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市] 一路彩虹 作者:月關 (已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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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uro 2008-8-14 05:24:36 發表於 都市言情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204 262741
lifeis 發表於 2008-10-19 11:56

第二卷 歷練人生風波起 第111章 小情侶終極惡戰

寶元公司出事之後,賈古文立即挖門盜洞地打探這方面的消息,同時授意楚文樓去群眾集會現場,希望把火引到匯金公司,不過匯金公司直接走了官方路線,在市政府干涉下平息了這場鬧劇。但是在這過程中,賈古文卻掌握了更多他迫切需要的信息。

    張二蛋的被抓,表面上的罪名是因為強姦幼女。

    儘管那些女孩都是為利所誘,因為虛榮而願,不知自重自愛,但是因為年齡偏幼,在法律上就是強姦幼女。不過以張二蛋的能量,僅僅因為這件事還不足以這麼快對他動手,他被抓是大有名堂的,是有大背景的,所以從部署到報批再到執行,張二蛋才會完全不知情。

    而張二蛋被捕之後,引發了一系列問題,包括寶元公司重複抵押貸款、非法集資、行賄受賄、偷稅漏稅等等違法行為都因為一件事的阻礙誘發另一件的暴露,從而導致了寶元帝國的迅速全面崩潰。

    這時,張二蛋及其寶元集團暴露的問題已經是千瘡百孔無法填補,最初在背後支持並授意逮捕張二蛋的大人物證據在握,開始從幕後走到台前。分別屬於兩個陣營的勢力漸漸把暗鬥變成了明爭,而鬥爭的焦點和關鍵就是省內最大民營集團寶元公司的倒塌和該公司董事長張寶元的罪行。

    曾經扶持並和張寶元保持密切關係的一派完全陷入了被動,只能步步退守,盡量維持局面,賈古文獲悉這些消息後知道時機已經成熟,打倒張勝的最好機會已經到了。

    他首先讓讓楚文樓把火引向匯金公司,可惜在市長的直接干預下沒有成功,但是這已經讓他們更加被動和狼狽了。目前的情形是,他們已經沒有辦法保全張二蛋,只能盡最大努力把事情壓縮在最小範圍,減少波及人員。所以是絕不願意讓事態不斷擴大直至發展成一場無法預計的大風暴的。

    可是,戰機稍縱即逝,另一股勢力會允許麼?

    賈古文獰笑起來:「這一次,給你套上實實在在的罪名,張勝啊張勝,我看誰還敢包庇你,誰……還能包庇得了你!」

    「討厭啊你,快把我灌成水耗子了成心不讓我喝湯是吧?灌了個水飽。」秦若蘭又一次從廁所走出來。大發嬌嗔。

    張勝訕訕地道:「不會啊,你想喝我給你盛啊。」

    「喝個屁呀,我現在一碗都喝不下去了。」

    「那沒關係」,張勝壞笑:「我來喝湯。一會兒給你喝湯之精華,濃縮型的。」

    秦若蘭臉紅如血,追打著他,笑罵道:「要死了你。什麼渾話都說!」

    張勝跑回座位端起了湯碗,秦若蘭一見便止了步,笑問道:「好喝嗎?」

    「嗯,好喝。」

    秦若蘭一臉滿足。眼神也柔媚起來:「那就多喝一點兒,涼了就不好喝了。喜歡喝,我以後經常給你做。」

    「嗯。呵呵。有人侍候還真是幸福。」

    「哼。還不是看你累的這樣,我不心疼誰心疼啊?現在知道我地好了吧?」

    「嗯。知道了,秦二小姐呀,是最好的姑娘!」

    秦若蘭坐在對面,拄著下巴嫣然道:「那當然啦,那你愛不愛我呀?」

    「愛!」

    「是不是最愛?」

    張勝滯住,秦若蘭立刻意識過來犯了張勝的忌諱,表情也僵滯了,片刻之後她才強笑著打圓場說:「呵呵,當然不會啦,你還有爸爸媽媽、還有弟弟,他們都是至親的人嘛。」

    「行了!」張勝煩躁地說。

    這句話說完,屋子裡一下子靜了下來,靜的可怕。

    張勝在秦若蘭的注視下慢慢不安起來,他苦惱地道:「你給我點時間好不好,為什麼一定要我說出是不是最愛你?我不是已經和你在一起了麼?」

    秦若蘭直直地凝視著他,一字字說:「你是不是覺得我有點得意忘形,恃寵而嬌了?你是不是覺得你對我好了一點,我就開始不知進退了?你是不是覺得我不再像以前,你肯跟我說句話,肯給我一個笑臉就滿足,變得貪得無厭,越要越多了?」

    「我沒有!」張勝埋頭說。

    「你有!」

    「說了沒有!!!」

    「你撒謊!我為什麼這麼在乎這件事,總想從你口中聽到準確的回答?是因為我在乎你,你的最愛……是不是我,這對我……很重要……很重

    ,可我偏偏摸不到你地心……」

    她說著已淚流滿面:「我從小到大,哭的日子沒有跟了你之後哭的次數多!我跟你,什麼都不求,只想要你的一句承喏,只想知道你是不是愛我,為什麼從你嘴裡說出來就這麼難?優柔寡斷、對感情事放不下、拿不起,比張無忌還張無忌,你還是不是男人?」

    她地肩頭抖動著,輕微起伏顫抖著的纖細身體中,分明又蘊藏著一種強遏的力量。

    張勝直起腰,迎視著她,站起來低吼道:「你究竟想要什麼?我承認自己心裡有了你,也準備好了來接納你,這還不夠麼?為什麼一定要強行抹去我曾有的一切印記,為什麼非要逼著我撒謊?

    有什麼心事你會說出來,但我不會,我會靜靜地一個人躲到暗處舔自己的傷口,直到那傷處痊癒。你不要一次次揭開我的傷口,追問我好沒好,成不成?就算親如夫妻,也有屬於自己的空間,給我時間,給我一點自己地時間;給我空間,給我心裡留點屬於自己的空間,行不行!「

    秦若蘭也霍地一下站了起來:「你自私!其實你心裡是恨著我的對不對?這就是你地心病,如果不是我找你喝酒,如果不是我酒醉與你上了床,你現在正新婚燕爾,享受小璐與你溫柔甜蜜地新婚生活,對不對?」

    「這是事實,對不對?為什麼要否認?但是我沒有恨你,這也是真心話,我說了,那是我自己地錯,或者,誰也沒有錯,我沒有恨過你!」

    秦若蘭的目光像箭一樣射穿了他地眸子,直入他的心底:「你有,張勝,你有的,只是你自己也沒有發覺罷了,其實你心裡一直把她離開的原因完全歸咎於我,這就是你無法徹底接受我的原因。」

    「你們女人,真是不可理喻,不要自作聰明自以為是好不好?她這樣,你也這樣,這到底是怎麼了?」

    張勝氣得團團亂轉,揮著手道:「剛才不是好好的嗎,為什麼要吵,為什麼一定要吵?」

    「因為我們已經走到了今天,所以我想知道,自己是不是走進了你心裡。我想聽你告訴我,你愛不愛我,你有沒有接受我!」

    秦若蘭也火了,柳眉一剔,針鋒相對地說:「你就不能痛痛快地說一句話?」

    張勝頓生反感,反唇相譏道:「怎麼說?告訴你說還沒有,我心裡還有個疙瘩沒消化,我這樣說了你就會因為我的坦率而開心了,那就叫爺們了?

    還是讓我說我心裡只有你,從來沒有愛過別人,說你是我的生命,我的唯一,這樣就可以哄得你開開心心了,你信嗎?跟我在一起,讓你整天以淚洗面是麼?那我呢?我和小璐相處兩年,吵的架還沒有認識你一個月的時間吵的多!」

    「滾你的蛋!」秦若蘭抓起一個碗就砸了過來。

    張勝一閃,碗落到陽台地面上,摔得粉碎。

    秦若蘭一彎腰,抄起拖鞋又丟了上來。

    張勝被她的小辣椒脾氣氣得臉色鐵青,正想衝上去制止她的瘋狂,秦若蘭又搬起了椅子,咬牙切齒地舉起來罵:「王八蛋!我沒她溫柔是不是,我沒她懂事是不是,我一無是處……」

    張勝撲過去一把把她攔腰抱了起來,防止她把這家拆了。

    秦若蘭跟著姐姐練攀巖和散打,無論是力氣還是搏鬥技巧要對付張勝都不成問題。她反手一抓張勝的胳膊,剛想凌空給他一個大背,人已經拎了起來,終於還是又放了下來,轉而氣不過地抓住他的手,狠狠地咬了一口。

    「呀!」張勝一聲叫,抽回了手,手背上整整齊齊兩排牙印。

    「你瘋了你?」張勝怒不可遏:「再鬧就滾出我的家!」

    「王八蛋!」秦若蘭一聽,如同小老虎似的猛撲上來。

    張勝不肯還手打她,舉著手遮擋幾下,只好倉皇抱頭鼠竄,逃到門口時才摞下一句狠話:「好,你不滾,我滾,你就住這兒得了!」

    「砰!」房門關上了,裡邊傳出秦若蘭嘶聲痛哭的聲音:「你有種別回來,永遠別回來!」

    「轟!」地一聲恐怖巨響,電視報廢了。

    張勝穿著襯衫長褲,腳下一雙拖鞋,站在初春的街頭瑟瑟發抖,來回轉悠了半天才想起錢包和車鑰匙全在上衣口袋裡,可他實在沒有勇氣再走上去了,只好打了輛出租車開回公司去。
lifeis 發表於 2008-10-20 14:09

第二卷 歷練人生風波起 第112章 事業愛情兩難顧

冷戰,這一次特別的漫長。

    很快,張勝就通過一些渠道聽說了有人檢舉他抽逃出資正被秘密調查的事,原本他是不可能掌握這方面的消息的,但是現在上面的鬥爭如火如熾,秘密只是相對於普通百姓而言的,在他們之間都是明面上實力的較量,搶的是時間、時機,已經不存在什麼陰謀詭計了。不想張勝就這麼栽倒的人,自然會想辦法通知他,讓他做好準備,爭取擺脫這一罪責。

    張勝還是頭一回聽說這種罪,仔細瞭解之後才知道當初徐海生搞的什麼外資注資,然後再抽離,竟然是犯罪。而這一切全是以他這個董事長的名義做的。

    張勝不禁怵然心驚,那個時代如雨後春筍般出現的公司,假注資是一種普通現像,只要後期經營中不出問題,很少有人去追究,但是現在寶元公司案已經成了個旋轉著的大黑洞,但凡涉及進去的,無不被撕的粉身碎骨,有些人正在著意擴大這漩渦的範圍。

    市裡的在省裡有靠山,省裡的在市裡有爪牙,以寶元集團案為契機,外界聽到的是如火如荼的案件查辦過程,而幕後,卻是刀光劍影的權力鬥爭。

    在這場激烈的廝殺中,他的案子本身已經不算什麼了,這場權力遊戲中,只要需要,就可以犧牲,任何個人都是一件道具,這一來他就隨時可能面臨極大的危險了。

    他緊張起來,想找那位律師密友討教一番,但是這個人很奇怪,只有她打來,很少能打得過去,就像她經常關機一樣,無奈之下,張勝重金聘請了一個律師做法律顧問,仔細討教這方面的知識和可能的應對舉措。

    最後。張勝制定了兩點方案。一是立即聯繫徐海生,因為這件事當初是他辦的,前因後果整個流程他都清楚,假注資的問題需要他的配合才能堵上。

    匯金公司下設批發市場公司、冷庫公司、房地產公司三個部分,再加上總公司最初的賬務非常混亂,只要把資金轉回來,賬簿上再做做手腳,想要查清就非短時日的功夫了。只要能拖過這場權力鬥爭。那時想讓人查怕也沒人有興趣了,只要公司現在經營正常,稅賦照交,誰還有心去管呢?可是要辦成這件事必不可少的就是徐海生地配合。

    二則需要他立即返還拆借的資金。要用這筆錢來充當當初的注資款。

    電話打了近一個小時,張勝除了開始介紹整個情形的期間之外,基本上全是聽著對方在講話。鍾情聽不到兩個人的談話過程,只看到張勝的臉色越來越白。越來越難看,最後握著電話的手一直在發抖。

