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 時光之心 作者:Absolut/格子裡的夜晚 (已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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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a0120u 2008-7-20 00:28:59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558 562951
aa0120u 發表於 2008-7-20 01:44
第三集 第五十章 女軍


    「你姐姐池黎,嫁人之後叫不動了,卻窩在家裡讀兵書,不覺得有些……」談瑋馨斟酌了半天,最後還是搖了搖頭,沒有將話說到頭。池黎比池雲小兩歲,比池雷大了六歲,現在正是二十二歲的大好年紀。但是她的丈夫,卻在去年在南疆一次例行的巡視任務的時候,死在了一次山體滑坡裡。丈夫在時,池黎倒是經常和大家一起出來玩,喝酒聊天,十分豪爽。但丈夫死後,卻沒來由地擔心各種閒言閒語,躲在家裡不太出門了。

    談瑋馨說:「我要組個女子的戰隊,也去玩玩那大戰略。池雷,你就負責把你姐姐叫出來吧,來給我當軍師。」

    談瑋馨說話從不大聲,但這些話卻好像是一聲震響,一下子壓住了場面,讓大家都說不出話來。談瑋馨又輕輕嘬了口茶水,說:「不好嗎?難道女子就玩不得大戰略,玩不得行軍棋了嗎?」

    沒有人懷疑,談瑋馨的才能。她能夠將那些繁複的政務,尤其是經濟方面的事情處理得妥妥貼貼,大家也都知道,談瑋馨一直就是個行軍棋的好手。但是,現在,隨著大戰略玩法的興起,這種和真實的軍征緊密聯繫在一起的遊戲,已經被大家接受,是一種相當接近真實的軍事指揮藝術,不再單純是一種遊戲了。那麼,談瑋馨能不能也玩好大戰略呢?沒有人知道。但女子要介入這個陽剛氣十足的領域,卻著實讓大家驚訝。因為,那不是葉氏聯隊裡的那些普通的參與者,幕僚,而是要領銜一個戰隊。而這個戰隊,按照公主的意思,將全部由女子組成。那又會是怎麼樣的光景呢?

    葉韜皺著眉頭看了看談瑋馨,那意思彷彿是:不是吧,那麼著急就要弄女權主義萌芽了?

    談瑋馨卻調皮地擠了擠眼睛,卻沒有任何表示。

    場面上的安靜首先讓黃婉有些看不過去了,她鼓著兩腮,神情可愛地說:「看不起女孩子嗎?公主殿下,這戰隊可要算我一個,就算我不太懂軍事,幫著算算弄弄也行。」

    談瑋馨應承著說:「那當然好呀。不過懂不懂軍事也無所謂啊,當作遊戲也未嘗不可。再說了,又不是現在就要出來打比賽玩,我可是等著那個公開賽呢。」

    葉韜只是聳了聳肩,一副不置可否的樣子。對於公主的這個決定,他並不覺得有什麼好說的。談瑋馨想要做什麼事情,那再怎麼說都沒用,而那也必然不會是小打小鬧。既然談瑋馨說這個什麼女子戰隊到時候要參加公開賽,恐怕到時候引起的轟動絕不會小。過五關斬六將?那是必然的,就算這個女子戰隊最後拿到個很不錯的名次,都不會讓葉韜有多驚訝。他煩惱的是,談瑋馨折騰這麼一把,自己,還有葉氏聯隊那些到時候變成了工作人員必然不能參賽的傢伙,恐怕要一次次地被公主拉去當陪練了。

    談瑋馨固然是想要組一個女子戰隊玩玩,但她故意在這個節骨眼上拋出這個想法,還讓池雷去說服他姐姐池黎,還存著故意讓話題傳播開來,分散注意力的意思。她的手裡,正有一件讓她極為頭痛的事情要處理。

    結束了朋友間的聚會回到公主府,稍稍洗漱之後,談瑋馨雖然有些疲倦,但還是吩咐道:「曾曼來了沒有?來了就讓他來見我吧。」

    作為一個聽話的孩子,同時又作為一個有能力的孩子,談瑋馨是必然要為國主談曉培的很多理想,或者是野心,來做出一些安排的。東平國從建國至今,已經形成了一套有效的防止形成軍閥,至少是防止軍閥坐大的方法。軍隊的輪替,禁軍和地方軍隊的不斷的交換,乃至於陞遷退役制度等等,都是很有效的方法。但是,談曉培一方面明白這樣的制度是維持國家穩定的方法,另一方面卻也明白,這樣一來,東平很難養得起太多的軍隊。經過幾年訓練的老練的士兵,解甲歸田之後絕對算不上藏兵於民,指望他們隨時能夠拿起武器來重新變成合格的軍人,那是不現實的。然而,西凌和北遼,這些年來一年比一年更覬覦東平富庶繁榮的國土,覬覦東平所掌握的先進的成體系的軍械製造技術,文恬武嘻的春南指望著東平國為他們遮風擋雨而和東平聯姻,甚至顧不得嫁過來的公主只能「做小」,但東平面臨的壓力卻是越來越大。

    有沒有什麼方法,可以讓那些退役的優秀士兵,能夠繼續保持著狀態,成為隨時可以動用的一支力量呢?又有什麼方法,可以讓這些優秀士兵的維持費用,不必從國庫或者內庫的經費裡攤出,而是讓他們自給自足呢?談曉培將這個問題交給了談瑋馨,而談瑋馨苦思冥想了很久之後,也唯有這個解決方案了。

    曾曼捧著厚厚的一本冊子進入了談瑋馨的書房,躬身說道:「啟稟公主殿下,這是到今年年底前就要退伍的禁軍、大內各級侍衛、和丹陽駐軍中頗受好評的士兵、士官的名冊。共計兩千七百二十三人。」

    「辛苦了。」談瑋馨淡淡地說。接過名冊之後她隨手翻了翻,問道:「駐軍大部分各地,恐怕相當多是要回家鄉的吧。禁軍麼,裡面有那麼多世家子弟,恐怕肯留下來接受徵召的,也不會很多……而肯接受徵召的人,曾大人,中間又有多少是你信得過的呢?」

    曾曼從懷裡掏出另一張紙,一張折得極為妥帖的紙,放在了談瑋馨面前的書桌上,說道:「臣已經做了些功課,覺得信得過的人,名單就在這張紙上。」

    談瑋馨沒有去看那張紙,她只是想要找些什麼事情做似的,很隨意地又翻了翻,說:「曾大人,這些事情你去辦吧。既然選了你來做這件事情,自然是信得過你的。你一個個去找他們聊聊,願意加入的自然好,不願意的,也盡可以做他們自己願意做的事情,只要他們不將事情傳出去就好。這些曾大人原本就是行家,自然不必我來提醒。那麼檯面上的安排可做好了?」

    這整個計劃裡有能擺上檯面的事情嗎?曾曼一愣,隨即明白了過來,那是指這整個組織運作方面的一些事情。談瑋馨想要建立的是一個車馬行,一個以退伍老兵、禁軍、和大內退役的侍衛為主體的車馬行,一個可以用在這個時代而又具有現代物流企業特點的機構。而私底下,這樣一個車馬行又是很好的收集國內外情報的體系。

    如果單純為了安置那些退伍的士兵,讓他們能夠保持訓練、保持狀態,那談瑋馨大可不必費太大心思,直接以公主府,皇家的名義建立這麼一個物流企業就好了。但是,要能夠起到情報收集的功能,那在表面上,這整個組織就不能和東平王室有任何的關聯。於是,從想到這個點子開始,談瑋馨就聽從了父親的推薦,讓老牌間諜曾曼來進行統籌。

    要是事情進行得順利,到本月底下月初,名冊上的這些老兵領了最後一個月的軍餉,其中的一些人會犯些嘀咕。他們多數除了當兵,沒有太多別的技能,而家裡的產業也不太足以養活他們的那類。這樣一批人,在往年,退伍之後往往都在各地的商號裡賣一把力氣,做些活計,心思機敏的學些手藝,那些比較遲鈍的只好多賣幾年力氣,雖然活路不少,但畢竟算不上寬裕。

    而今年,則會冒出些心思活泛的老兵,拉扯起這些老兵們自己置辦起一個車馬行。退伍老兵的兵種繁雜,但侍弄車馬這樣的事情,卻都不在話下,那些輜重兵出身的,對於這個行當更是熟悉。而退伍老兵們組建起來的車馬行,在運送人或物的時候,安全性要比起那些民間普通車馬行更好,但收費方面卻又肯定比那些江湖門派建立的鏢局之類的機構便宜。總的來說,是一個走平衡發展的中間道路的物流企業。

    這樣的想法,能夠讓不少人砰然心動,那是一定的,但表面上,誰來為這批老兵們的創業計劃進行初期的投資呢?表面上必須得比較合理才行。而在這個時候,其中一位老兵的一位兄長出現了。這位兄長原先在宜城水師服役,退役之後也是因為沒有別的生路,居然去當了幾年海盜,但他是只劫其他國家的商船,對於東平商人的那些船隻是碰都不碰,雖然在其他國家的水師的緝拿名單裡掛了號,但偏偏不違反東平國的律法。這年頭也沒什麼引渡條例之類的東西。當聽說同時行伍出身的兄弟們要創業遇到的麻煩,他挺身而出,將多年劫掠所獲作為股金投入了這個草創中的車馬行,還帶來了一票同是水軍出身,精擅河海航運的弟兄,將這個退伍兵聯誼會性質的企業的經營範圍擴展到了水面上。

    雖然不違反律法,但是這筆錢的來路畢竟不算很正。一時引起了軍中和兵部一些人的質疑,在肯定了這個車馬行的運營方針的同時,也提出了車馬行必須 「調整股本結構」的要求。之後,幾番折騰之後,這些退伍老兵有的拿出自己的積蓄,有的問親戚朋友借來了錢,還有的問之前的老上司拉來了贊助,終於湊合成了這個時代有著最複雜的股本結構的企業,轟轟烈烈地籌備運營了起來。

    雖然是一幫看起來什麼都不懂的大頭兵湊在了一起組成了這個企業,但在運營方面卻絲毫不馬虎。馬匹的採購,那是走私來的遼馬和退役軍馬各佔一半,車輛,更是直接採購了葉家工坊剛剛研發出品的帶有簡單避震機構的四輪馬車,客貨兩用。在運營方面,除了常規的客運貨運之外,更是為那些對於安全性和貨物完好性有著特殊要求的客人提供了菜單式的定制服務。一般的運營,他們也依足了道上的規矩,對於那些開山立櫃的大王們拜上山門,奉上孝敬,但是,如果被惹惱了,他們就拉出臨時的隊伍直接端了對方老巢。繳獲的財物一半交由地方政府,剩下的除了撫恤死傷的弟兄外,都存入福利基金池,作為股本再投入車馬行的運營,所獲紅利用於讓所有車馬行的老兵弟兄們救急救難用。

    先進的運營理念,強大的機械製造技術的支持,嚴格的內部管理,傳承自軍隊的榮譽感與向心力,優渥的薪酬和福利機制……談瑋馨幾乎要偷笑了,這樣的企業出現在這個時代,幾乎是所有同行的噩夢。可以想像,若干年之後,這個實際上由內府投資的企業將會成為一個基本佔據壟斷地位,再差也肯定是行業領袖的龐然大物。而私下裡進行的情報收集匯總,也將迎來豐收。至於為國家養一批隨時可以拉上戰場的老兵,恐怕都會成為一個次要的目的了。談瑋馨雖然在這個方面應承了父親的要求,但並不代表她就一定贊同父親重視軍隊數量的戰略想法。現在,可有葉韜這號人在呢。雖然葉韜並不熱衷於將一大堆的殺人機器造出來,但是,事在人為嘛。若干年後,會有機會讓大家都看到一支完全不同的軍隊的。

    談瑋馨的想像是喜悅的,而這樣的情緒淡淡漾在了臉上。這些部署她提出了想法,而曾曼將一切的細節都逐步落實了下去,現在正在緊鑼密鼓地進行著。而對於曾曼的工作,談瑋馨是非常滿意的。
aa0120u 發表於 2008-7-20 17:24
第三集 第五十一章 信任


    「公主殿下,有一件事情,臣有些不解。」遲疑著,曾曼還是躬身說道。

    「什麼呢?」談瑋馨滿不在乎地問。

    「公主讓葉韜已經知道了全盤的計劃了,這是不是有些不妥……」曾曼對於公主對於葉韜的看起來十分過分的信任很是有些不以為然,「葉氏的實力現在的確頗為強盛了,尤其是葉氏工坊,官家的工坊和他們相比,出產的各類器械只能說是粗陋了。臣想,公主還是盡早將葉氏收到手裡為好。」

    曾曼怎麼能理解談瑋馨對於葉韜的信任呢,更無法瞭解這樣的信任到底從何而來。談瑋馨淡淡一笑,說:「曾大人,對於葉韜,你知道多少呢?」

    曾曼的背脊一挺,但語氣卻還是那樣沒有波瀾:「自從葉氏工坊開始承接宜城的軍械修配,臣就開始注意他們了。在宜城的葉氏工坊裡臣安排了四人,其中已經有一人是學工的級別,是有資格進入軍械工坊的。三名學徒,一名是第一年的,其餘兩名,一名在粗工作坊,一名在精工作坊。宜家家居的店員裡有一人是臣安插進去的,現在,按照葉氏的職級,是下午班的領班之一。葉氏工坊丹陽分部募工的時候,臣又安插了四人進去。現在還都是學徒。」

    談瑋馨也沒有想到,不聲不響之間,曾曼已經做了那麼多事情。曾曼並不完全隸屬於自己,實際上他的很多行動是有著充分自主權的。曾曼從幾年前開始就注意到了宜城的葉氏,這份敏銳實在是可驚可歎。談瑋馨直視著曾曼,說:「曾大人,您的佈置確實先人一招,可是,您安插了這麼多人,你對於葉韜這個人的瞭解又比別人多多少呢?」

    在面對國主談曉培的時候,曾曼感覺到的是銳利的,彷彿能夠穿透自己的目光。但談瑋馨不同,那盈盈的眼神並不是穿透,而像是在解析。曾曼猶豫了一下,說:「臣覺得……葉韜這個人,深不可測。」

    談瑋馨點頭說:「是啊。曾大人,在這件事情上,我建議,是不是將那些安插在葉氏裡的人的工作從刺探轉為保護,保護葉氏的技術決不被外人刺探,尤其重要的是,保護葉韜不要有什麼危險,什麼麻煩。」

    談瑋馨用這樣商量的口氣和曾曼來說這個事情,著實讓曾曼有些不適應。他想了一下說:「臣回頭就去佈置。但是,葉韜……有這樣的價值嗎?」

    「你應該比我更清楚,葉氏能夠有今天,並不是因為葉氏歷代都是卓越的木工厚積薄發,而僅僅是因為葉韜。你覺得葉韜弄出來的葉氏成為了危險的軍工技術達者嗎?但是,我可以告訴你,葉韜的本事絕大部分還藏著掖著呢。如果他願意,他可以製造出恐怖十倍百倍的殺人機器。可他畢竟是個好人。而且,葉韜同時還是個出色的算學家,格物學家,和兵法家,最重要的是,他是我可以完全信賴的朋友。」談瑋馨認真地說。

