軍,說他見死不救嗎?而那些被俘將士的親人會指責尚顯將軍是小人嗎?不會,他們都不會對尚顯有任何怨言。」

    「因為他們知道,如果答應了突忽人的要求,突忽軍隊以後就能拿起我們自己製造的武器來殺我們更多的同袍。所以出現這種情況統帥寧願捨棄這部被俘將士,被俘將士的親人們也寧願他們犧牲。」

    張銳環顧了眾人一圈,問道:「取大利,而捨小利,在指揮中是常見的事情。假如我們游騎團有一天全團被敵軍包圍,需要有一營人來掩護全團撤退,而這一營人很可能戰死。但如果不派一營人斷後。全團很可能會被殲滅。你們該如何抉擇?」

    眾人不敢出聲,默默地思考。張銳點高朔的名字道:「吉元,你說說,領兵遇到這種情況,你該怎樣選擇?」

    高朔用手抓抓後腦勺。想了想低聲說道:「俺會選擇留下一營人,畢竟能用八百人的性命換取四千二百人地性命。」

    張銳看了一眼他,又問其他人道:「你們呢?」眾人也紛紛說選擇會留下一營人。

    張銳喝了一口烏蘭遞過來的水,潤了潤喉嚨,又說道:「如果命令下達後,留下的一營將士全體戰死,但全團將士安全脫險。回來後會不會有人指責你們這樣的命令是小人之舉?就是自私自利行為?上級會不會把你們軍法處置?」

    「當然不會,因為大家都知道,在特殊情況下用少數戰友的性命,來換取多大多數戰友地性命是正當和合理的。是不會懷恨在心的。如果有仇恨,那就把這種仇恨都轉移到敵人身上去吧,如果想報仇。就在今後努力多殺敵吧,不要老揪著自己人不放手。」

    張銳神情突然黯淡下來,低下頭說道:「如果各位要追究責任,那就聯名上書戰區總部就追究我的過錯吧,在這封信上我會簽上我的名字。我承認是我沒有察覺突忽人的詭計,帶隊進入了白堡,最後才導致二營、四營的全軍覆滅,」

    「將軍。您這樣說讓我無地自容了。屬下在楚河營壘犯的過錯,也導致了許多戰友的無謂的犧牲。但沒有一人指責我,還鼓勵我。讓我總結教訓。經過有了那次教訓後,我才會之後地指揮中不斷提醒自己要謹慎。」羅濟滿臉羞愧地說道。

    張旭義也說道:「屬下也是吃過虧的人。俗話說,吃一塹、長一智。這個世界上,沒有吃過虧人太少了。」高朔等人也紛紛勸解張銳,怕他真的就此灰心。張銳聽見大家鼓勵地話後。抬起頭來說道:「我沒有灰心。我發誓要在今後擊敗更多的敵人,這樣才能為杜晗等人報仇。因為他們是死在敵人的手中。如果我就此放棄,也是對不起他們。所以你們如果想為杜晗等人報仇,也再今後努力殺敵吧。」

    「是!我等記住了,今後不會再提陸將軍不是。」高朔等人鄭重向張銳保證,只是在心裡還是瞧不起陸柯的為人。

    在張銳的勸解下,游騎團又恢復了正常。戰區總部非常滿意張銳的表現,總部的將軍也紛紛來醫院探望他,甚至連韓擒也親自來探視過一次。

    數日後,劉武周親自來告知張銳,他的申請娶烏蘭地報告已經被通過,並開玩笑地叫張銳早點好起來,他好在早日吃喜酒。接著又說,戰區批准張銳回家養傷,只要傷勢穩定就可以上路。

    張銳大喜,來戰區三年了,還沒有回過一次家,現在終於有機會可以返家,立馬就想啟程。可惜大夫們沒有同意,說現在雖然沒有生命威脅,但以張銳的身體絕不適合移動。無奈,張銳只好安心的等下去。

    又過幾日達須來與張銳商議婚事,問說:「虎哥,烏蘭是跟著您回安江完婚呢?還是在這裡舉行了儀式再走?」

    張銳想,烏蘭是利西族地唯一公主,遠嫁之後很難有機會再回娘家探親。如果連個儀式都不舉行就離開,不僅對不住烏蘭,也會讓達須和利西族人沒有面子。於是說道:「還是舉行了儀式再走吧,等我稍稍能移動便去耷侗城。」

    達須喜出望外連聲說道:「不用去耷侗城了,虎哥的行動不便,就在碧溪縣塔兒的領地上舉行儀式即可。」張銳也沒堅持,含笑點頭同意。

    達須興奮地來回走了兩圈,又說道:「烏蘭的嫁妝小弟已經準備好了,這就派人給虎哥送到安江去吧。」

    張銳笑著說道:「你急什麼?還是等為兄返家的時候一起帶著上路不就行了?」

    達須道:「它們走起來太慢,只怕需要半年以上地功夫才能到安江,所以還是早點走地好。」

    張銳眼睛圓睜,遲疑地問道:「什麼嫁妝要運送這麼長時間?半年?只怕為兄養好回到部隊,還看不到這些東西。」

    達須歎息道:「唉!這事決定的太匆忙。小弟也沒有準備什麼好東西。只能勉強拿出三千匹馬,一萬頭牛,十萬隻羊以及一千奴隸,願虎哥莫忘小弟小氣。」

    張銳聞言連自己地下巴就要驚掉,他萬萬沒有想到。達須會給烏蘭準備如此多地嫁妝。張銳知道按照草原的規矩,女子出嫁都要帶嫁妝,嫁妝越多在夫家的地位也就越高。

    當年張銳在帝大瞭解這個風俗的時候,就曾經想,這個規矩定的好。前世男子要娶一個女子,聘禮少了可是不行地。往往很多人給不起聘禮,就耽誤了一對戀人的婚事。可是現在倒好,娶個草原妹妹,能得到豐厚的嫁妝。真是風水輪流轉,今年到我家。男人們也該出頭了。

    達須說給烏蘭準備嫁妝的時候張銳想,最多給些金幣和珠寶首飾之類的東西,沒有想到竟會是這些事物。

    而且達須雖是利西族的族長。但別人的私產他是不能動的。他能給烏蘭的,都是他自己的私產。雖說張銳知道前兩年,利西族搶不少牲畜和奴隸,但也沒有想到達須一次會給這麼多牲畜和奴隸。心想,達須該不會為此掏空自己地家底吧?

    張銳搖頭婉言謝絕:「五弟,這些嫁妝為兄不能接受,你給烏蘭準備些衣物和首飾便可。」

    達須滿臉驚訝,猶豫了一下又說道:「那小弟再湊上一千匹馬和一萬頭牛。」

    張銳笑道:「五弟。為兄不是嫌少,是覺得太多了。你把家產都給了烏蘭做嫁妝,你以後怎麼生活?」

    達須認真地說道:「這些東西只佔小弟家產的一半而已。利西家只剩我們兄妹兩人。妹妹要出嫁,小弟作為兄長分給她一半家產也是天經地義的事情。請虎哥千萬不要推辭了,小弟地家產還會逐年增加,也不會缺少這點東西。只要烏蘭以後能幸福,小弟就能對得起逝去的父母和兄長。」

    張銳知道他是心痛烏蘭。想用豐厚的嫁妝。讓烏蘭進了張家門後有身份和地位。也不再拒絕達須的一片心,只對他說道:「這些嫁妝安江是不能去的。那裡沒有草原。不如將它們送到北州的季原。為兄家裡來信說在那裡也建了一座莊院,在專門牧養牲畜。」達須點頭答應,告辭去準備嫁妝上路的事情。

    達須和張銳商量這些事情的時候,烏蘭走在窗邊,裝作在看窗外風景。不過張銳有時抬眼去看她時,發現她地只是兩支耳朵都快要豎起。

    達須剛走,張銳便逗她:「烏蘭,以後你的家產可比我的多,可不能老想著欺負我。」

    烏蘭嬌羞地回轉過身來,說道:「什麼你地我的?連我的人都是虎哥的,這些東西當然也是虎哥的。」

    張銳把她叫到身邊,握著她地小手說道:「烏蘭,以後我為我生地兒子,都讓他們繼承利西家族的姓氏吧。」

    烏蘭猛地一驚,片刻又落下了眼淚,傷心地說道:「為什麼不讓他們姓張氏呢?難道虎哥覺得他們不配嗎?」

    張銳艱難地抬起左手,去擦她臉上地淚,說道:「傻丫頭,我這是為了他們好。如果他們姓張氏,只能算是庶出,今後會被別人看不起的。如果他們姓利西家的姓氏,讓達須把他們的名字加入利西家族的家譜中,就可以算是高貴家族的出身。」

    烏蘭破涕為笑,張銳不僅開始為兒女著想,還說利西家是高貴家族,她的心裡當然十分甜蜜。在張銳臉上輕吻了一下,轉身跑出屋去。

    烏蘭剛剛出門,張銳的笑立刻凝固了。烏蘭的事情他從來沒有對董小意提過,這次猛地往家裡帶回一個人,她能接受嗎?
chkuo1952 發表於 2012-6-9 16:04
第五部     第一百六十二章   家

    「小竹,過來爹爹給你講個故事。」張銳斜躺在自家後院樹蔭下的一張軟塌上,突然看見張克像一匹瘋馬似的跑過去,連忙叫住他。

    「太好啦,我最喜歡聽您講打仗的故事。」張克滿臉興奮地跑到張銳身邊,一屁股坐在草地上。

    張銳輕輕摸了摸他的頭說:「不,這次爹爹要講的是動物的故事。」

    「噢,沒勁。」張克失望極了,滿臉沮喪。張克是張銳的長子,小名叫小竹,今年剛滿六歲,自懂事後就特別喜歡練武。他三歲開始練馬,現在的騎射功夫都略有小成。練武之餘,最喜愛聽別人講父親的故事,每當聽到父親大破敵軍,讓敵人聞風喪膽的時候,便會樂得手舞足蹈起來。

    張銳九月底回到安江,這時張克剛上學讀小學一年級。張銳回到家後,他便盼著回家見父親。董小意完全理解他期盼的心情。自他出生後就沒有見過父親幾次,而且前幾次見面時他的年齡太小也不懂事。這次他父親回家養傷,終於又能見面了,也應該享受一下父子親情。於是董小意提前派人去學校為張克請了幾日假,好讓父子倆聚一聚。

    張克回家後特別興奮,整日呆在張銳的身邊,纏著他講故事,尤其喜歡父親親自講述真實的戰鬥經歷。見到兒子對自己很親熱,張銳心裡既欣慰,又愧疚,雖然身體狀況不佳,還是強打精神為他講故事。