    電話一放下,鍾情便急忙問道:「怎麼樣?他答應麼?」

    張勝眼簾緩緩垂下,攸閃即逝地一聲笑。笑得鍾情毛骨悚然:「到底怎樣了?」

    「各人自掃門前雪,哪管他人瓦上霜?」

    「那個畜牲溜了?」

    「江湖,沒有朋友……」

    「我早說過他靠不……」

    一句話沒說完。鍾情就聰明地閉了嘴。說道:「怎麼辦?我們不能坐以待斃。能做多少做多少,這公司是你的心血。不能讓它就這麼垮掉。」

    張勝眸子閃爍了一下,忽然抬起頭,定定地看著鍾情,眼中泛起奇異地光彩。

    鍾情被他看得有點發毛,怔忡地退了一步,問道:「你……這麼看我幹什麼?」

    張勝一字字地道:「這兩天,為了應變,我讀了許多經濟法律文件。我們的批發市場和冷庫公司都是子公司,而非分公司,獨立核算,自負盈虧,這樣,匯金實業開發股份有限公司即便牽扯上什麼官司,也不會由下屬的這些子公司來頂缸。可是,為了以防萬一,我們必須做的更全面一些。」

    鍾情問道:「怎麼做?」

    張勝說:「這兩家公司地董事長還是我,我是全資控股的,這就是風險之所在,趁著官司還沒有找到我頭上,馬上變更法人,股權分立,把你和郭胖子、黑子,分別扶正為三家子公司的老總。」

    鍾情吃了一驚:「我們?怎麼可能?姓徐的是第一大股東,他不點頭,怎麼辦得到?」

    「徐海生不肯把拆借資金還給我們,他已經知道這裡發生地一切了,他擔心錢還回來,他什麼都落不下,竹籃打水一場空,所以……他用抵押的全部股份充作還款,徹底跟我撇清關係了。」

    鍾情臉色一白。

    張勝繼續說:「這樣,我就是公司第一大股東,控制著90%的股份,有權做出分立決定。你們在公司服務這麼久,不能一無所得,以獎勵公司股份的名義先轉到你們三人個人名下一些股份,然後再以增持股份,代價是替總公司償還企業欠款和銀行貸款地名義撥給你們一部分股份,讓你們三個成為下屬子公司的控股人,我的名下保留小部分,這樣一旦匯金被罰沒,也能最大限度地……」

    「這不行,我反對,這不是在瓜分你地財產嗎?」

    「反對無效!只有這樣,才能最大限度地保全我地財產,我的事業!我不想我辛苦努力建設地一切一夜之間煙消雲散。徐海生這個人嗅覺非常靈敏,他這樣小心,一副如臨大敵的樣子,必定是感覺到了什麼。」

    「怎麼會呢,我們和寶元的關係,還不足以讓我們來承擔他們的債務吧?再說,即便抽逃出資罪成立,也沒有拿公司抵債的道理。」

    張勝嘴角一翹,冷冷笑道:「我看穿了,這兩天,我也瞭解了一些發生在上面的事情。你說的是法,是常規,但我說的是政治,為了政治利益被犧牲,稀奇麼?」

    這時手機響了,張勝一看,是秦若蘭的號,順手又關掉了,繼續吩咐:「要快。必須馬上做!」

    他叫辦公室的人通知郭

    黑子馬上趕來,然後對鍾情又說:「匯金實業這塊牌不住了。當然,我說的是最壞的情形。一旦發生這樣的情形,那麼至少通過你們,我還可以保全我的實業,我創立地公司,這是最重要的。何況,在你們的公司,我還擁有股份,不至於赤條條來去空空。」

    鍾情知道現在不是感情用事的時候。沒時間上演悲情戲了,她緊張地問道:「那……房產開發公司呢?這一塊原本是由徐……負責的,等徐海生的傳真文件一到,就歸屬你的名下了。要不要做處置?」

    張勝搖搖頭,說:「人要知足,見好要收。我必須得留下一塊肉,而且必須留下最大的那塊肥肉讓人分。光留一個總公司地空殼,太侮辱別人的智商了。房產開發公司留下和總公司、和我同生共死吧,不過在我眼裡。水產批發市場和冷庫公司才是最重要的兩個實體。才是能夠雞生蛋。蛋生雞的老本。」

    一切以最快地效率在進行,張勝一旦被限制了自由和權利。那時就無法再辦成這件事了,張勝火速召來張勝和黑子,把這件事向他們佈置了一番,兩個人一下子從打工崽變成了老闆,都有種做夢般的感覺。

    郭胖子還好些,一切盡在不言中,黑子則興奮得滿臉紅光,興奮過後,想到張勝面臨的情形,黑子拍著胸脯保證一定替張勝保全屬於他的那一份,而且還會讓它變得更形壯大。

    張勝聽了只是笑笑,他已身心俱疲,全身地力氣好像都被抽走了。

    吩咐完畢,命各人火速行動,務必馬上把相關法律文書辦妥之後,仔細又想了一遍有無漏洞,張勝才抓起電話給秦若蘭打回去,可是秦若蘭的手機已經關機了。

    張勝蹙了蹙眉,摞下電話總覺得心神不寧,想打電話到她家去,猶豫半晌,撥通的卻是李浩升的手機。

    「浩升,你在哪兒?」

    「什麼事?」李浩升地口氣有點不善。

    「呃……你知道若蘭在哪兒麼,我有點事……」

    「她不想見你。」

    張勝立刻反應過來,問道:「你知道了?」

    李浩升口氣很沖:「我什麼都不知道,她原來說不出國了,但是現在又說要出國去,老頭子找人給她辦了護照,我想著朋友一場,該讓你也來送送,她說什麼也不肯,那些含含糊糊的話我就是傻瓜聽了也知道了。」

    他的聲音提高起來:「張勝,我二表姐地脾氣我知道,雖說脾氣火暴點,可是對人好起來絕對沒說地,她長這麼大就沒談過戀愛,你是第一個,現在你把她氣到出國……」

    張勝接口道:「浩升,你聽我說……」

    「你還說什麼?她原來什麼樣,現在什麼樣?瘦得下巴尖尖,臉上就剩兩隻大眼睛了,一陣風都能把她吹得走,你們之間地事輪不到我過問,不過我拜託你,不要再折磨她了。」

    「你***閉嘴,她現在在哪?」張勝突然遏制不住憤怒,跳起來拍桌大吼。

    「機場!1070次航班,四點二十地

    「幫我攔住她,有什麼事等我到了再說。」

    「來不及了,她已經過了安檢口。」

    說完,電話關了。

    張勝看看手錶,跳起來就往外跑,驅車沿環城高速直奔機場。

    一路上,他的心跳如奔雷,莫名的恐懼感讓他的手腳冰涼,一直在簌簌發抖。

    一直以來,他都知道秦若來會守在他身邊,從來沒有想過去刻意的經營這份感情。可是,愛不是一成不變的;愛也不會永遠保持激情;哪怕是人世間傳頌著的愛情故事中最完美的情侶,他們的感情也不會永遠只定格在最熾烈的一刻。愛,需要經營,需要潤滑……

    當秦若蘭要離開的時候,他終於知道,其實……他是愛她的。

    「各位旅客,您乘坐的C1070國際航班現在開始檢票登機,請在5登機口登機……」

    秦若蘭提起手提箱,嗒然若失地從座位上站了起來。

    下意識地回了回頭,看到的卻是一面牆壁。

    「罷了,走吧,一切都是夢幻一場。」

    秦若蘭低下頭,忍下了眼中的淚

    「沒有你時,我戀戀的不想走。當我以為我擁有你的時候,想不到我們之間的距離反而更遠了,終究,我還是要走的。」

    遞過機票,收回機票,秦若蘭機械地往裡走。

    「勝子,你可以為小璐站在路口等上一百天,卻吝於接我打的一個電話,我留下還有什麼意義?如果,只是如果,你對我能有對她的一半好,我都會知足的……」

    張勝衝進了機場候機大廳,汗流滿面地看看手錶425分。

    「同志,1070次航班走了沒有,我

    張勝太陽穴上的青筋直蹦,咨詢台的那個服務人員看了看他焦急的樣子,指指電子顯示牌說:「喏,已經起飛五分鐘了。」

    「什麼?」張勝暴跳如雷:「你們搞什麼啊,該延誤的時候不延誤,不該延誤的時候瞎延誤,這麼準時幹什麼?這麼準時幹什麼?」

    他把桌面捶得山響,許多人注目望來,那名工作人員舉起對講機,似乎要叫保安了。

    張勝失魂落魄地離開咨詢台,喃喃地道:「飛了,已經飛了。」
lifeis 發表於 2008-10-20 14:09

第二卷 歷練人生風波起 第113章 世事黃梁夢一場

傍晚,張勝走出他在玫瑰路的家。

    這裡,曾是他想築就的愛巢,可是,第一個他心愛的姑娘,他沒有把握住,眼睜睜看著她走開了。第二個,他明明可以把握住,最後還是被他親手推開了。

    家裡很乾淨。

    吵架的那晚他回到了公司,第二天回去取手機和錢包,屋裡還是一片凌亂。他拿了東西就走了,也無心收拾。

    此番再來,屋裡已經乾乾淨淨,一塵不染,秦若蘭一定是在第二天或者更晚些的時候重新趕回了這裡,把一切收拾乾淨。她心裡也想著要破鏡重圓的吧。

    昨天,那個電話打來的時候,他正有重要的事要做,只想著大事吩咐完畢,再打電話給她。兩個人的氣,過了這麼久也該消了,其實他的心底也有些期待,期待兩人的復合,期待她的笑臉。

    可是,她等了他那麼多次,等了那麼久,為什麼偏偏這一次,卻等不了一個小時。

    造化弄人啊。你偶爾幽默生活一下沒什麼,偶爾被生活幽默一下卻是慘不忍睹。張勝想起這一切,真有種哭笑不得的感覺。

    玟瑰小區不遠處一個髮廊,幾個衣著可疑、面目可疑的女郎審視地打量著這個男人,他穿著白襯衫,薄絨線衣,沒有外套,像是下樓散步的,應該沒生意可做,於是她們紛紛又轉過頭去。

    一個二十多歲的年青人騎著輛破舊的二八自行車從眼前駛過。那模樣,像極了兩年前的他,一個穿十塊錢一件的廉價襯衫、吃一塊五一碗抻面的小工人。

    看著那個人的背影,怔怔地想著變化種種,張勝有種做夢似的感覺。在時光中轉了個身,忽然之間他就成了千萬富翁。兩年來的精彩是他從來沒有想過的,這一切究竟是真還是假,會不會只是一場繁華而空虛地夢?

    髮廊正在放《流光飛舞》這首歌,張勝知道,下一首一定是《一剪梅》。他把今晚《音樂之聲》檔期節目全部買斷了,整個時段就會播放這兩首歌。

    這是他送給秦若蘭的歌,儘管她聽不到。

    「半冷半暖秋天,熨貼在你身邊,靜靜看著流光飛舞,那風中一片片紅葉,惹心中一片綿綿,半醉半醒之間。再忍笑眼千千,就讓我像雲中飄雪,用冰清輕輕吻人臉,帶出一波一浪的纏綿。留人間多少愛,迎浮生千重變,跟有情人做快樂事,別問是劫是緣……」

    張勝心想:「沒有關係的。等她到了倫敦安頓下來,有了地址和電話,我再聯繫她,大不了。我親自跑一趟,去英國找她,站在她的門口等。半夜給她唱情歌……」

    「像柳絲像春風。伴著你過春天。就讓你埋首煙波裡,放出心中一切狂熱。抱一身春雨綿綿……」

    張勝踏著歌聲往回走,剛剛走到樓下,恰好遇到幾名從樓上走來的人,都穿著警察制服,其中一個看見張勝先是一愣,然後舉起手中一張紙看了一下,問道:「你是張勝?」

    張勝也是一愣,順口答道:「是!」

    「你涉嫌行賄罪和抽逃出資罪,請跟我們走一趟。」

    張勝臉色一白,他沒想到這麼快就開始調查他,從這情形看上邊的鬥爭已經非常激烈,進入白熱化狀態了。幸好他該做的利用昨天和今天上午地時間已經全做完了。

    他深深吸了口氣,說:「我……可以給家裡打個電話嗎?」

    一名警察板著臉說:「不必了,我們會通知你家裡的。」

    「那麼……我上樓穿件外套行麼?」

    「不需要,我們會通知你家裡給你送的。」

    張勝心裡一沉,他猛地意識到,他的案子,已經不是接受調查那麼簡單了。

    鍾情一連打了十幾個電話,但是張勝就是不接聽,她知道,已經出事了。警察可是先來了公司,沒有見到張勝本人,於是索要了他地住址才走的。

    鍾情急得團團轉,咬了咬牙,她翻開張勝的記錄本,找到了徐海生的電話。

    「喂?」鍾情地聲音有些發顫。

    「哪位啊?」懶洋洋的聲音,旁邊還有女孩子嬌笑的聲音,和一串嬌暱的日語。

    鍾情強忍嘔吐般地感覺,說:「張勝被抓起來了!」

    「什麼?哦……哈哈哈哈,鍾情,是你呀。我的傳真文件已經發過去了嘛,我和匯金公司已經沒有任何關係了,這件事,找我有什麼用?」

    鍾情咬著牙:「當初,是你出主意找人代辦註冊資金的,怎麼能說和你沒有關係?警

    逮捕他地罪名之一就是抽逃出資,只要你肯幫忙,把抽資地漏洞彌補上,他就不會有事。」

    徐海生地語氣冷淡下來:「很晚了,如果你要打電話和我這老情人調調情呢,我不勝歡迎,其他的事,恕不奉陪!」

    「無恥!」

    「哈哈,我倒忘了,你怎麼會找我重敘舊情呢?這麼關心,你是喜歡了張勝那小子了吧?」

    「徐海生,如果張勝有事,我不會放過你!」

    「你奈我何?」

    「你會知道地!」

    「喀嚓!」電話摞了,鍾情也恨恨地摞下了電話。

    徐海生摞下電話,隱隱有些不安。張二蛋那裡他不怕,他只是一個中間人,一個客,再怎麼算,這罪責也算不到他的頭上。而張勝則不然,且不說許多事是在他的指使下辦的,而且一直到昨天以前,他都是公司第一大股東,如果張勝為了脫罪亂攀咬,很難說不會把他牽連進去。可是……,救他出來?當今這種局面,哪有這種能量?