    曾曼不懷疑談瑋馨所說的那些葉韜所擅長的領域,只是對兵法家這個說法略有些懷疑。在他看來,葉韜弄出行軍棋和大戰略玩法,雖然對於軍事肯定是有些瞭解,但應該還到不了兵法家的級別。

    「你以為索錚這個從小窩在工坊裡的傢伙怎麼能和池雲這種從小泡在兵書堆裡的傢伙打成那個樣子?大戰略玩法是一個需要有明確的戰術思想來支持的遊戲,你應該可以弄到索錚從一開始玩行軍棋到現在,那些棋局的記錄吧。你去看看,索錚是怎麼會一步步變成現在這個樣子的,不就明白了。要是你不相信,回頭我召集的女子戰隊要拉葉氏聯隊,尤其是拉葉韜來練習對戰的,到時候你來看看葉韜的表現就是了。」談瑋馨微笑著,解釋著。曾曼這樣的人,是她覺得可以尊重也值得尊重的那類人。這樣的人的確會因為命令而做一些事情,卻不會因為命令而改變自己的想法、觀點。與其要求曾曼怎麼樣,倒不如讓曾曼隨著對葉韜的瞭解的增加來逐步改變自己的看法。等到曾曼能夠對葉韜完全信任的時候,有這樣一個資深情報人員的幫助,她,葉韜和曾曼聯合起來,一定能做出很多有趣的事情。

    「對了,那個車馬行,曾大人,你可想出了什麼好用的名字了嗎?」在曾曼又開始有長考的傾向的時候,談瑋馨連忙轉移了話題。

    「……尚未有,還請公主殿下賜名。」曾曼躬身道。

    眼珠一轉,談瑋馨的腦海裡掠過好多名字。算了,還是將盜版進行到底吧,那些名字像是輪盤賭,終究在一個名字上停頓了下來,談瑋馨將這個名字念了出來:「那麼……就叫聯邦快遞吧。」

    曾曼這樣的人,自然不會因為和公主的一次長談而改變自己對於葉韜的看法,尤其是那些警惕的看法,也不會等待著公主安排那些有助於增進他對於葉韜的瞭解的機會,因為他會懷疑葉韜在那樣的場合的表現是表演還是真實。他是個生活在謊言,陰謀和欺騙中的人,早就習慣了從另一個角度去看待別人。

    他畢竟是聯邦快遞的籌劃者,將來還要在聯邦快遞的體系中擔任一個頗為重要的職務作為自己身份的掩護之一,而在當下,曾曼是有著許多機會去和葉韜接觸的。比如,詢問那些四輪馬車的設計和改良之類的事情。但曾曼卻很快發現了葉韜的另一個「某某學家」的能力範疇——密碼學家。當曾曼偶然地提出情報傳遞中間的保密的時候,葉韜或許是比較興奮,或許是壓根沒準備防備曾曼,居然一下子列舉出了十幾種不同的密碼形式。從簡單的一次代換式密碼到複雜得讓曾曼都花了好久才勉強理解的讓人頭痛無比的數學密碼,每一種都有各自的特點。但曾曼印象最深刻的卻是葉韜隨口說出的那四角號碼檢字法,這種方法和其他諸多密碼形式組合起來,幾乎可以形成牢不可破的密碼形式。而曾曼也一下子意識到了,恐怕自己一直以來擅長的情報組織中,要多出一個密碼員這種對可靠性和才能要求非常高的工種了。

    那個兵法家的身份,沒等幾天曾曼就見識到了。在幾天之後進行的一次大戰略的對戰中,由於對戰雙方級別高得讓人有些受不了,一方是大將軍卓莽的次子卓天正領銜,而另一邊則是談瑋馨的三個弟弟,包括東平太子談瑋明在內的三位王子協同指揮,而到場來觀看比賽進程,聽講解的人,級別也同樣不低。很受大家歡迎的講解員索錚說什麼也不敢上去胡說八道,最後只好讓葉韜親自上場講解。

    讓大家沒想到的是,客串講解員的葉韜,不僅將雙方的戰略戰術意圖講解得清清楚楚,更是講了一些其他講解員都沒有說過的東西。對於雙方的有些戰術動作,他會從另外兩個方面來進行解說,一個是在對戰的棋局規則內的合理性,另一個是在真實軍征中的可行性,尤其是當兩者發生衝突的時候,為什麼和怎麼樣的問題,被葉韜條分縷析地闡述了出來,讓在場所有人都大開眼界。這下子,曾曼可就再也不會懷疑葉韜的這個「兵法家」的身份了。
aa0120u 發表於 2008-7-20 17:27
第三集 第五十二章 下馬威


    在吵吵嚷嚷中,聯邦快遞草創成功,雖然到現在還沒有開始正式營運,但在新的一年到來的時候,卻已經搭起了初步的班子,開始招募人員,開始進行員工培訓,開始進行各種在這個時代的很多商家看起來不可思議的舉動。聯邦快遞所有的車輛,無論客運貨運,全部刷成明亮的藍色,在車首車尾都有聯邦快遞的商標和名稱。而所有聯邦快遞的員工,除了部分管理人員外,全都是一色的同樣的藍色的制服,背後有同樣鮮明的聯邦快遞的標識和字體。制服的袖口和肩膀,領口,都有明確的標識,來表示員工的級別。對員工的儀容風貌的要求,比起軍隊裡的軍容軍紀要求有過之而無不及。在這個時代,聯邦快遞不僅僅是亙古以來第一個有全套的視覺標識設計的企業,更是第一個明確了「責任、榮譽、服務」為核心企業文化的機構。一切都太像軍隊,太符合這些老兵們的做派了,甚至於在試運營的時候,聯邦快遞的客貨混合運輸隊居然有前出三十里的斥候,有殿後二十里的後衛,甚至有兩翼尖兵不斷探出又收回……這一切,讓預定從二月開始正式運營的聯邦快遞,讓好多商家期待著。

    然而,這還不是最讓人感興趣的話題。在這段時間裡,最引人注目的還是談瑋馨組建起來的女子戰隊。與其說是被池雷說動了,毋寧說是長期閒居在家的池黎,終於從自己的心境中走了出來,在談瑋馨被亂七八糟的事務纏著的時候,實際上是池黎在運轉著這個注定引人注目的戰隊。除了司徒黃序平的女兒黃婉之外,陸續加入這個戰隊的還有大將軍卓莽的女兒卓舒雲,她已經是兩個孩子的母親了;有丹陽古箏的第一把好手劉湘沅;有談瑋馨的侍衛長劉勇的妻子,退隱多年的俠女 「金絲劍」曹默;有吏部尚書的女兒,以一手好詩文而著稱的羅琳……到最後,這個戰隊幾乎將丹陽所有夠級別的貴淑名媛一網打盡,成為一個超級龐大的沙龍性質的團體。在活動的時候,也不是人人都喜歡去指揮部隊,而是分工合作,甚至有人專門下廚做點心湯羹來犒勞那些殫精竭慮勾畫戰略戰術女將的人。

    然而在幾次對戰裡,女子戰隊戰績卻相當不俗,在惜敗於葉氏聯隊之後,她們居然陸續掀翻了兩支由丹陽的行軍棋資深愛好者自發組織的,戰績不錯的戰隊,而後又在和禁軍隊死掐的過程中以綿密的防禦和對於資源的幾乎完美的調動分配將戰鬥拖入第九天,逼和了池雲領銜的禁軍隊。一時之間,風頭無二。

    當女子戰隊的話題開始漸漸冷下來的時候,國主和春南國百蓮公主的聯姻典禮,卻已經迫在眉睫。

    這一天,禮部尚書康震和東平太子帶著一大票人,出城去迎接春南國頗為龐大的送親隊伍。而談瑋馨則窩在家裡,將曾曼送來的關於這位百蓮公主的報告拿給葉韜分享,聊做娛樂。

    「怎麼樣?這位百蓮公主的做派,是不是讓你想到什麼?」談瑋馨笑著問。

    葉韜看完了那些東西,隨手擱在一邊,說:「不就是那些莫名其妙的明星嗎?這百蓮公主嫁不出去,也不是沒道理啊。」

    談瑋馨聳了聳肩,說:「到了東平,可就由不得她了。送親隊伍在的時候,多少還要給點面子。等送親隊伍一走,嘿嘿,我看她還囂張。」

    為了顯示春南國對於此次聯姻的重視,春南國派出的送親隊伍的規格著實有些讓人乍舌。春南國國主的弟弟,百蓮公主的親叔叔,居賢王常洪泉是送親隊伍的總管。雖說現在大陸上最主要的東平、西凌、春南、北遼四個國家在形成和發展過程中都吞併了不少以前分封的諸侯國的國土,形成了現在的格局,但這四個國家的國主卻都沒有以任何名義為自己加封什麼,而是沿用了統一時期的分封。現在,惟有春南國並存兩個王,居賢王一系雖然歷來都不參政議政,但在春南國內卻有著相當大的影響力。居賢王常洪泉在政務方面頗有見地,雖然自己並不操作實務,但春南國十年來的重大決策每每和他都有著重要的聯繫。和東平聯姻,並在不久的將來促成東平和春南的同盟,最早就是由他提出的。以常洪泉作為這次送親使團的首腦,已經足以凸顯春南國對於此次聯姻的重視程度了。

    隨行的官員陣容也可以說是豪華。春南國和東平國在政府結構上頗有不同。東平國內,政府運作的日常事務由六部負責。大將軍,太尉,司空,司徒這四個職位都沒有具體的任事,而是根據情況來分派負責的事務的領域,平時,則作為最高級的幕僚,為國主提供各種決策意見。一旦任事,則根據具體的情況來決定能夠影響的範圍,在戰時,作為東平國所有軍隊總指揮的大將軍有時候甚至能夠凌駕於所有官員之上,只對東平國主負責。這種奇怪的政務結構大概是和東平國歷來比較圓通自由的政治氛圍息息相關的。而春南國則不同,春南國禮樂昌隆,對於禮法和尊卑的重視遠甚於東平,政府的結構大致是大將軍和丞相作為文官武官的最高統領,下面則是層級分明的三卿和六部。這一次,隨同居賢王到來的有六部中四個部的侍郎,相當於副部長級別。至於其他屬吏則有數十人。

    負責衛護使團的三千軍隊,則由安南將軍朱標統領,隨行的將佐,級別也比春南國統領同樣人數的軍官職級高出不止一級。為了讓使團能夠顯得威風凜凜,這三千人的衛隊是從春南國最精銳的羽林軍、虎豹騎和黑鐵騎三支部隊中各挑選一千人組成。雖說春南國昇平日久,來的這三千人裡沒有一個上過戰場,但從有精良裝備和良好訓練的精銳部隊裡選拔出來,又經過了為期一個月的專項的禮儀方面的訓練,這三千人的衛隊看起來卻著實威武。

    除了衛隊和官員,首批跟隨百蓮公主,跟隨使團來到東平的人中間還包括了相當數量的樂工、舞孃、廚師和點心師、裁縫、刺繡工、園丁等等各方面的專才總計有兩百多人。而這,還只是春南國準備和東平加強「交流」的初步行動而已,還是專門用來服務於百蓮公主,用來討好東平國主談曉培的。

    就在使團到達丹陽後不久,就會有一支差不多有五百人,甚至還包括了諸多雜耍藝人和戲班子在內的隊伍來到丹陽。據說,這也是居賢王的主意,總的來說,居賢王的想法還是蠻超前的,很有些要把一次聯姻的典禮變成一次兩國進行各方面各層級的經濟文化交流活動的意思。

    在手下人有條不紊地在金谷園裡安頓下來,開始將金谷園當作一段時間裡使團核心成員的居所的時候,居賢王常洪泉卻在聽羅勤和宋玉匯報在這一段時間裡他們在丹陽做的各種各樣的事情。讓羅勤在丹陽非常高調地拉攏東平的各方人士,展示春南國的氣度,也表示春南國並不依賴東平的態度,這絕不是居賢王的意思。聽說羅勤和宋玉指示下,尚寶堂在三輪的技術比武裡完敗於葉氏工坊,而到現在甚至連葉韜到底是怎麼做出那樣的東西都滿頭霧水,常洪泉長歎道:「這是大王的意思嗎?既然的確是有求於人,擺出這樣的架勢來,反而適得其反啊。現在東平國不少人,對於這次兩國聯姻都很是不以為然啊。」

    但其實,在春南國的那些官員和士族裡,明白春南和東平兩國互利互補的重要性的人又何嘗多過呢?羅勤,還有後來來到丹陽的宋玉,恐怕也代表了春南國那不以為然的階層吧。甚至於在很多人的談論中,這次聯姻最大的意義是將餘杭社交圈裡最惹人討厭,最破壞氣氛的百蓮公主嫁出去了,這個壞脾氣的驕縱的公主,實在是不討人喜歡,即使她有著恍若天上仙子一般的容顏,也無法中和她臉上始終掛著的讓人不愉快的傲慢與偏見。

    春南國主或許更多考慮的,還是為他嬌慣出來的這個女兒,終於找到了一個比較好的歸宿。東平國主談曉培持國十數年,東平的實力蒸蒸日上,但他在為人處事上寬容大度,而品性方面,更是堪稱楷模。乃至於東平王室,是諸國中間唯一一個既沒有兄弟相殘的傳統,也沒有爭權奪利的現狀的第一家庭。大概春南國主常新泉,也希望自己的女兒能夠在這樣的環境裡學到點什麼吧。

    但是,從兩國聯姻來說,將這樣一個公主弄出來,卻不是什麼好事。原本,常洪泉建議的人選是現在十九歲的常姝,嘉萍公主。常姝個性比起她的姐姐來,可算是兩個極端,她溫婉柔順,和極是喜歡女紅和美食,雖然完全沒有公主的做派,一派居家小女人的樣子,卻深得春南國主寵愛。但常洪泉提出的時候,卻被年齡懸殊這樣在王室之間的聯姻裡根本不成為理由的理由給否決了。

    常洪泉對葉韜這樣一個新崛起的異類,也十分好奇,只是現在葉韜是公主府校書郎,卻又同時是已經開工建設的城西兵營「鐵城」的總設計師和施工主管之一,名下的弈戰樓、天梭鐘錶行等等,經營得有聲有色,據說葉氏工坊的軍械作坊,已經被內定為丹陽城防軍和將來駐守鐵城的部隊的防禦型軍械的唯一供應商,而原來東平王室直屬的軍械作坊,則有被葉氏收購的可能……一系列消息綜合在一起,葉韜已經毫無疑問成為了東平國深受信任的工匠和商家,已經和東平王室有著多種多樣的聯繫,也成為了一個大忙人。以他這樣的使團首腦的身份,還真沒什麼理由去約見一下呢。