    張銳發現兒子只愛聽戰鬥故事,對其他故事一概不感興趣。張銳也不忍讓他失望,便將自己從軍後的精彩作戰事跡講與他聽。父子倆常常會整天呆在一起。一個講得活靈活現,一個聽得津津有味,只嫌時間過得太快。

    後來,董小意擔心張銳太過勞累影響康復,埋怨張銳道。這樣整日講故事,不僅自己的身體養不好,還要耽誤小竹的學業。張銳覺得有理,便催促張克回學校繼續上學,約定每個週末講故事。

    張克垂頭喪氣,不情願地回了學校。可他的人回去了,心卻沒有放到讀書上,還經常惹是生非。學校的先生屢次家訪告他的狀,說如此下去,小學都不可能畢業。張銳知道後大為吃驚。忙問董小意原因。

    聽了董小意地講述,張銳才知道,張克既不像董小意聰敏好學。也不像自己記憶超群,活脫是小時候的老虎,整日不是騎馬練箭,就是外出玩耍。上學前他的年齡小,董小意也沒在意,任由他玩鬧。

    今年張克上學了,董小意覺得不能再讓他像以前一樣貪玩好耍。便逐漸加強了對他的管教,減少了他練馬的時間。也增加了他讀書地時間。張克卻陽奉陰違,當面答應得很好,轉身又去了馬場。有時甚至還逃學去練馬。

    無論董小意怎樣教育他甚至斥責他、體罰他,也收效甚微。董小意告訴張銳,她正在想辦法,只是想法還不成熟,還需再多考慮一下。見董小意整日為教育孩子操心。張銳覺得自己作為家長更是責無旁貸。於是加入到教育張克的行動中去。

    張銳沒有想過要去打罵小竹,他從前世中知道。暴力不僅不會解決問題,還容易讓子女產生叛逆。最好辦法是讓子女把父母當成朋友,充分去瞭解他們的思想。之後再去想辦法,說服教育。

    趁著今日是週末,張克沒有去上學,張銳準備用自己的方式勸勸張克。他見張克滿臉失望,便笑著說道:「雖然不是人類打仗的故事,卻是動物的打仗故事,想不想聽?」

    「好,好。爹爹快講,只要是打仗的故事孩兒都喜歡聽。」小竹一掃臉上沮喪的表情,又滿臉歡喜的笑容。雙手托腮,聚精會神地看著張銳。

    張銳不禁好笑,從小竹身上,他看到了小孩子的純真,他們對自己喜愛地事物會毫不猶豫地表露出來。同時,也暗歎自己現在已經失去了這些純真,即使心裡有什麼事,也不會輕易表露出來。

    「從前有一隻熊,非常厲害,它打遍森林裡的所有動物,沒有一個是它的對手,於是熊就自稱森林之王。後來有一隻剛剛長大地老虎,想與熊爭奪王位,於是便去找熊挑戰。」張銳開始了講故事。小竹一聽又有打架的戲,興奮得身子也坐直了。

    張銳繼續講道:「熊很驕傲,它自信能打敗這頭剛長大的老虎,便對老虎說規矩由你定,我全答應。老虎也不客氣就說道我們打架不是一天就能分出勝負的,每天晚上我們就停止戰鬥。我負責去找沙土回來,你負責重新將場地整理好,天亮之後咱們接著再打。其間誰也不能吃東西,誰也不能離開,直到分出勝負為止。如果違反了規矩就算自動認輸。熊一口答應,於是它們便開始了爭戰。」

    「是誰贏了?孩兒猜應該是熊。」張克興致勃勃地猜起勝負。

    「為什麼呢?」張銳很有興趣地問道。

    張克「因為熊長年在森林裡與別的動物打架,它打架經驗自然會很豐富,而挑戰的又是才長大的小老虎,與熊相比它自然吃虧。」

    張銳不住暗暗點頭,小竹能從故事裡總結這些道理,證明他很聰明,只是心思沒有用到學習上去。張銳微笑地說道:「不對,最後老虎把熊戰勝了,奪得了森林之王的稱號。」

    「怎麼會這樣呢?沒有道理!」張克一臉不可思議地樣子,捉摸了半天也沒有想通。

    張銳呵呵笑道:「因為每日戰鬥結束後,老虎趁著出去找沙土的時候,就偷偷地吃點東西。而熊呢?卻一直沒有吃東西。所以數日之後,熊的體力就消耗完了,就被老虎輕而易舉地打敗。」

    「無恥!卑鄙!老虎使詐,贏了也不配得森林之王地稱號。」張克聞言立即跳起身來,臉上漲得通紅。狠狠地罵著老虎作弊。張銳聞言哈哈大笑起來,孩子畢竟是孩子。

    笑罷,張銳問道:「小竹,你想過沒有以後長大做什麼?」

    小竹還在憤憤不平罵著老虎的卑鄙,聽見父親問話。才說道:「孩兒已經想好了,長大後去飛騎軍,做個向父親一樣做個勇士,做個英雄。」

    「不錯,很有理想,不愧是我的兒子。」張銳出言誇獎。張克的臉上露出自豪地笑容,對父親地誇獎他照單全收。

    「可是你考不上軍校地話,就當不成軍官。」張銳像是為他擔心一樣說道。

    「這……」張克臉上又浮現出苦惱之色,接著低頭去思考。

    「小竹,你真的想成為勇士嗎?那就努力讀書吧。考上了軍校,你就能實現你地夢想。」張銳在一旁繼續誘惑,感覺自己像是一頭大灰狼在騙小白兔。

    半響。張克像是終於下定決心似地,握了握拳頭,猛地抬起頭來。張銳大喜,心想,談話式教育,果然很有用,簡單的幾句話,便讓小竹回心轉意。

    可是等張克說出自己的想法時。正在洋洋自得的張銳氣得差點吐血。張克說道:「孩兒聽說,只要小學畢業就可從軍。孩兒保證會小學畢業的,然後就去當騎士。騎士不用進軍校。而且只要作戰勇猛,也能成為勇士、英雄。」

    張銳雖然沒有被氣得吐血,但也劇烈地咳嗽起來,隨著咳嗽身上的傷也開始一陣陣地疼痛起來,額頭上的汗也流了下來。一旁站著的幾名侍女。有得上來為他輕輕拍背。有的為他擦汗,有的為他端茶。忙了好半天。張銳才恢復過來。

    忍了又忍,又對張克說道:「可是如果你不讀書,就不明事理,成為簡單地莽夫,是很容易被敵人殺死的。就如那頭熊,雖然勇猛,但是卻被實力不如它的老虎打敗。你難道想成為那頭熊嗎?」

    張克露出堅毅地神色,斬釘截鐵地回答道:「如果要孩兒在兩隻動物中選擇,孩子寧願選熊。」

    張銳面色慘白,身子微微顫抖,問道:「為何選擇熊?」

    張克道:「人生在世,就要做頂天立地的大丈夫。孩兒寧願轟轟烈烈地戰死,也不屑用卑鄙的手段。熊雖敗了,但它留住了尊嚴,老虎雖贏了,但它永遠不能成為英雄。孩兒要當英雄,所以選熊。」

    張銳感覺怒氣直往頭頂上竄,強忍住想扇他一耳光的慾望。心裡悲哀,他是我的兒子嗎?不知他的小腦袋瓜裡,裝的是什麼東西。不喜文也就算了,習武還老想著當傻熊。像這樣子,我是絕不會讓他去當兵,因為讓他去當兵就是讓他去送死。

    轉念一想,小竹還小,從現在開始教育他也不算晚。於是心中的怒火又降了下去,耐心地說道:「小竹,當兵也不能老想著去找死啊?你想過沒有如果你死了,敵人殺到家裡來了怎麼辦?誰來保護你媽媽?誰來保護你地妹妹?」

    張克滿臉崇拜地說道:「家裡不是有爹爹嗎?只要有您在,來多少敵人也不怕。孩兒聽說,這次圍攻爹爹的敵人有十萬人,不是一樣被爹爹殺退了?」

    張銳又好氣又好笑,說道:「爹爹是爹爹,你是你。而且爹爹總有一天會老的,也會死地,我死了,你又該怎樣保護家裡人呢?」

    張克思索了一下,回答道:「孩兒戰死了,不是還有其他的戰士嗎?孩兒知道咱們帝國有百萬大軍,有他們在敵人來不了的。」

    張銳頓時無語,明白自己不是搞教育的材料,不僅沒有說服固執的兒子,還被他氣了個半死。如果兒子一直這樣不醒事,他不能保證自己地拳頭會不會落到兒子身上。

    正在這時,董小意滿臉怒容地走了過來,烏蘭跟在她地身後,臉色也不好看,匆匆來到張銳身邊,悄悄對他說著話。

    董小意來到近前,斥問張克道:「小竹。你昨日沒有去上學嗎?到哪裡去玩了?」張克聞言變得神色驚慌起來,低頭不敢看她,一隻腳踢著地面。

    「我問你話呢,為什麼不回答?難道你敢做不敢承認嗎?」董小意見狀怒火更盛三分,問話的聲音也大了幾分。

    「是。孩兒昨日去練馬去了。」張克見瞞不過去了,只好低聲地承認自己昨日逃學的事情。

    而張銳這時已從烏蘭的口裡,瞭解事情的經過。原來剛才董小意和烏蘭正在前面聊天地時候,教張克的先生來到了家裡。他對董小意說,張克昨日沒有去上學,也沒見家長派人來學校請假,他怕出事兒,故此前面問一聲。董小意客氣地送走了先生之後,便來後院找張克問話。

    張銳也是氣得不輕,這個小子。居然一年級就經常逃學,今後怎麼得了?想命人拿皮鞭抽他一頓。轉念又想,依這小子的性子。怕是不管用。而且張銳本來就不贊成體罰的,但僅靠勸說,更不會有用。張銳為難了,這事還真不好辦。