    徐海生嘴角又露出那種令矢野麗奈不安的笑容,「既然不能救他出來,那就在倒塌的牆上再重重壓上一塊石頭,讓他永不見天日吧,該棄子時得果斷棄子。防患於與燃,這樣最安全。當初麥曉齊如此,張勝也該如此!」

    他翻著手機號碼,最後撥響了一個電話:「喂,是我。我和你說過的那個人……,我知道,他已經進去了。你想想辦法,讓他再也別出來了。」

    電話裡的男人聲音說:「不好辦啊。這事亂來不得,我們也得依法辦事啊。」

    「少跟我唱高調,坐實他的罪,讓他蹲在裡面。給你三十萬,如果你能找人在裡邊幹掉他,八十萬!」

    電話那邊沉默了,過了半晌。那個聲音說:「我試試看,見機行事。」

    徐海生滿意地掛了電話:八十萬摞在桌上,差不多有一米高。雇兇殺人,可以殺幾十個;姘女模特可以姘一百多個。擠滿一屋子……,誰能禁得起這個誘惑?

    起風了,微風掠過燈影搖曳的街市。滿城枝葉婆娑。就像夢中的歎息。

    張勝被帶著進進出出。也不知道走了幾個衙門,最後被帶到了一個熟悉的地方。當年他用自行車載著小璐來過的那個看守所。

    車停下了,一個人跳下車去辦手續,張勝靜靜地坐在車上,面無表情,也不知在想些什麼。其實他什麼都沒想,整個大腦都處於當機階段。

    一個警察看了看他,摸出支煙遞給他,張勝默默地接過來,那人給他點上,自己也點上一支,對面而坐,默默地吞雲吐霧起來。

    過了許久,辦手續地人回來了,大門打開,車子向內駛去,一直開到大牆下,武警做交接,過過警戒線,進入監區。高牆,鐵絲網,哨兵肩頭鋒寒的刺刀,一一閃進眼簾,張勝有種跨越時空進入戰爭年代的感覺。

    他被押進辦公大廳,警察和看守所做交接簽字,一個看守所的警察走過來,上下看看張勝,問道:「身體怎麼樣,有沒有什麼傳染病?」

    張勝搖搖頭,那個警察一甩頭:「進來!」

    張勝被帶進辦公室,那個警察看了看他,淡淡地說:「脫衣檢查!」

    張勝站著沒有動,旁邊過來兩個衣著像是犯人或是工人的傢伙,凶狠地道:「聽到沒有?脫衣檢查!」

    後來張勝才知道,這兩個傢伙是自由犯,就是已經判了刑,但是刑期較短,沒有什麼危險性,在裡邊成了免費小使喚的犯人。

    張勝木然地開始脫衣服,抽去皮帶,脫掉皮鞋,兩個自由犯按按掐掐的開始檢查他身上有無傷痕和夾帶,張勝心裡充滿了羞辱感,覺得自己簡直就像是一頭任人擺佈的牲口。

    那個民警則坐在桌後把張勝地物品一一記錄在案,這時一個自由犯拎起張勝的皮帶和皮鞋,仔細看了看。

    張勝的皮鞋和皮帶都是名牌,哪個也得一兩千塊,那個自由犯眼睛一亮,湊過去對那個民警耳語了幾句,那個民警筆下頓了一頓,眼睛微抬,瞟了張勝一眼,輕輕咳了一聲,那個自由犯心領神會,便把這兩件東西放到了一邊。

    張勝光著身子、赤著雙腳被叫到桌前簽字,那個警察臉上露出了一絲比較和靄的笑容:「家裡電話號碼留下來吧。」

    一個自由犯趕緊替民警解釋:「通知了家裡,才好來給你購買洗漱用品和被褥啊,另外呢,這裡週六週日只供應兩頓飯地,你要是不習慣,也要交錢才

    吃,懂不懂?」

    「哦!」張勝想了想,沒敢留下父母和兄弟的電話,他們都是老實巴交的工人,能拖一天是一天,他不想讓他們擔驚受怕,於是把鍾情的電話留了下來。

    隨後一個自由犯拿過號衣、拖鞋讓他換上。張勝地號碼是C勝覺得這號碼有些眼熟,忽地想起秦若蘭乘坐的班機號,頓時汗毛都豎了起來:冥冥之中,莫非真有什麼神祇在那裡默默地關注著人世間的一切?蘭子,這是我的報應麼?

    接著,他又領到一床薄薄地軍被,張勝抱在手裡。想必是看在鞋和皮帶的份上,那個管教又給他代墊了五十元,拿了購物卷。一個自由犯咋唬道:「這可是管教替你墊的,記得家裡送錢時還上。」

    那個民警笑笑,說:「跟我走吧!」

    張勝點點頭。默默地跟在他地背後。初進宮地人到了這地方都有點發懵,聽著那空曠地腳步聲,張勝都覺得滲得慌。

    過了「大閘」,進入桶道,然後是牢區。鐵柵欄裡的犯人,都用古怪地眼神打量著這個新來的人,那眼神,像極了剛剛關進牢籠野性未馴。仍想要擇人而噬的野獸,充滿了危險的感覺。

    「一進牢門,心驚肉跳

    兩扇牢門,一大一小

    三頓牢飯.

    四面高牆

    張勝看了一眼。一個像黑鐵鑄就似的漢子坐在牢房靠牆的一側,拍著大腿,用一種揶揄的語調地在說話。

    「五湖四海,都來報道

    六親不認。只認管教

    七情六慾,全部忘掉

    八條監歸,條條背到

    九……」

    「閉嘴!」一個管教喝了一聲,那個犯人懶洋洋地笑笑。閉上了嘴。

    張勝這時才恢復了幾分神智,怵然發現,他已經被送進了看守所。這裡關著的。都是他一向看不起地人渣。罪有應得的壞蛋。而現在,他也成了其中的一員。看著昏暗燈光下那一雙雙野獸般的眼睛。張勝不寒而慄。

    兩年前,他抱著不惜蹲大獄地風險,抓住了他人生的最大一次機遇。他似乎成功了,風光無限,轉瞬間,他成了階下囚。兩年前,他打算一旦失敗才去承受的結局,卻在他以為已經成功之後突然到了,猶如黃梁一夢。

    現在,他的未來已不是夢,而是做惡夢。

    想起這一切,張勝也不知是該哭還是該笑。

    他仰天長長呼出一口氣,突然旁若無人地大聲念道:「一切有為法,如夢幻泡影,如露亦如電,當作如是觀!」

    「老實點!」一個管教狠狠推了他一把,張勝一個踉蹌,念地聲音反而更大了:「一切有為法,如夢幻泡影,如露亦如電,當作如是觀!」

    那名管教剛剛舉起手,旁邊牢房忽然傳來一個淡淡的,但是明顯是發號施令慣了的聲音:「有點意思,他是什麼人?」

    旁邊是個單間,張勝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頭也沒回,被另一個管教押著向前走,剛剛舉手準備打人地那個管教卻停了下來。

    這個單間關的自然也是犯人,可是無論是裡邊的佈置還是那個管教地態度,卻又不像面對一個罪犯。

    床鋪、枕褥,居然還有一張桌子,桌上還有一盞檯燈,坐在那兒地男人沒穿囚服,而是一件看起來很昂貴地名牌睡衣。這個男人看起來有四十多歲,但是只看他的眼神,會更年輕一些。相貌很普通,氣質卻很儒雅,坐在那兒,居然有種淡淡地書卷氣撲面而來,就像演《紅頂商人》胡雪巖的陳道明扮相。

    他的手裡拿著一份報紙,手邊有一杯茶,在檯燈下映得清冽,水中芽芽直立,一旗一槍,這是極品雨前。

    「文先生……」,那個管教用慇勤得有點諂媚的聲音對那犯人說:「剛送進來的,行賄外加抽逃出資。」

    那個犯人做出了「哦」的口形,卻沒發出聲音。他點著頭,用頗覺有趣的眼神瞟了眼張勝的背影,然後向這管教擺擺手,笑笑。

    「不打擾您了,」管教客氣地說,快步向張勝追去。

    「嚓!」一個號房的鐵門被打開了。

    「進去!」張勝被推了一把,不由自主地就撞了進去,再抬起頭,就見狹長的過道一側,是半米多高的大通鋪,有那坐著的,脖子慢慢向他這邊扭過來,速度慢得就像生了銹,有那躺著的,懶洋洋的正坐起來,姿勢千奇百怪,就像佛堂裡的五百羅漢,鬼氣森森。
lifeis 發表於 2008-10-20 19:43

第二卷 歷練人生風波起 第114章 殘酷人生新一課

是九個還是十個,張勝沒有去數,眼中飛快地閃過的是搖晃的大腿、摸著下巴的手指,還有猙獰的眼神。光頭羅漢們臉上的神氣讓他有種被一群狼包圍著的感覺。他站在門口,一動不動,身後的鐵門“鏗”地一聲關上了,張勝的身子一激靈。

    “為嗎進來的?”大通鋪盡頭一個人慢條斯理地問。

    總共不到15平米的空間,大通鋪上睡了近十個人,著實擠了點,但是那個人一個人佔了三個人的地方,左右都很寬敞。

    “老大叫你呢,東西放下,快過去!”旁邊炕上有人揣了他一腳。

    張勝知道在這兒耍不得橫,他忍著氣把東西摞下,走到那人身邊,旁邊馬上又有人喊︰“蹲下,蹲下,怎麼一點規矩都沒有?”

    張勝看看他們,剛一猶豫,就有一個人跳下來,重重一拳打在他的胸腹之間。

    “呃!”張勝悶哼一聲,一下子半跪在地,捂著腹部,痛得喘不上氣來。

    “媽的,不管你在外面是什麼人物,進來了就得守這里的規矩,怎麼,不服?不服起來練練。”

    “不許吐了,怎麼吐的就給我怎麼舔回去!”幾個大漢不懷好意地冷笑。

    張勝蹲在地上干嘔了一陣,慢慢抬起頭,仰視著坐在鋪上地大漢。很普通的一張臉,臉上有點橫肉,眼神里帶著種似笑非笑的神情,一塊塊凸起的肌肉說明他有著過剩的精力。

    好漢不吃眼前虧,軍隊里還欺負新兵呢,何況是號子里。張勝听說過“服水土”和“過堂”這種事。他低低地喘息了幾下,向那明顯是頭鋪的男人低低地叫︰“大哥!”

    “什麼案子?”

    “經濟犯罪。”

    “具體點。”

    “行賄、抽逃出資。”

    “逃什麼?你說明白點。”

    張勝咽了口唾沫,簡單地說了一遍,那人恍然︰“哦,原來是個大老板,頭回進來吧?”

    “是!”

    “叫什麼?”

