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部 第一百五十九章 陸柯的勝利
漢元792年7月16日午時,白堡城外突忽營壘中軍大帳中傳來一聲尖利的叫聲:「不--不!我不相信!絕不相信!」
突忽參謀部參議長蘭伊神情激動,揮舞著手臂高呼,瞪著的眼珠都要掉落下來。隨即,他又惡狠狠地對幾名身上帶著箭傷的士卒罵道:「你們都是漢人走狗,一定是漢軍派你們來的,妄圖使我們不戰而退。你們這些小小的伎倆,怎能瞞得我的眼睛?」
送信的突忽士卒急切地辯解道:「大人,小的真的是施羅城守將富撒大人派來的使者,若您看過富撒大人的親筆信,應該知道小的不是漢狗。」
蘭伊眼中充血泛著紅光,呵斥道:「住嘴!誰能證明你們是富撒的人?誰能證明此信是富撒的親筆信?難道漢軍不能仿冒富撒筆跡寫信?再或者富撒也投降了漢人,成了漢人的大走狗,就如利西族的達須一樣。誰能證明信中所言無需?」
聽了他的反駁,送信的士卒驚恐不安、面面相覷,不知該如何向他解釋。蘭伊見狀更加堅信自己的判斷,得意地冷笑道:「爾等以為用區區小計,就能解白堡之圍嗎?以如此拙劣的伎倆蒙騙於我,難道是欺我突忽無人?來人啊!將他們拉出去處以樁刑!對待奸細,決不能手軟。」「是!」十幾名大帳門口的突忽士卒高聲接令,上來拖拉送信的突忽士卒。
「大人饒命啊!我等真的是施羅城中的預備役,我等真的是富撒大人派來的信使。」送信地士卒奮力掙扎、苦苦求饒。
「且慢!」剛才閱信後一直陷於沉思的哈山,連忙喝令住手。他轉頭對蘭伊道:「大人,下官看過富撒的信,的確是他的親筆信,這事應該沒有假。」
蘭伊冷冷對哈山說道:「沒有假?按信上說。楚河營壘已經失守七天了,為什麼之前一直沒有人來報?五日前,蘭陀城失守,也沒人來報?三日前,蘭城被圍困。還是沒人來報告。難得這些地方地人都死絕了嗎?而偏偏駐守在施羅城富撒的人,卻來報告這些事情?你難道在這裡面還看不出問題嗎?哈山大人!」
哈山面色慘白,顫顫微微地站起身來,說道:「蘭伊大人,下官初見富撒的信時,也不敢確信信中所述的這些事情都是真的。可是剛才下官仔細思考了一番,覺得此事應該不假。大人,您別忘了營壘的外面還有三千游騎,定是他們阻攔了從各處趕來報信的人。」
哈山的話讓幾乎急瘋的蘭伊稍稍安靜下來。他的神情中還是帶著疑慮。哈山又指著那幾位受傷地送信士卒,說道:「您看看這些前來送信的士卒。他們是拼了性命才衝進來的,每個人身上都帶著箭。如果不是他們冒死進來,我等到現在還蒙在鼓裡。依下官所見。富撒信中所述之事不假。」
「是地,是的!哈山大人明鑒。我等家小都在施羅城中,決不可能是漢人的奸細。」幾名受傷的士卒,見有人替他們澄清事實,彷彿抓住了生的希望,拚命向蘭伊磕頭。
「不假?不假!哈哈……」聽了哈山之言,蘭伊呆立了半響。突然間哈哈大笑起來,那個歡喜的樣子。像是撿到了一件稀世珍寶一樣。