    張銳想主意的時候,董小意冷冷地問張克道:「你自己說說,這是第幾次逃學了?」

    「三次。」張克不敢抬頭,輕聲地回答。

    「上次你是怎麼向我保證地?才多久你忘了?你老實告訴我,是不是真的不想上學?」

    張克像是鼓足了勇氣。抬起頭來說道:「孩兒就是不想讀書,除了讀書,您讓孩兒幹什麼都行。」

    董小意歎了一氣道:「好。這可是你說的。大家都聽見了,可以做見證。我可以成全你的意願不讓你讀書,明日就找人給你辦理退學手續,可是你以後可不要後悔。」

    張銳見董小意說得認真,怕她是動一時之怒。真把兒子的學給退了。這樣做既教育不了兒子。又會耽誤兒子的學業,便出來打圓場說道:「小竹。快向你娘認個錯,說保證今後不再逃學,這次大家就原諒你。」烏蘭也走到小竹的身前蹲下身子,輕撫他的頭,勸道:「小竹,二娘相信你是個說話算數的男子漢,只要向你娘保證今後不再逃學,這次的事情就算了。」

    張克一把打掉烏蘭地手,輕蔑地說道:「你是誰?誰要你管我?你又不是我娘,就是個奴婢罷了,沒你說話的份兒!」

    烏蘭聞言身體一震,緩緩站起身來退到一邊。張銳見她面色慘白,雙目含淚,上齒緊緊地咬住下嘴唇,模樣子甚是委屈。不禁大怒,喝道:「這些混賬話是誰教你說的?小小年紀讀書不行,只知道拿身份壓人?看來今日不好好打你一頓不行,來人……」一邊呵斥,一邊吩咐傭人拿鞭子來。

    烏蘭趕忙上前,拉住掙扎著想起身地張銳,柔聲勸道:「小竹年紀小不懂事,虎哥別為此生氣。快躺下,不然身上的傷疤又要裂口了。」

    張銳氣得面色鐵青,無意間看見董小意,只是冷眼看著張克,沒有對兒子剛才的言論加以斥責。張銳的心裡更加氣惱,胸口氣得鼓鼓的。

    當初回到安江的時候,張銳第一件事就是將烏蘭的身份告訴董小意。她沒有露出一絲不滿,還拉著烏蘭的手說:「妹妹來了最好,今後家裡多了一個伴兒,我也不會太寂寞。」之後對烏蘭地態度雖不算親熱,但也溫和得體。張銳對她的表現很滿意,認為她不愧是大家族出來的,從小耳濡目染知道大丈夫三妻四妾不足為奇,能夠體量丈夫,也就能平靜地接受這種現實。

    可是今日,張銳卻是又傷心,又氣惱。他認為董小意當面一套,背後一套。十有八九是她在背後說了輕視烏蘭地話,被張克聽去才會照著說,不然兒子小小年紀哪懂什麼是正室,什麼是偏房,哪會如此敵視烏蘭?

    張銳很為烏蘭擔心。現在自己在家,董小意和烏蘭還能維持表面上和氣,如果自己離家返回前線,若董小意壓制烏蘭,她的處境可就悲慘了。想到這些更加憐惜烏蘭,故意當著董小意的面一把將烏蘭拉入懷中,用手輕撫其背已示安慰。

    烏蘭沒有想到張銳會當眾對她如此親暱,先是嚇了一跳。想掙扎著起身,又怕碰到張銳傷口。烏蘭不敢亂動,於是偷偷抬眼看董小意的反應。董小意根本沒往這邊看上一眼,仍然冷冷地盯著張克。

    沉默了半響,董小意再次問張克道:「我再問你一遍。你可是下了決心?」

    張克像是也鐵了心,堅決地回答道:「孩兒決心已下,不想再讀書。」

    董小意點點頭道:「既然如此,我就不逼你了,從明日開始你不用再去上學張克聞言大喜,對著董小意行禮道:「多謝娘,從今以後孩兒專心練馬,不會給您丟臉……」

    董小意揮手打斷他的話,說道:「不必了,從明日起。你也不用再去練馬。」

    張克很吃驚,忙道:「孩兒不去練馬,在家中閒著難受。娘放心。孩兒不是光知道玩耍。」

    董小意說道:「難得你還知道不做事難受。那麼,我給你安排些事情做。我會派人把你送到季原,到了那兒你就放羊吧。你想怎麼玩耍都行,我也不管你,只是你不能丟了羊,丟掉一隻,就餓一頓飯做為懲罰。」

    這話不僅讓張克慌了手腳,也讓一旁地張銳和烏蘭都吃了一驚。張銳心想。小意不會是說真地吧?應該是在嚇唬小竹。

    顯然張克也是這樣想地,慌亂了一會兒,又鎮靜下來。說道:「母親之命,孩兒自當聽從。」

    他原以為這樣講會讓董小意緊張,因為他知道平日兄弟姊妹中母親最疼愛他。一貫溫柔慈愛地親娘,怎麼捨得自己去放羊呢?一定是嚇唬我的。

    沒料想,董小意卻一臉嚴肅地說道:「我會給你準備一些粗布衣衫。放羊就要有放羊的樣子。沒有什麼錦衣華服。下午我就派人送你走。張克目瞪口呆。不知所措。董小意又道:「還要告訴你,到了季原後。你只能與奴隸住一樣的帳篷,與奴隸吃一樣地飯菜。每月也會發給你工錢,可以拿它改善改善生活。今日中午的飯會叫人準備豐盛些,讓你吃一頓好的,算是給你餞行。現在你回屋去,吃完飯上路。」

    張克見她說得認真,連忙用哀求的目光看向張銳。張銳見狀知道兒子也被嚇住,現在是出面讓他下台的時候,於是開口說道:「好了,快向你娘認個錯,保證今後再也不逃學,我相信你今後會好好上學的。」

    張克正在猶猶豫豫,考慮是否向母親認錯。董小意勃然大怒,瞪著張銳道:「銳郎,有我管教孩子,你可別插言!」

    張銳與董小意結婚數年,第一次看見她發這麼大的脾氣,第一次看見她態度這麼強硬。她生氣的模樣,讓張銳想起上大學時兩人鬥氣的情景。想想六年了,一直是小意獨自承擔著養育孩子的重任,也夠難為她地。這次,她真是被小竹氣壞了。於是,他推開烏蘭,稍稍支起身來,勸說道:「小意,其實我們都希望孩子學好。小竹已經認錯,你就再給他一次機會,可好?」

    董小意滿臉寒霜地說道:「夫君主外,我主內。管教孩子的事情由我決定,你就別管了。如果你覺得我的家當得不好,我讓賢由你管,我可以出門找個差事。」

    張銳被她說得下不了台,氣憤地說道:「你做主吧,由得你去鬧,我不管了。烏蘭,叫人來把我抬回屋裡。」烏蘭既不敢出言相勸,又不好按張銳地意思去叫人,猶豫地站著不動。

    董小意也不理張銳,又轉身對張克道:「想食言了?你不是夢想當勇士、當英雄嗎?勇士、英雄可不會食言。」

    張克雖然年紀幼小,可性子卻很剛烈。一時也賭了氣,回答道:「孩兒絕不食言,這就回屋等著上路。」又分別向張銳和董小意行了一禮:「父親大人,母親大人,孩兒告辭了。」說罷轉身離去。

    董小意待他走遠,才回過頭對張銳說道:「銳郎,妾這就派人送小竹走。你也別生氣,家裡的事情還是交給妾來管理。」

    張銳氣呼呼地不理睬她,閉上眼假裝睡覺。董小意也不介意,又對烏蘭說道:「妹妹在這裡多陪陪銳郎,待會兒我會派人叫你們去用飯的。」說罷轉身離去。

    烏蘭遠遠地向她施禮,恭敬地回道:「姐姐慢走。」

    董小意走後,張銳才睜開眼來,看著烏蘭正爬在身旁呆呆地看著他,又將她拉住懷中,歎息說道:「烏蘭,我以前拒絕你,就是想過會有今日的事情發生。也許今後你還會受更多白眼,受更大的委屈,你後不後悔?」

    烏蘭將頭埋在張銳的懷中,淚眼朦朧,陣陣酸楚湧上心頭。為了不給張銳增添煩惱,強裝笑臉道:「妾只要跟著你,就不會後悔。何況小竹還是個孩子,童言無忌,當不得真。」

    張銳想了想,說道:「烏蘭,我將季原莊院交你,我走後你就去那裡居住吧。季原的條件與西部草原相差不大,你可以經常去草原上騎馬,加上後來的一千奴隸也是你利西家地人過來的,他們也會尊敬你的。」

    烏蘭隱隱心動,剛想答應,轉而又道:「不了,妾就住在安江。」

    張銳驚訝地問道:「這是為何?」

    烏蘭笑了笑說道:「妾分而獨居一所,不就成了單獨地一個家了?姐姐是家中的正妻,所有居所只能由她來管理,妾不能破了這個規矩。再說,這事如果傳出去,會影響家中的聲譽,也會影響虎哥的聲譽。妾不敢從命。」

    張銳大為感動,這個烏蘭什麼事情都為自己考慮,寧願呆在家裡受委屈,也不願自己的名聲受損。這樣地女人,娶之是福。

    接著又想到,回來已經有十餘日了,還未和董小意單獨談談。今日一定要找個機會,跟她談一次。有些話還是挑明了比較好,不然烏蘭今後可有得罪受了。

    還有她對兒子地管教方式自己不能接受,也要趁著這個機會與她談談。哪能真的讓我地兒子去放羊?張銳已猜出董小意是要讓兒子去嘗嘗苦頭,讓他知道生在福中不知福,以後才會懂得珍惜現在的生活。

    可是張銳也很懷疑,這樣的教育方式能否對固執的兒子管用。讓張克去季原過幾天苦日子,也許對他來說是很新鮮的一件事情。就跟自己前世上小學時去農村憶苦思甜一樣,住在農民家裡對任何東西都很新鮮,也不覺得是吃苦。

    那時可以和農民一起吃粗糧、野菜,光著腳站到牛糞裡去取暖,可以去牆裡挖土蜂,連豬圈也不嫌臭,還在那裡玩了半天。在農村玩了月餘都不想離開。以自己的經驗,可以預想張克的情形。而且讓兒子去放羊,或許會成為貴族中的笑談。

    還是應該和董小意好好商量商量,不要採用這個辦法懲罰張克。張銳心想,也許採用自己交朋友的方式教育張克會更管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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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部     第一百六十三章   歎息