    “小弟叫張勝,初來乍到,大哥請多關照。”張勝盡量裝得畢恭畢敬,免得這幫暴力份子再對他飽之老拳。

    那一拳把他打醒了,在這地方。就是渾身武藝也別逞能,就算你一個能打八個,你也不可能24小時不睡覺,在這逞能那就是裝B。好漢不吃眼前虧。

    那人陰惻惻地笑起來︰“這種地方。談不上誰照顧誰,自己有點眼力件,就會少惹很多麻煩。嗯……,以後叫我甄哥就行了。今天晚了,有什麼規矩,明天再給你講,去吧,把頭睡去。牆上有監規和作息時間表,有空看看。三天之內。監規得給我倒背如流。”

    “是,謝謝大哥!”張勝沒想到這麼容易就過關了,緊張地情緒放松下來。暗暗松了口氣。

    過了一段時間之後他才知道,這個看守所去年“過堂”時死過人,所以管教嚴厲吩咐那些頭鋪們不能太過火。所以他很幸運,真正的“過堂”這兒已經取消了。

    不過新來的犯人想要整治照樣有的是辦法,不一頓打你個半死,軟刀子割肉也能讓你整天生不如死。同時,也不是所有的號房新丁一到就大加整治的,有點心計的頭鋪會等,至少等到第二天,因為他需要弄清楚新丁的背景。

    一般背負殺人命案的嫌疑犯是不打的;道上有號地大人物,那也是不打的;被管教關照過的,不打;還有一種打不打在兩可之間,那就是有錢人,只要你識相,好煙好菜的供著,不叫人討厭,那頭鋪就會照顧你。

    這時已經很晚了,但是燈是徹夜長明地,只不過夜間地燈光線嚴重不足,還不致影響了睡眠。

    張勝走到大通鋪最外面,這里是一道矮牆,一走到牆邊,一股淡淡的尿臊味就飄了過來,矮牆里面,便是方便的蹲坑。

    張勝不由得皺了皺眉頭,旁邊一個滿臉胡薦的男人給他挪出點地方,張勝便輕輕地爬了上去。

    土炕,但是很干淨,只是下面只墊著些紙殼,躺上一會就潮冷澈骨。張勝剛才蹲在地上時,注意到地面也特別的干淨,手按在那兒一點灰塵也沒有,看來每天打掃的非常勤快。

    打掃號房就是他旁邊那個胡子的活,從明天起,這活大部分就歸他了,所以這些人里對他的到來最表歡迎的就是方才給他挪地方地人。

    “秦家誠”那人伸出了手。

    “秦哥”

    秦家誠笑了︰“不敢,這里能稱大哥地不論歲數,頭回進來吧,不用怕,熟了就好。”

    秦家誠比他早到沒幾天,剛轉過來的。他是外地人,犯人里邊外地人比本地的受欺負,方才又听說張勝是大老板,知道不出意外地話,用不了幾天這人就得晉位超到自己前面去,所以熱情中有些曲意接納的意味在里面。

    他是農民,早在88年就因為盜竊拖拉機被法院判了3年,後來因為越獄又被加刑1年,一放出來繼續作案,盜竊一輛貨車連夜開到另一個城市只兩萬塊錢就給賣了,然後被抓,再判刑,出獄後繼續偷,因連續犯案,且金額越來越大,這次被判了無期,他不服,此時正在上訴期。

    “不許說話!”一個警察手中的警棍在鐵柵欄上一敲,凶狠地瞪了他們一眼,然後走過去了。

    兩個人地聲音放小下來。張勝看看警察走了,低聲說︰“秦哥,這兒的獄警打人嗎?”

    “打,當然打,不打何以服眾啊?嘿嘿,進來的哥們都是三山五岳的好漢。他不狠,降不住。不過到了監獄那邊不打……”

    “哦!”

    “那邊是拿電棍捅,一捅一哆嗦,尿都憋不住。”

    “說說,到底咋進來的,能判幾年?”

    張勝搖搖頭,盯著對面牆上,牆上貼著監規和生活日程表,只是光線暗,只有標題可以看得清晰。

    “嗯咳”。耳邊遠遠地傳來頭鋪甄哥的一聲咳嗽,秦家誠忙住了嘴,拍拍他肩膀,示意他趕緊睡了。自己一翻身倒下。片刻便無聲無息了。

    張勝怎麼可能睡得著?他想家里,想父母,想公司,想著案子會怎麼審,在看守所能待多長時間,問題是他現在什麼也不知道,沒有任何可供思考地資料。也不知過了多久,他才朦朦朧朧的有了睡意。炕上越來越陰冷,不過他真的是累了。

    蜷著身子。兩只眼剛剛合上。旁邊突然有人蹭地一下坐起來,鏗鏘有力地大聲說道︰“到!政府好,報告政府。我叫劉巍,今年32歲,因涉嫌強奸犯罪,于1997年8月14日被黃山路派出所依法刑事拘留,現案件已到預審,報告完畢,請政府指示!

    “去你媽的,又抽瘋了你!”睡在他上首的老犯劈頭蓋臉就是兩個大嘴巴,低吼道︰“再吵醒老子,要你好看!”

    那個睡魔癥了的犯人被兩個嘴巴打醒了,連聲道欠,然後在這人一聲罵、那人踹一腳的情形下悶中吭聲地躺下了。

    “唉!”張勝在心里輕輕嘆了口氣︰“我身邊躺著的,都是些什麼人渣啊!什麼時候我才能出去?什麼時候?”

    張勝心里一番氣苦,翻來覆去,折騰了半宿,剛迷迷糊糊閉上眼楮。

    “叮,一陣暴躁的電鈴劃破空氣,六點鐘,起床鈴響了,有人敲牆招呼大家起來,是頭鋪甄哥。

    “起來啦,起來啦!都起來!”

    身旁一個個面容憔悴,毫無血色的面孔陸陸續續醒來,仍然打著呵欠,看地出,他們是多麼不願意從夢里醒來啊。

    張勝睜開眼的瞬間,有片刻的失神,片刻之後,才恍然地真正醒過來,意識自己是在看守所了,是一名在押犯罪嫌疑人了。

    大家混亂地動作著,忙著穿衣疊被,甄哥卻只是擁被而坐,沉著一張臉。張勝和老秦資歷最淺,負責給頭鋪二鋪打洗臉水,兩人一人拎個洗臉盆走出監室,張勝這才頭一次看清院子里的情形。

    六點鐘,天上還有幾顆星在閃著模糊地光。涼入心脾地寒風吹透他單薄的衣服,肌肉有些瑟瑟發抖。南牆正中的上頭,亮著一盞昏黃的燈。院子西面盡頭是一個水籠頭,每個監舍里都有一兩個犯人在那排隊打水,想必都是新來不久的犯人。

    張勝是新兵,頭發還沒剃,便有許多人向他這里看,還有人高聲喝問著老秦問張勝犯了啥事,大家說話總要帶上兩句髒話,彼此嘻嘻哈哈全無張勝那樣的苦瓜臉。

    還好,這個時候是不會有人為難他的,和老秦回到監舍時,甄哥已經在檢查疊被情況了。

    “見稜見角啊,得疊成豆腐塊兒!”,邊說著邊用腳踢翻了兩個人的被子。

    走到張勝的被子前時,張勝沒來由地有點緊張,甄哥回頭看了張勝一眼,只從嘴縫里冒出兩個字︰“重疊!”

    等頭鋪甄哥洗完臉,然後才是輪流上廁所,上廁所有時間限制,不管上大號上小號就是一分鐘,听得張勝眉毛直跳,要在這里生活,別地不說,光是這件事也得經過一番訓練才能適應得了。

    上過大號之後,天氣漸漸明朗起來,曙光透過窗口的鐵柵欄鑽進監舍,牢房里逐漸明亮起來。這時,那個偷車慣犯老秦從暖氣片後面抻出兩塊破抹布,在洗過臉地水里投了投。然後擰干,示意張勝蹲下,和他一起擦地。

    張勝注意到,他擦地非常仔細,哪怕那里一點灰塵沒有,也要非常認真用力的擦。見張勝看他。老秦笑笑,低聲對他說︰“認真點,目的不在于干不干淨,而在于練新人,讓你服水土。有一寸地方沒擦到,拳腳伺候。”

    張勝看看足以參加全國衛生模範房間的地面,也老老實實地在本來就干干淨淨的地面上徒勞地蹭了起來。

    然後便是個人衛生,張勝在小賣部買了一個塑料缸子,一支牙刷和一管牙管。牙刷兩元,一小管牙膏四元。貴得離譜。結果一刷牙,滿嘴毛渣子,全是假冒偽劣產品,如今境況如此。張勝只得湊合了。

    吃飯地時候。張勝領到了一個鋁盆,一個塑料飯勺,听老秦說,兩年前這個看守所還是用筷子的,不過後來有人用筷子戳喉自殺了,便一律改成了塑料勺。

    不過……,他詭秘地說︰“其實人要想死,咋攔也攔不住,塑料勺磨尖了。一樣是殺人自殺的利器。”

    張勝听了。想起麥曉齊之死,心中掠過一絲寒意。

    輪到這個號房打飯時,大家都從大通鋪下邊的坑洞里拿出飯盆。依次走了出去,張勝見了忙也跟上去。一個長發飄飄的男人穿著件黑色的白大褂,手里拿著只塑料瓢,威風八面地站在那兒,腳邊兩個髒兮兮的鐵皮桶,一個桶里是玉米面糊糊,一個桶里是窩窩頭。

    拿了飯回來,大家或站或坐或蹲地開始吃飯了,屋子里一片“唏哩呼嚕“的聲音。沒人說話。粥很少,窩頭很小,粗糧,張勝小時候是窮孩子,倒能吃得慣,三下五除二便消滅了自己那一小碗清粥和兩粒窩頭。這時他才注意到別人喝粥都是轉著圈一小口一小口地抿,就像在品瓊漿玉液,而那窩頭,他們是用指甲一粒一粒地掐著往嘴里送的……

    “著啥急呢”,半夜喊報告的強奸犯劉巍訕笑他︰“進了這里,啥也沒有,就是有時間。”

    “啪!”後腦勺挨了頭鋪甄哥一巴掌︰“吃你媽地!”

    劉巍敢怒而不敢言地低頭繼續喝粥,強奸犯名聲不好听,他在這里面被收拾的次數最多,雖說現在資歷還算老,不過照樣不吃香。

    老秦蹲在張勝旁邊,左右看看,悄聲問道︰“昨晚剛進來,家里肯定沒得消息,不過今天該來看你了吧?”

    張勝一喜,忙問道︰“這里可以見客?”

    老秦嘿地一笑︰“你沒定案呢,咋見?除非你是文先……,呵呵,我的意思是說,今天家里人肯定要給你送些吃用之物,記著,到時孝敬孝敬老大,老大一高興,新兵的罪你能少受九成。”

    張勝恍然大悟,有錢能使鬼推磨,何況是犯人?外面是個大社會,這里是個小社會,這個社會比外面地社會更現實。

    早餐之後是學習時間,基本上就是大家坐在那兒扯淡。都是天天見地那麼幾個人,他們之間已經沒有什麼話好說了,所以平時只是無精打采地在那兒坐著,直到讓他們開工勞動。今天有新丁到了,是他們很高興的事。

    每來一個新人,就會有一個新的故事,這些寂寞的犯人喜歡听新人講述自己的經歷,那時,是他們最用心的時候。張勝本想趁空把監規、犯人行為規範一類的東西都背下來,因為這些是需要一周內必須背熟的,可是大家都要求他講講自己的事,他初來乍到,這個號房地人對他相對來說又比較友善,便對大家講了起來。

    他講他地下崗,講他做小生意失敗,講他遇到暗戀的女孩,一開始只是淺談而止,但是說著說著他已浸入自己的回憶當中,那故事便也說得感人起來。張勝親眼看到,有地老犯不知因為哪句話引起了他的共鳴,眼楮里居然溢出了淚水。

    頭鋪甄哥抿著嘴唇听著,听到他說徐海生見死不救,逃之夭夭的時候才罵了一句︰“個狗操的!”
lifeis 發表於 2008-10-21 12:57

第二卷 歷練人生風波起 第115章 適者生存定法則

這些犯人雖說粗魯,卻重視江湖義氣,最恨的就是兄弟背叛。頭鋪甄哥聽他說著自己的經歷,越聽越是生氣,他使勁一踹前邊那人的屁股,說:「搓個火兒。」

    那人蹭地一下躥到地上,從他的那個坑洞裡一通翻,取出個紙疊的小盒子,裡面有點煙灰。他又從打在被垛中的褥子一角拽出一點棉花,撕成薄薄的一片,把少許煙灰倒在上面。然後把這一小片棉花細細地捻成小紡錘形,煙灰被搓實後,右手抓緊鞋,左手按在右手上,雙手用鞋底按住小棉花棒用力迅速前後搓動,搓不了幾下,雙手用力往外一推,鬆開手,取出棉棒,抖一抖,吹一吹,棉棒中間就冒出一股黑煙:著了!