    「殿下,東平國主微服在分水堂,請殿下去喝茶……」送走羅勤和宋玉之後,侍從匆匆前來稟報。在這個下午,春南國的使團大部分人都忙得要死,而作為使團首腦的常洪泉卻有些無事可做,雖然這種在非正式場合的會面可能並不符合常洪泉的預想,但卻也是個不錯的機會。一個在私下裡交換一下想法,然後在檯面上可以更順暢地經過那些必不可少的程序,但又不至於有什麼誤解。從這方面來說,這種非正式的見面只有比直接在殿堂上的召見,比在兩國大臣和屬吏面前進行的交流和交涉更有效果。

    換下親王級別的正式的袍服,匆匆換上一身便裝,帶著幾個侍衛,再叫上了這一次隨他一起來到東平,正窩在房間裡閒得無聊的小女兒,年方十二的雅凝公主常槐音,就在已經問明路線的侍衛的帶領下來到了分水堂。

    分水堂二樓靠窗是幾間隔開的雅座,而中間部分仍然是大大小小,適合不同人數的文人雅士閒坐休憩,談書論事的座位,只是現在,連著的幾間雅座裡,都有看上去和這個分水堂的環境略略有些不搭調的人佔據著,垂下的簾子也無法徹底隔絕藏身其中的那些侍衛的警覺。而在最中間的那間雅座,一個穿著蟹青色的長袍的中年人,就是談曉培了。

    談曉培的裝束簡單樸素到了不像是一個強國的國主。蟹青色的袍子是雙層細棉布精心縫製,雖然一看可知這種細棉布和市面上那些平民百姓購來做衣服的材料、和軍中將士的制服的材料都是有著天壤之別的,但樸實親民的作風卻已經呼之欲出了。談曉培渾身上下,稍稍有點華貴氣度的,也就是腰間用明黃色的絲絛懸著的一塊龍紋玉珮。

    不知道是有意帶著孩子來增加那麼一分親切的家庭氛圍,抑或只是巧合,談曉培居然也帶著談瑋蒔在身旁。在這略顯得有些嚴肅的環境裡,穿著一身月白色裙子的談瑋蒔並不很自在,坐在椅子上扭來扭去,但看到有人來,卻立刻端端正正地坐好了,可那一雙靈動的眼眸,卻停留在了和她一樣美麗可愛、年齡又相仿的常槐音身上。

    「見過國主,」由於沿用著古老的分封,實際上居賢王常洪泉和談曉培名義上還能算是平級的,躬身拱手的行禮,讓兩個微服出來見面的人顯得更像是普通人。整個樓層都被控制著,只要不大聲說話,倒也不忌諱能說什麼不能說什麼。

    「殿下一路從春南指揮著使團前來,為我送來一房佳婦,實在是辛苦了。」談曉培和常洪泉寒暄了一陣之後,常洪泉已經明瞭,說那脾氣驕縱的百蓮公主是一房佳婦並非是諷刺。或許其中有客套,有對於春南國鼎盛文教培養出來的公主所必然具有的一些品質的肯定,也有幾分期望百蓮公主能認清身份的點醒,但那都不是他在瞭解了一路過來百蓮公主的種種誇張之處之後的諷刺。

    常洪泉找到了個機會,小心翼翼地說:「公主殿下出身尊貴,自小錦衣玉食,又是姿容秀麗,大家未免都有些寵溺,實際上,公主的本心還是不壞的。相處時間長了,倒也能發現,公主實際上性子還是很有趣的。」

    談曉培不置可否,反而問起了春南國內對於這次兩國聯姻的各種意見。而在這方面,常洪泉覺得,還是如實相告比較好。正說著,忽然之間,一名侍衛匆匆進來,打斷了他們的聊天,稟告道:「陛下,金谷園出了些事情……昭華公主已經趕去了……」

    談曉培和常洪泉面面相覷,對視了一下。隨即談曉培吩咐道:「走,去金谷園。」

    事情說起來也不複雜。百蓮公主對於一路上屢屢被提醒諸如「到了東平要夾著尾巴做人」之類的話,或者提醒她收攏一下自己的性子的各種各樣的話有些膩味了。而她,向來是習慣於顯示自己是與眾不同的了。一身疲憊地來到景致秀麗的金谷園,她自然要洗漱一番,再好生吃點東西。然而,跟隨她前來的侍女和隨從忙碌著將她的龐大的行禮安頓好,還沒來得及從東平國駐留在金谷園的那少數人手裡全面接管廚房和火房。溫度不夠舒服的洗澡水,纖維顯得比較粗礪的細亞麻浴巾,還有之後口味不太讓她習慣,品質很是一般的點心交織起她原本就不爽的心情,她頓時就發作了。

    下馬威!她原本還在想什麼時候開始立威,樹立起自己的地位來,沒想到那麼快就有了這樣的機會。她居然吩咐將那些準備食物的,弄洗澡水的僕役們拉出去各打十軍棍……

    這些僕役雖然卑微,但對於東平國軍法不加諸平民的規矩還是很清楚的,他們這一聲明,抗命,讓那些春南無意惹事的軍人們有了台階,卻也讓百蓮公主的脾氣徹底爆發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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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集 第五十三章 立威


    摔壞了一堆東西之後,百蓮公主常菱氣喘吁吁地靠在宜家家居丹陽店出品,在不起眼的地方還有葉韜的簽名的躺椅上。常菱的確是美麗的,這爆發出來的怒氣,和眼神中彷彿燃燒著的銳利都無法讓她顯得醜陋,而是展示出另一種風姿,一種假如正面表現出來會被稱為英姿颯爽的姿態。

    年長的女官匆匆走進了一團混亂的房間,屈膝行禮道:「啟稟公主殿下,昭華公主駕到,正在前殿等您過去……」

    常菱怒氣沖沖地說:「我嫁了東平國主,這昭華公主不就是我的晚輩?怎麼敢叫我過去見她?」

    女官很有想要翻白眼的衝動。她一路上花了那麼多精神向百蓮公主講解東平王室現在的情況,看起來幾乎沒有起到效果。她淡淡地說道:「昭華公主身體不好,卻又管著內府的不少事情,很受國主倚重。哪怕是在東平王宮裡,只要她說不想動,東平國主一般也會移駕去她落腳的地方。」她的意思很清楚了,人家東平國主都沒你的架子大。

    常菱鬱悶地咬了咬牙,恨恨地,又有些無可奈何地說:「更衣。我去見她就是了。」

    談瑋馨就是來找茬來的。她接到金谷園發生的事情的報告,比談曉培常洪泉他們都早。她正在和葉韜商量鐵城的建設經費的分期撥付的順序和時間,算是極其無聊的工作。碰上這檔子事情,她立刻就來了興頭。她可是指望著要給常菱一點下馬威指望了很久了。

    「浴巾粗礪?……身體那麼敏感呀,看起來父王一定會很爽哦。」這是談瑋馨在聽了報告之後說的第一句話。

    「葉韜,換套侍衛服色去。你不是很好奇這百蓮公主到底有多漂亮麼?我帶你去看。」這是她說的第二句話。

    這兩句話一說,當時同在靜室裡的葉韜,兩個侍女思思和巧兒,談瑋馨的侍衛長劉勇還有前來報訊的侍衛航天齊都齊刷刷地冒出了冷汗。這是什麼話?看起來,談瑋馨是想要去砸場子了。

    拗不過談瑋馨的軟硬兼施,命令和撒嬌雙管齊下,加上的確有那麼些好奇心,葉韜終於還是穿上了侍衛的服色,跟在談瑋馨身後和劉勇肩並著肩來到了金谷園。

    進去稟告的女官一會就很有些尷尬地走了出來,說百蓮公主正在更衣,請大家少待。談瑋馨似乎預料到了那個美女梳妝打扮起來必定曠日持久,舒舒服服地坐了下來,喝著思思和巧兒現場泡製的花草茶,一邊還和葉韜聊天。知道葉韜最近沒休息好,站久了很辛苦,索性就賜座,連帶著劉勇也坐了下來,一副很不盡忠職守的樣子。

    大約等了有小半個時辰,百蓮公主常菱才施施然地走了出來。她身上穿著的是暗紅色的袍服,領口袖口都是金線繡成的花草圖樣。一身衣服將即將新婚的喜氣,知書達理的典雅和非常貴族的傲氣融合在了她身上。但是,常菱看到的僅僅是昭華公主談瑋馨身後那些原本坐著的侍衛侍女站起來一躬身而已。談瑋馨似乎連動彈都懶得動彈,更不要說和她正式見禮了。

    「雖然過不了多久就得管你叫母妃,可是,現下還是稱呼您公主殿下吧。」談瑋馨看出了常菱的不快,語氣活潑地說:「來這裡,一方面是為了那些不懂事的下人。而另一方面,現在督管內庫的是我,說不得是要將不少事情來和你交代一下的。我想,雖然現在就來找你有些早,但你到時可以用這早來的日子想一下吧。」

    想一下?常菱不明白,但談瑋馨的語氣裡似乎沒什麼惡意。常菱渾渾噩噩地,不知道回答什麼好。她走近了幾步,和談瑋馨對視著說:「在春南國的時候就常常聽說東平國的昭華公主是極為能幹的,沒想到還是那麼小的孩子啊。」

    談瑋馨並不介意被人稱為孩子,但卻不太喜歡常菱語氣裡用孩子這樣的詞彙所包含的輕視的意味。她語氣平淡地說:「父王曾有旨意,命我能躺著不准坐,能坐著不准站。又免了我除了祭祖祭天之類的活動之外的一切禮節。雖然公主殿下將來是我的母妃,但畢竟還是要以父親的旨意為優先。」

    常菱一愣,這下子她也已經有些明白,談瑋馨對自己的看法是很不高的。這次來金谷園,應該就是來找茬的。常菱只好壓著火氣,客氣地說:「公主身體不好,那自然是不妨事的。」站在談瑋馨面前,倒是有一種被她審問的意思,常菱也就索性在大廳另一側,面對著談瑋馨的座位上坐了下來。

    自從葉韜進入談瑋馨的生活,談瑋馨最近已經很少用如此不帶感情波瀾的語調說話了。但和常菱寒暄了一番,問了些她早就知道答案的問題之後,她還是成功地將常菱的火氣磨到了完全消退,而就在這個時候,她忽然說道:「公主殿下,既然您對於那幾個傢伙的活計不太滿意,那我就叫他們走人了。東平歷來軍棍不打在平民身上的規矩,倒是不好破在公主您的手上。」

    常菱這個時候的確是冷靜了下來,也知道自己的下馬威是徹底擺不起來了。一咬銀牙,常菱仍然很有風度地說:「我初來乍到,這些事情倒是沒有人讓我知曉。既然公主說起,自然那幾個人就交給公主發落了。反正,原本也稱不得什麼大事。」

    談瑋馨滿意地點了點頭,這麼一來,她已經完全佔據了兩人談話的上風。她頓了頓,好整以暇地喝了口茶,說:「嗯,那有件勉強能算是大事的事情,還請公主示下。」

    這個時候,常洪泉和談曉培已經悄悄來到了殿外,便裝的談曉培不方便這個時候就和百蓮公主見面,在能夠聽到殿內兩人說話聲音的地方就止步不前。而常洪泉這個時候也對談瑋馨接下來要說什麼有了莫大的興趣。

只聽得談瑋馨緩緩說道:「以貴我兩國在此次聯姻典禮程序上的約定,在婚典之後一個月,春南國的使團就將回國。而整個金谷園,還會有非常多的人留下來伺候公主殿下您。有一份工作,那就要有一份薪水,那是天經地義。到那個時候開始,這些人的開支可就要歸在內庫的開銷裡了。公主可知道這部分人到底有多少嗎?這事情,還是事先有個章程好。」

    在外面偷聽著的常洪泉一愣,這問題別說是向來不管事情的常菱,哪怕是他一下子都未必答得上來,只是約略知道,到時候會留下來的人,有那麼一份名單不知在哪位屬吏的手裡呢。

    常菱一愣,說:「這我怎麼知道啊?」

    談瑋馨戲謔地說:「好吧,這個事情容後再議。還有件事情我要和公主說一下。東平王室成員的開銷大致是分為幾塊,首先是住所的維持,其次是人員的開銷,再者,是日常起居的定例,而最後是一部分的現錢,可以隨意支配。由於預定公主殿下將來就在金谷園常住了,實際上在開銷這塊上,是比擬著包括東平太子在內的我們這幾個孩子的方式來處理。一筆經費會分成年金和月例兩塊分別到得金谷園的帳上,而一切悉數交給公主殿下抉擇。庭院整飭也好,人員開銷也罷,都由公主殿下自己分派了。我今天就是來問一下,公主殿下準備在這一塊上,按照什麼級別來支取這費用?」

    常洪泉詫異地看了看談曉培,而談曉培則無奈地點了點頭。常洪泉這下子明白了,要整常菱,恐怕再也沒有比這更好的方法了。常菱對於這些事情,可以說是完全一竅不通。而以常菱的鋪張和沒有節制,恐怕很有可能把一年的費用半年就花光了。到時候,在這個負責內庫開支的談瑋馨手裡,不知道要如何被修理呢。

    常菱從來沒為這種事情擔心過。在春南國的時候,看中了什麼東西,想要做什麼事情,自己府裡有錢那就用,沒錢了的時候,向父母開口就是了,自然會有一筆白花花的銀子到帳。對於談瑋馨的問題,她只好睜大了雙眼,不知道應該怎麼回答。

    談瑋馨對於這個情況似乎早有預料,她笑著說:「東平王宮,父王,母后,加上兩位母妃,每年的開銷是一百萬兩略少一些。當然了,禁軍的開支是掛在兵部的賬面下的。這不太有參考價值。太子殿下,去年的總開支是五十萬多一些,我的府上,雖然我吃藥厲害,不過也就三十萬兩多一些,餘下那兩個弟弟和我的小妹妹,三個人加起來大概一年也花不到五十萬兩。既然是這樣,我按照每年六十萬兩的份額來為您準備,可好?」

    對於常菱來說,這聽起來似乎是個很不小的數字了,尤其份額上超過了東平太子,想想應該是很夠用的吧?常菱不假思索地就點了點頭。

    常菱這一點頭,常洪泉就暗叫不好。東平王室的花費低,那是因為他們都不好排場,也沒有什麼奢侈的愛好。太子談瑋明府上上上下下也才一百多人,而談瑋馨的公主府,人員更是精簡到了只有四十來人,比起那些富裕的商賈人家都少。但常菱將來住的是金谷園這種地方,而上上下下會留在東平的僕役、女官加上侍衛等,怎麼樣也會有兩百多人。這開支絕不是一個檔次上的。