    午飯後,五歲的女兒優璇急匆匆地趕到張銳歇息的地方,用甜甜的聲音央求道:「爹爹,您去求求娘不要趕哥哥走,好嗎?」

    「六靈,你怎麼知道這事兒的?」張銳輕輕捏了捏她紅紅的小臉蛋兒,問道。

    優璇一臉焦急地說道:「孩兒剛才在屋裡看書,哥哥來道別,所以孩兒就知道了。」

    張銳見她著急的樣子,覺得特別可愛,笑著逗她道:「為何不去找你娘求情,反倒來找爹爹呢?」

    「孩兒已經找過娘了,娘不要孩兒過問此事,所以才來找爹爹幫忙求情,好不好嘛?爹爹。」優璇拉著張銳的手一邊搖動,一邊求道。

    「不行。」張銳一口拒絕了女兒的請求。

    優璇翹起小嘴,道:「為什麼爹爹不肯去?」

    張銳認真地說道:「你哥哥這次犯了大錯,應該懲罰他一下。而且家裡由你娘主理,她說的話在軍隊裡就叫軍令。軍令如山,言出必行。」

    優璇的眼眶紅了,可憐兮兮地說道:「可是……可是也不能叫哥哥去草原上放羊啊?他怎麼會放羊呢?」

    「不會可以學嘛,誰天生就會?有人教他,他很快就能學會,你就不要擔心了。也許你哥哥去不了幾天就會捎信回來認錯,到時候你娘自然會派人叫他回來。」張銳安慰快要哭出聲來的女兒。

    午飯前,張銳還在想是否勸勸董小意不要送張克走。吃過午飯,他思前想後,覺得可以按董小意的辦法去試試。一是,不能與董小意頂著幹,如果雙方意見不一致,不利於對張克的教育。二是。讓小竹去季原受受苦同時反省反省應該會有效果。十天半個月後再派人去看望他,如果知錯就將他接回來。所以女兒前來為哥哥求情時,張銳一口拒絕了。

    「哥哥真的會很快回來嗎?」兄妹情深,哥哥還沒走,妹妹已在巴望他早日回來了。

    張銳撫摸著她的頭安慰道:「你娘平日最疼哥哥了。是不是?放心吧,其實你娘也不忍心長期把哥哥扔在草原上受苦。懲罰完了,會叫你哥哥回來的。」

    張銳一邊說著,一邊心裡暗暗高興,兄妹倆地關係很親密,才知道小竹出事兒,她就想盡辦法為哥哥求情。不愧叫六靈,跟她二姑的確很像。張銳看見優璇就想起了二姐,心想,好久沒有見過二姐了。這次回部隊前一定要抽出時間去看看她。

    求助無望,優璇也不再求情,但還是很傷感。不斷用手背揉著眼睛。張銳見之憐心大起,把她抱入懷裡。張銳回家的這些天裡,三個兒女都見過了,說實話最招張銳疼愛的不是兩個兒子,而是這個女兒。

    為什麼特別喜愛張優璇,是因為她幾乎繼承了董小意和張銳的全部優點,既聰敏好學,又記憶超群。在董小意地教授下。她三歲能識千字,半年之後便可自行讀書,琴棋書畫也是一學就會。天賦很高。

    張銳在前線時,連董小意來信時都直誇六靈是個神童。能被當年的女狀元稱為神童,張銳也覺得不可思議,董小意信上說女兒在四歲的時候就能看《詩經》之類的書,最厲害的是過目不忘。看過一兩遍之後。便可倒背如流。不僅會背,還能理解文章的道理。

    張銳回家之後。專門考過女兒一次,叫她背了一遍《離騷》,果然她能完整地背誦出來,還能說出屈原當時的心情和處境,讓張銳著實吃了一驚。女兒也喜歡和他在一起,但更喜歡讀書,和他呆上一兩個小時便想著要回房看書。董小意告訴張銳,女兒的小學課程都已快自學完畢,即將開始自學中學課程。

    張銳第一次見到天才兒童,她的讀書興趣和自覺性之高也是張銳平生第一次見到。有這樣的女兒張銳當然感到高興和自豪,當然在心裡也更喜愛她。

    「六靈,今日你讀了什麼書?」為了轉移女兒地注意力,張銳將話題轉到她最喜愛的讀書上。

    「孩兒這段時間在讀史記。」果然優璇聽父親問她讀書,即刻來了興趣,眨著亮閃閃的淚眼回答道。

    「都讀史記了?嗯,能背誦嗎?」張銳忍不住又想考考她。

    優璇雖是神童,但畢竟還是孩子性格。哥哥離去地傷感已拋開,露出了笑臉說道:「孩兒今日讀的是孝武本記,就給爹爹背這篇吧。」

    「好,就背這篇。」張銳摸著她的頭髮說道。

    「孝武皇帝者,孝景中子也。母曰王太后。孝景四年,以皇子為膠東王。孝景七年,栗太子廢為臨江王,以膠東王為太子。孝景十六年崩,太子即位,為孝武皇帝……」優璇背起書來口齒清晰,稚聲嫩氣,聽上去就如同聽她唱歌一般。洋洋灑灑一篇數萬字的文章,背誦中間居然沒有中斷過一次,令張銳歎服不已。

    待她背誦完畢,張銳先糾正了她背錯的幾個字,滿心歡喜地誇獎道:「這篇文章你上午才剛剛讀,現在背誦出來只錯了數字,真是難得啊。像你這麼聰明無比的孩子,爹爹還是第一次看見,相比起來爹爹可就笨多哦。」

    優璇笑著說道:「爹爹過獎了。孩兒聽娘說過,您可是過目不忘,而且還能在踱步之間賦詩。就拿孝武帝這篇文章來說,爹爹是早年讀過的,現在還能記得隻字不忘,連孩兒錯了幾個字都說出來,孩兒哪裡能與您比。還有娘是女狀元,連爹爹也比不過,孩兒就更加比不上了。孩兒的這些本事也都是娘一手教地,所以不敢自認聰明無比。」

    張銳尷尬地笑了笑,自己的本事自己知道,全靠記憶力好。這孩子不僅記性好,而且還很謙虛。可稱得上是才優品高。張銳又問道:「你覺得孝武皇帝在前漢皇帝中文治好,還是武功好?」

    優璇用手揪著張銳的鬍子說道:「孩兒覺得孝武皇帝地文治、武功都是中等。」

    張銳被她的答案驚得目瞪口呆,半響才問道:「武帝在位五十四年,平南越,定閩粵。收西夷,與匈奴15戰,解除邊患。他開疆拓土,武功算不上一等地皇帝?而且他大修水利,抓財政,尊儒術,下輪台之詔,文治也不算一等?」

    優璇又去摸張銳臉上的傷疤,說道:「武帝的武功不及高祖,而且開疆拓土之功勳都是建立在文景之治上。如果沒有文帝地與民休息地政策,如果沒有景帝地削藩,也就沒有後來地武帝時國家錢糧充足。後方穩定的局面。他做的都是分內之事,所以能算是合格的皇帝,不算是一流的皇帝。」

    「這……這是你自己想到的?還是聽別人說的?」張銳驚訝地問道。

    「當然都是孩兒自己想到的,如果沒有他前面做的那些事情,孩兒看他就是個昏君。」

    「昏君?」

    「是啊,您看他老人家,好求方士、縱情興游、喜營宮室、欲求之多,高祖及文景等帝都所不及。」

    張銳額頭上開始冒汗。他知道武帝在位時所有宮中佳麗加在一起有一萬八千人之多,僅光明宮就有二千多十五歲以上,二十歲以下地嬪妃。而且武帝本人宣稱能三日不食。不能一日無婦人是個十足的好色之徒。

    可這個小丫頭才五歲多,她懂什麼叫欲求嗎?早熟也不會這麼小就熟了吧?他開始為女兒擔心,心想,女孩子讀書多了也未見得就是件好事。特別是像女兒這樣的年齡,知道這些就更加不妙了。難道不讓她讀書嗎?唉!她地哥哥如果有她十分之一的讀書興趣。也不至於被小意趕去放羊了。

    但不論怎麼說。女兒的觀點雖然不全面,但僅憑這些都是她本人思考的結果。就非常難得。難怪董小意稱她為神童,她過人的才能的確非常人所能比。自己像她這麼大的時候,在幹什麼呢?也記不得了,但不決會是在看中學教材。

    以前張銳總覺得如甘羅之類的事情都是虛假地,是杜撰出來的。那時想,一個十二歲的孩子懂什麼啊?還能出使外國?只怕見到陌生人都會嚇哭吧。而且派這樣地人出使,不怕丟了國家的顏面嗎?

    可是現在聽見五歲女兒的言論,張銳這個想法動搖了。確實有神童,而且眼前就有一位。心想,六靈現在就見識不凡,能到十二歲的時候,她見識定不會比甘羅差,也許會更出色。

    想到這裡張銳抱著她猛親了兩口,以示喜愛之意。他臉上的鬍鬚,扎得優璇咯咯笑,口裡叫著:「不要,爹爹,您地鬍子好扎人啊。」

    父女倆鬧了一會兒,張銳猛地想到她地言論對武帝有不恭之處,怕她到童言無忌隨意到外面亂說,便叮囑道:「六靈,你剛才的言論在家裡說說也就算了,別人問你武帝如何,你可不能這麼回答。」

    雖然現在評價聖祖之前漢帝國皇帝沒有多少禁忌,只要照實說也不會背上大不敬之罪。但畢竟是在說當今皇帝地祖先的不是,張銳覺得還是要小心一些為妙。

    如果讓別有用心的人聽去六靈的話,一定會說這些言論是自己的思想,小孩子是在鸚鵡學舌。如果出現那樣的事情,自己的前途可就堪憂了。想想在帝大時候,年輕不懂事為曹操說了幾句公道話,後來還被別人告了,也成為了自己不能進入官府的罪證之一,這樣的教訓一定要謹記。

    優璇像是知道他的意思,說道:「放心吧爹爹,這話孩兒也只是對您和娘這麼講。如果是有外人問孩兒武帝如何?孩兒會說老人家是除了高祖、聖祖之外咱們漢帝國最偉大的皇帝。咯咯……」說罷,捂著嘴呵呵地笑個不停。

    張銳聞言非但沒有高興,反而暗自歎息不已。六靈如果是個小子該多好。以她現在的表現以後從政,定會有一番大的建樹。如果再是長子就更好了,我的這個家業可以完全放心的交給她,唉!可惜了,可惜了。此時又想到長子張克的表現,不由得哀聲歎氣起來。

    接下來父女倆聊了一陣閒話,優璇在不知不覺中又將話題轉到讀書上,並將自己平日一些不懂的問題提出來,張銳也是耐心地一一解答。優璇見父親什麼問題都能答得上來,興趣更加濃厚,也忘了回房看書,兩人聊得甚是開心,一直到董小意派人來叫他們去吃晚飯,兩人才意猶未盡地停止了談話。