    張勝看得目瞪口呆,與此同時,甄哥從自已的炕洞下摸出個煙頭來,寶貝疙瘩似的嗅了嗅,然後又褥子下找出一塊報紙,撕下二三公分寬,六七公分長的一條,拆開煙頭,把煙絲仔細揉到報紙條上,搓啊搓,幾下就搓成了根一頭細一頭粗的「捲煙」!其作工之精緻,技術之熟練,當真是聞所未聞,見所未見。

    煙也捲好了,火也搓著了,頭鋪盤腿坐在自己鋪上,煙灰盒就放在跟前,以便攢住煙灰供下次搓火時用。他瞇著眼抽著那支「捲煙」,其他人都極度渴望地盯著那繚繞的煙霧。細細的一根「捲煙」被他抽了一半。

    他意猶未盡地呷呷嘴,說:「哥們。你這事兒,姓徐地那孫子要是不扔下兄弟,沒準兒就趟過去了,要快意恩仇,懂嗎?你這案子沒啥大不了,又不是死罪,人活著就行,活著就有希望。來,抽一口。」

    老秦忙推了他一把。替他說道:「謝謝老大,謝謝老大」,然後趕緊把煙接了過來。張勝接過來只吸了一口,看到四周眼巴巴的目光。便把煙遞給了下一個人。

    「有點眼力件兒,不用人教,挺懂規矩!」頭鋪老甄滿意地笑笑。

    煙頭傳到最後一人,已經剩下不到一厘米了。手指燙得捏不住,一個人從笤帚上拽下一根細桿,一折為二,夾著小煙頭仍舊猛抽。直到這根煙全部成灰。

    號房裡的老二方奎說道:「不過,還是得上下打點才行,不然就不好辦。如果再有人特意想整你。要出去也不是那麼容易。這進來吧。沒咋地呢先整個刑拘,然後檢察院才批捕。不夠捕的要不放了,要不撤捕勞教。

    話說回來,這勞教還不如判刑呢,勞教苦啊,把人當牲口使,累出屎來都不饒你,寧捕不勞,進來過的都知道。就說你吧,人先拘進來了,然後才批逮捕證,然後就等起訴,開庭,一次不行兩次,判完了,不服氣還得上訴,折騰去吧,不把人折磨神經了不罷休啊。」

    老奎的罪說大不大,說小不小,說小是因為犯罪金額很小,才三百塊,說大……他是公開搶劫。

    甄哥便笑道:「你小子深有感觸啊,被抓騰稀了吧?就搶人家一包兒,得,慢慢在這消受吧。」

    老奎靠了一聲,老三彪子嘿嘿笑道:「二哥活該倒霉,我盜竊六萬多,罪名還沒你重呢,哈哈。知足常樂吧,這要是83年嚴打,咱們這個號裡全是蹦槍子兒的命。」

    甄哥唏噓道:「是啊,那年頭,狠吶。我一哥們,和女的開玩笑,把她胸罩扯下來了,旁的啥也沒幹,流氓罪,崩了!」

    老奎說:「還不都那樣,有個兄弟偷輛自行車,五花大綁地就給斃了,另一個只是侃價沒侃明白,氣極了抱起人家的那西瓜就走,得,也崩了。」

    彪子瞇著眼,彷彿還在回味香煙的味道,舔著嘴唇說:「不過話說回來,當老大就得有這派頭。人不狠,立不穩,那幾年國家上下多亂吶,不是誇大其辭,那亂像,看著真讓人覺得馬上就要改朝換代似的,一通嚴打結果如何?那治安好地,路不拾遺夜不閉戶,餘威整整起了十年作用,狠人就得狠人治,我特崇拜鄧爺爺。」

    張勝打坐似的盤腿坐著,一邊聽他們說,一邊看著牆上貼著的的《看守所在押人員行為管理規範》,有一句沒一句地背著。

    「開工了,開工了」,早上負責看牢室門的自由犯又挨個號房地叫起來,頭鋪甄哥對老秦和張勝說:「你們倆去取。」

    老秦連忙答應一聲,張勝悄悄問他:「幹什麼活?」

    老秦說:「什麼活都干,撿豬毛、撿豆子、扎紙玫瑰、印卷紙、做綵燈、做二級管、磁環什麼的。」

    他嘿嘿地笑道:「跟你說,做皮帶扣兒我最拿手,畫好圖樣,要什麼形的我就能給你車出什麼形地來,精緻著呢,可惜……這兒的看守所沒有車床。今天應該還是撿豬毛……」

    兩個人走到院子裡,只見其他號房也有人走出來,在管教指揮下,各自拖了一個大麻袋回去。進了號房往地上一倒,一股惡臭撲面而來,地上小山一般一堆豬毛。

    頭鋪甄哥說道:「開始幹活,老秦,教教張勝。」

    大家都圍攏來,只有頭鋪甄哥、二鋪方奎、三鋪老彪沒挪地方,他們的活照例是由其他人分攤地。

    老秦說:「這活簡單,沒啥技術含量,就是把這白豬毛

    豬毛分開,一個人一天五斤定量……」

    大傢伙兒坐在地上,開始分起豬毛來,張勝入鄉隨俗,也跟著往地上一坐,三鋪老彪背著手監督他們幹活,甄哥和方奎不知從哪兒摸出一副撲克鬥起雞來。

    忽然,鐵門「咣」地一響,傳出開鎖地聲音。大家為之一震,恍若驚弓之鳥,甄哥和方奎一掀褥子,遮住撲克,蹭地一下跳到地上,抓起一把豬毛相起面來。

    門一開,甄哥刷地一個立正,比當了三年戰士地老兵還要標準,標槍似的站著。發出一聲簡短而有力地命令:「立~~正!」

    大家如奉綸音,急急跳起,貼牆站了一溜兒,挺胸腆肚精神抖擻。只有張勝剛來,還沒進入狀態,實在做不出那副孫子樣,所以站姿稍顯鬆弛。

    管教進來了。隨手帶上門,誰也沒看,仰著臉往裡走,甄哥便屁顛屁顛地跟上去。老秦肩膀稍稍一歪。湊近張勝耳朵低聲說:「這是牛管。」

    「哪個叫張勝?」管教說話了。

    老秦推了張勝一把,張勝反應很快,立即一挺身。中氣十足地道:「報告。我是張勝。」

    張勝急步上前。心裡稍顯忐忑,牛管穿著制服。沒戴帽子,國字臉,骨骼粗大,人並不胖,鼻孔出奇地大,他的鼻孔一直在朝天仰,張勝站在近處,能看到裡邊蜷曲的兩根鼻毛。

    「進來沒人欺負你吧?」

    「謝謝管教關心,沒有!」

    「嗯,安全員,回頭把他頭給剃了。」

    「是!」甄哥啪地一個立正。

    「好了,1070張勝,現在跟我出去~

    張勝一呆之後才反應過來,忙道:「是!」

    跟著管教出了號房,拐了幾個彎,正看到那個單間牢房。門開著,陽光直射進去,裡邊一個身著休閒裝的中年男子坐在桌前,一台手提電腦閃著遊戲畫面,不過那中年人並沒玩,此時正握著一卷書,一邊喝茶一邊在看。

    張勝大吃一驚,眼睛都直了,這樣的畫面出現在看守所裡,真是叫人匪夷所思。

    「看什麼看,快走!」牛管凶巴巴地吼。

    那中年人聞聲抬起頭來,張勝一眼望去,只覺得是個十分斯文儒雅的男子,除了那雙沉穩有神的眼睛,竟然沒有注意他地相貌。

    「呵呵,原來是你呀,昨天高歌入囚的那位兄弟。凡所有相,皆是虛妄。若見諸相非相,即見如來。這一夜的功夫,可有體悟了?」那中年人笑吟吟地問。

    這人是誰?

    張勝實在摸不透這個人的來路,眼前所見,處處透著詭異,他只是直覺得感到,這個人絕不是一個故弄玄虛地神棍。他舉手投足之間,自有一種威儀,他坐在牢裡,卻像坐在高高的王座上睥睨他的臣子,那是自己無論如何都學不來的。

    張勝看了牛管一眼,牛管一雙朝天地鼻孔已經低了下來,臉上帶著討好的笑看著單間牢房裡的中年人,客氣地叫了聲:「文先生。」

    張勝心裡一動,苦笑道:「昨日只是驟逢大變,深有感觸,隨口念了句佛偈,真要想了悟,談何容易。」

    中年人沉吟一下,展顏笑道:「嗯,的確如此,人生有八苦:生,老,病,死,愛別離,怨長久,求不得,放不下。漫說是你,便是我,又何嘗勘破?」

    「文先生說地是……」張勝也恭敬地叫了一聲。管教都得恭敬有加的犯人,傻瓜才不懂得巴結。

    姓文的犯人一笑,說:「我們都是獄友,不必這麼客氣,托個大,叫我一聲文哥就行了。這是去哪裡?」

    牛管教連忙說:「文先生,我帶他去受審。」

    「哦,那麼不耽誤你們了。」

    「是是,那我們走了。」牛管教推了張勝一把,一離開那門口,鼻孔又開始漸漸朝向天空。

    「坐亦禪,行亦禪,一花一世界,一葉一如來。春來花自青,秋至葉飄零,無窮般若心自在,語默動靜體自然……」。

    文先生握卷念了起來,居然是一卷佛經。在張勝地認識裡,根本無法理解專政機關地牢房裡居然會有這樣地犯人,他昨天進來時因為心情激盪,吟出幾句金剛經,那還是一年前陪小璐去慈恩寺玩,正好聽到住持和尚講經,講到這一句時,只覺寓意深刻、說不出的玄妙,便記下了。而昨天心境無比相似,才隨口吟出。哪裡做得到頓悟成佛?

    他迷迷瞪瞪地被牛管教押出去,出了大閘。也就是安檢口,一直到了昨天登記地那間辦公室。

    門開了,一個矮矮胖胖地管教正在那兒等著他,笑瞇瞇的,正是昨天給他登記的那個人。

    「這是劉管教,進去!」牛管見了同事,下巴才低下來。

    張勝走進去,房門關了,劉管教笑笑。說:「你家來過人了。」

    張勝大喜,忙問:「劉管教,是哪個來了?」

    劉管教乜了他一眼,臉上有種難以掩飾的羨慕:「叫鍾情。是你愛人吧?長得還真俊。」

    張勝這才想起昨夜留的是她的電話,如果出去的晚或者真要判刑,那是肯定瞞不住家裡人的,不過父母也好。弟弟也好,都是老實巴交的工人出身,就像兩年前地自己

    事只會發慌。根本不知道該怎麼辦,他相信該怎麼妥善處理的。

    張勝剛剛進到這裡,最渴望的就是外面的消息。他激動地問:「管教。她說什麼沒有?」

    劉管教瞟了他一眼。打起官腔道:「這個……你是待審地犯人,我能給你們傳話嗎?這可是犯錯誤啊。」

    「是是是。」張勝連忙答應。企盼地看著他。

    劉管教捂著嘴咳了一聲,說:「嗯,你愛人說,叫你別著急,家裡和公司的事,她會妥善照顧。我能說的就這麼多了,哦!對了,這是給你的。」

    劉管教掏出厚厚一摞代金券,又摸出兩包三五香煙塞到他手裡。

    張勝忙道:「啊,昨天你還幫我墊了五十元呢,得找給你。」

    劉管教笑吟吟地道:「不用了,自己地嘴看嚴點,這煙放風的時候可以抽,在號房裡就得注意點,行了,這就回去吧。」

    「好……,呃,對了,管教,這些代金券,我能請您代為寄存一下嗎?我帶上一點就夠了。」

    「行,呵呵,當然沒問題。」劉管教笑嘻嘻地把一把代金券又收了回去,放進抽屜裡。

    張勝笑笑:「謝謝管教,那我回去了。」

    等張勝再三道謝出去,劉管教摸摸裡邊厚厚一疊的褲兜,然後從辦公桌底下提出一個布口袋,從裡邊抽出兩條香煙放在桌上,走到牆邊打開公文櫃把剩下的都塞進去,然後挾著兩條香煙向牛管地辦公室走去。

    張勝一回來,同牢犯的犯人便搶著發問:「是提審還是訓話?給你煙抽了嗎?」

    「沒有。」

    一個犯人狠狠一拍大腿:「笨吶你,咋不跟他們要一根呢?」

    「審訊室、辦公室,地上一個煙頭都沒有?你真的仔細看過了嗎?」

    當張勝一一否定之後,犯人們失望地搖著頭走開了,紛紛坐在那兒繼續撿豬毛。只有甄老大盤腿坐在炕上,像個老和尚似地還在自矜身份。

    張勝微微一笑,湊到甄哥面前:「老大,剛才……其實是我家裡人來看我了,捎了點東西。」

    他從口袋裡摸出幾張紙片,那是代金券,他拿了兩百元地代金券塞到甄哥手裡,說:「小弟沒進過號子,不過聽說過這裡邊地規矩,新丁受氣呀。可我自打一進來,老大對我就挺照顧的,沒讓我吃啥苦。不瞞你說,公司查封了,家裡能給我地不多,這次給我存了五百塊,這兩百是我孝敬您的。」

    甄老大笑了,這年頭,號裡的兄弟有幾個手頭寬裕的,每個月家裡肯給存個五十八十的錢就很不錯了,而這點錢能幹什麼?裡邊買點東西比外面至少貴兩倍呢。兩百塊錢的代金券,不錯!