蘭伊的突然大笑,令哈山等人十分不解,不知他是什麼意思。都驚訝地望著他。蘭伊笑了一兩分鐘,左手叉腰,右手指著白城方向高聲叫道:「不管有何險阻,不管發生了什麼事情,今日必須拿下白堡。白堡是這次戰役唯一的目標。不達目地絕不退兵。有誰敢言退者,格殺無論!」
哈山聞言感到一陣頭暈目眩。身子一晃,差點又坐回椅子上,幸虧雙手及時扶住了身前的桌案,才穩住身形。
蘭伊瘋了,他真的已經瘋了。如果部隊再由他指揮部隊,這近十萬軍隊定會落得全軍覆滅地下場。哈山迅速下定決心,徹底解除蘭伊的指揮權。
他對自己的親兵們先使了個眼色,然後對蘭伊說道:「大人,這些天您監督攻城,已十分疲憊了,需要休息。您還是回您的帳中去睡一覺吧。」說罷,對自己的親兵們說道:「來啊!送蘭伊大人回營帳。」
「休息?我不需要休息!」蘭伊掏出懷表看了看,對哈山說道:「我還要親自去城門口,我若不在那裡督戰,那些膽小如鼠地兵痞就不會努力攻城。而且,我今日還要親眼看看瘋虎地首級,看看他到底是怪獸還是魔鬼。」
哈山一邊對自己的親兵使眼色,一邊勸蘭伊:「這些小事,交給下官去辦就行了,您只管回去休息。下官保證今日入夜時分,就將瘋虎地首級送到您的營帳中。」
這時,哈山的四、五名親兵一起上前,裝作攙扶蘭伊似的,架起他便往大帳外走。蘭伊大怒,罵道:「誰敢勸住我去休息,我就斬誰!哈山別看你是汗王的心腹,我一樣斬了你。我還要斬了梅依,我把你們通通斬了。我一個人也能攻克白堡,我一個人也能殺了瘋虎……」
大帳中的一些將領和參謀甚至蘭伊的親兵聽見蘭伊的這番言論後,也知道他徹徹底底瘋了,所以任由哈山的親兵將他架走,誰也沒有出聲反對。
哈山面帶悲傷,目送蘭伊離去,直到聽不見他的喊叫聲才收回目光。蘭伊瘋了,從此他可以不再管事。但所有責任都繫在自己一人身上,這城下還活著的數萬人的性命也在自己的一念之間。蘭城郡的會不會失守,還有沒有機會挽回當前的局勢,都需要自己一人考慮。
哈山一想到這些,心裡就跟壓著幾座大山似的,幾乎喘不氣來。他努力讓自己平靜下來,從頭開始分析敵我戰局。
據富撒地來信,一周前。漢軍的五萬大軍突然出現在楚河營壘對面,然後彙集之前就在那裡的一萬漢軍,對楚河營壘展開猛烈的進攻。短短半日時間,楚河營壘便被漢軍佔領,兩萬守軍全軍覆滅。
漢軍這次出擊的重拳。實實在在打在了哈山地要害處。他之所以敢在白堡下擺出蘭城郡的所有家底,也是因為當初考慮到漢軍的兵力也不充足的緣故。楚河營壘對面只有三萬漢軍,而且後來還有兩萬來到白堡的楚河對岸,留在楚河營壘對面的只有一萬漢軍,其中還有一半是騎兵。
當初哈山瞭解情況後,也並沒有過多責怪離開楚河營壘的那部人馬的將領。他當時考慮到漢軍僅僅憑借數千人,想要攻佔險要的楚河營壘絕不可能成功。誰知突然又冒出來五萬漢軍,而且據富撒信上說,這五萬居然是漢軍聲名赫赫的陷陣軍團。
陷陣軍團地大名哈山早就聽聞,他們是漢軍主力中的主力。有「戰無不勝、攻無不克」的美譽。他們出馬,半日功夫就丟失楚河營壘地事情也不難解釋了。即使如五軍團這樣的突忽精銳之師據守楚河營壘,也難說能堅守幾日。而那兩萬新兵軍團就更別指望他們多守幾日了。