    晚餐後,數名健僕抬著張銳去花園散步,烏蘭自然跟著他左右。優璇帶著弟弟張恪,去找和鄯家的兒女去玩耍,董小意則獨自回房。

    張銳一直到了晚上八點,才想起要與董小意去談談,於是叫烏蘭自己先回房,命健僕抬著自己往董小意的房間去。

    剛進董小意住的院子的大門,張銳便聽見了屋內傳來陣陣幽怨的哭泣聲。聲音壓得很低,似乎怕別人聽見。張銳從聲音上,辨認出哭的人是董小意。

    從這壓抑的哭聲中,張銳能判斷出董小意此時已哭得肝腸寸斷、傷心欲絕。他猛然想起當年參加擊劍比賽結束後,董小意也曾經這樣哭過。一股柔情從張銳心中升起,今日與董小意的鬥氣早就飛到九霄雲外,他現在只想趕快進屋去,把她緊緊抱在懷裡,好好安慰她一番。
chkuo1952 發表於 2012-6-9 16:06
第五部     第一百六十四章   夜語

    進屋之前,張銳先清了清嗓子,提醒董小意自己來了。董小意是家中的主母,哭泣的時候若被下人撞見會失了身份。

    咳嗽聲一落,屋內的哭聲便嘎然而止。又過了兩分鐘,張銳才吩咐僕人將自己抬進房內。軟塌剛入房門,董小意就迎了上來。她的淚水已經擦乾,但眼睛還是紅紅的。張銳對僕人說道:「今夜我留在夫人這裡,你們都回去歇著吧,明日再來。」

    幾名僕人緩緩放下軟塌,躬身退出門外。董小意見張銳一直盯著自己的臉看,便明白自己的模樣定是不佳,但也不急於對鏡修飾,只稍稍捋了捋散亂的頭髮,故作笑顏說道:「銳郎,你要過來歇息就該早與妾身說。屋內的幾個丫頭,都讓她們休息去了。你先休息,待妾身叫她們回來侍候你洗漱。」

    張銳看著她出門,去叫貼身女僕。自回到安江之後,張銳一直沒有到董小意這裡過夜。這因為他身上的幾處傷在路途上又破裂、灌膿,在戰區養傷時換藥、擦身、餵飯等事宜都是烏蘭一手包攬的。

    回到家後,張銳也不想讓別的女傭來做這些事情。一是,怕她們第一次做護理傷員的事情粗手粗腳,有可能加重傷勢。二是,猛然換其他女人來護理,自己難以接受。一想到可能在陌生人面前大小解,張銳就覺得十分恐怖。三是,這些事情既不能也不忍心讓董小意做。所以還是由烏蘭一人伺候自己,所以每晚都留在烏蘭的房間內就寢。

    董小意也能理解,從未勉強張銳來她的房間過夜。而平日夫妻倆見面時,旁邊不是有烏蘭,就是有子女或者僕人。直到今夜兩人才有單獨相處的機會。

    張銳要在此過夜,只能讓董小意的侍女伺候自己。經過一個多小時,數名侍女才將張銳渾身上下的傷藥重新換好,也為他擦好身子。張銳雙目緊閉裝作,緊咬牙關強忍堅持了過來。

    好不容易等幾個侍女將他攙扶到床上躺下。告辭退去,張銳才重重地喘了一口氣,彷彿是才經歷的是一場激烈地戰鬥。

    「呵呵……」一陣輕笑聲響起,張銳看見董小意站在床邊捂著嘴笑得花枝招展,明顯自己剛才的窘態,都落入了她的眼中。

    張銳見她已洗漱完畢,正準備上床,便假意怒道:「不親自伺候夫君也就罷了,還在一邊看笑話,成何體統?過來家法伺候。」

    董小意聞言立即羞紅了臉。張銳說的是以前他們倆的閨房密語。所謂地家法就是打屁股。想起從前與張銳在一起恩愛甜蜜的日子,董小意覺得一股火焰從心裡騰起,燒得渾身燥熱、臉頰緋紅。

    她磨磨蹭蹭地脫去了外衣。小心翼翼邁過張銳橫在床外側的身子,鑽入被窩,臉朝裡裝作睡覺。張銳稍稍將身子轉向內側,用手去撫摸著她的一頭烏黑的秀髮,尋思著該如何開口。

    過一會兒,張銳感覺到董小意的身子微微發抖,好像又在偷偷哭泣。心想,她還在怨恨自己娶了烏蘭。剛想說聲對不起。董小意猛地翻轉過身,淚眼朦朧地看著張銳問道:「銳郎,季原最早什麼時候下雪?」

    張銳愣了下。回答道:「最早十月中旬,最晚十月底。」

    「你在草原上呆過,那裡的狼多嗎?」

    「狼?」張銳突然反應過來,董小意是在擔心兒子。心裡感歎,白天還裝成一副惡狠狠的樣子。晚上就躲起來偷偷地哭。唉。可憐天下父母心啊!

    張銳一邊用手擦著她臉上的淚水,一邊安慰她道:「狼肯定會有的。不過不必擔心。一般放羊都要帶狗,幾條狗完全可以將狼趕走。」

    「可是遇到狼群怎麼辦?」董小意哽咽地問道。

    張銳輕拍著她地後背,說道:「狼群一般都在草原的深處或是山上,在牧民聚集點附近出沒的都是一些孤狼。」

    董小意仍然緊張地抓住張銳地手,說道:「你可不要騙妾。」

    張銳又好笑又難過,可以看出她的一片心都繫在張克身上。心裡暗罵,這小子也太不讓人省心了。低聲安慰道:「我什麼時候對你說過假話?放心吧,和鄯不是還在季原嗎?他會派人暗中照顧,那小子不會有事兒的。」

    董小意知道和鄯細心,鬆了一大口氣。過了一會兒,又問張銳草原上的人生活習俗。張銳也一一為她講解。當她聽到牧民們都喝馬奶時,又愁眉不展了,擔心張克喝不慣馬奶。她以前曾聽張銳提起過在軍校學喝馬奶的「事跡」,連他都吐了若干次才適應,小竹小小年紀怎能嚥下那種難喝的東西。

    董小意將張銳的手放到自己臉上,喃喃地說道:「妾當初懷小竹的時候,咱們家地家境不好,你又長年在外,所以妾的一顆心都繫在他的身上。後來雖然有六靈和元元,但小竹還是最讓妾操心。前年,小竹出去練馬被摔斷了腿,妾親手照顧了他三個月。去年,他去游泳又差點被淹死,讓妾掉了十餘天地淚。」

    「這些事情,你來信的時候,怎麼沒有跟我提起過?」張銳摸著董小意的臉頰,憐惜地問道。

    「戰場本就險惡,妾怎麼能讓你為這些事情分心呢?」

    張銳心裡一陣酸楚,數年來家裡的事情都由她一人承擔,給自己的來信上都是報喜不報憂,唯恐自己分心。這樣賢惠地妻子,是自己修了八輩子修來地,真不忍心看她傷心。

    為了減輕小意的傷感,張銳便對她講起今日女兒地表現,又開玩笑地說道:「我看六靈遲早也會考上狀元的,如果她考上了狀元,那帝國的第七、第八位女狀元都出自咱們家,而且還是母女。這樣的佳話定會千古流傳。說起來我還要沾你們母女地光,後人說起我的時候,就會說,啊,他就是咱們帝國女狀元的丈夫和父親。」

    「呵呵……」董小意被他逗得破涕為笑。傷感的情緒也減輕了一些。笑罷,她說道:「妾知道你最疼愛的是六靈,其次是小竹,而對元元似乎不太滿意。元元本性老實,也很聽話,你應該多陪陪他才是。」

    「嗯……好吧。」張銳勉強地答應。說心裡話,張銳不喜歡元元,因為元元顯得木訥,甚至可以說反應遲鈍。元元實在不像是個小孩子,不喜歡說話。不喜歡玩鬧,不喜歡和別地小孩玩耍。只有六靈讀書之餘才會帶著他出去玩會,平日六靈讀書時。他就坐在那裡呆呆出神。

    除了六靈,他對任何人和事務都表現得冷漠,即便是對他母親也不太親熱。而別人對他說話,他也要考慮半天才回答。雖然三歲多的元元識字比小竹還多,但張銳看他做什麼事都慢吞吞、不溫不火的樣子,就忍不住心急。現在董小意提出要求,張銳覺得自己應該多關心關心他,多和元元相處。畢竟他也是自己的親生骨肉。

    沉默了一會兒,張銳歎了口氣說道:「還是在下雪前將小竹接回來吧。去吃幾日苦,他應該會改的。」

    「不行。」剛才還在為張克在落淚的董小意。態度仍然很堅決。

    「那麼,你想讓小竹在季原呆多久?」

    「至少半年。反正今年的課程他是跟不上了,明年再接著上小學一年級。」

    「半年?」張銳有想過讓小竹在季原呆上一個月,怎麼也沒有想到董小意會忍心讓兒子在艱苦環境下,去過半年的苦日子。

    不過董小意接下來話語。更讓張銳差點不顧身上的傷跳起來。「這也是妾的初步打算。如果他仍不悔改,就讓他在那裡一直生活到肯悔改為止。」

    張銳被驚得張口結舌。好半天說不出話來。半響,才道:「小意,小竹地脾氣倔強,如果他真的一年都不肯認錯,你就忍心讓他放一年的羊?如果兩年呢?三年呢?一直不讓他回來,他學業該怎麼辦?依我地意見,如果你的這個法子不管用,我們將他接回來,再用別的方法試試,很可能會奏效。」

    「不,這次一定要讓他醒悟,不然他就別再想回來。」董小意態度堅決地說道。

    張銳心裡暗歎,所謂愛之深,恨之切。說的就是董小意現在的心情,雖在心裡十分擔心兒子,但了他能學好,咬著牙還是使狠招。

    「小意,你的這個法子不一定是最好的。小竹知道自己是長子,就是現在吃些苦頭,以後也會繼承咱們的家業,也不會永遠讓他放羊,所以他如果鐵了心跟你對抗,不就弄巧成拙嗎?」張銳苦口婆心地勸道。

    董小意眼中又流出一行淚水,咬著牙說道:「妾心意已定,如果他不肯悔過,那麼在你去世前,他就一直放羊吧。」

    「這怎麼能行?他不讀書去放幾十年地羊,以後還能管理家業?到時候說不定咱們辛辛苦苦建立的家,都要毀在他的手裡。」張銳知道董小意地脾氣,她是外柔內剛,一旦她決定的事情,很好能勸她放棄。聽她將要將兒子一輩子留在季原放羊,張銳也著急起來。