    張勝手一翻,兩包《三五》也亮了出來,這一下其餘八個犯人的目光刷地一下全吸引了過來。

    張勝笑笑,說:「只有兩包,老大一包,我留兩根,剩下的……呵呵,老大分吧。」

    同牢犯人們已經幾天了,只在今早抽了一根煙屁股,一聽張勝的話,全都喜不自勝。

    甄老大心中十分滿意,張勝這一手做的漂亮,如果他問都不問自己就散煙給大家,那就有收買人心之嫌。

    牢裡頭不能沒有拳頭,但是最終說了算的卻不是拳頭,物質利益永遠是最終的制勝法寶。如果張勝控制了大家的口腹之慾,那麼他甄哥的權威就要受到威脅,如果是那樣,他必須得現在就把危險扼殺在萌芽狀態。

    他把煙揣起來,瞟了眼巴巴瞅著他的牢伴們一眼,哼道:「看什麼看?幹完活再說。」

    說完,他對張勝笑嘻嘻地說:「老弟是新丁,手法不熟練,去撿個半斤八兩意思意思就得了。你的份額,讓兄弟們擔著,大傢伙兒沒意見吧?」

    「沒意見!」同牢犯人異口同聲。

    張勝也笑了,微笑的眼睛裡閃過一抹精亮的光。
lifeis 發表於 2008-10-22 10:59

第二卷 歷練人生風波起 第117章 鬥智鬥勇巧迴旋

「衣服利整點。」老秦給他整整衣領。

    「表情,表情從容一些。」彪哥說。

    「審問的時候,沉住氣,寧可不說話,不要說錯話!照理說內就該審的,愣是壓了一周,有蹊蹺,你小心點。」討人嫌的強姦犯也說了句人話。

    「去了注意點,如果見到一個左臉有疤的管教,盡量不要得罪他。他姓王,這裡的兄弟叫他板王。別的管教就算下手,手下也有點分寸,他是三板下去,讓你的血飆上牆,狠著呢。」方奎也說。

    受審時的經驗,其實這些老犯們早就在言傳身授了,就算不是故意教他,平常閒極無聊,紛紛說起自己的「英雄事跡」時,張勝也已大致聽說了。

    此刻,獄友們就像送戰友上戰場似的,一副依依不捨的樣子,如果不知道他們的身份和他們彼此關係的人見了,一定會被他們的這種「兄弟情」深深打動。孰不知,他們只是報著一種同仇亂愾的感情,希望每一個被審的哥們兒給警察多製造點麻煩罷了。

    最後,頭鋪甄哥壓低聲音做了總結性發言:「行了,走吧。老弟,記住一句話:坦白從寬,牢底坐穿,抗拒從嚴,回家過年。」

    張勝笑笑,說:「我記住了,甄哥。」

    張勝被帶出監區,來到管教幹部辦公樓。直接被帶上二樓,這裡一間間屋子都掛著審訊室的牌子。

    門口停下,被戴上了腳銬。一切準備妥當,他被帶進審訊室,狹長地一間屋子,盡頭處放著一把椅子,剛剛坐在上面,手銬便被和椅子銬在了一起。

    光線較暗,張勝抬起頭。瞇著眼打量這間屋子,空蕩蕩的屋子,對面有間講台似的長桌,頭頂牆上是「坦白從寬、抗拒從嚴」八個大字。房頂有把黑乎乎的吊扇。審訊台長桌上還有一盞檯燈。

    「吧噠!」燈亮了,光線一晃,張勝眼前什麼都看不到了,原來那檯燈是用來照他的。他急忙舉起手來遮住眼睛,耳邊聽到一陣走動聲,審訊人員從對面的門走進到,坐到了審訊台的座位上。

    張勝適應了一下。瞇著眼看,影影綽綽什麼都看不清,好像不止三個人。

    「叫什麼名字?」

    「張勝。」他依舊瞇著眼。努力想看清對面的人。奈何光線刺眼。還是什麼都看不清。

    「哪裡人?」

    「就是本市戶口。」

    「身份證號是多少?」

    「……平時沒啥用,記不住……」

    「啪」地一拍桌子。一個警官喝道:「你老實點!」

    「老實……,可確實記不住……」

    「你……」審訊者老薑惱了,他冷冷一笑,慢慢站了起來。

    在審訊室裡警察當然不准打犯人,其實在哪兒都不准他們打犯人,理論上是如此……

    旁邊一隻手忽然按到他的肩膀上,手掌纖秀,十指修長,肌膚十分細膩紅潤,那是一隻女孩子地手。老薑忍住了,坐下來繼續問:「家庭住址……」

    秦若男收回按在老薑肩上的手,困惑地看著張勝。

    他穿著帶號碼的灰色囚服,剃著光頭,戴著手銬,臉上的表情無奈中透著茫然,還有一絲強自壓抑地緊張。也許是因為剛入獄的緣故吧,他沒有別的犯人那種令人望而生厭的痞氣和戾氣,如果不是那套令人遜色地囚服,這個光頭男孩還挺英俊。

    因為剃光了頭髮,雖說模樣顯得有點愣,卻也憑空好似年青了兩歲,於是,那模樣看在秦若男的眼裡,便越看越像了。

    是他嗎?會是他嗎……,眼前這個光頭是匯金公司老總,一個犯了行賄罪和抽逃出資罪的奸商,那個人則是見義勇為,挽救了自己一生幸福和命運的陌生路人;眼前這個光頭,雖說初臨審訊,神情有點緊張,大體來說還算鎮定,一看就是有點閱歷,見過些世面地人,而那個人理個小平頭,衣著很普通,神色間還有點大男孩的純真與青澀,兩個身影在秦若男心中真的是很難重合起來。

    可是如此酷肖地模樣,尤其是眉眼細微處地特徵,怎能有兩個人如此神似?

    難道真是他?

    秦若男記人,她從小記人地本事就特別出眾,這不是做了警察之後才鍛煉出來的本事,但是做了警察之後這項特長得到了更好地鍛煉和強化。

    東漢的應奉只在門縫裡見了人半張臉,十年後再見到都認得,秦若男沒有那本事,但是兩年前見過的那個出言提醒,使她免入陷阱保全貞操的男人模樣,她至少是記得清清楚楚的。

    那時,她還在警校沒有畢業,因為面孔生,成績好,被刑警隊借來協辦大案,那晚逮捕了那個姓齊的大毒梟之後,她曾在酒店尋找過這個年輕人,

    道一聲謝,可惜那時張勝已經離開了。

    尚未步出警校校門的秦若男滿腔熱血,對未來充滿憧憬,她和妹妹是截然不同的性格。妹妹秦若蘭大大咧咧的,性烈如火,她卻是外剛內柔,多愁善感。受人恩惠,她記在了心裡,想不到再次見到他,她是負責專政的警察,而他卻是被她專政的階下囚。

    一個偶然聽到他人耳語,就冒險幫助別人的熱心人,怎麼會是一個利令智昏、違法亂紀的奸商呢?會不會認錯了人?

    秦若男坐在那兒,一手按著記錄本,一手提著筆,那雙眼睛時時流轉在張勝的身上,心中充滿了懷疑和驚奇。

    「我是市公安局經偵大隊的姜威警官,現在向你詢問。你必須如實回答我向你提出地問題,聽清楚了沒有?」

    「聽清楚了。」這時,張勝緊張的情緒已經漸漸穩定下來,他集中了全部精力,準備接受提問。被捕這麼久,事實上他還沒有搞清楚對方的主要目的。

    姜威咳了一聲,說:「我們已經掌握了你的全部犯罪,現在就看你的態度了,如果你能主動坦白。就能爭取政府寬大處理,要是抗拒到底的話,後果……你應該清楚。」

    張勝沉住了氣,說:「請姜警官訊問。」

    「寶元匯金公司的成立。曾經得到開發區管委會牛滿倉主任的大力支持和幫助,是這樣吧?」

    這句話沒有問題,張勝剛想回答,心裡突然打了一個突。他們給我安地罪名是行賄和抽逃出資,突然提起牛主任在我開業的時候非常照顧是什麼意思?

    張勝沉吟了一下,慢慢搖搖了頭:「談不上,我和牛主任沒什麼深交。事實上。公司成立的時候,我基本上是不跑管委會的,而是由下面地工作人員去做。」

    姜威冷笑一聲。說:「你的公司成立的時候。牛滿倉曾親自到會祝賀並講話。還發動了開發區許多管理機關的幹部去捧場,這件事實你不能否認吧?」

    張勝心念電轉。臉上露出一副好笑地表情:「這有什麼奇怪的嗎?我的公司響應政府號召,響應招商引資政策,是最早在開發區成立的公司,牛主任是開發區管委會主任,肩負著管理和振興橋西開發區地責任,難道他希望自己地面上成立的第一家企業冷冷清清?如果不來,才不合情理吧?」

    姜威「啪」地一拍桌子,喝道:「張勝,你不要狡辯了,我們是掌握了證據的。你不要不見棺材不落淚!」

    「警官,我說地都是事實!」

    「我們有證據、有證人,證明你在開業之前曾給牛滿倉送過禮,你還要狡辯麼?」

    張勝地眼睛瞇了起來,腦子裡緊張地思索著。禮是送過地,當時請柬發了一大圈,隨請柬帶過去的都有禮物,不過開業邀請是用不著大禮地,那種禮節性的禮物不可能煞有其事地算到行賄罪上。

    他記的清清楚楚,由於找了張二蛋這個大靠山,所以在開發區辦手續一路綠燈,賈古文那個敗類是開發區副主任都沒法給自己下絆子,所以絕對沒給人送過重禮。真要說有罪,那就是徐海生經手的假注資,為什麼剛一開審,警方就咬著行賄不放?是投石問路的開胃菜,故意迂迴一下,還是……他們看重的就是這個行賄罪?

    「這個……」張勝緊緊皺著眉,做苦苦思索狀,半晌,還是搖了搖頭:「時間過去太久了,實在是想不起來了,姜警官能提醒一下嗎?」

    右邊的小李年輕氣盛,又沒有審訊經驗,被張勝裝傻充愣的樣子氣壞了,他搶著說道:「你們公司原副總叫楚文樓是吧?你打聽到管委會主任牛滿倉嗜茶,於是授意楚文樓向牛滿倉贈送了一匣好茶,有沒有這種事?」

    張勝一聽啞然失笑,他提心吊膽了半天,對方鄭重其實的不過是一盒茶葉,這算什麼罪,承認了又有什麼關係?

    秦若男提著筆,眼睛眨也不眨地盯著神態突然放鬆下來的張勝。根據楚文樓的交待,張勝買了十克武夷山茶王「大紅袍」,用一隻馬來西亞產銀罐盛著,外邊是一套紅木茶道用具,送給了牛滿倉,這件禮物價值十二萬元。

    大紅袍是生長在武夷山九龍窠巖壁上的四棵茶樹的專有名。其茶葉歷代均為貢品,產量極少,最高年份也只有七兩八錢,據說72尼克松訪華時,主席曾送給他四兩「大紅袍」,尼克松私下抱怨主席小氣。總理聽說後笑著對他說:「主席已經將『半壁江山』奉送了!」並曉之以典故。尼克松聽後肅然起敬。

    去年香港回歸時,中央亦曾以四兩「大紅袍」贈給香港特首,特首深知中央之美意,亦誠惶誠恐。這樣的好茶如果是

    價購來送給牛滿倉,那自然不是留著自己喝的。完賄賂,隨時能夠變現的。

    如果張勝承認此事屬實,那麼牛滿倉收受賄賂,協助他虛假注資、抽逃出資的罪名就落實了。案子一旦定性,就打開了一個缺口,隨之而來的就是對開發區建設的反攻倒算,進而打擊的人就是……

    「呵呵,真的記不太清了,當時邀請的客人都贈送了小禮物。最貴的價錢也不超過一千塊,這些……公司裡都有賬目可查地,警官想瞭解詳細情形,可以去我公司調查。」

    秦若男忽然如釋重負地鬆了口氣。

    「你不要裝蒜了。張勝,我提醒你,負隅頑抗,會受到更嚴厲的制裁。據我們掌握的資料。你所購的茶葉可不是價格普通地茶葉,那是福建茶王『大紅袍』,「大紅袍」六株母樹年產茶僅1公斤,自古就是貢品。一克萬金,你倒說的如此輕描淡寫?」

    張勝心中忽然了悟,對方的重點果然在行賄罪上。醉翁之意不在酒。抽逃出資只是稍帶著的。這背後地目的可就不是自己想像的那麼簡單了。一念及此,他立即警覺起來。哪裡還敢承認?