陷陣軍團攻克楚河營壘之後,沒有立即前來解白堡之圍。他們留下一萬人駐守楚河營壘,其餘五萬人南下直接奔著蘭陀城而去,並於五日前將蘭陀城攻陷。而後又馬不停蹄地朝蘭城郡郡府蘭城去了,三日前把蘭城團團圍住,也許此刻蘭城已經失陷。
哈山可以預想陷陣軍團的下一步目標,那就是施羅城。如果他們再將施羅城奪取,就徹底切斷白堡之下自己這部人馬的退路。簡單地說。也就是漢軍在戰略上將自己的數萬大軍遠遠地包圍了,接下來便可以步步逼進,逐漸縮小包圍圈。直至徹底將自己的部隊一網打盡。
哈山能想清楚這些,可怎麼也想不清楚陷陣軍團是什麼時候來到突忽戰區的。之前怎麼一點消息都沒有收到?如果早知道陷陣軍團要來,借十個膽子,哈山也不敢將駐守在楚河營壘的第五軍團調集到白堡城之下。
想不通就暫時放一放,哈山也不再浪費時間鑽牛角尖。他知道。眼下地關鍵是白堡之下這部近十萬的人馬該怎麼辦。他不得不將全部心思都放到白堡下的部隊出路上。
四面看看。北邊是楚河,對岸早就來了一支兩萬地人漢軍。雖然進攻顯得不足。卻可以憑借楚河擋住自己的北去之路。只要自己敢下令全軍強行渡河向北突圍,那麼絕大多數人會死在楚河中,殘餘的部隊即使到了蔥嶺地區又怎麼辦?沒有糧草,沒有兵源補充,不到一個月,全軍都會餓死,所以北面不可能去。
東面。東面就是白堡,哈山此時已隱隱猜出漢軍這次作戰就是要將自己的所有人馬彙集到白堡下,然後合圍殲之。哈山苦笑想,當初蘭伊還拿白城為誘餌,準備殲滅一部漢軍。這個舉動和漢軍的作戰計劃相比,真是大巫見小巫,顯得幼稚可笑。現在即使攻克白堡,留下據守也是等死。
再看西面。西面是楚河營壘,營壘裡有一萬陷陣軍團據守。自己這部人即使到了那裡,也攻不下楚河營壘。想想飛騎軍地兩營人就讓自己這十幾萬人損失慘重,再去和漢軍中翹楚進行攻防戰,人再多也怕是不夠他們地殺的。而且,即便自己地部隊能攻下楚河營壘,陷陣軍團大部佔領了全部蘭城郡,也是毫無出路。
最後是南面。據富撒的信上講,陷陣軍團現在還在攻打蘭城,之後才會去進攻施羅城。也就是說施羅城,還在自己人的手中,只要自己這部人行動迅速,日夜兼程趕回施羅城,也許這近十萬人還有救。而且陷陣軍團到了施羅城,自己不能據守也可以再南下到普爾郡去。看來只有這一條出路,還要寄希望漢軍的這幾日沒有將施羅城佔領。
經過一番仔細的考慮,哈山下定決心,命令白堡內部隊立即退出城堡,營寨中的部隊迅速整裝。一個小時後,全軍向南開拔。
此令一下。所有突忽將士難以接受。梅依在接到這個命令時,跌倒在地上,雙手拍打地面,絕望地喊道:「這是為什麼?到底是為什麼?再給我四個小時,就會徹底拿下白堡。難道連這點時間也不給我嗎?嗚嗚……」喊完後放聲痛哭。
梅依周圍的將士們也是流淚滿面,有的也像梅依一樣痛哭不止。白堡這個地方匯聚他們太多的汗水、太多地鮮血、太多同袍的生命,在勝利最後到來的時候,卻下令全軍撤退,誰能受得了這樣的打擊?