    董小意抬起頭來看著張銳,說道:「錯了,銳郎,如果不這樣對付小竹,咱們的家業才會敗在他的手中。」

    張銳驚道:「此話怎講?」

    「銳郎,你知道譙公家族的當代家主嗎?」

    「知道啊,是諸葛輝嘛。他怎麼了?」帝國各主要家族人地姓名和關係,張銳早帝大哪會就瞭解地清清楚楚,他就學這個專業的。而且這個譙公家族就是諸葛亮地後裔,就更加引起了張銳注意,學的時候還專門多看了兩遍,以他超群的記憶力,當然會隨口答出。

    「銳郎還是這麼好的記性,都過去十年了,你看記得這麼清楚。妾身實在佩服。」董小意讚了兩句,又接著往下說道:「諸葛輝就是個標準的紈褲子弟,他從小只喜愛打獵,整日樂此不疲,其他的事情都不去做。你可能不知道吧。他連小學都沒有畢業,到現在都不識幾個字。」

    張銳驚得連下巴都要掉到地上,結結巴巴地說道:「怎麼會這樣呢?難道他小地時候,家長不管他嗎?」

    董小意看見張銳難以置信的模樣,也不由笑了起來,說道:「怎麼不管?打也沒有少挨,飯也沒有少餓,他就是一直不改。因為什麼呢?他知道自己是世子,就是什麼都不學,以後還是會繼承家業。所以他也下狠心,只要挺過這一陣子,他以後就會有好日子過。」「難道他一直等待繼承家業的那天才出頭?」

    董小意鄙視地說道:「當然不是。他的倔強讓他的父母先屈服了。在十歲那年,家裡人便放棄了對他地管教。據說,諸葛輝可能就會寫自己的名字。一個公爵家的家主成了文盲,不僅丟了他們家族的臉,而且還丟盡了整個貴族的臉,現在貴族們都羞於提到這個家族。」

    張銳聽後心裡怪怪的,諸葛亮可以說是個百年難得的文武奇材。而他的後裔卻只會寫自己的名字,這差距也太大了。如果諸葛亮知道自己有如此的不孝子孫。可能會氣得從墳墓裡起跳出來找諸葛輝算賬。

    張銳正在感概地時候,董小意突然問道:「銳郎你還記得王家小姐嗎?」

    張銳一時沒有反應過來,疑惑地反問道:「那個王家小姐?」

    董小意似笑非笑地說道:「說起這個王家小姐。和你還有些緣分呢。」

    張銳急了,說道:「小意,咱們可是從十二歲的時候就在一起了,我的什麼事兒你不知道?我哪裡認識什麼王家小姐,何談有過什麼緣分?你可不要誣陷好人。我第一個心儀地女孩就是你了。」

    雖然張銳這時心裡又想起了小小。但這事兒張銳打死也不會說給董小意聽。本來如果他和小小是相愛就罷了,可恨的是他單相思。對方根本不知道。這事如果被董小意知道,先不說吃不吃醋,笑也先把她笑死了。所以這個秘密除了二姐之外,決不能讓第三個人知曉。

    董小意見張銳面紅耳赤、額頭上都急出了汗。呵呵笑著從枕下拿出一張汗巾,一邊為張銳擦汗,一邊說道:「看你急的,我又沒有說你與王家小姐有私情。緣分也分很多種,有情也有恨,你的當然屬於後一種了。」

    張銳雖是放了心,但還是不解,問道:「到底是哪個王家小姐?她怎麼會恨我呢?」

    董小意臉上略帶黯然,說道:「當初妾與高鴻那個無恥之徒起衝突的時候,妾的身邊不是有一個女子嗎?她就是世襲漢中候家的二小姐王倩。她與妾自幼就認識,到了帝大後我們又住在一個寢室裡,感情深厚情同姐妹。可惜為了他夫君事情,我們姐妹便反目成仇了。」

    「這……這是怎麼回事兒?」張銳記了起來王倩的模樣,他也知道那時王家小姐經常與董小意在一起,只是一直不知道她地姓名。但是張銳不解,為何兩人要為了王倩的夫君翻臉?心裡猛然一驚,齷齪地想,該不會小意與王倩爭奪情人,才反目的吧?

    董小意顯然不知道他心裡在腹誹自己,繼續說道:「王家小姐比妾大,在帝大地時候就與世襲勇毅伯家世子訂了婚……」

    董小意還沒有說完,張銳便驚呼起來:「她是黃濤的未婚妻?」張銳這才明白王倩為什麼要恨自己,為什麼會與董小意反目成仇,都是因為自己斬殺黃濤的緣故。

    董小意點點頭,低聲地說道:「不是未婚妻,王倩在大學畢業後便與黃濤成了親。本來妾與王倩畢業之後一直有書信來往,直到你殺了黃濤,她才斷絕了書信。妾也寫過幾封信去,但她一封也沒有回,她心裡肯定是恨死妾了。」

    「對不起小意,都怪我……」張銳見她很神色黯然,知道她還忘不了與王家小姐的情意。心裡感到十分內疚。便想向董小意道歉。

    董小意抬手摀住了張銳的嘴,說道:「銳郎,你做得沒有錯。黃濤此人該殺。即便他不是死於銳郎之手,也會最終難逃法網。所以王倩地命運早就鑄定,早晚都會孤身。至於妾與她之間地同窗情意。如果要用銳郎放過黃濤才能維持,妾寧願失去這個姐妹。」

    董小意的善解人意,讓張銳大為感動,忍不住伸頭吻了過去。董小意見狀連忙起身主動將張銳地頭抱入懷中,低頭去吻。兩人置身在情感火焰中,感覺到這火焰地溫度不斷的升高。張銳喜歡這種黏心附體的濃情,身體也起了變化。他雖然已經與烏蘭成婚一個多月,卻因身體的緣故從來碰過她。數年的軍旅生活一直壓抑著張銳地情慾,這時一旦有了宣洩口,立即如山洪般爆發。

    他想起身去摟董小意。可猛然的行動傷口處傳來陣陣鑽心的疼痛,慾火像是被當天澆下的冰水給撲滅。董小意發現張銳的異狀忙鬆開手,低聲責怪自己:「都是我不好。忘了你身上還有傷。我看看你的傷口裂了沒有?」說罷,就要去解張銳身上的繃帶,檢查傷勢。

    張銳抓住她的手說道:「傷口沒有裂,剛才是我自己沒注意,才疼起來。」董小意仔細看看了繃帶,見沒有滲出血水,才放下心來。又用汗巾為張銳擦汗,說道:「老實點吧。再這麼毛躁,你的傷就一直好不了。」

    張銳也想轉移話題,不然又要被穿著單薄的董小意勾起慾火。問道:「後來怎樣了?」

    「嗯?王倩嗎?我提起她並不是說你殺黃濤地事情。是主要想說她的家族。」董小意也鑽會被子裡,側頭過來說道。

    「漢中候家又怎麼了?」

    「漢中候家現在除了世襲的爵位封地之外,什麼家財都沒有了。如果不是爵位封地不能買賣,說不定早已家徒四壁了。」

    「怎麼會這樣呢?」張銳想不通,一個世襲了數百年地家族。居然會窮成這個樣子。實在是不可思議的事情。

    「漢中候家本來也有很多家業,據說鼎盛時期光商號就開百餘家。只是他們家近三代子弟均喜走狗賭博、愛美色酒肉。到了王倩父親的這代,只剩下了爵位封地。而且漢中候家已經有數代人沒有人在官府任職或軍隊服役,全家就也只能指望著地租來過活。」

    「一等候的封地,靠地租也能活的很好。」

    「以前妾聽王倩說過,她父親每月一次宴會必不可少,府上又養了數千府士和數千武士,家中這些開銷就把那些地租收來的錢用得乾乾淨淨。聽說王倩讀書還是先欠著帝大的學費呢,只是學校礙於他們家族的地位,才沒有催著去要。」

    「唉!」張銳搖頭歎息,一個大家族就這樣生生被毀了。居然已經到了厚著臉皮,欠學校地帳。心想,難道就不能少養幾個府士,少開幾次聚會嗎?這些人啊,不知道他們心裡是怎樣想的。

    董小意又道:「銳郎與妾都是大家族出來的,應該知道大家族地長子,特別是世襲家族的世子是最難教育的。妾就是不想看見小竹也變成那樣的人,所以才狠心想辦法懲罰他。」

    張銳點頭同意,心想,看來聖祖定的規矩是對地。不說別人,就說自己也是這樣。當年自己立志要當花花公子或惡霸,如果不是因為聖祖地這個規定,理想怕是已經實現了。畢竟有福不享自己找罪受的人只是少數,如鄧三耀這類地人,有著世子的身份還要去戰場搏命,也不知他是怎麼樣想的,換成自己在早年處在鄧三耀的身份地位,最好的結果也是變成一個當代的徐霞客罷了,那裡會想到去讀書,更沒有想到會從軍上戰場拚命。

    感歎了一會兒,張銳無奈地說道:「如果小竹一直不肯認錯,我死了之後,家族還是要交與他管理,那時他什麼都不懂,又見到有條件享受,家早晚還是要敗的。」

    董小意道:「妾寧願他什麼都不懂。銳郎你想,我們幾十年的家業。他就是吃一輩子也吃不完,最多再娶幾房妻妾,這樣揮霍家也敗不完。可是如果仍由他在安江,他必定會結交一些紈褲弟子,養成貴族的不良習氣。倘若沾染上酗酒賭博、尋花問柳的惡習,再大的家業也會敗落,他也將流落街頭,聊倒至死。」

    「安江有這麼多紈褲子弟嗎?我小的時候怎麼沒有遇到?」張銳半信半疑,在安江中學地時候,也就出了兩個偷窺的敗類,還被學校開除了。此外都是勤奮好學的學子,哪裡有什麼紈褲子弟。他只想到兩個被開除的是敗類,卻自動忽略了他本人與王敬寶、陳玉童、柳大江等四人也曾經去偷窺過的這件事。忽略之後,自然也不算是敗類。

    董小意摸著張銳地臉頰說道:「人以群分。物以類聚。銳郎自幼志向高遠,自然不會與這些人為伍,他們也不敢來結交你。本來妾還想再考慮考慮是不是送小竹去季原。即使要送他去,妾也會先在季原那邊做一些安排。可是今日妾聽了小竹一句話,下了決心立刻將他送走。」