    張勝立即搖頭否認:「警官,絕無此事。你既然調查的這麼清楚,那麼你應該更清楚楚文樓和我之間地恩怨,他是被我開除的人,他說的話能信麼?這是打擊報復,我是一個商人,不介意這樣地污蔑,可人家牛主任不同,我和他雖說來往不多,可誰都知道牛主任是個廉潔正直地官員,你們是人民警察,應該保護這樣地好官。」

    「張勝,你清楚拒不交待的後果嗎?你否認這個犯罪事實?」

    「警官,我不是否認,而是不能承認沒有做過地事,且不說我沒有做過這樣的事,就是那些普通的小禮物,也不是我經手的。開業時那麼忙,我哪顧得上這些事?如果你們認為我有罪,請拿出確鑿的證據來!」

    審訊室的鬥智鬥勇並不比商場上的爾虞我詐更複雜,只要膽氣足,不慌張失措,他完全應付得來。況且他又受到過老犯的指點,一旦定下神來,便開始化被動為主動。

    小李一拍桌子,怒道:「張勝,你……」

    老薑忽然攔住他,笑吟吟地道:「好,你不承認是吧?沒問題,我們會認真取證調查,用真憑實據讓你說話。我再問你第二個問題,關於抽逃出資的事情。」

    他打開文件夾,拿出一堆銀行賬單、企業帳簿以及開戶註冊時的檔案資料放在桌上,說:「張勝,你開辦匯金寶元公司時,用拆借來的資金冒充驗資資金,未實際轉移財產權,虛假出資,在經過資產評估機構、驗資機構評估、驗資並出具評估、驗資證明文件以後,隨即將所出資抽逃,然後騙得公司成立,這一點你承認麼?」

    張勝沉默不語。

    老薑得意地一笑,說:「而這筆錢,你還打著外資的幌子,從而編取了納稅優惠,兩年來,偷漏了多少稅款?虛假出資罪、抽逃出資罪、詐騙罪、偷稅罪,數罪並罰,你以為只判個三年五年麼?」

    他的聲音陡地嚴厲起來,狠狠一拍桌子,厲聲喝道:「你還不老實交待?」

    審訊犯人,這是慣用的伎倆,把罪名說的其重無比,沒有經驗的犯罪嫌疑人一聽就嚇得六神無主了,接下來就會有什麼說什麼。他一旦承認了一條,堅固的心防打開,就無心糾纏於一城一地的得失了,其他的問題也大多會竹筒倒豆子全盤交待。老薑打算迂迴攻擊,先在抽逃出資上攻破他的防線,進而再攻下行賄問題。

    這個問題,是他沒法迴避也沒法反駁的犯罪事實。

    老薑目光灼灼地盯著他,

    張勝一對眼睛直直地盯著那照向他的刺眼燈光,瞳孔縮得像針尖般大小,然後他的目光漸漸移開,眼神飄忽渙散起來。老薑心中一喜:他的精神快崩潰了。

    老薑吸了口氣,正準備再施加些心理壓力促使他立即交待,張勝緊繃的神色突然鬆弛下來,說:「這件事,我同樣沒什麼好交待的。不過,你們可以找一個人,他瞭解全部的詳情。」

    「什麼人?」

    張勝眼中閃過一絲狡黠的光,一字字說:「當然是匯金公司的實際控制人,第一大股東徐海生!你們要調查,請找他去。」
lifeis 發表於 2008-10-22 15:52

第二卷 歷練人生風波起 第118章 不蔓不枝泥中蓮

到哪去找徐海生?為了一樁虛假出資案出國搞外調?

    張勝輕輕地歎了口氣:「警官,不是我故意推諉,拒不合作。可是你要明白,我是匯金寶元公司董事長兼總經理不假,但是這是公司成立之後才有的身份,而不是公司成立之前啊。」

    「什麼?」老薑有點疑惑,不明白他為什麼強調這一點。

    張勝解釋說:「警官,依據您方纔的陳述,在寶元匯金公司成立之前,用拆借來的資金冒充驗資資金,未實際轉移財產權,虛假出資,騙取評估、驗資證明文件以後,隨即將所出資抽逃,然後騙得公司成立。

    這一切,都發生在這家公司成立之前,發生在我成為公司法人之前。而在此之前,我既不是合夥人中的第一大股東,又沒有一個董事長職務,所以決策權不在我這兒,這一切的執行者同樣不是我。不瞞你說,我既不知道這是犯罪,實際操作虛假注資的人也沒和我說過這些具體的犯罪行為。

    一共三個合夥人,寶元集團的張先生出資一百萬加上他的人脈關係、另一個合夥人徐海生出註冊資金,我出土地,為了避免被我看輕了他,他能說實話麼?」

    老薑氣笑了,秦若男的嘴角一勾,也不經意地牽動了幾下。

    小李氣得直翻白眼:「嘿我說,你行啊你。一推二五六,你啥都不知道啊?」

    張勝委曲地說:「可不是嗎?我是什麼啊?一個有地的地主唄,土老冒,任嘛不懂,讓人當槍使呢,要不然咋就我倒霉呀?」

    老薑等人正面審不出結果,無技可施之下就詢問他創業時地細節,希望他能說漏了嘴,透露什麼蛛絲馬跡。張勝撇開正題不談。大談創業之苦以及他如何應酬,請客吃飯,八方求援的事,為了以示誠意。他連風花雪月的事情都交待了,卻絲毫不提與行賄與虛假注資沾邊的任何事情。

    他為了把自己打扮成一個任嘛不懂的傀儡,還說起他第一次去上檔次的飯店時擔心口袋裡錢不夠的糗事,這時。他說到了令秦若男怦然心跳的一個名字。

    「在那之前,我哪去過什麼大酒店啊,那是頭一次,所以記得特清楚。我到現在還記得那家酒店的名字,叫「海市蜃樓」,我們是在三樓一個叫「沙漠王子」地包間宴請的銀行同志。」

    「唉。這名字不吉利啊。想不到我的榮華富貴果然如海市蜃樓一般。現在想來恍然一夢。」

    秦若男呆住了,一顆心幾乎要跳出腔子來:「不會錯了。是他!一定是他!」

    張勝又說:「後來徐海生去廁所,我就慌忙追了上去,一問才知道只是打著我的名號請客,其實是他掏錢,那些客人也都是衝著他地面子才來的。唉,你們說,我不是傀儡是什麼?」

    他重點提及出錢請客的人是徐海生,其實就是在暗示公司成立之前徐海生才是促成公司成立的運作策劃人和主要決定者。這話地含義審訊者自然聽得出來,不過這一個星期,由於上面的一些問題,沒有及時提審張勝,他們並沒閒著,而是利用這段時間對匯金公司做了許多調查,知道那個合夥人徐海生已經出國了,一切,他們只能著落在這個現任董事長的身上。

    張勝說到這兒,出了一會兒神,眼神幽幽地說:「那晚,我在洗手間聽到兩個男人商量給一個女孩下藥,想迷姦她……」

    他嘴角勾起一抹笑意:「我在走廊看到那個女孩兒了,真漂亮,純淨清澈的像一泓泉水,精緻完美得像一件瓷器,叫人難以忘懷……」

    秦若男地臉蛋紅了起來,被人當面這麼讚美,又是這樣怪異的場面,真讓人感到非常難為情。

    「我故意撞了她一下,悄悄告訴她有人要給她下藥……,唉,也不知她逃過一劫沒有。警官,我不是壞人,沒害過人,沒做過壞事,真的沒有,為什麼牢獄之災卻偏偏落到我地頭上呢?」

    小李不耐煩地敲桌子:「不要東拉西扯,說重點、重點!」

    ……

    從七點審到九點半,張勝精疲力盡,三位審訊者力盡精疲。

    手銬從椅子打開,張勝拖著鐵鐐「叮叮噹噹」地走了出去,秦若男定定地看著他地背影,若有所思。

    老薑和小李面面相覷,小李鬱悶地說:「這小子……真是頭一回進來嗎?整個一滾刀肉,油鹽不進啊。」

    老薑笑笑,說:「有點耐心,能成為罪犯地,智商都不低,不能過於小瞧了他們,慢慢來。咱們先回去,把事情向上頭反映反映,改天再來。」

    小李貼過去,低聲說:「要不要動刑,這種人吃不了苦,受兩下就招了」

    老薑朝正在出神的秦若男弩弩嘴,也悄聲說:「算了吧,小男跟著呢,到底是女孩子。再說,看樣子上邊很重視這個犯人,弄出傷來不妥。況且,很明顯地

    人想保他,要不然也不會拖了一星期才讓我們審。」

    小李笑了:「說的也是,不過同樣明顯的是上邊有人想整他,要不然,就憑他現在經營的這麼好,什麼差池都沒有,不過是虛假出資,都過去兩年了,又沒啥不良後果,用得著抓他麼?」

    老薑嘿嘿一笑,掏出煙來,給他也遞了一根,一邊抽煙一邊說:「這種事不要多想,做好自己手頭的工作就好。既然要我們查了,那就得審出個結果來。下回多帶兩班兄弟來,慢慢的熬,不信他一直這麼油嘴滑舌。」

    他拍拍小李肩膀,說:「見過熬鷹嗎?鷹夠狂吧?翱翔於九天之上。御風而行,自由自在,熬到時候還不是乖乖地受人驅遣?」

    為了維持公司,鍾情這一周來忙得焦頭爛額。張勝猝然被捕,沒有指定代理負責人,目前公司高層只有她和郭胖子黑子三個人,郭胖子和黑子不是這塊材料,除了她沒有人能擔得起來。

    她從公司剛一成立就跟著張勝,做過張勝的秘書。管過公關部和辦公室,現在又是水產批發公司經理,所以當仁不讓地肩負起這個責任來。

    昨天,她打聽到看守所裡也可以穿自己地換洗衣物。至於硬梆梆的冷炕頭上,只要家裡送得進去,也能睡上舒服的被褥,於是今天一早就去買了幾套內衣外衣。又購買了柔軟舒適的被褥,結果還沒去看守所,郭胖子就打電話來讓她馬上回公司,她只好匆匆趕了回去。

    不想這一去就一直耗到半夜。到現在公司裡還是吵吵嚷嚷,像開大會一樣。其實一開始只是公司內部的中層幹部人心惶惶,集中起來想要個說法。畢竟。這是一家私營企業。老總被抓了。下下沒個領頭人,誰也不知道這公司還能不能開下去。誰也不知道月底的時候還能不能開上工資,這人心就散了。

    他們一來鬧事,本來就人心不穩的冷庫客戶和水產批發市場客戶恐慌起來,要求撤租的有之,要求退訂的有之,總之是擔心公司突然倒閉,影響到自己地切身利益。最初張勝還在的時候,因為集資群眾來堵大門,有幾戶見勢不妙的客商退租退訂,儘管違反合同,但是張勝都慨然答應了。

    他這麼做倒不是跟自己鬥氣,而是為了穩定軍心,這麼做能穩住那些還在觀望的人。但是現在他被抓了,已經談不上什麼軍心士氣,鍾情就堅決不能答應了,要提前退租退訂可以,違約金必須拿來,她要盡可能地挽留客戶,不能讓張勝苦心經營地這家公司煙消雲散。

    這一來,眼見前期退租退訂不受阻礙,自己退租退訂卻受到刁難的客戶大為不滿,這些人的素質大多不高,情急之下打而罵之,什麼污言穢語都出了口,鍾情一個女人,獨自支撐這局面,所承受的壓力可想而知。

    上午地時候郭胖子還跟著解釋、說服、做工作,忙活到中午的時候又急又累,心臟偷停,他當場暈了過去。可是這一手當初對付葉知秋和崔知焰那對無良份子行,對付這些擔心受牽連的客戶就不行了。

    本著法不責眾的心理,根本沒人在乎他地死活,鍾情只得叫人把人抬回去休息,自己獨自面對這些人的侵擾和圍攻,中午、晚上,粒米未進,滴水不曾沾唇,現在嗓子啞了,嘴唇也皸裂出血,往昔的容光艷色全然不見,憔悴地不成樣子。

    結果傍晚時分,張二蛋地大公子張滿福又風塵僕僕地趕了來,理由很簡單,寶元公司在匯金還有10%地股份呢,張勝被抓了,他要把這部分投資拿回去。沒現錢?沒錢可以搬東西搬貨,只要抵了債就成。