    果然,談瑋馨語氣急轉而下,說:「公主殿下,您可知道,你這一點頭,你一年至少得欠我三十到五十萬兩白銀嗎?」

    常菱一愣,說:「怎麼會?」

    談瑋馨也不著急,她呵呵一笑說:「剛才說的就當是開個玩笑吧。還請在春南使團離開之前,將你到底準備每年多少開支的數字給我。當然,別過分了,要是有什麼僭越的地方,我可是絕對下得了狠手砍去不必要開支的。或者麼……你金谷園的所有開支不按照東平的規矩來,一切都經過我,該給的錢不會省,可也別指望莫名其妙的帳目能在我手裡過得去。換句話說,到底你能過什麼樣的日子,就決定在我手裡咯。」

    談瑋馨的篤定的語氣讓常菱瞬間又火了起來,她蹭地站了起來,說:「今天公主殿下您就是來說這些不相干的事情?」

    談瑋馨淡淡地說:「不相干嗎?虧我還怕傷了你的自尊心,轉彎抹角了半天還沒把話說清楚。除了撒嬌使潑,你也實在應該有些別的本事。不妨明說吧,你在你的春南,自然可以做你想做的事情,也沒人管你。但在東平,在丹陽,可就沒那麼便宜的事情了。你想要立威之前,最好掂量清楚,兩國聯姻是國家之間的利益使然,在這種時候,你過得好不好,並不會有什麼影響。你要在別人身上弄出你的公主做派,我也會在你身上用同樣的法子討回來。我話說在了前頭,到時候別怪我不給你面子。當然,要是你覺得過得不好,回頭回去找你的父王母后哭訴去吧,五年一次讓你回國省親,這旅費我卻是不會省。到時候,你不妨就不必回來了。」

    偷聽到這裡,談曉培歎了口氣,拉著常洪泉走開了。以他這個父親對於談瑋馨的瞭解,這立威也算是要結束了,談瑋馨隨時可能出來,在這個地方要是碰上了,那可就有意思了。

    默默地走出一段,談曉培對常洪泉說:「……小女出身尊貴,又是從小錦衣玉食,身體又不好,大家不免寵溺了些。實際上,她的性子,相處久了,還會覺得挺有意思的。……」說著說著,談曉培和常洪泉都覺得這句話似乎不太對,依稀就是剛才常洪泉對談曉培所說的話改變了一下說話的人。兩人面面相覷,隨即爆發出了一片笑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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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集 第五十四章 大典


    昭華公主對百蓮公主的再教育,是現在丹陽城裡大家私底下最喜歡討論的話題了。談瑋馨的強勢,也由此可見一斑。同樣是公主,同樣出自沒有人敢於忤逆的家庭,但一個是除了吃喝玩樂耍大牌之外,沒什麼別的本事,固然,百蓮公主的琴棋書畫方面的造詣確實不弱於談瑋馨,但是,其他方面呢?幾乎完全不在一個檔次上。昭華公主談瑋馨能夠讓上千萬兩的資金在手裡流轉,游刃有餘地不斷產生各種效益,來讓以往向來有些緊巴巴的內庫現在充盈得讓戶部都有些垂涎,而做到這一點甚至沒有耽擱她多少時間,她仍然有非常多的閒暇來從事各種她喜歡的活動。

    被談瑋馨以這樣的方式警告了一把,百蓮公主常菱果然收斂了很多。讓這婚典之前的十多天平淡無奇地飛快地過去了。至於她心裡是怎麼想的,到底是反省自己或者是怨恨他人,那就不得而知了。反正談瑋馨歷來也不怕別人的怨恨,更知道哪怕百蓮公主嫁入東平王室,想要靠枕邊風之類的不利於自己,那絕對只會適得其反。

    雖然對於兩國聯姻不以為然,但在婚典的置辦方面,東平高層仍然是不遺餘力,盡可能做到盡善盡美,要讓這次婚典成為很多人永生難忘的盛典。

    王室的婚禮,形式上和普通人家,乃至於和那些官宦世家的婚禮都不同,國與國之間的聯姻由於數量很少,實際上也沒什麼先例。不過,畢竟是代表兩個實力都不俗的國家之間的友好關係的開端,這議程也只好通過反覆磋商之後,達成了一個規格高於迎娶王妃,低於王后的有些古怪的程序。

    大清早,談曉培就跑去郊外的談氏宗祠祭告。然後大約是中午前後回到王宮。在午餐之後,百蓮公主的車駕從金谷園出發,而在東平王宮,則在議政殿裡進行送親團首腦常洪泉遞交國書,以及常洪泉和談曉培之間的一番設計好的對話……時間,大約是一個時辰。進行這種沒有營養的對話也算是他們這樣的人的必修課吧。

    對於丹陽的大部分普通人來說,感受最深的還是百蓮公主的車駕從金谷園一直到王宮的這段路。從金谷園到縱貫丹陽的朱雀大街這一段路倒是平平無奇,但整條朱雀大街卻不同了。兩側以整齊的間距一共排開了一萬禁軍倒是預想之中的氣派,但這些頂盔貫甲的軍士們身後,則是一根根的兩丈高的旗桿,懸掛著各色旗旛。和這些軍士所屬的軍隊,和軍中的號令完全沒有關係,這一次的旗旛完全是主題性質的。

    整條朱雀大街上的旗旛以色調不同分成了立國,發展和繁榮三個主題。每面旗旛上都繪製著不同的圖案,全都是以木刻畫的風格來設計圖案,然後以套色印染的方法來呈現不同的圖案。基本上是每隔三到五個旗旛,就會出現一面旗旛上繪製的是東平歷史上比較著名的人物,有將軍,官員,也有詩人,文人等等,而這些形象出現的位置也都是選擇得剛剛好,將他們的功業和他們所出身的地點全都作為不同的元素散置在了那周圍的旗旛裡。

    紅色底色和黑色圖紋來表示立國階段的奮勇戰鬥,以綠色底色白色圖樣來描繪蓬勃發展期的平和和興旺,而以藍色底色和銀色圖樣來表述現今的東平的富裕與壯闊,又同時隱含著東平海納百川積極進取的精神……整條朱雀大街,成為了展示東平歷代發展的一副長卷。實際上,從清晨開始設置旗旛起,開始對此有所發現的各色人物就興奮地追看著一幅幅懸掛起來的旗旛,那些自己對於繪畫頗為精通的甚至弄來大疊的紙張將大致的圖樣記錄下來。

    木刻畫在這個時代,至少到現在為止,還只是一種用於民間繪製簡單的年畫,繪製一些常用圖樣的時候的權宜之計。與其說是一種藝術形式,倒不如說是一種手工藝。類似於後世金山農民畫之類的東西。然而,大家忽然發現,原來版畫是可以做成這個樣子的,原來那刀劈斧鑿的堅硬的筆觸質感,可以用來呈現這樣的內容。

    這樣的創意自然不是這個時代的人能夠想像出來的。實際上,這項佈置是談瑋馨創意,而由葉氏工坊會同東平王室所屬的幾個工坊聯合實現出來。最難的倒不是上面的那些內容,雖然前前後後五千旗旛的數量的確是驚人了些,但能夠以嫻熟的筆力直接繪製出合格的底版用於印染工序的老工人畢竟數量也很可觀。這樣的技藝紮實、對於藝術稍有些理解力的工匠,是東平從來不缺少的一種人。比較難的,反而是套色印染技術。對於漆色漆工已經有著深刻理解甚至已經開始研發第一代內牆用乳膠漆的葉韜才不會擔心漆的問題,但在印染方面他卻沒那麼有辦法,苦思冥想,折騰了好久才弄出這第一代的套色印染工藝。工序倒是不複雜,就是使用的材料的經濟性比較差而已。但這套工序卻仍然引起了很多人的注意。尤其是那銀色和藍色的套色,那銀色的顆粒狀質感十足卻又輕盈地不會影響旗旛隨風飄動的熱染整工藝,可能會在將來為一部分禁軍定制專門用於禮賓場合的制服的時候使用。

    常菱將車窗撥開很小的一絲,望著車外,望著大街兩旁那整整齊齊威武雄壯的隊列,和那每個士兵身後的旗旛,這些規劃有序,創意精湛,筆力雄厚的版畫樣式的印染,無聲地敘說著東平國毋庸置疑地有著不同於其他國家所沾沾自喜、孤芳自賞的所謂文治,而是有著另一種文化生態。

    這壯麗的旗旛在引起了春南國使團中頗多有識之士的重視的同時,更大的作用是攤薄了大家對於百蓮公主車駕的重視程度。而的確,雖然公主的車駕前呼後擁,陣勢看起來十分壯麗豪華,但在這公主必然不會露臉的場合,大家對於車駕本身的興趣不算很大。

待得百蓮公主到達了東平王宮,另一套儀式就開始了。在王宮內的太惠殿裡,常洪泉代表春南,代表女方家長,將常菱交給談曉培,再進行另一番設計好的問答。之後,談曉培會帶著常菱去見東平王后,和談曉培感情甚為深厚的卓秀。在參拜了王后之後,常菱就算是正式進入了這個家庭。隨後,常菱將在王宮女官的引領下在東平王宮內走上一圈,並被告知各種基本的規則,最後則在獨立成院落的韻丹閣停留,等待當天晚上的盛宴。

    在宴會上,談曉培和常洪泉自然都會有另一番致辭,而後,新婦常菱將出現在宴會上,隔著一道簾子向諸位敬酒一杯。隨後,常菱要做的也就是在韻丹閣裡發呆,順便醞釀著緊張、焦急、畏懼等等的感情,等著這一天裡恐怕必然會醉的談曉培被送進韻丹閣。

    百蓮公主畢竟是一個以文治鼎盛著稱的大國培養出來的公主,年紀很是不小的她也早就過了會因為緊張而出醜的年齡。在這整整一天的折騰裡,沒有任何失誤的地方,表現得完美無缺。她驕縱的性子自然不會在任何人面前表現出來,而她姿容秀麗,知書達理的一面卻表現得很充分。不熟悉百蓮公主的事跡的,恐怕還真就被她糊弄過去了。

    雖然聲名鵲起,但卻仍然沒有資格側身這樣級別的宴會的葉韜,和雖然級別完全足夠但對於這種大型宴會無論是什麼名頭一律不去的談瑋馨,在別人推杯換盞的當口卻躲在公主府內的一個暖閣裡,就著精美的點心喝茶,口味極為清淡。但這樣的氛圍,比起王宮內盛宴上的喧鬧可就要好上很多了。至少,參與其中的這幾人,都更喜歡這樣的氛圍。不能讓心臟跳得太快的談瑋馨如此,腦子裡始終在轉著各種念頭的葉韜也是如此,而原本出身青樓,現在被談瑋馨聘入府中,當作古箏教習的劉湘沅更是如此了。宴會,從她很小的時候開始,就是噩夢一般的東西,充滿了恐懼與不適,卻還始終在發生……

    劉湘沅輕輕撥弄著手裡的古箏,為面前融洽而奇怪的兩人助興。已經說不上是要彈什麼曲子了,那更像是她閒暇無聊的時候,抱著古箏想到哪裡彈到哪裡,介於練習於演奏之間的樣子。劉湘沅固然是輕鬆愜意,而並不算太認真地傾聽著的兩人也覺得,這樣很是不錯。

    雖然在這樣良好的氣氛裡,但是葉韜和談瑋馨之間的話題,在其他人看起來卻極為無聊。他們居然在討論在今天整個儀式裡大出風頭的朱雀大街沿街的那五千面旗旛。這個想法來的是那樣突然,整個旗旛的製作過程則更是緊張得如打仗一般。有些細節,自然不會讓人知道,比如一直到今天凌晨,還有幾面旗旛從匆匆建立的染整作坊裡送出來,被熱乎乎地直接掛上了旗桿,而乍看下五千面內容不同的旗幟上,有些內容畢竟還是重複了。或許是因為設計稿沒有通過,或許是因為設計出來的稿子在製作裡出了什麼問題,反正,也多少算是個瑕疵。

    談瑋馨自然不會計較這些不完美。她比任何人都更能理解管轄這項工作的葉韜為了能保質保量地準時交出這些東西,究竟花了多少精神。那並不太熟悉的染整工藝已經夠讓人撓頭了,數千面旗旛的分組設計,定案,在設計過程中斡旋多方面的意見,並且在有限人手中形成設計和製作力量的合理配備,保證兩邊的進程同步推進的速度,還要在重複進行的雷同的工作中為設計人員創造寬鬆自由的環境,以各種方法來保持創作人員的思維活躍和精神亢奮……這些工作,在這個時代,難道還有任何一個其他人能夠做到嗎?

    有時候,談瑋馨也不免覺得自己對於葉韜的信任和依賴,已經有些盲目了。葉韜的確沒有讓她失望過,但葉韜付出的那些努力,她都是看在眼裡的。原本就清瘦的葉韜,從來到丹陽開始,又足足瘦下去了好幾斤。談瑋馨覺得,該是讓葉韜好好休息一陣的時候了,即使這休息的過程中,還有「鐵城」那麼一大攤子事情呢。

    就在談瑋馨愉快地聽著在整個製作過程中陸陸續續發生的那些極為有趣的事情的時候,一個不該在這個時候出現在這個地方的傢伙出現了。兩人奇怪地看著這個時候理應在宴會場被眾人呵護著吹捧著的談瑋蒔,嘟著嘴,一副不太開心的樣子。談瑋蒔蹭蹭地上了暖閣,把自己埋在了舒適的躺椅上的一堆柔軟的墊子裡就開始發呆。那副樣子,加上談瑋蒔一貫的黏人的可愛勁頭,著實讓人有些忍俊不禁。

    談瑋馨輕歎了一聲,挪著步子坐在了談瑋蒔身邊,將那小小軟軟的身子摟在懷裡,輕聲地問:「怎麼了啊?」

    葉韜也沒有坐著,他對於談瑋蒔的態度很不同於談瑋馨。談瑋馨在對自己的妹妹寵愛著的時候,或許還多多少少考慮些別的什麼,比如很帶有母性地想要培養談瑋蒔的自己的想法和能力之類的。而葉韜,對於這個可愛的小妹妹,則是完完全全的寵溺。固然,這兩人的關係表面上看起來不是這樣。談瑋蒔有時候跟著葉韜去工坊,去鐵城的工地,去弈戰樓等等地方玩耍,他們總是同時在鬥嘴。私下裡,談瑋蒔威脅了無數次要到父王母后面前把對葉韜的「姐夫」這個稱呼漏出去,而公開或者私下裡,拍拍談瑋蒔的腦袋,說:「小孩子要乖一點」則成為讓談瑋蒔屢屢沒脾氣的武器。

    看著談瑋蒔這幅樣子,葉韜蹲在了她面前,輕輕握住她的雙手,以極為寵溺的語調問道:「怎麼了啊?小公主。告訴我,我去給你出氣。」

    談瑋蒔的眼眶裡,盈盈的淚珠打著轉,只是因為談瑋蒔的努力而始終沒有掉落下來。談瑋蒔帶著哭腔說:「常槐音她不要我做朋友了。」
aa0120u 發表於 2008-7-20 17:30
第三集 第五十五章 孩子