    「什麼話?」

    「就是小竹說烏蘭妹妹是奴婢的那就話。妾相信家裡沒有人對他說過這些話語,小竹只能在學校裡聽來的,而且小竹只會對平日交好之人,才會說起家裡的事情。銳郎,你想想不把小竹送走,讓他再與這些狐朋狗友混在一起。恐怕這些惡習他都會染上,所以妾就下定決心立即讓他走,遠離那些狐朋狗友。」

    張銳聽了董小意這番話。又是驚訝,又是羞愧。本來他以為是董小意在背後講了看不起烏蘭的話,被小竹學去了。沒有想到這些話是小竹在學校裡,跟不良少年學的,而董小意也因此才下狠心送小竹去季原。

    如此看來。小意並沒有看不起烏蘭。自己誤解她了。又想起董小意自嫁給自己之後,從未說過不許自己娶小妾的話。誤解了善良的董小意。讓張銳感到一陣陣臉紅心跳。

    「小意,你真的不在乎我將烏蘭帶回家?」張銳還是問了一句。

    董小意笑了笑,說道:「當然不介意,我們結婚數年,你一直沒有納小妾,已經是對妾情深意重了。」

    張銳以為她是在說反話,於是解釋道:「我娶烏蘭也是迫不得已。我受傷後烏蘭便一直照顧我,如果我不娶她,今後她也嫁不出去……」

    董小意含笑打斷了他的「解釋」,說道:「銳郎,你不用解釋了。妾說地是真心話,你比妾的哥哥好多了。」

    「你哥哥?董路?」

    董小意笑著說道:「大哥今年已經娶第九房小妾了。還有二哥,他爵位不及你,家財就更加不能相提並論,可今年也娶了第四房小妾。」

    說道這裡,董小意將頭輕輕靠在張銳胸前,說道:「妾知道你心裡有妾,不忍讓妾傷心,所以才一直沒有納妾,妾心裡非常感激。不過我們家現在也算是大家族了,你不納妾總會有人說閒話,甚至會說妾是妒婦不能容人。所以妾還想找個機會勸你納上一房,正好你就帶回了烏蘭妹妹,而且貴為公主身份,美麗溫柔,任勞任怨,陪嫁也不少,你可賺多了。其實妾也真心替你高興,怎麼會怪你呢?……」

    張銳被董小意半開玩笑的話語說得臉又發燙了,抓起她地小手,放到嘴邊親了親,說道:「小意,今生娶了你,是我最大的成功。如果沒有你,我寧願放棄這份家業。小意,答應我永遠不要離開我,陪我一起走完整個生命。」

    董小意落下了淚水,這不是傷心的淚水,而是幸福的淚水。她半支起身來,看著著張銳的眼睛發自肺腑地說道:「銳郎,不論你是貧窮還是富貴,妾會永遠陪伴在你的身邊。」

    這一夜,兩人像是一對初戀的情人一樣,四目對視,彼此感受著濃濃的情意。
chkuo1952 發表於 2012-6-9 16:08
第五部     第一百六十五章   父子

    第二日上午,父母來到張銳的莊園。張銳負傷回到安江之後,被人抬著去過一次安江城堡看望家人。母親劉紫旋也到他的莊院探視過他三次,而父親張逸是第一次來此探視他。

    張逸在一個月多前他去了玄州狩獵。他狩獵的癖好世人皆知。往年每到夏末初秋時分,張逸便會帶著數十人,離家行獵,一直到初雪降臨的時候才會返家。

    今年也不例外,早在八月張逸就出了家門。後來劉紫旋得知兒子受傷將要回安江修養,專門派人通知他提早回來。張逸也十分惦記兒子,知道兒子受傷也沒心思狩獵了,急匆匆趕了回來。昨日剛回到安江城堡,今日一早便來看望兒子了。

    「父親、母親,孩兒真是不孝,勞您們親自來。」張銳想艱難地站起身行禮,母親劉紫旋心疼得一把摁住他。

    「老虎,這幾日身上的傷還疼嗎?」劉紫旋還當張銳是個小孩,一邊親輕撫他的頭,一邊問道。在她眼裡不管張銳變成什麼模樣,始終是她最疼愛的孩子。看見孩子一次次的受傷回家,她的心如刀割般難受。

    這次見張銳傷勢尤其嚴重,超過了安渡橋戰後的傷勢,更是心疼不已,甚至希望留下來親手照顧兒子。當然這是不可能的,因為身份的緣故她不能留宿在外。只能每隔數日來看看兒子,每次都要囉嗦幾句,問問張銳身上的傷還疼不疼。

    「母親,孩兒身上的傷基本已經穩定了。回來時裂口的幾處傷,現在都已經癒合,您就放心吧。大熱的天,您就不要經常過來了。如果因為孩兒的緣故。讓您累著了,孩兒怎能心安呢?」對於母親的關愛,張銳非常感動,低聲勸她不要太勞累。

    「老虎,你這次又立了大功。有你這麼個兒子。讓我地臉上增添不少光彩。好,好。哈哈……」張逸則顯得非常興奮,大笑著誇獎張銳。

    張銳面帶羞愧地說道:「父親過譽了。準確地說孩兒這次是吃了敗仗,部下損失了千餘人。這個應該是給家族,給您的臉上抹黑了。您不忍責罰孩兒也就算了,再這樣誇讚,孩兒可當不起。」

    「這個我們等會兒再接著談。她就是烏蘭嗎?」張逸像是不想在眾人面前多說這件事情,將話題轉到了站在張銳身邊的烏蘭身上。

    「奴婢拜見公爵大人。」烏蘭要行大禮叩拜。被張逸制止,說道:「你們利西家是貴霜皇室後裔,說起來身份也很高貴。奴婢之類的自稱就免了。既然你已經嫁給老虎,就以兒媳稱呼吧。」烏蘭聽後愣住,她完全沒有想到胡公殿下能承認自己是兒媳。

    張銳也是滿心歡喜。只要爹爹認可烏蘭,她的名字就能加入家譜中,這樣一來身份自然就大不一樣了。今後烏蘭可以出席胡公家族地正式聚會,例如每年的祭祖等儀式她都可以參加。見烏蘭還在呆愣著,張銳不禁替她著急,急切地說道:「烏蘭,還不拜見爹爹。」

    烏蘭這才反應過來,盈盈對張銳父母施禮。說道:「媳婦拜見公公、婆婆,祝您們萬安。」

    張逸微笑著接受了她的這一禮,劉紫旋叫女僕拿來一個錦盒交與烏蘭。說道:「這算是家族給你與老虎結婚的彩禮,收著吧。」

    烏蘭猶豫著不敢去接,張銳開口說道:「父母給的心意,孩兒不敢推辭,謝謝父親、母親了。」烏蘭這才敢接過錦盒。再次拜謝。

    張銳父母認烏蘭之時。董小意就站在他們的身旁,臉上始終掛著微笑。沒有露出一絲難過或者傷心的表情。張銳看見後,甚為感動。知道董小意的整個心都在自己身上,在家族身上。只要決定是有利於自己,有利於家族,即使自己受再大的委屈也不會反對。這樣的妻子才是最佳地選擇,才是可以終身依靠的伴侶。

    顯然張銳的父母也看見了董小意地神情,對這個兒媳的態度也甚是滿意。又接著開始誇獎董小意的持家本領,又說她賢惠可佳。董小意則謙虛地稱,這都是做媳婦的本分,那能稱得上賢惠?

    眾人閒談了一會兒,張逸對劉紫旋使了個眼色。劉紫旋立即會意,便對董小意說要去看看孫子、孫女。董小意也是聰明伶俐之人,知道父親要與張銳單獨談話,於是帶著烏蘭請劉紫旋去了後院看六靈和元元。

    張銳也明白也父親的意思,就請父親去了書房。待僕人上完茶水之後,便命所有人都退出去,房內只剩下他父子二人。

    張逸飲了一口茶,說道:「老虎,跟我說實話,你心裡有怨氣嗎?」

    張銳一邊把玩著手中茶碗蓋子,一邊平靜地說道:「戰役之初都是因為孩兒的失誤,千餘人才被困在白堡之中。之後戰區總部制定了以此奪取蘭城郡的計劃,陸柯將軍也為了全局著想,先去拿下了蘭城等城池。之後又全殲近十萬敵軍,獲得自烏河城堡戰役以來,我軍的又一次巨大勝利。為此孩兒所部雖然損失慘重,但也是值得地。孩兒沒有怨氣,如果有也是更加痛恨突忽人而已。」

    張逸放下手中的茶碗,認真地看了看兒子的面容,似乎在確認他是否在說假話。觀察了半響,也沒有發現兒子臉上有變化,於是嚴肅地說道:「老虎,我不管你是真地沒有怨氣,還是假的沒有怨氣。既然你已經沒有了生命危險,這件事情就到此為止,以後不要去找陸柯的麻煩。」

    「是!孩兒的性子雖急,但從來沒有想過要去報復陸柯將軍。您就放心吧,孩兒不會對他無禮的。」張銳一口答應,沒有絲毫勉強地意思。

    張逸站起身來到張銳身前,拍著他地右肩說道:「你知道嗎?為父昨日回到安江城堡便收到了兩封信,你猜猜都是誰寫來的?」

    張銳答所非問,望著父親認真地說道:「父親。您可別忘了孩兒當年在帝大是學地什麼專業。」父子倆相視一番,都露出了會心的笑容。

    張逸點了點頭,說道:「衛公殿下信上給我講述了白堡之役的全部經過,並十分關切你傷勢,送來了一些極好的傷藥。另外陸後也來了信。說陛下對你的忠勇甚為滿意,還給你帶來無數珍貴地滋補品。為父都已經給你帶來了,另外也分別回了信,感謝他們的好意和關

    對於父親說的事情張銳心裡早有準備,陸柯的父親是當代衛公家族家主的弟弟,所以陸柯與陸斐是表兄弟,與自己家族也是遠親關係。而陸後是衛公家族家主最小的妹妹,也是陸柯父親的妹妹,陸柯的小姑。他們都來信關心自己的傷勢與情與理都說的過去,當然帶點療傷、滋養地物品更是正常之事。

    張銳恭敬地說道:「陸後和衛公在百忙中還惦記著孩兒的傷勢。真是勞他們有心了。父親放心,孩兒會親自去信感謝他們的一番好意。」

    張逸很有深意地看了兒子一眼,說道:「我家老虎真地長大了。對於你的表現。為父深感欣慰,也很非常放心。從今以後你可以獨立了,不需要家裡人的再時時想著去照顧你。」

    張銳微笑地說道:「其實,孩兒自帝大畢業後就已經算獨立了,所有的大事孩兒都會三思而行。至於小事嘛,孩兒還是率性為之。如果為此出了事情,父親可不能不管。」

    張逸笑道:「你有陛下給你撐腰,你還怕什麼?連屠殺令你都敢下。還有什麼事不敢去做?」

    張銳半開玩笑地說道:「孩兒不敢做的事情太多了。孩兒敢做的都是自認為是小事的,是確認不會有嚴重後果才去做的。但是孩兒年輕,怕有時其中地分寸把握不好闖出禍來。所以如果因此出了事兒,您還是要照顧孩兒一下。」