不管怎樣,下午兩點時,近十萬突忽軍隊,離開了白堡往南而去。全軍將士每走一步,回頭一次,他們要將白堡的模樣牢牢地記在心頭。因為白堡留給了他們無窮的恐懼。無窮的遺憾,還有無窮的悲痛。
大軍走出十餘里時,哈山騎馬來到一處小山坡上。他也最後一次眺望白堡。也許叫這時叫它紅堡更加合適,因為它的外貌現在已經不再是潔白的顏色,取而代之的是鮮紅鮮紅的血色。那都是突忽將士們的鮮血染紅的,如今就這麼走,他也心有不甘。
為了保住部下地性命,再不甘心也只有認了。他心裡說道:瘋虎算你狠,你居然拿自己的性命和一千多游騎的性命來進行這場豪賭。現在你勝利,白堡被你守住。不過你沒有算到。我軍還並沒有真正地陷入絕境,我們的將士中也有勇敢之人,他們冒死給我軍送來即將被合圍的消息。我們還有一條退路。
現在他認為白堡戰役是漢軍早有預謀的一次行動,而瘋虎是自願來當誘餌,目的是吸引蘭城郡所有的突忽部隊到白堡後圍而殲之。難道瘋虎就沒有想過,如果真的漢軍援軍來到白堡周圍,陷入絕望中的突忽軍隊。定會首先殺了他祭旗嗎?
他一定是想到過地。不過他還是來了,帶著自己的一千餘部下來了。此刻哈山在心裡對瘋虎的心狠手辣。佩服得五體投地。瘋虎對敵殘忍,對自己地部下,甚至對自己也極其殘忍。跟這樣一位心腸狠毒的對手作戰失敗,哈山自認此戰敗得不冤。
哈山最後無奈地看了一眼白堡,心中突然升起想見見瘋虎的念頭,他想當面與瘋虎討論一番此戰中雙方的戰略、戰術得失。在他的心裡,瘋虎不僅只是敵人,也是一個值得尊敬地對手。
兩日後,突忽軍日夜兼程距離施羅城只有百里之遙。據探馬回報施羅城還在富撒地控制之下,哈山心裡終於放下了一塊石頭。他和張銳在某些觀念上也是一致的,都認為人是第一位,只要部隊能保存下來,即使是丟了白堡、丟了楚河營壘、甚至丟了整個蘭城郡,還會有希望再奪回來。現在基本能確認部隊脫險,哈山緊繃地神經也放鬆了下來。而他不知,這時有數萬漢軍正從四面八方向著他和他的部隊疾行而來。
同一時間,施羅城以西三十里處,有兩萬漢軍正急行軍趕往施羅城。隊伍中段有數百騎兵也在跟隨而行。仔細看去,會發現騎兵中有一位將軍,他就是白堡戰役漢軍前線指揮官陸柯。
「諸葛,按目前的行軍速度,我們什麼時候能抵達施羅城下?」陸柯勒住戰馬,問身後的參軍諸葛詡。
諸葛詡也勒住戰馬,回答道:「按我軍的行進速度,能在下午一點時抵達施羅城,日落前可拿下此城。另據估算蘭伊和哈山所部要明早才能趕到施羅城下。」
「合圍的部隊都到那裡了?」
「回將軍,飛騎軍游騎和白堡對岸的暴熊軍團左師一直跟在突忽人後面,飛騎軍的右師已經趕到施羅城東邊,陷陣軍團的右師和中軍師,在我們身後半日的路程。」
「嗯,很好。等會兒你再派人通知各部,務必準時在明日突忽人抵達施羅城下時,都包抄到位。誰誤了期限,嚴懲不貸!」
諸葛詡答應一聲,回身吩咐傳令兵,去各部傳陸柯的命令。而後又對陸柯說道:「明日等突忽人來到施羅城下發現城已丟失,又被我軍包圍。很可能軍心動搖。那時我們便可一戰全殲。將軍您真是算得太準了,屬下欽佩之至。」
陸柯哈哈大笑道:「為將者,算是第一。不僅要算人,還要算天、算地,把一切算盡。敵人焉能不敗?就如這一次,我就是等時機成熟了,才叫游騎故意讓施羅城求援信使進了突忽人的營壘,不然很可能讓這條大魚溜掉。」