    沒有人想到,兩個公主在丹陽,居然能夠鬥得如此腥風血雨。

    面上,葉韜和談瑋馨自然是站在談瑋蒔這一邊,陪著她詛咒和她鬧翻了的常槐音。在她們鬧翻之前,這年齡相仿,在美麗可愛方面不相上下,又都是受過良好教育,在詩書禮樂方面有著不少共同話題的小女孩,儼然已經成為了東平和春南兩國良好關係的最好體現。自從那天兩個小女孩認識之後,她們幾乎天天都在一起。每天早上,她們誰先起床,必定是妝扮一新之後跑到對方住所去,兩人的車駕在路上碰到的事情,發生了無數次了。

    談瑋蒔畢竟是地頭蛇,帶著常槐音跑遍了丹陽和附近近百里內所有好玩的地方。兩個小蘿莉跑到山裡,就著盈然的月光放歌的場景,本身就像是一副美麗的畫捲了。而兩人心裡,卻又有著不相上下的調皮,在單獨著的那麼多年裡,或許還因為各種原因收斂著,免得被評價為「不乖」或者被更嚴肅無趣的人說是「有失體統」,但是,這兩個人湊在一起,那可就好玩了。在陌生人的地盤上,或許她們顧忌面子還不會怎麼樣,但在可以被當作自己人的葉韜的弈戰樓,兩個小女生興趣盎然地整人已經不是一次兩次了。幾乎,只要她們想不出有什麼好玩的地方可去,或者正好沒有什麼有趣的人組織有趣的活動,她們兩個小女生就會跑去弈戰樓玩耍上一天。

    可她們又是怎麼鬧翻的?沒有冒失地去談瑋蒔那裡問,去惹她不高興,但談瑋馨還是很輕易地從談瑋蒔身邊的侍從那裡問到了答案。

    原來,就在東平國主談曉培和百蓮公主的婚禮的前一天,談瑋蒔帶著常槐音跑去了丹陽以東的王家園林——梨苑。梨苑原本是一個供王室子弟進行郊獵活動的獵場,但從談曉培開始,就幾乎沒有王室子弟在梨苑裡射過哪怕一箭了。梨苑原本的校場,被栽種滿了梨樹,梨苑也由此改成了現在的名字。而原本獵場裡的那些鹿兒,已經完全沒有了身為獵物的自覺。在冬天比較難尋覓食物的時候,有些鹿兒就會直愣愣地闖進梨苑,而那裡駐留著的兵丁,和那些職責是照料動物的獵戶們則會好生款待它們一番。更誇張的是,在比如卓秀,談瑋馨,談瑋蒔她們有時候去梨苑休憩,調適心情的時候,都會在獵場邊上懸掛起一種聲音極為特殊的風鈴。聽到風鈴的聲音,鹿兒們就知道,梨苑裡為它們準備了大餐。的確,再也沒有比和這些乖巧柔順的動物們相處更讓人愉快的了。

    在談瑋蒔帶著常槐音去梨苑那天也不例外,她們準備了不少吃的東西,召喚來了鹿兒們。但問題就是這個時候發生的。有一隻去年誕生的小鹿,在出生的時候很虛弱,當時談瑋蒔為了照料小鹿,在梨苑足足住了小半個月,在最後送走小鹿的時候,她還在小鹿的脖子上套上了一條明黃色的絲條。而到了今年,這隻小鹿已經成長為很漂亮的一個小傢伙了,性子很是活躍。可是,小鹿卻明顯比較親常槐音,而和談瑋蒔不那麼親密。動物和人之間的微妙聯繫,有時候是沒什麼道理可講的,但是,問題之所以嚴重也正是因為這樣。

    談瑋蒔吃醋了。餵著鹿兒們玩了一會之後,她就以各種理由催著常槐音回去了。常槐音玩得開懷,就沒多理她。而後,談瑋蒔有些鬱悶生氣地時候,她養的那隻大狗跑上來湊趣,卻被她輕輕踢了腳。原本這也是談瑋蒔和那隻狗兒日常的打鬧,但談瑋蒔的心事卻被常槐音由此而發現了。常槐音終於跟著談瑋蒔回來了,但常槐音嘟著嘴說談瑋蒔小心眼,卻引起了兩人的一番爭吵。

    談瑋蒔自然是不承認的,歷數著她這些日子來帶著常槐音玩了多少好玩的地方,又送給了她多少好玩的東西,等等等等。而常槐音也不依不饒,說既然談瑋蒔都記得,那就不必她還東西給她的時候還要自己去費腦子了……

    不歡而散之後,本來談瑋蒔想想自己的確有不對的地方,準備在婚禮之後的晚宴上找個機會和常槐音說聲抱歉的。沒想到,常槐音壓根不想和她說話,哼了一聲轉頭就走,讓受盡了寵溺的繡公主談瑋蒔著實下不來台。而戰爭,也由此開始。

    沒幾天,談瑋蒔就後悔,為什麼一下子把自己幾乎所有的朋友都介紹給了常槐音,她這個丹陽各種社交活動裡的寵兒,居然被弄得有些無處藏身的感覺。只要她參與的活動,只要常槐音得到了消息,必然是會趕來的。而任何主人,都無法拒絕這樣的一位客人,無論是不是有所謂的邀請。遊園?和每每有精緻的詩句冒出來的常槐音相比,談瑋蒔簡直要懷疑自己算不算是識字。鑒賞一些新奇好玩的東西?這類鑒寶獵奇類的活動上,常槐音帶來的充滿了春南特色的東西總是焦點。而在那些鑒賞珍禽異獸的原先談瑋蒔最喜歡參加的活動裡,似乎天生和動物有著親和力的常槐音更是讓談瑋蒔連嫉妒的力氣也沒有。而更讓人窩火的是,那些園遊會上書寫的卷軸,塗鴉的畫卷,那些常槐音從使團攜帶的寶庫裡原本就打算用來送人搞關係的寶物,在活動結束的時候,常槐音每每用刻意裝出來的趾高氣揚的語調,將東西贈送給談瑋蒔,然後揚著下巴撂下一句:「算本公主賞你的。」

    偏偏,談瑋蒔對於常槐音的這種明顯擺譜的行為是一點也沒有還擊的餘地。按說她現在每年從內庫支領的錢相當不少,開支卻又不多,手裡的錢不少。而且,大家都寵愛著她,每每有理由或者沒理由的,她都能收到各種各樣的禮物。可是她現在的那些錢,卻擱在了正在建造的漂亮的小園子上了,而她收到的那些禮物,新奇好玩有餘,珍貴華麗不足,她自己雖然愛得要死,但是能擺上檯面的東西畢竟不多。而那少數幾件,她可是捨不得拿給別人看的。

    鬱悶啊,再也沒有比這更鬱悶的事情了。不過談瑋蒔很快也找到了自己的優勢,那些登山望遠的活動裡,她總是能夠搶先到達山頂,俯視地看著體力不足的常槐音氣喘吁吁地到達山頂。那些在弈戰樓的小聚,仗著自己對於規則的熟悉,對於遊戲的瞭解,她更是多次草切常槐音。

    當兩個人都能找到自己優勢的時候,有了相應的均勢,這戰爭才能打得起來。兩位小公主的侍從們每天都要碰頭,確定明天的什麼什麼活動,對方去不去。她們只參加對方也確定參加的活動,而兩人的聚首,必然讓好好的朋友相聚的社交活動變成兩人爭鬥的舞台。而以這兩人的身份,刻意忽略掉她們,不邀請她們都完全沒可能。

    鬧騰了差不多一個月,幾乎所有人都知道兩位小公主不對盤了。談曉培和常洪泉兩人為了這件事情私下進行了兩次非正式的會晤,各自回去勸說自己女兒也不是一次兩次,可就是偏偏完全沒有效果。無奈之下,也只好由著兩人。

    但是,兩個父親也知道,這兩個孩子哪裡是互相看不順眼啊?她們只是小得不知道如何表示自己對對方的重視而已。每天晚上回到金谷園,常槐音幾乎都會拿出那套談瑋蒔硬生生從葉韜手裡訛詐來的琉璃棋子的行軍棋來玩,聰慧如她,儼然成為了春南國使團裡眾多迷上了行軍棋的人中間的佼佼者,尤其在兩人對弈方面,她在使團內部的勝率高達七成。固然有那些對手讓著她的因素,但自己的棋力也著實不低。

    談瑋蒔則是將那些很慪氣地收下的常槐音的「賞賜」珍而重之地收藏好。決沒有氣呼呼地進行破壞的舉動。

    也正是因為明瞭兩個人其實都很在乎對方,只是不知道怎麼把已經鬧成這樣的場面收拾下來,兩個父親才能一邊開著玩笑一邊束手在邊上觀看。
aa0120u 發表於 2008-7-20 17:32
第三集 第五十六章 絨


    似乎是為了平復談瑋蒔起伏不定的情緒,最近葉韜經常贈送一些好玩的小東西給她。乃至於現在談瑋蒔同樣經常的直闖葉氏工坊裡他的那間裝備精良的生產樣品和一些其他創意產品的工坊,經常問他要走一些他做的半成品什麼的,也就認了。天大地大,還是讓小姑奶奶心情好起來最大。然而,這一天,在染整工坊拿出了第二項成果的時候,葉韜明白,攻克小姑娘的心事機會來到了。

    一疊珍藏已久的畫冊被葉韜從櫃子底端拿了出來。一個一直藏在瓷器工坊的大箱子被取了出來,隨即葉韜吩咐,將畫冊送去給談瑋蒔。

    沒過兩個時辰,談瑋蒔就跑來了葉氏工坊來找葉韜了。她的表情和前幾天看到的時候始終有那麼點咬牙切齒已經完全不同了,那是一副像是要努力忍住,不讓自己的笑聲噴發出來的表情。

    「葉韜,你怎麼想出來的那個兔子啊。好可愛啊。」進入了葉韜的工作間,談瑋蒔就忍不住發問。

    葉韜送給談瑋蒔的東西,正是一套根據原先那個時代那些著名的漫畫形象創作的東西,一套以四格漫畫為主的畫冊。要是放在原先那個時代,一定會被那些原作者和版權持有者告到死,恐怕他人際關係再手眼通天也沒辦法挽救自己被巨額罰款擊倒的必然性。一套六冊的畫冊裡,一本史努比,一本加菲貓,一本洋蔥頭,一本兔斯基,一本流氓兔……五個經典的漫畫形象,堆積起了一大堆好笑的故事。這些四格漫畫的創作,從形象上來說固然是抄襲了原先他耳熟能詳的那些,但從內容上已經根據他對於這個時代的瞭解進行了全面的設計。而第六本畫冊,則是他自己創作的漫畫形象,一對古裝的少男少女;叮叮和當當。現代人喜歡的耍賤的性格,在這套漫畫裡沒有什麼變化,但變化的是耍賤的方法。畢竟。這個時代,對於各種事務的理解是不同的。賤有賤招,卻也是能體現時代特點的。

    在畫冊送到談瑋蒔手裡的時候,開始只是隨手翻翻的談瑋蒔卻是欲罷不能的一口氣讀完了全部六本畫冊,笑得簡直不能自己。她也實在是按捺不住要來找葉韜一問究竟的巨大好奇。

    「好玩不?」葉韜隨口問著,這看起來已經根本不成為一個問題了。

    「嗯,笑死我了。」談瑋蒔用力點著頭說:「你給姐姐看了沒?」

    葉韜搖了搖頭,說:「這是專門給你的呀,自然先給你看咯。就算要給你姐姐看,也是等你先看了再說。」

    談瑋蒔滿意的點了點頭,說:「我好喜歡的。」

    「我還有好東西給你哦。」葉韜以一種誘惑的語調說。

    談瑋蒔扯著葉韜的衣襟,有些撒嬌的說:「什麼呀什麼呀,快點拿出來。」

    葉韜取出了一個紅木匣子,放平在了寬大的工作台上。談瑋蒔打開了盒子,盒子裡分成上下兩層,每一層都是細細分成二十四格,每個格子裡都放著一個白瓷的小玩偶。

    一套是洋蔥頭的表情形象的玩偶,一套是兔斯基形象的玩偶,將各種誇張的表情惟妙惟肖的呈現出來。

    一邊把玩著一個個略比手指高一點的瓷娃娃。一邊回想著剛才看的畫冊裡的那些好笑的故事和片刻,談瑋蒔呵呵的就笑出了聲。她自然知道。現在這些東西,對於葉韜,對於葉氏工坊來說幾乎是完全沒有難度的東西。葉韜的工作間裡就有陶輪,喜歡玩的談瑋蒔已經好幾次拿這裡當作陶吧來用了。但是,要讓葉韜能夠花這樣的心思。為自己做這些細巧的東西,那才是重要的。小女孩雖然出身東平王室,但她從來不將別人表示的善意視作理所當然,也敏銳的能分辨到底是真心實意還是刻意討好。而在這一刻,她極為享受這種被寵愛被珍惜的感覺。

    「還有好東西呢。」葉韜獻寶一樣的說。既然小女孩喜歡那畫冊和瓷玩偶,那是再好也沒有了,而他真正的殺手鑭還沒拿出來呢。

    葉韜撫摸了一下正在專注的確把玩著瓷玩偶,對著每一個生動的表情,在努力讓自己的臉呈現出那樣誇張的表情的談瑋蒔的頭頂,轉身走了幾步,從一個碩大的櫃子裡取出了兩個同樣碩大的東西。

    驟然碰在臉上的毛茸茸的感覺讓談瑋蒔一驚,隨即她看到一大團白花花毛茸茸的東西就貼在了自己的臉旁,談瑋蒔轉頭一看,赫然是一個巨大的兔子的臉,和那張讓她看著就想笑出來的討好的表情。

    「這是什麼啊?」談瑋蒔小心翼翼的碰了碰那個子超級巨大的可愛的東西,問道。

    「小玩意吧,送給你玩,當枕頭當靠墊都行,出氣的時候隨便打……你手不會疼,這東西也沒那麼容易壞。」葉韜聳了聳肩,很隨意的說。

    長毛絨玩具啊,記得上一次在談瑋蒔面前提起這種東西還是好幾個月以前的事情了。可是,為什麼這看起來簡單的東西偏偏那麼煩呢?這東西的難度,絕不亞於在短時間內建立起一個染整作坊,甚至難度不下於設計一件比較複雜的,牽涉到諸多變量計算的軍械。他原本以為可以用類似於地毯的織法來解決表面的觸感問題,卻完全不是那麼一回事。材料,工序,方法,調整了無數次之後,才終於讓這個時代,在現在的技術條件和材料情況的約束下,做出了從觸感上和現代的長毛絨玩具幾乎沒有區別的東西。雖然現在所有的材料貌似都是純天然材料,人工合成不出太多東西,就算是那些合成的染料,底子裡還是以天然材料為基礎,但是,這種只有娛樂價值的產品,單價也實在是高了點。如果不是當初在談瑋蒔面前將話說得有些滿了,他早就放棄了長毛絨玩具這個類型的東西的研究了。