    張逸則認真地說道:「只要你是這樣想的,就不會出天大的事。其餘地事情,也輪不到為父插手就會解決。」說罷,又仔細地看了看張銳一番。說道:「為父以前怎麼沒有看出你小子。有如此本事?」

    張銳謙虛地說道:「說起來全靠奶奶、父親、母親和二姐的嚴格教導,孩兒才會醒悟過來。不然可能現在還昏昏沉沉地混日子呢。」

    「哈哈…」張逸聞言哈哈大笑起來,說道:「你小子是醒事晚。當初你不知吃了為父多少鞭子,就是死不悔改。唉!當時為父真的以為你成不了才,這一輩子就是混著日子過算了。沒有想到你小子不鳴則已,一鳴驚人。自從腦子被摔壞之後,就徹底的醒悟。十餘年來,你考帝大、考軍校、沙場征戰、捷報頻傳。為父以有你這樣的兒子而感到驕傲,家族以有你這樣地弟子而生輝。」

    「其實,孩兒真是被那一跤給摔醒了。孩兒那時就想憑借自己地一雙手去創造一番事業,今日看看十餘年來,雖然沒有過上一天的舒坦日子,可是孩兒地內心卻十分充實和滿足。」張銳像是也回憶起以前小時候的事情,動情地說道。

    張逸又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後回到自己的座位上,抿了一口茶,說道:「老虎,這次陸柯在上奏朝廷的表章中,說你與游騎們在戰役裡是立了首功,說沒有你們死死的拖住敵人,就不可能順利的拿下蘭城郡和全殲十萬敵軍,所以他為你們請功。據說衛公的信上說,陸柯的建議是所有白堡內奮戰的將士無論生死均提升一級爵位,並請求朝廷授予你們白堡勇士的稱號。」

    張銳聽後也沒有吃驚,不緊不慢地說道:「哦?孩兒應該多謝他,也替所有英勇戰死的將士們謝謝他。回到戰區後,孩兒會當面感謝他的。」

    張逸點頭說道:「以陛下對你的寵愛和太尉等人幫襯、說項,陸柯的這個請求一定會被朝廷批准。你的爵位再升一級就是伯爵了,也就是上等貴族了。說實話你比為父能幹,當年為父在軍隊中混了十幾年,才得到一個中校軍銜,如果要授爵。最多不過是個勳爵。而現在你才二十五歲,就憑借自己的努力成了上等貴族,成為將軍。」

    說著又歎了一口氣,繼續說道:「本來為父以前都以為你是靠著勇猛作戰才晉陞如此之快,直到今日看了你地表現後才知道。知道你的為人處事後,才發覺你的成功並不是偶然的,都是你的平日努力地結果,所以為父說,你今後不再需要家裡人的看護了。以你現在的表現,你的前途大有可為。唉!可惜了。」

    張銳見父親歎息,便問道:「孩兒還有什麼不足的地方,請您指點。」

    「為父現在在你身上沒有什麼不足的地方,歎氣只是可惜。以你的表現,如果當年你進了官府該多好!說不定以後咱們家族真的能出一位賢相。你成了丞相,咱們家族就是文武雙全了。」張逸邊說,邊搖頭歎息。對張銳沒有進入官府之事甚感遺憾。

    張銳笑著說道:「爹爹,如果孩兒當年沒有吃過虧,哪裡會有今日的表現?說起來,孩兒最該感謝還有一人。」

    這回輪到張逸不解,問道:「是何人?」

    「就是御史大夫家的二少高鴻啊,不是他給孩兒上了一課,孩兒哪裡能知道世間地艱險。所以他也算是孩兒的一位好老師,孩兒也衷心地感謝他。」

    張逸嘿嘿笑了兩聲。說道:「為父可聽說你把他打得很慘,半年沒有下地。好了以後,又被高大人痛打了一頓。據說。高大人還警告他,說以後他再要找你報復,就會把他從家族中除名。」

    張銳認真地說道:「來而不往非理也!他既然冤枉孩兒打過他,孩兒如果不真的打他一頓,豈不是既失了名聲。又沒有得到實惠?這樣地虧本買賣。孩兒怎能去做呢?再則,孩兒恩怨分明。打他是一回事兒,感激他又是另一回事兒,其中差別不能混為一談。」說罷,父子倆同時放聲哈哈大笑起來。

    笑了一會兒,張逸像是想起了什麼心事,又歎了一口氣,說道:「聽你娘說,你在前線遇到了四平,他還好吧?」

    張銳回答道:「孩兒與二哥相見的時候,正巧都有軍務纏身,所以只匆匆聊了兩句,就各奔東西。不過孩兒看二哥的氣色還算不錯,精神頭也很足。」

    張逸搖頭說:「你二哥是什麼樣子的人,為父很清楚。他與為父一樣,在軍中服役是沒有前途的。為父打算勸他早日退役,回家後學著管理家中事務,才是正經的事。」

    張銳沉默不語,對於這種事情,他不打算多嘴。不過張逸並不打算放過他,問道:「你看如何?」

    「父親,您與二哥談過這件事情嗎?」

    「沒有正式談過,上次他回家探親時父親曾經暗示過他,也不知他木訥沒有聽懂為父的話,還是聽懂卻還不想回來。」

    「孩兒覺得此事應該尊重二哥的意見,父親等他下次回家探親地時候,跟他明說吧。如果二哥覺得還想留在軍中發展,孩兒或許能幫幫他。」張銳說這話的時候,想起了楊英。自己幫助二哥或許他面子上不好看,但換成楊英幫助,效果應該就不一樣。

    不料張逸卻嚴肅地說道:「在軍隊中,你就是有機會,有條件幫助他,也不許。你決不能這樣做,聽見了嗎?」

    張銳見父親說得認真,馬上回答道:「是,那孩兒就不管此事了。」

    父子倆一直聊到有僕人前來通知說,午飯已經準備好時,才出了書房,往餐廳而來。而這時餐廳內劉紫旋、董小意、烏蘭、六靈、元元等家人都已在等候著。張逸坐定主位後,看了一圈眾人,發現沒有孫子張克的身影,便問道:「小竹哪裡去了?」

    董小意回答道:「小竹犯了大錯,被媳婦送到季原莊院去了。」

    張逸臉色變得不好看起來,平日他在所有孫兒中最喜愛地是小竹,小竹騎馬射箭都是他派專人教授的。後來看見小竹的騎術日漸精湛,甚至超過同齡的老虎時,對這個孫子更加滿意和認可。今日突然聽把小竹趕去草原,便不高興起來,問道:「他犯了何錯,需要趕到季原那麼遠的地方?」

    張銳開口解釋道:「爹爹,小竹開學還不到兩個月就逃了三次學,所以孩兒決定把他送到季原去反省反省。只要他肯認錯,孩兒就接他回來。」

    張逸怒火上升,呵斥道:「他才六歲,送去草原,你們又不再他地身邊,誰來繼續教育他?難道你們想圖省事,就想出這種辦法,小竹地學業可怎麼辦?你小子當年逃學還少嗎?我怎麼沒有把你送到草原上去?小竹犯了錯,該用鞭子抽你就抽,該餓飯你就餓他的飯,但是不能把他丟到一邊去不管他。你們不知道管教子女,就應該好好地學學,天下哪有你們這樣做父母的?」

    董小意、烏蘭等人見張逸發火,都站起身來垂手低頭聽他的教訓。張銳也想叫兩名僕人扶自己起身聽父親訓示,被母親劉紫旋揮手攔住了。

    待張逸說完,劉紫旋對他說道:「夫君,孩兒們怎麼管教孫子,由得他們去作主,你就不要操心了。」

    「小竹雖是老虎的兒子,但也是我的孫子。我怎麼不能管了?」張逸怒氣更勝,又對著劉紫旋喝道。

    劉紫旋還是微笑著說道:「咱們當年教育老虎的時候,也不成功。你打了他,也餓了他,但他改了嗎?後來還不是自己醒悟了?好了,別生氣了。你看看,都快把六靈嚇哭了。」

    張逸看見張優璇依偎在董小意的身邊,一副楚楚可憐的樣子,怒氣頓時消了大半。擠出一絲笑意對張優璇說道:「六靈,等會爺爺聽你背書好嗎?」

    優璇臉上立刻露出了甜甜地笑容,奶生奶氣地回答道:「只要爺爺愛聽,六靈一定照辦。」

    張逸平日也很喜愛她,又將叫她到身邊,親了親她的臉蛋,問道:「過兩日跟著爺爺去夕陽城堡渡假好嗎?」

    優璇猶豫地說道:「可是……可是還要讀書呢。」

    張逸哈哈大笑道:「難道你不會帶著書本去嗎?」

    「呵呵……」優璇也笑出來,在張逸的臉上親了一下說道:「好啊,六靈願意跟爺爺去。」

    張逸揮手讓董小意等人坐下,然後對眾人說道:「家族準備在夕陽城堡開一次狩獵大會,你們都參加吧。」

    劉紫旋轉頭問張銳:「老虎,你身上的傷可以移動嗎?」

    張銳見母親投來期望的目光,便開玩笑地說道:「其實到了山裡,孩兒身上的傷好的更快。本來孩兒還想過日子去求您和父親,允許孩兒去夕陽城堡養傷。沒有想到您們先提出來了,也免孩兒厚著臉皮開口求您們。」

    劉紫旋一手捂嘴,一手指著張銳呵呵地笑道:「你當了將軍,還油嘴滑舌,小心將士們都不服你。」

    張銳笑著回答道:「回到家裡孩兒的嘴自然要甜一些,這樣才能博取您們的疼愛嘛。如果還像在軍營裡那麼橫,怕是爹爹的鞭子又要落到孩兒的身上了。孩兒害怕舊傷未好,又添新傷。」他的話讓劉紫旋、董小意、烏蘭、優璇等人都笑了起來,張逸心中的怒氣也徹底消失,臉上的笑意也越發濃厚起來,說道:「那麼,後日,我們全家人一起出發,去夕陽城堡渡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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