等陸柯笑罷,諸葛詡猶豫一下勸道:「雖說按您的計劃和戰區總部的計劃都能取勝,但您擅自改動總部作戰計劃的做法,今後還是少做為妙。」
陸柯不以為然地說道:「諸葛,途有所不由,軍有所不擊,城有所不攻,地有所不爭。君命有所不受。你學習了這麼多年的兵法,難道這個道理都不懂?」
諸葛詡擔憂地說道:「屬下知道這個道理,但怕您在戰後受人非議。別地不說單是劉武周將軍會怎麼看您的行為?他可是極力推薦您出任前線指揮官之職。但你卻更改了他的計劃,甚至沒有對他說一聲。」
「哈哈……」陸柯又是一陣大笑,說道:「諸葛啊,諸葛,你過於謹慎了。我問你,一是我照著他的計劃做,戰果雖大,但我軍損失較大。二是。我改動了他的計劃,但戰果極佳,利益頗大。假如你是劉武周。願意看見那個局面?」
諸葛詡略微想了想,回答道:「屬下寧願選第二種,可劉武周將軍並不定想地如屬下一樣?」
陸柯斬釘截鐵地說道:「錯,劉武週一定和你的想法一樣。」
「將軍為何如此肯定?」
「首先劉武周此人是平民出身,為人一貫低調。心胸也並不狹窄。所以他不會為了我改變他的計劃。便與我翻臉。其次,我是他向統帥推薦的。如果我能取得更好的戰績,他的臉上當然更有光彩。所以只要是大勝,是不是在執行他的計劃也無所謂。最後,統帥說過,其次戰役的最高目標是奪取整個蘭城郡。而我的計劃就是為此而制定的,只要達到了最高地目標,誰還會說計劃不是按照某個人制定的執行就是錯的?所以你多慮了。」
諸葛詡點點頭,認可了陸柯地說法,不過他又接著說道:「將軍,您考慮過沒有,張銳會不會因此記恨您?」
陸柯驚訝地問道:「張銳為何要嫉恨我?他也不是心胸狹窄之人,不會看見我立了功勳,就嫉恨我的。」
諸葛詡看看左右,見其他人都離他們二人立馬的地方有一段距離,壓低聲音說道:「我們在九日前就攻破楚河營壘,卻到了前日才命游騎放了施羅城求援信使去通知蘭伊等人,這樣張銳就多守了一周時間。如果被他知道,您沒有在第一時間去援救他,他很可能恨您。而張銳此人,性格粗魯、心狠手辣,一旦被他恨上,將會是將軍的大患。」
陸柯聞得此言,長歎了一口氣,搖頭不止。諸葛詡以為他也在為此發愁,於是說道:「屬下建議將軍,將奪取蘭城郡的功勳分給張銳一半。以後見面時再去與他說,沒有第一時間去白堡是不得已之舉,或許他能接受。」陸柯笑著說道:「諸葛,諸葛。你太不瞭解張銳了。他絕不會為此事怪罪我,而且還會感激我改變了劉武周的計劃。你信不信?」
這回輪到諸葛詡吃驚了,他不解地問道:「此話怎講?昨日據快馬來報,白堡之敵退後,城堡內我軍將士只剩下二十一人,而且能夠自己站立的只有十三人。據說張銳身上受傷五十餘處,幾乎是體無完膚。您的行為讓他和他地部下遭受如此大的損失,他傷好之後不找你拚命就算好的了,怎麼還會感激您呢?」
陸柯歎息地說道:「諸葛,你要是和大多數人一樣將張銳看成一個什麼都不懂地莽夫,就大錯特錯了。如果你懷有這樣的想法,而又是他的敵人,你會死無葬身之地。他可是我見過最有頭腦,最有心機之人。就是我與他為敵,也不敢輕言取勝。」
諸葛詡眼珠都快掉出來了,他跟隨陸柯這麼多年。還沒有聽見過陸柯如此評價一個人。結結巴巴地說道:「張銳作戰勇猛非凡不假,可是智謀卻比將軍相差甚遠,假如他與將軍對陣,十之八九會輸,畢竟打仗不止是靠勇猛。戰略、戰術才是第一位。而且將軍說他是有心機之人也有不妥,屬下聽說他是率性之人,當初在軍法處受審時,曾經和江少易拍桌子、瞪眼睛,這樣的人怎麼會是有心機之人呢?」