    而現在,終於,這東西派上了用場,雖然用來博美人一笑未免有些代價高昂,但是,現在他畢竟是花得起這錢的。而談瑋蒔這漂亮的小姑娘的那好奇而又憧憬的神情,更是最好的報答。

    長毛絨玩具這種東西。又是做得比真人小不到哪裡去,縱然是在這個沒有擁抱的習慣的時代,仍然是非常容易讓人想要擁入懷中的。

    談瑋蒔彷彿一隻怯生生的小貓,小心翼翼的衝著那只超級大的兔斯基東戳戳西摸摸。終於去掉了心裡的戒懼,滿滿將那麼大的一個傢伙緊緊抱在懷裡。在這個季節,那溫暖柔軟的觸感實在是太舒服了。

    「好舒服啊。晚上我要抱著這傢伙睡。」談瑋蒔下寶決心似的說。

    葉韜呵呵笑著。的確,長毛絨玩具的功能裡是包含這一點的。

    既然現在小姑娘完全放開了情緒上的防備。變得柔軟溫和到了這個樣子,心情也正是最好的時候,葉韜覺得,嘗試著讓兩位公主之間的戰爭畫上一個句號的時候來到了。

    「小公主,你姐姐最近忙得要死,又鐵了心要在弈戰棋公開賽裡拿名次,你願不願意去給你姐姐幫個忙呢?」葉韜問道。這是他和談瑋馨商量的解決方案之一。用一堆談瑋蒔能做的小事情纏住她,而她雖然有些任性,但只要答應了下來。一定會想辦法做好的。就如同每次談瑋馨讓她來拉葉韜去給女子戰隊陪練,談瑋蒔是絕對會死纏爛打到葉韜不得不乖乖扔下手裡的事情跟著她走為止。

    談瑋蒔控詢的看了看葉韜。沒有說話,她又一次深深將自己的腦袋埋在了長毛絨兔子的肚子裡。

    似乎。她有些什麼別的想法呢。葉韜這樣覺得。

    「……不去。姐姐那裡多我一個也做不了什麼啊。你別老是和姐姐聯合在一起對付我呀,我也不是笨蛋。她們那裡幾十號人,什麼事情做不了啊?」談瑋蒔嗔怪的說,「……對了,你那什麼公開賽。什麼時候開始啊?不是說還有什麼報名的嗎?」

    葉韜無奈的說:「你最近玩得好開心呀,整天來弈戰樓都沒發現嗎?最近來了好多各地來的玩家。好多都是報了名在準備比賽的呢。下個月頭上就要開始了呀。」

    下個月?談瑋蒔忽然振奮了起來,她站上了椅子,居然忘情的扯著長毛絨兔子蹦跳著,歡呼著:「終於有機會收拾那丫頭了!」

    葉韜大驚,敢情他是提供了一個「戰場」啊?「你這不是欺負人嗎?雖然聽說現在雅凝公主也在玩行軍棋,不過才玩那麼點時間,哪裡有你這種整天和高手泡在一起的人厲害呀?」葉韜笑著勸道。

    「高手?」談瑋蒔撓了撓頭,反問道:「哪裡有?」

    「我呀?難道不是高手嗎?」葉韜毫不慚愧的說,因為作為這項遊戲的設計者,他的確是個高手。

    「呸,」談瑋蒔刮了刮臉,說:「自吹自擂,也不害羞。」停頓了一下,隨即說道:「要說不公平,那丫頭拉著我比書法比畫畫,我不是也去了?她還拉著我比刺繡呢,那玩意我一點也不會,不是也只能應戰?到底是誰欺負誰呀?」

    談瑋蒔越想越覺得這是個好得不能再好的主意,她跳下了椅子,說:「就這麼定了。我這就去找那小丫頭下戰書!然後就要趕緊回去拉隊伍了。」

    談瑋蒔沒再理會葉韜的勸說,反而是讓葉韜把那些好玩的畫冊啊,瓷娃娃啊,長毛絨玩具啊都先送到談瑋馨那裡去,她說她去下完戰書就過去找她們。在葉韜不解的問:「給你的東西,拿去給你姐姐做什麼?」的時候,她甚至很強悍的反駁道:「那是給你澄清事實去呢,你給除了我姐姐之外的其他女人送東西,就不怕我姐姐吃醋嗎?姐夫?」隨即她發現了自己說的話裡的漏洞,說:「嗯,你家的小秋妍不算。」

    這種表達方式幾乎讓葉韜懷疑,這小丫頭也一樣是穿越回來的了。

    果然,事情就這樣定了下來。又過了一個時辰,談瑋蒔興沖站的衝進了談瑋馨的書房,大聲向他們報告說常槐音已經接受了挑戰。而她原本所預料的反對一點都沒有出現。葉韜已經準備好了全套的用具送到了她的府上,順便借給她兩個受過比較嚴格的基礎教學訓練的弈戰樓的學徒,甚至答應了只要她的隊伍確實下來,只要想打練習賽,隨時他都可以安排包括公開賽評委會主席索錚在內的強力陣容,讓誰誰誰來統帥比較合適,在招募人員和訓練上要注意些什麼什麼的……讓談瑋蒔大是疑惑。

    小丫頭畢竟是小丫頭,她暫時是無法窺透兩個和她之間的心理年齡的差距遠遠大於實際年齡差距的傢伙的心思的。就在剛才,在狠狠抱怨了一下葉韜有好玩東西不拿出來的偏心,諷刺了一下葉韜將盜版進行到底的決心,順帶讓葉韜無奈之下許諾了這一系列畫冊的更新之後,兩人稍稍合計了下就發現,似乎讓談瑋蒔就按照她的意思,參加這公開賽,更能消弭她和常槐音之間那有些莫名其妙的緊張關係。作為一個大戰略玩法戰隊組織者,要做的事情太多了,太需要統籌考慮和冷靜的態度,當她能夠用這樣的心態將這樣的事情一一解決,她現在有些焦灼的心情早就平復了,而她也有了充分的時間去發現。她和常槐音之間的問題到底出在哪裡…… 然後麼,只要周圍的這些人再稍微斡旋一下,這兩個漂亮可愛的小蘿莉就肯定能和好如初了。

    ……陰謀的初級階段,大概就是這樣的。
aa0120u 發表於 2008-7-20 17:33
第三集 第五十七章 隆重


    以弈戰樓現在的規模和影響力,所謂的公開賽是一個討巧的說法,因為,葉韜,乃至於談瑋馨,現在還都沒有在全國範圍內進行層級式的選拔賽,然後進行更有代表性,比賽更有質量的全國總決定的能力。不僅僅是財力,更是行軍棋這項遊戲在民間的影響力沒有普遍到一定的程度,玩家階層仍然是比較薄弱的;弈戰樓,至少是弈戰小鋪的分銷代理沒有普及到那個程度;更麻煩的是,大戰略玩法的工作人員的培訓,遠遠無法滿足全國性的比賽組織的需要。如果是現代,大戰略玩法也就是一項可以連線進行的准回合制戰略模擬遊戲而已,大量的計算和棋子排布推演都可以交給計算機來進行,然而在這個時代,由於這個時代普遍的數學基礎是如此慘淡,想要找出能夠進行稍微有點複雜的四則混合計算的人都不是很容易,至於葉韜後期醞釀的一些指數計算和一些更複雜的幾何計算,可以允許一定誤差的容差計算等等,恐怕只能在研討行軍棋的進一步發展的過程中和談瑋馨說說而已。

    但是,以現代人的想法,哪怕是現在這規模有限的比賽,仍然能夠被操作成為引起廣大眾深刻注意的盛事。

    作為一項公開進行的比賽,比賽的各項規則規定早就通過弈戰小鋪發行了出去,而所有報名參與比賽的隊伍和個人,都可以獲得一份詳細的規則,比賽沒有收取報名費,反而對外地的參賽者一定標準的食宿補貼,而這一項「生意」則由一直在丹陽生意做得半紅不黑的清洛行捨來負責了。

    對於葉韜和談瑋馨來說,讓公開賽成為一次眾所矚目的盛事似乎只是舉手之勞。在弈戰樓前的小廣場上,從正式報名開始前幾天,一系列的用油性顏料繪製的巨幅招貼就被成排的擺了出來。這些招貼每一幅都描繪了戰爭的一個方面,除了正在此進行的大規模會戰的場面放在正中間之外。還有專門描繪後勤,斥候部隊,築成。操作器械,疏散百姓,組織民夫,餵養軍馬等等為戰爭服務的細節的畫面。這個時代雖然和葉韜和談瑋馨來自於的時代雖然有些出入,但在他們生活的這片土地上,在水墨畫和水性顏料占主角的藝術領域,這種油畫結合現代招貼畫的技法繪製的看似簡單但卻內容極為豐富的招貼本身就成為了一個巨大的看點。畢竟,現在能夠積極投身行軍棋的比賽和訓練的人裡,富家子弟和官宦人家的子弟佔據了很大比例,而這些人,對藝術的鑒賞力也不算很差。

    更引人入勝的活動,則是一系列的小型的,範圍優先,很有針對性的講座和座談。雖然葉氏的員工因為避嫌而不能參賽,但經驗豐富的他們卻是展開這些講座和座談的主力。那些來自各地的棋友們,是很樂於從他們身上學習一些東西的。畢竟,除了宜城和丹陽,其他地方接觸行軍棋,尤其是接觸大戰略玩法的時間還很短,在戰術等等方面的發展上和宜城、丹陽兩地還是有著相當大的差距的。

    其實,對於絕大部分棋友來說,弈戰樓極為嚴格的比賽制度顯得有些不可思議,甚至於葉氏避嫌沒有參賽這一點都讓大家覺得有些莫名其妙。難道現在出錢組織比賽不是為了顯擺車下自己的影響力和這方面的能力嗎?真正能從這次大賽背後看到葉韜和談瑋馨能夠獲得巨大的收益的人,自然是不會告訴那些在想收那麼點點報名費卻提供了如此多服務的比賽組委會到底怎麼才能平衡損益的呆頭鳥其中的奧秘的。

    水平參差不齊的個人賽首先開始。在短短兩天裡,最初的兩輪極為好笑的資格賽就結束了。和必須組團參與的大戰略玩法不同。個人賽需要的僅僅是對於經典版本的行軍棋作為一項桌面遊戲的理解,其中蘊含的軍事成分並不算多。那些在大戰略玩法的團隊裡可以充分發揮作為謀士和某方面的指揮官的人,在個人賽裡輸得慘不忍睹的比比皆是。直到進入了六十四強的淘汰賽。比賽質量才提高了起來。

    在隔絕外界干擾的對局室裡進行的比賽內容,直接由專門安排的人遞送到解說大廳。由索錚為首的裁判組從所有的對局中挑選精彩的內容進行解說。而對於葉韜來說,這不斷輪轉著進行著解說,每天上午下午各兩個時辰都不停歇的解說大廳,則成為了又一個喚起他的記憶,讓他有些流連忘返的地方。每天中午,他都會跑到解說大廳並不大的演講台後的那個匯總了所有對局情況的辦公室,或許是因為原本的每個人都有相對獨立的隔間的設計,或許是因為忙亂的工作導致的辦公室裡無處不在的混亂,讓這個辦公室除了燈光,在幾乎其他任何方面都和一個現代的辦公室極為相像。尤其是中午的時候,當那些直接通向後面的花園的落地百葉窗全部打開,讓開始變得濕潤溫和的春天的陽光透射進來,照亮整個碩大的辦公室的時候,這種感覺就越發明顯。當這個碩大的辦公室隨著比賽的進程逐漸變成了指揮和指導整個行軍棋公開賽的組委會的中心辦公地點,當這個辦公室在這個古典的時代悠閒的氣氛中變得越來越忙碌和緊張的時候,這個辦公室也就越來越吸引葉韜。以至於,在公開賽進行了幾天之後,葉韜終於忍不住在這個巨大的辦公室裡為自己弄出了一個靠窗的相對獨立的隔間。從此,這裡也成為了諸方來人想要找到越來越忙碌的葉韜所必須到達的地方。至於習慣於悠閒的眾人對於這個忙碌緊張,偶爾還會有些讓人撓頭的可笑的小混亂的地方到底有些什麼感覺,那就不在葉韜的考慮範圍內了。

    「少爺,下午就講這兩局比賽沒問題吧?」趁著葉韜在辦公室匆忙的將午餐塞下去的時候,對於幾局比賽的選擇有些拿不定主意的索錚連忙詢問。

    「比賽本身是不是精彩有什麼關係呢?你能講得精彩才是真的啊。」葉韜有些不解,笑著將索錚支使開,終於成功撥出了一塊時間來應付小公主談瑋蒔派來找他的人。

    談瑋蒔在姐姐的指導下花了沒幾天就組建起了一支陣容相當不錯的戰隊。除了很熟悉這項遊戲的池雷作為斥候部隊的主管從而一圓池家兄弟姐妹三人在三支不同戰隊裡效力的壯舉,同時,談瑋蒔的戰隊也聚集很多奇奇怪怪的人,在西城的一個當鋪裡當學徒,對於細戰的勝負計算極為敏感的曾子寧、自詡為熟讀兵書卻在國子監裡當一個管理圖書的文書的林少華在這支戰隊裡都只能算是很平常的人物。最為特殊的,卻是現在恭恭敬敬站在葉韜面前的小太監,才十七歲卻已經是東平王宮裡負責內府用度的會計工作的主事太監之一的李眠。

    李眠原先姓什麼已經沒人知道,自從他在嬰兒時代開始就被現在的內府總管李思殊收養之後,他就開始叫現在的名字了。李眠是個心地極為柔軟的孩子,李思殊的年紀大了,為了能時刻跟隨李思殊,照料那位為東平王室鞠躬盡瘁了幾十年的老太監,李眠也就進宮當了個小太監。一個是太監,一個是孤兒。對於傳宗接代的事情原本也就沒太多想法,也就這樣順理成章的過來了。而李眠卻是少數幾個對於數字和公式有著極為敏感的觸覺的太監之一,當在一次再簡單不過的意外中談瑋馨發現了這一點,並且向李思殊推薦了李眠,李眠就憑著自己的這方面的天賦在內府裡逐漸顯露著才能,穩固著自己的地位。李眠的天賦強大到什麼程度呢?基本上。他就是個人形的計算機,在他知道公式的情況下,隨口將公式中的變量告訴他,他幾乎本能的就能報出答案來。

    由於談瑋蒔組建的戰隊怎麼算都是有些倉促。所以,葉韜給談瑋蒔的建議,以及他和談瑋馨協助談瑋蒔組建戰隊的時候,就考慮讓這個戰隊從弈戰棋大戰略玩法的遊戲性方面入手。靠著對於數字和數據的精確控制和管理來獲得優勢。而不是粗放的進行不專業的戰略構思。而在這樣的想法支持下,李眠以及獸子寧等人,都是很有用的。

    李眠有些忐忑。以東平王室的平淡自持,自然不會容忍下人有任何囂張跋扈的舉動。雖然在王宮內,多少有些權力鬥爭。有些陰狠的事情,但總的來說,李眠這個從小立志要為李思殊和王室服務一生的人從來不曾站在光耀的前台。而這一次,從答應的小公主的邀請加入了戰隊並進行了一系列的訓練開始,他的感覺就有些不太對。他終於明白了,這個戰隊是要站在眾所矚目的地方,和那些同樣受人矚目的隊伍進行對抗的。而隨著訓練的進展,李眠發現自己在團隊中的地位愈發重要,雖然他並不瞭解多少軍事,但越來越多的戰鬥是不是進行卻越來越依賴於他的意見。而就在今天上午,他意外發現了一個公式的問題……

    事情是這樣的,在上午進行的幾次他們對內的訓練對抗賽上,李眠利用了一個他覺得應該是遊戲的數值和公式設定方面的漏洞,屢屢利用騎兵的連續衝擊加成獲勝。在行軍棋大戰略玩法的公式體系裡,當一支部隊在一定時間內連續遭到機動力高於己方的部隊的輪番攻擊後,攻擊方將不斷累積攻擊加成。其實,這是符合事實的,麻雀戰騷擾戰運動戰的基本原理使然,大家也都認同了這個設置,但是,李眠卻故意用小規模送死的部隊進行襲擊,來為最後的騎兵總攻積累足夠的加成。在現實裡,這種戰法完全不可能實現,因為連續送死和連續騷擾之間,區別還是很大的,但是,本來小公主談瑋蒔的戰隊就是從遊戲層面出發,他們首先考慮的不是現實的合理性而是利用遊戲系統獲勝的可能性。

    李眠只是覺得有些奇怪,這到底算不算是遊戲的一個漏洞呢?這算不算是這個龐大完整的遊戲體系的缺失呢?李眠從小受到的教育,他們所服務的東平王室是不會犯錯的,如果有錯,參考前一條。甚至於,他們的職責就是去為他們所服務的東平王室,也就是談家。來彌補起這些大大小小的錯誤。而在談瑋蒔口口聲聲管葉韜叫姐夫之後,目前,李眠至少將葉韜視作了自己必須慎重對待的尊者了。

    葉韜看著李眠每每提到東平王室。談家的兩位公主的時候,攏在袖子裡的雙手不自覺的形成了一個禮節式的拱形,而他的身體會不自覺的躬起那麼一點點,這已經不是拘束或者恭敬了,這簡直已經成為了一種條件反射了。葉韜覺得有趣,這樣的人,在自己原先生活的那個時代存在的機率太低了。

    「李公公……」葉韜想了一想之後。但李眠立刻躬身打斷道:「不敢不敢,葉公子您管我叫小眠子就好,這李公公的稱呼,小人是當不得的。」

    「……小眠」忽略了對於太監的標誌性稱呼「小某子」之後。這樣的稱呼顯得親密了些,但卻表明了葉韜從來沒有將李眠當內廷太監而有任何區別對待的態度,「你覺得現在應該怎麼辦呢?」

    李眠斬釘截鐵的說:「改,大賽的計算都由葉公子您的手下在進行,這批進行計算的人,都是大家信得過的,葉公子您修改一下這個公式,大家必定不會有任何懷疑。」

    葉韜搖了搖頭,說:「這是一次需要有權威性的比賽。而比賽的權威來自於公平和公正。大戰略玩法的所有公式都是公開的。雖然在比賽裡大家忙著各種各樣的考量,而大部分觀眾是不明所以,修改了公式,只要不足以動搖每次計算的最後結果。不動搖局部的勝負,只是在雙方的損益上稍微有些調整,的確不會引起什麼懷疑,但是,從這個遊戲來說。以後我們怎麼讓所有人相信我們做出的解釋和承諾呢?」

    李眠說:「……可是,有人看出來這個問題。這個遊戲就不完美了啊。」

    「創製一個那麼複雜的遊戲,從開始我就知道,這個遊戲必須是不完美的。但是,這僅僅是遊戲。我感激你來告訴我你的發現,而且,我也不會反對你在比賽裡利用這個遊戲規則裡的缺陷。因為,這都是在這個遊戲的規則允許的範圍內的……」葉韜頓了頓,說:「這項比賽的不完美又何止在這方面呢?只不過這是第一個在公式設計方面的問題而已。在這次大賽之後,弈戰樓將發佈對於遊戲裡存在的種種問題的第一次全面的修改方案,但是,目前來說,既然大家都在同一個起跑線上,都遵守同樣的規則在進行這項遊戲,那麼,總的來說,比賽的權威,公正和公平還是有保證的。能發現遊戲規則的漏洞,何嘗不是那一個個戰隊,一個個頭腦機敏的個人的能力呢?」

    李眠回味了葉韜所說的話,深深一躬道:「受教了。」他隨後又有些遲疑的問道:「出來之前,繡公主殿下有吩咐,讓我來問您一下,今天晚上可否賞光去繡苑喝茶?」

    繡苑就是那個葉韜盜版的網師園的現在的名字。實際上,在施工的時候,葉韜又進行了一些調整,讓這個小小的園子越發充盈著濃厚的生活氣息和精緻細節,自從十幾天前落成,十天前談瑋蒔搬了進去到現在,幾乎每天晚上都有以各種名義進行的宴會。美麗的繡苑成了小公主談瑋蒔最想炫耀的東西。但葉韜卻從來沒有去過哪怕任何一次宴會,沒有別的原因,只是他覺得,那種客套虛應的宴會,應付起來有些麻煩而已。雖然他和談瑋馨的交情,和談瑋蒔的熟絡已經讓他幾乎不用考慮在她們面前的所謂禮節問題,但不代表他就能放浪形骸的在一切人面前都不在乎。

    「既然是公主殿下專程相邀,自當從命。」稍稍想了一下下午的日程,計算了一下去鐵城的工地的巡查一輪再趕回來沐浴更衣需要的時間之後,葉韜答應了下來。至少有三分之一的原因是不想讓李眠難堪。

    李眠雖然說得客氣,但葉韜知道,談瑋蒔下令的時候是沒那麼客氣的,多數是摞下一句,你給我把葉韜拖來啊之類的話而已,雖然談瑋蒔並不會遷怒,發脾氣,但是小公主使使小性子也足夠李眠這樣以下人自詡的傢伙惶恐半天了。
aa0120u 發表於 2008-7-20 17:34
第三集 第五十八章 現場


    果然是宴無好宴啊。」談瑋蒔的宴會最終引起了葉韜這樣的。原來,談瑋蒔也是被弄得有些沒辦法了。在參觀過了她的繡苑之後,諸多她平時可以親切地稱呼叔叔伯伯姑姑嬸嬸,順便計要些什麼禮物的人中間有不少人想通過她來邀請葉韜來為他們造園。被明示暗示了好多回後,談瑋蒔終於決定把壓力轉嫁給葉韜,才專程把葉韜叫來被恭維上一整個晚上,然後不得不拿出一個大家能接受的時間表來應付這些造園的要求。

    葉韜索性端出了正在醞釀中的丹陽城建計劃的初步方案,解釋了將要把丹陽城中間的一部分工坊和其他類的「商業用地」的功能轉移到正在建設的附近幾個村鎮上,讓丹陽的商業區,軍事區,居住區的定位和功能越發鮮明和集中的想法,也提前揭露了一點想要將拆遷後空置出來的作坊集中的幾個地塊建設成丹陽城日益擁擠,可能找不到合適的地點的這些貴人們形成了完美的瞌睡遇上枕頭的關係。

    而唯有現在和葉韜在生意上頗有往來的左家,對於這件事情的關注遠遠超過了建設幾個園林的程度。在葉韜說是要進行功能轉移的地區裡,左家著實有不少產業,也有不少生意上的夥伴。適逢其會的左家年輕一輩的執事左長鳴敏銳地感覺到了其中的機會。

    「時公子,不知道……這拆遷安置的事情什麼時候才能付諸實施呢?」從繡公主的繡苑出來,左長鳴立刻截住了葉韜,邀請葉韜到附近的一個酒館裡坐下聊天,左長鳴直截了當地問出來。

    左長鳴頷首道:「那是自然,雖然左家並不以工程營生,但這個一拆一建的進進出出能夠有多大的利潤。還是能想像得出來地。而在這片新興的地區裡聚集起了那麼多全新的商家和新建的園林,如果確實能夠像適才葉公子所說地規劃來逐步落實,那光是這些地皮,恐怕之後幾年裡翻上幾倍也不算太讓人驚訝。而我左家。恰好在那些地方有不少產業,對此關心一下,也算是理所應當吧?」

    左長鳴說得已經很清楚了,基本上左家在這件事裡插上一手,而具體能插手多少,恐怕一方面是左家能夠調動的資金,而另一方面,則是他們有多少時間來做相關的準備了。不僅僅是做好名下產業的準備,左長鳴還打算在消息傳開之間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多收購下成片成片的地產。來為自已在這個宏大計劃中的爭取更多的利益和發言權。

    葉韜微微一笑,說:「已經開始了……明天早朝上,應該就會通過一條決議,所有在這個計劃中間涉及到的地產,即日起就不允許轉手,所有相關地產業,要進行轉手錢必須經過工部的丹城守的批准。」

    左長鳴一愣。隨即明白了為什麼今天葉韜居然會在這種非常不正式的場合裡透露這方面的消息,因為葉韜已經知道,現在消息放出去,想鑽空子的人也來不及在短短一天裡做完所有的事情了。縱然,這種禁止轉手地命令擋不住私下裡的一些義易。但至少絕對不會有人在表面上亂來了。

    左長鳴愣了一下,隨即搖了搖頭。說:「葉公子……您這樣做可覺得妥當嗎?請恕我交淺言深,看在左家和齊老爺子那麼多年的交情,而齊老爺子和你葉家合股的天梭鍾行現在也算是個極有前景有生意,有些事情,我還是想進點一下。葉公子。固然您是有昭華公主殿下地庇佑,但這件事情卻做得不太道地。這麼一片地的拆遷和重建。你葉家一家得下來嗎?而失去了丹陽大大小小那麼多商家氏族地支持,這實際上非常有見地的計劃還有可能執行下去?」

    葉韜苦笑了一下,說:「我葉家壓根沒準備插手這事情。除了我個人因為不得不拼了老命在兩個月裡交出大堆大堆的設計圖紙,能從工部那裡掛出20萬兩白銀的勞務費之外,我葉家不參與其中的任何事情。乃至於和我葉家相關地戴越閣戴老闆,也不會讓他現在獨步天下的超級施工隊出現在城裡地工地上。說我葉家吃獨食……我葉家的確是吃不下,也從來沒準備吃。葉氏工坊和戴老闆的施工隊,將主要負責鐵城和好三個簡單得要死的鎮子的營造。」

    左長鳴奇怪道:「那你這又是何苦來哉?縱然你是這樣,但一旦消息公佈,你覺得大家會怎麼想?這種吃力不討好的事情,很難想像你會願意去做。」

    葉韜笑了笑說:「現在天時還不算太晚,左公子可願意隨我去那些地方走走?」

    除了工坊,倉庫,那整片的土地上最主要的就是星羅棋布地分散在各處的各種民居。在那些工坊裡上工的工人和低級的管事不少就住在那片地方。雖然這些地方完全不同於丹陽城裡某幾處的貧民窟但也說不上有多整飭體面。雖然不明白葉韜到底想做什麼,但左長鳴還是點了點頭,同意了葉韜的提議。

    帶著不多的幾個隨從,葉韜和左長鳴並肩走在集中了最多民居的慶寧坊。讓左長鳴有些驚訝的是,葉韜似乎很喜歡觀賞這種市井的場院景。

    帶著不多的幾個隨從,葉韜和左長鳴並肩走在集中了最多民居的慶寧坊。讓左長鳴有些驚訝的是,葉韜似乎很喜歡觀賞這種市井的場院景。

    在缺乏娛樂,尤其是缺乏夜間娛樂項目的這個時代,到了這個時辰,不少人家已經休息了,但更多人家的院落仍然透出星星點點的光亮,那些偶爾響起來的家養的禽鳥貓狗的鳴叫聲,更增加了慶寧坊的生活氣息。

    「這一次的拆遷安置,這些人家裡絕大部分都會遷移到其他地方去。家裡有些家底,在那些鋪子、工坊裡有些地位的,或許會在丹陽的其他地方安置下來。但更多人,則會隨著那些工坊的遷址而搬遷到那些新建的小鎮上。不過,不管是工坊還是這些人家,這一次的遷置對於這些房屋,對於那些工坊的地皮,停工的損失,對於有些特殊的工坊的搬遷的費用等等,戶部、工部和內庫都會給上三兩錢就打法誰走路,不會是那些有背景或者沒背景的工坊和商舖,更不會是任何普通人家,戶部和內內府的人會逐戶調查,然後按照正在制定的條陳給出每戶合理的補償,和購買下地皮的價格……為了這一次的遷置,公主殿下可是下了天大的決心,內庫歷年積存的銀兩除了滿足鐵城的建設和平時的用度外,大部分都會一下子投入到這個巨大的工程中,力圖在鐵城完工的時候能夠完成整個丹陽和周邊的城市勢力圈的建設,也完成丹陽內的改建。第一批投下的銀兩就多達七百萬兩,主要用於是妥善安置那些百姓,和一些比較好洽商的商舖和工坊。」葉韜娓娓道來,「對於左家所持有的那些工坊,比如……這邊走過去不到五百尺的那個織錦作坊等等,還有所有有後台有背景,比較難用比較節制的價格處理的工坊和商舖,則一家家地去談。我不知道公主府、內府和工部、戶部的人做這樣的事情會不會借勢壓人,那就不是我能知道的了,但至少公主殿下的意思,是大家平等地談。」

    左長鳴頓住了腳步,有些不可思議地看著葉韜。如果葉韜所說的是真的,那談瑋馨所做的事情可能是這整個國家,整個大陸上的任何掌權者從來沒有做過的事情。這樣以合理價格進行贖買,而不下達命來達到同樣的目的,等於是談瑋馨自己放棄了似乎是理所應當地在這樣的大項目裡採取強制手段,採取最簡單也最有效率的方法的機會。

    葉韜撇了撇嘴,說:「左公子看來不太理解為什麼公主會這樣做是嗎?」

    左長鳴沒有吭聲,顯然是默認了。

    葉韜說:試想一下,消息放出來之後,以各大商家氏族的實力,加上這裡居住著的百姓十有七八在各大商家氏的商舖和工坊裡工作,在這種情況和壓力下,多少人會被迫以一個不太合理的價格,或者以必然會低於公主殿下制定的補償標準的價格賣出自己的地產?然後,你們這些財雄勢大的家族有了更多可以討價還價的資本,而這溫馨的萬賓燈火卻又如何自處呢?」