「哈哈……」陸柯聞言放聲大笑,樣子像是聽到了一個極其可笑的笑話。
半響,他才止住笑,對諸葛詡說道:「我現在真是佩服張銳,居然裝得如此像,將你們這些全迷惑了。唉!換成我是他。一日兩日還能裝,難得地是他能堅持裝數年不露其本性。這樣地人,你難得不覺得可怕嗎?」
諸葛詡見陸柯不像是在說玩笑話。於是恭敬地說道:「請將軍指點一二。」
「好吧,你是自己人我也不瞞你,今日就跟你說說這個張銳。第一,此人極其聰明,悟性極高。你知道他從小貪玩,不喜讀書,可是臨到考大學的前一年,他才專心讀書。如此他就得了一個探花,進了帝大。我聽楊英說,他在軍校哪會。從來不看書,次次都考得頭名,換成你能行嗎?」
諸葛詡搖搖頭說道:「屬下,從五歲開始,十年如一日。專心讀書。才勉強考上北京參謀學院。在軍校中也是每日發奮讀書,才得以畢業。根本不能與他相比。」
陸柯笑了笑。接著說道:「第二,此人極其善於交際。」
諸葛詡出言反駁道:「他地交際不能算廣吧,至少屬下沒有見到他與您有來往。還得罪了很多人,據說內閣大臣王宜等人都恨他,軍中楊義臣等人也想整他。而且他還很放肆,曾經在丞相的壽宴上,痛毆高鴻,高大人應該也將他恨之入骨。這樣的人怎能說極善交際?」
陸柯嬉笑道:「你只看他地仇人,你怎麼不看看他結交的都是什麼人?我的小舅子楊英和他是兄弟,大司馬家的三少與他是兄弟。我的老丈人和大司馬把他當成親侄子看待,居然都接受了他禮物,要知道想當年我都不敢向老丈人送東西。這小子不僅敢送,還送得冠冕堂皇,光明正大,叫我不得不佩服。」
「這……這……」諸葛詡回答不上來。太尉的清廉和嚴厲是世人皆知的,別人都不敢送他禮物,連女婿陸柯也不敢,張銳怎麼就敢,而且還送了出去?諸葛詡怎麼也想不通這點。
陸柯道:「最可怕是不是這些,而且連陛下都非常喜歡他。他能與陛下交談一整天,和陛下一起騎馬射箭,一起用膳,甚至敢當著陛下的面和吳孟明吵架,把對方罵得吐血身亡。你有這個能耐嗎?你有這種膽量嗎?」
諸葛詡頭已暈了,這些看來不可思議的事情,張銳卻不費吹灰之力。看來他的交際果然是有一套,結交地都是對他的前途大有幫助的人,背後都是有權有勢地人,人數不多,但說起話來絕對是一言九鼎。
陸柯見諸葛詡默認了自己的說法,又接著總結:「第三,張銳此人既善於用計,又非常有戰略眼光,說起來我等不得不心服口服。」
這時諸葛詡也不再敢出言反駁,只是靜靜地聽著。陸柯說道:「他在敵後玩了一個離間計,就使得整個西部草原的行事發生根本的逆轉。你可能還不知道,奪取草原計劃是誰制定的吧?」
諸葛詡道:「這個我知道,就是戰區參謀長劉武周將軍制定的,他因為這個計劃被統帥殿下看重。」
陸柯又是一陣輕笑,諸葛詡見狀問道:「難道其中另有隱情?」
陸柯說道:「我以前也是這麼認為的,知道去年年底,才知道誰才是真正制定這個計劃的人。」
諸葛詡遲疑地說道:「難道這個計劃是張銳制定地?但他為什麼讓給劉武周呢?」
陸柯拍了一下他的肩膀說:「看來你不是個搞政治的材料,不懂其中奧妙也是情有可原。官場之上,最忌憚什麼?就是怕表現得太過聰明,太過能幹,將自己地上司給壓制住。在沒有手握實權之前,要處處小心謹慎才是。而且另一個忌憚就是怕樹敵太多,特別是與自己的上司為敵。」