    左長鳴沒有吭聲。他知道,葉韜所說的是真的。他自己的打算就是如此。對於那些多年為左家名下的產業效勞的人,左家自然也不會太虧待他們。其中很多人的遷置費用左長鳴是準備勸說左家的主事一力承擔下來,但很多家族不會那麼寬厚,其中欺壓和威逼的事情必然會發生。

    左長鳴想要說什麼的時候,葉韜卻接著說道:「其實,公主殿下沒有斷了大家賺錢的機會。將所有的地權先收在手裡是因為整個項目的建設和現在的很多街坊的劃分有衝突,必須要全部推倒重來,但是,公主殿下並不反對大家將所有地產和原先可以談判獲得的遷置補償折現,然後入股參與到整個宏大的規劃裡。然後,在最後獲利的時候再進行分成,雖然比起大家自己想方設法的直接從地皮升值中獲利,可能會少一些,但畢竟這次的遷置項目內庫前後要撥出將近兩千萬兩白銀來,承擔的壓力和風險非常大,自然,在最後的獲利中佔一個大頭也算是理所應當吧?」
aa0120u 發表於 2008-7-20 17:35
第三集 第五十九章 表演


    葉韜在工部正式公佈昭華公主談瑋馨融合了多方人力物力財力,以內庫幾乎全部財力投入的丹陽城的改建規劃發佈之前給左長鳴進行的消息吹風事實證明是非常有用的。

    左家在左長鳴通報了從葉韜這裡透出的這些消息之後,在一些場合有意無意的向關係比較好的那些氏族們透出了相關的情況,隨後,在正式的政令公佈的時候,葉韜所說的那些話已經一傳十十傳百,變成了全國皆知的秘密。大商家和氏族們在這種情況下也分成了迥然不同幾種類型,有的非常熱衷於和帶著工部基層官員的銜頭,實際上卻是公主府的執事和高級屬員的人打交道,力圖形成雙贏的協議。以左家為首,不少非常有實力的商家和氏族對於獲得數量有限的補償並不太感興趣,幾乎都選擇了折現的方式,將這部分資金折算成了整個丹陽城規劃改建項目的股份。

    讓這些商家和氏族愈發覺得滿意的是,在選擇了這種方式之後,公主府那些人對他們的產業遷置費用的評估並不太苛刻。畢竟,採用這種方式是雙贏的,商家和氏族們獲得了在這個龐大項目中獲得可觀利益的機會,而對於動作這個項目的工部、戶部和昭華公主府組成的那個臨時的協調小組來說,毫無疑問,這樣的方式能夠減輕相當的資金壓力。談瑋馨能運用的內庫資金雖然對於這個項目來說應該是足夠的,但充足並不代表充分。能夠靠著這些合作者的資金來將事情做得更充分,那是再好也沒有了。

    在短短兩三天裡,一個由談瑋馨府上的總管劉勇為首。由多名工部和戶部官員參與,同時還有數量可觀的丹陽著名士紳為咨議的丹陽營建督管衙門就有了個粗略的框架。而之後,那些拆遷安置之類的事宜,那些衛星城鎮的設計、建設和配套,以及包括更為詳細的對於那些普通百姓家庭的拆遷安置補償細則都將陸續通過這個衙門來發佈和進行。

    而葉韜,居然是這個前所未有的丹陽改建計劃的總設計師。

    每每想到這個奇特的身份,葉韜就會覺得有些好笑。的確,他是個設計師,一個習慣於各種類型的工作的出色的工業設計師。對於產品和工藝,他有著極為豐富的知識和操作經驗。但城市規劃可就是另外一回事了。端出一種理論是一回事,而將自己提出的這些理論變成有操作性的項目計劃卻又是另外一回事了。目前決定要建立的三個附屬丹陽的小鎮到底分別建立在哪裡。怎麼和周圍的自然條件有機的結合在一起。到底要距離丹陽多遠,又距離鐵城多遠?到底之間的交通如何解決,而將居民遷置過去之後,各種生活用品和生產資料的物流有沒有運轉的可行性?丹陽城裡那麼大一片土地完成了贖買之後,到底要如何去一步步展開工作,拆要怎麼拆,重建又是怎麼重建,建設這麼廣大的城區,這些施工隊從何而來,各自的技術水平和執行能力如何?……各種各樣的問題就這樣堆積在葉韜的案頭,讓他累得有些喘不過氣來。

    這種情況不由得讓早就習慣了現代社會,在一個強力的創意團隊裡擔任負責人,總是要努力糾正手下那些年輕的設計師們各行其是的傾向的葉韜有些無奈。現在,他一樣是將大略的草圖繪製好,然後將詳細的設計圖,將那些需要多種計算和材料調研的工程計劃圖例交給那些現在名義上由他統領的工部的屬官們去製作。但是,不久之後他就發現,這樣來回折騰的流程比他自己全部繪製圖紙更辛苦。但是。為了今後能夠有一批能夠招之能來來之能戰的工程技術和設計人才,葉韜不得不皺著眉頭,將設計規劃的工作變成了一次對於這個時代的工程技術和建築設計方面的培訓。他的培訓方法很簡單,那就是「挫折教育」。一張張不符合要求的圖紙被送到他的手裡,他總是列出大量需要修改的地方然後發還重做。這個時代可沒有CAD這類的東西,連曬圖技術都還沒被研發出來,無比繁複的建築設計圖重做一遍是可以讓人痛苦得用腦袋去撞牆的事屈服於。偏偏,那些被要求重做的人,雖然不少人從品秩上來說,要遠遠高於葉韜。其中級別最高的甚至是一個五十多歲的四品編修,但這四品編修卻頂住了下面的官員要求他去向更上級反應葉韜耽擱工作的行為,反而認認真真的從圖例和比例尺的基礎概念開始,拿著葉氏出品的精細鴨嘴筆,認認真真的繪製起符合要求的透視圖、三視圖等等不同類型的圖紙來。

    葉韜並不是不能忤逆的。恰恰相反,在他們商討些什麼問題的時候,不要說是那些官員,哪怕是最底層負責跑腿的小吏,只要有理由,都可以當面和葉韜提出,但在很多問題上,葉韜從不妥協,比如這種已經被很多人開始接受,開始瞭解其價值的圖紙規範。從這套圖例開始,設計師繪製圖紙的時候按照自己的想法隨手塗抹,經常會和別人理解的內容不同的時代,一去不復返了。

    而就在這個時候,弈戰樓卻碰上了一個麻煩。第一場現場講解的大戰略對戰講砸了。索錚按照以往講解棋局的方法來講,卻發現在講解大廳裡,固然有許許多多的玩家,但隨著行軍棋公開賽的舉行,大量好奇的、從來沒接觸過的行軍棋,更是從來沒出息接觸過大戰略玩法的哪怕最基礎的說明的人湧入了會場。行軍棋是一種遊戲,但已經是一種擁有很大影響力和很大關注度的遊戲。索錚努力想要在專業的棋局講解和給普通人普及行軍棋,吸引他們成為玩家之間求得平衡,卻有些兩頭不討好。更麻煩的是,和兩人對戰一天能進行許多局不同。大戰略玩法很是有些曠日持久。雖然按照規則,每場比賽最長只進行一天,也就是四個時辰,如何在這樣長的講解中吸引住大家,對於索錚來說更是從來沒有考慮過的事情。

    緊張的心情導致了講解的內容乾澀,而內容的乾澀導致了從開講到棋局結束,講解廳裡的人越來越少,到最後,能容納五百人的講解廳裡。只餘下了一百多座還有人,其中還有三分之一在打瞌睡。

    「少爺……這次我弄砸了,你罰我吧。」在玩家心目中有著崇高地位的總裁判長索錚垂頭喪氣的站在葉韜面前。忐忑不安。他知道這次進行公開賽。雖然講解廳的門票只是一個用來限定人數,不要造成組織工作的困擾的手段,而並不是什麼收入的來源,但卻擔負著推介行軍棋,尤其是推介大戰略玩法的任務。現在,看著之後幾場講解的訂票數,索錚的壓力著實不小。

    「為什麼要罰你啊?」葉韜知道,這種現場的講棋,在這個時代固然是一個比較新鮮的方式。但在現代社會裡,哪怕是再大牌的解說者,也有可能因為種種原因講得大家都想睡覺。這種事情,又怎麼能苛求一直兢兢業業的索錚呢?

    「少爺……這講棋,實在是有些讓人無所適從。平日那些傢伙打得多熱鬧啊,可一到這種比賽裡。處處循規蹈矩,小心翼翼。這從排出兵力建設營壘到發生第一次戰鬥,就是足足一個時辰啊。要是來聽的都是平時的那些玩家,隨口調侃聊天,乃至於笑話對戰雙方什麼的都行。可是……那裡那麼多人聽不懂的人怎麼辦?」

    索錚聽出了葉韜並沒有因為自己搞砸了大戰略玩法正式比賽第一場的講解而責怪他,一時衝動,將自己滿肚子的苦水倒了出來。

    「這樣吧,下一場是誰對誰?」葉韜問。

    「池雲帶的禁軍將領對繡公主的那個……隊。」索錚有些尷尬的說:「兩邊都很麻煩,不敢亂說話。」

    葉韜笑了笑,說:「那我來講這場吧。」

    索錚一愣。隨即他明白了過來。的確,這兩支隊伍的對戰以他的身份是不敢亂說話的。但葉韜就不同,葉韜不知道多少次對著繡公主談瑋蒔的隊伍說在旁人聽起來很過分的話,甚至把談瑋蒔都惹哭了幾次,而這樣他還沒事。而池雲的那支隊伍,對於葉韜在大戰略玩法上體現出來的戰略和戰術能力也是很服氣的。無論如何,葉韜仗著現在的身份,還有談瑋馨擺明立場的支持和保護。不會出什麼問題。而同時,葉韜也是為了向索錚現場教學,這棋可以怎麼講。

    索錚點了點頭,說:「那麼……那麼需要準備些什麼嗎?」

    「他們對戰的地圖應該抽籤好了吧?把地圖準備好,讓卡珊德拉到講解大廳去等我,對了,你再讓人去公主府上,把劉湘沅劉小姐請來。」葉韜點了點頭說:「講棋嘛,只要我覺得自己在講棋就是了,管別人呢。」

    不知道是葉韜登台講棋的消息在一夜之間不脛而走還是這很有來頭的兩支隊伍本身的擁護者就比較鈴鐺,來現場聽講解的陣營豪華到了那些早早買了票的普通百姓和玩家後來都有些不敢輕易踏進講解廳。在第一排坐著的,赫然有東平的第一家庭,國主談曉培和王后卓秀,以及太子談瑋明,昭華公主談瑋馨,王次子談瑋鵬居然全體到場。來觀戰或者僅僅是來聽葉韜講解的官員,文武都有,陣容齊整得彷彿準備在講解廳裡進行早朝。大將軍卓莽的到場更是大家從來沒想到的,他是談瑋蒔的舅舅,卻又是對於年輕將領極為扶持的大將軍,「東平武裝力量總司令」,他的到場越發顯示出大家對於大戰略玩法的擬真性的極高評價和重視。

    從時間上來看,很有可能國主和那些到場的大臣們是結束了早上的朝議就直接過來的。而他們身上的朝服似乎佐證著這一點。那些和談瑋蒔或者池雲,或者是雙方隊伍裡的人關係很好的丹陽城的眾紈褲,幾乎是一個不拉,而他們還是在場最不起眼的人,在不少家長都在現場的情況下,只能乖乖的躲在角落裡。

    葉韜參見了國主,見過了平時已經玩得很沒大沒小的王子和公主,見過了諸位大臣,又和眾紈褲寒暄嬉鬧了一陣之後面色平靜的登上了講台。索錚在講解台邊上的幕布後看得冷汗直流,他慶幸於是葉韜接過了講解這局棋的工作,不然,哪怕在座這些人有一半,不,只要有三分之一出現,他估計連話都說不出來了。而葉韜,居然神色裡連一點緊張也沒有。

    如同事先說好的程序,一陣輕柔的音樂聲表示了比賽的開始,而同時,葉韜主導的這次解說,也開始了。

    有些不同。並不是昨天那樣普普通通的,大家喜聞樂見的絲竹合奏,而是帶著濃重的草原風味的馬頭琴。而當講解大廳裡的眾人在傾聽這悠揚的樂聲同時安靜下來的時候,葉韜的解說已經開始了。同樣沒有普普通通的先介紹雙方抽籤決定的這張地圖,和對戰雙方的陣容等等,葉韜以一種極為另類的方式開始了自己的鋪陳:

    「這是,天神賜予牧民的草場

    這是,造化鍛煉生命的工坊

    這是,我們的家鄉……

    某一天,暴雨將這片土地澆灌成了汪洋

    龜裂的沙礫變成了泥漿

    蟄伏的蟲兒和草籽開始抽長

    叢叢的嫩芽裡又有了鳥兒開始歡唱

    這裡會有牧民的羔羊

    軟軟的咀嚼著滿心的歡暢

    這藍色的天是我們的幕帳

    橫架的彩虹是我們的房梁

    水和草是我們全部的希望

    豐富得讓人將一切矜持遺忘

    在這裡,我們只記得,歡唱,歡唱

    從來沒有永遠的天堂

    當小羊羔墜地的時候我們就要收拾行裝

    我們敬畏著的驕陽

    要將這大地烤得發燙

    金合歡樹頂的鷹兒會在其他地方翱翔

    土撥鼠在隊伍的後面張望

    撿拾些沿路遺落的高粱

    這大地上只會留下幾個水塘

    所有弱者只能祈望

    祈望強者滿飲之後能留下幾口濁湯

    孩子們頻頻回頭張望

    大人們會說,這裡有蜂蜜,有年級,有鳴叫的蟲子有斑斕的豹子,可還有,狼!

    我們要把牛羊喂壯

    不要奢望好日子太長

    我們要努力活下去

    死者不配得到敬仰

    這裡,生命和希望不斷生長

    這裡,苦難與鮮血從不退場

    這裡,是我們的家鄉」

    配合著音樂,葉韜以帶著淡淡的憂傷的語調,如同吟唱一曲史詩緩緩道出了這片地圖的特點,這是一片變化極大的地圖,雨季和旱秀的變遷幾乎讓這時百完全不同的世界,基本上,這個地圖是沙漠和草原的綜合體,是一片只能在理論上進行戰鬥的土地。放在現實裡,恐怕沒有任何將領能夠保證自己能夠帶著部隊在這片土地上生存下來。遑論不斷獲勝了。這同樣是一片理論上很適合各種騎兵戰術展開的地圖,除了幾片丘陵之外,絕大部分地方都是平原和稀樹草原。而諷刺的是,抽到這個地圖,無論是談瑋蒔還是池雲,都暗自偷笑了好一陣,都覺得有些勝利在握的感覺。

    而葉韜,卻用這種敘述方式解說了這片土地,他將講解變成了一次表演,更是在不長的時間裡,為這次模擬的戰鬥定下了緩慢而憂傷的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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