諸葛詡承認自己對政治不感興趣。也不想涉身其中,故此懂的東西也不多,今日聽陸柯一講,覺得很有道理,便連連點頭。問道:「將軍如何知道奪取草原計劃是張銳做地?」
陸柯又說道:「楊英生擒多伊利之後。我不是給他擺過一次慶功宴嗎?」諸葛詡想起來確有此事,他還記得當時楊英喝得酩酊大醉,被陸柯扶回自己的營帳中安歇。
「那日楊英很興奮,又多喝一點,對我說沒有張銳給他私下透露要攻打烏河城堡地消息,他就不能抓到多伊利。而後就對我講他和張銳在軍校時地事情,整整拉著我談了一夜。當時我就明白了,張銳是在借劉武周晉陞。他幫了劉武周,劉武周也不會不幫他。看看後來劉武周上調之後,張銳不就立即成了將軍了嗎?你說張銳是不是個有心機之人?」
諸葛詡連連點頭。今天他是學了一招,也十分佩服張銳的行動。他想,如果張銳自己把計劃送上去。不一定能晉陞。但劉武周上去了,留下地位置就鐵定是他的。所以他在幫劉武周的同時,也就是在幫助自己。不僅升了官,還讓劉武周記著他的人情,真是高明。
陸柯最後說道:「既然我知道他的為人,當然不怕他誤解我。當時我們奪取楚河營壘的時候,白堡已經被突忽人攻破。如果我們按照劉武周的計劃,全軍向著白堡包抄而去。一旦敵人發現自己被包圍,很可能狗急跳牆,全力拿下白堡。然後在裡面與我們打巷戰。你說如果這樣張銳的小命還在嗎?」
諸葛詡對陸柯佩服得五體投地,向南進攻更有把握將整個蘭城郡奪下,而且也有了為張銳安全著想這個理由,所以陸柯毫不猶豫地改變了計劃。他的洞察力和決斷力,也不是一般人可以比擬的。
按陸柯剛才說地。張銳如此聰明之人自會瞭解其中的緣由。他不但不會怪罪陸柯。還會心懷感激。看來陸柯也是一個搞政治的人物,什麼事情都考慮得面面俱到。其結果自然也更圓滿。
諸葛詡暗思地時候,陸柯抬頭看了看當天的烈日,又擦了一把額頭上的汗水,說道:「接著上路,今日到施羅城中後,一定好好洗個熱水澡。」說罷催馬前行,諸葛詡和眾參謀及親兵跟在他的身後而去。
漢元792年7月19日,哈山帶領的突忽大軍來到施羅城城下,才發現城已經被漢軍佔領。而後左右及身後的漢軍也包抄上來。
7月20日,被逼無奈的哈山只得在施羅城附近與漢軍展開決戰。此戰漢軍參戰的部隊有陷陣軍團四個師,暴熊軍團兩個師,飛騎軍軍團一個師加三千餘游騎,共計七萬餘人。突忽參戰部隊有第五軍團,第十二軍團,囚軍軍團,共計九萬餘人,其中有傷員三萬餘人。
會戰只進行了半日,士氣高昂地漢軍便大破精疲力竭的突忽軍,共計斬首三萬餘級,俘虜五萬餘人,只有不到四千人逃過漢騎的追殺,回到普爾郡。梅依中將在會戰中陣亡,哈山上將在會戰失敗後自殺,他想與張銳見面地想法將永遠成了泡影。瘋瘋顛顛的蘭伊大將在會戰結束後,被陸柯生擒。
至此,歷經一個多月的白堡戰役正式落下帷幕。會戰的結果,突忽人不僅喪失了十餘萬軍隊和十餘位將軍,還失去了蘭城郡這個最重要的戰略要地,度信州地大門向漢軍敞開。
而這時,挑起這場戰役和對這場戰役起著關鍵作用地張銳,卻一直昏迷不醒,性命堪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