    鍾情據理力爭,奈何她不是公司負責人,名不正言不順,張大公子擺出股東身份,根本不理會她的指責,要不是鍾情給保安下了死命令:他們敢搶東西就動手往死裡打,還真鎮不住這個紈褲子弟。

    鍾情嘶聲叫:「各位,各位,請聽我說,張總只是受到寶元公司事件地牽連,被帶去協助調查。匯金公司的經營是沒有問題的,絕不會使大家的利益受到損失,請相信我……」

    有人惡毒地譏諷道:「你***是什麼東西,憑什麼相信你?張勝一倒,張家連個能管事的都沒有,讓個二奶出面撐場子,誰***還放心?」

    鍾情臉色脹紅,眼裡有淚,只能含羞忍辱地繼續勸和。

    這時,黑子領著一幫殺豬屠戶風風火火地衝進了公司。他本來管著橋西新村鎮上的屠宰場,郭胖子和鍾情知道他性情暴躁,都不想讓他摻和進來,所以一開始都沒有通知他。

    不過郭胖子暈倒再醒過來後,不斷讓人來公司這邊察看情形,聽說那些人不依不饒。越鬧越凶,能硬撐著再出面了,偏偏這時候張二蛋的大公

    趁火打劫。郭胖子情急之下,只好讓人去通知黑子,公司。

    那些屠戶們照舊是棒子、繩子加刀子,看起來一個個凶神惡煞,黑子舞著一把剔骨尖刀。惡聲惡氣地罵:「個狗日地,哪個不開眼敢來公司鬧事?欺負鍾姐是女人嗎,有本事沖老子來。」

    鬧事的客戶先是靜了一靜,隨即吵鬧聲更大了。他們畢竟人多,心中雖有點害怕,卻不甘心就這麼離開,有人躲在人堆裡大喊起來:「看吧看吧。匯金公司已經完了,軟的不行,現在又來硬的,說一千道一萬。我們的血汗錢不能白白扔在這兒,不給我們一個交待,我們寧可死在這兒也不走!」

    「不要吵啦!」鍾情啞著嗓子喊。眼見沒人理她。她抱起窗台上的一盆花。重重地砸在辦公桌上,「嘩啦」一聲響。眾人都向她望來,屋子裡一下靜起來。

    沙發上,張大公子坐在那兒翹著二郎腿抽煙,面帶冷笑,身後站著他帶來的幾個人冷冷看著。

    鍾情呼了口氣,啞聲道:「諸位,公司現在的情形,現款絕對沒有,但是只要公司在,公司正常的運行下去,你們地利益就有保障。我們提供的是冷庫儲藏和提供水產批發市場,不是麼?我保證,我們能夠維持它們的正常運轉。」

    她徐徐掃了眼所有的人,接著說:「大家地心情我理解,可是這麼繼續鬧下去,你們到底能得到什麼呢?你們把房子拆了,把冷氣機拆了,拿去賣破銅爛鐵嗎?那又能賣幾個錢?保證金和預付款我現在沒法子退給大家,大家為什麼不給我一個機會,也給你們自己一個機會,我們一起來維護我們發財致富的企業呢?

    薰事長暫時被扣起來了,可是公司的正常經營並沒有受到影響,你們擔心什麼呢?政府不會眼看著一家有希望的公司倒斃,不會希望廣大地經營者受損失,我們公司的正常經營活動到現在都沒有受到任何限制,這就是明證。

    誰是誰非,現在議論這個已經沒有必要了,我們大家都坐在一條船上,只有同舟共濟,才能渡過這個難關。如果,如果有一天我們真的沒辦法維持,那時你們再來拆了這公司,和現在有什麼區別?」

    悄悄的議論聲也停止了,大家都在思索鍾情地話,但是大家猶疑著,還是沒人表態離開。

    鍾情掃視一圈,眼中一片悲涼:「黑子,刀給我。」

    「鍾姐!」黑子走過來,把刀一揚,在空中轉了一圈,然後捏住刀背,把刀柄遞向鍾情。

    鍾情舉刀在手,說:「大家猶豫、擔心,是因為還不相信我的話,而不是不相信我說的道理,對不對?好!我今天先卸下我一隻手,做為給大家地利息。如果有一天,我今天說過地話有失言,不但公司任你們拆,我鍾情這條命也賠給你們。」

    鍾情說罷,霍地把刀高高舉起,一刀便狠狠跺向自己按在桌上地左手。

    「鍾姐!」黑子嚇得魂兒都快飛了,急忙探身便抓,在場的所有人都看得出,鍾情這一刀絕未留力,這一刀結結實實地跺在了手腕上,要不是黑子手疾眼快,在刀落下地剎那死死攥住了刀背,這一刀絕對能把整隻手全跺下來。

    饒是如此,這一刀也已深可見骨,鮮血橫流。

    黑子急得直跺腳,他奪了鍾情的刀,在她面前舉著血淋淋的刀團團亂轉,一時找不到包紮的東西,倒把周圍的人都嚇退了,張滿福也吃驚地站起來,叼著煙卷卻忘了吸。

    血從她的腕上蜿蜒而下,在桌上淌成了幾條小溪,然後滲進那摔碎花盆的黑色土壤,土化黑泥。泥是黑泥,卻生蓮花,鍾情的臉上種令人不敢逼視的剛毅。

    「諸位……」,鍾情憔悴的臉色白中透灰,因為忍痛,額頭已沁出密密麻麻的汗珠,她的身子搖搖欲墜,強自支撐著說:「如果大家相信我的誠意,請先離去,這家公司無論倒不倒,我一定會守在這兒。今天……我能給大家的只有這麼多,我這只右手,還要留著,因為我要用它來為張總寫申訴材料;我這張嘴,還要留著,因為我要用它去鳴冤告狀;我這雙腿,現在還得留著,因為……我……要靠它去到處奔走……」

    有人偷偷地扯自己夥伴或家人的衣襟,有人彼此交換著目光,慢慢的,一個、兩個、三個……,人們開始默默地向外退……
lifeis 發表於 2008-10-23 12:21

第二卷 歷練人生風波起 第119章 一地雞毛苦度日

張勝回到牢房的時候,已經快到休息時間了,甄哥等人圍了上來:「怎麼樣,都問什麼了,有沒有動刑?」

    「沒有,就是問話,訊問了兩個多小時,沒挖到啥有價值的東西,他們就讓我回來了,不過臉色都不好看。」張勝笑笑說,事實上他被燈晃得直到現在眼前還有一片片光影在閃,一個審訊者都沒看清。

    強姦犯羨慕地說:「經濟犯就是吃香啊,審我那天可不同,他們揪著我頭髮,跟拽死狗似的,疼的我眼淚都躥出來了。」

    「廢話,就你這人渣,還指望警察叔叔對你多溫柔?」彪哥冷笑道。

    方奎說:「瘦死的駱駝比馬大,勝子家裡畢竟有錢,有錢能使鬼推磨啊,想必是早就上下打點過了。我可不成,審我的那天,剛含糊了幾句,我靠,差點沒讓他們給打死,把我銬桌子腿上,大橡膠棒抽在腿肚子上疼得我直抽抽,緊跟著板王就上了,這傢伙更狠,都不怕留下傷痕。」

    強姦犯說:「我聽說,國家正在準備制定沉默權制度,不准拷打犯人,等這制度下來就好了。」

    甄哥奇道:「啥沉默權?」

    強姦犯忙巴結道:「就是像外國電影裡演的,抓住犯人,告訴他,你可以保持沉默,但是你說的每句話都會成為呈堂證供。不打人了,審訊室也不准掛『抗拒從嚴』的標語了。要改成『有權沉默』。你不想說話了,回他一句找我律師談就行了。」

    罪犯懂法律,一點不稀奇,他們學習法律知識地熱忱,絕對讓一個警察都自愧不如,但凡有這方面的新知識,他們都是孜孜不倦刻苦學習的。

    方奎一聽,說道:「別他媽扯了,中國人皮實。知道嗎?外國人往獄裡一關,好吃好喝的供著,也沒勞改,沒事打打球聽聽音樂。跟養祖宗似的,除了沒有自由,就這那些犯人都受不了。咱們這兒不行啊,要是那麼搞。犯人豈不更加猖獗?」

    張勝一愕:「這番話義正辭嚴憂國憂民的,問題是從一個罪犯嘴裡說出來,怎麼顯得有點滑稽?」

    甄哥也連連搖頭:「不可能,不可能。別想了,這條法律肯定通不過,犯罪分子就得打。一打就靈。要不他肯招供?現在打著都死鴨子嘴硬呢。不打啥也別想問出來。咱中國多少人啊?全靠警察自己去找證據,別扯了。那破案率得低到啥程度?」

    「就是!」彪哥也「憤怒」了:「像咱這搶劫的、強姦的、盜竊的,經濟犯罪地,你不打都不說,你找出多少證據我認多少罪,多的都一字不吐呢,要是殺了人要以命抵命的更別說了,那是掉腦袋的事,你往死裡折騰保不齊他都一字不說呢,有權保持沉默?破不了案地話,那不是就白白把他放過了?」

    眼看著一張張激於義憤,甚至有些脹紅起來的臉,張勝真的是無言以對了。如果不是這幾個傢伙身上那身囚服穿得利利整整,他真要以為這些人是人大代表了。

    張勝知道警方的訊問不會就此罷休,今天地審訊,他已經品出了其中的味道,自己被捕的主要原因不是經濟犯罪,而是有人想利用自己這個小卒子搞掉開發區主任牛滿倉,聽說開發區設立之初市政府內部就矛盾重重,那這個問題就不僅僅是搞垮一個牛滿倉那麼簡單了,兵戈所向,自然是他背後的人,甚至是背後之背後。這招「隔山打牛」使得,什麼時候自己這個小人物居然也成了權柄之爭地導火索了?

    張勝理清了這前因後果之後,心裡五味雜陳。很多時候,歷史是由小人物來推動的,但真要輪到他頭上時,他才發現自己一點也慶幸不起來。

    他等待著,一方面等待著警方的消息,一方面等待著公司地消息,他相信,鍾情和郭胖子他們一定也在為他上下奔走,鍾情上周來過一次,此後沒有再露面,張勝想像得出自己被抓後公司裡群龍無首,會是何等難熬地局面,鍾情一直沒再露面,他知道鍾情一定非常忙碌,可是也因此愈加地擔心。

    情緒方面,他已經穩定下來,摸準了對方的目地,他已經知道自己不會那麼快離開這裡了,最起碼,也得等到上面的鬥爭漸趨明朗、等到勝負之勢已分。可是又是五天過去了,他等待的兩方面的人還是一個也沒有出現,他的心裡有點惶惑起來。

    現在張勝在號裡過得還不錯,摸清了這裡的情況,加上管教那裡替他寄存著大筆的代金券,他的生活還不錯。號子裡有小食堂,不想吃大鍋飯的,可以用代金券去那裡吃小灶。價錢方面,帶點葷腥的菜一件十塊,麻油豆腐一件也要五塊。

    這個「件」不是論盤,也不是論碗,而是指的盒飯裡擠在米飯邊上的那點菜,不過這在裡面已經是極好的伙食了。這裡的犯人家庭經濟條件好的不多,所以吃得上好東西的犯人也就不多,文先生是個神秘的存在,他是犯人,但是在犯人們眼裡,沒人把他當犯人,所以也沒人去跟他比較,他們只能跟張勝攀比一下。

    張勝雖說有意收斂,一周起碼也會有兩次改善伙食的機會,同一號子裡的幾個大哥自然也就跟著享點口福。

    在押人員除了少數人家裡按時給他存錢外,一部分是家裡確實困難顧及不到的,一部分屢教不改家裡寒了心乾脆撒手不管的,這些人如果再沒有適應環境絕處求生的「過人之處」,一般過得都很淒慘。

    文先生在他們心裡那是神一般的存在,他們連想著去沾點好處地念頭都不敢有。所以就巴不得能搭上張勝這個「大款」,所以張勝很快成了其他幾個號房羨慕的對象,人氣指數直線上升,現在在號子裡也是有頭有臉的人物了。

    這天,號房裡分到的是做燈泡的任務,每人20掛燈泡,.|:不少,時間一長,大家就總結出了一些工作經驗。不再自行其事,而是分工合作,按前後步驟來做,也

    水作業。張勝現在是不用做事的。他大可與甄哥、坐在那兒當監工,不過張勝覺得過意不去,也要做些工作,甄哥無奈。便把接線的活分給了他。

    接線是最輕鬆的,就是把串起來的燈泡都接上插頭線然後整理好。強姦犯劉巍則坐在他旁邊地地上插燈泡,就是把燈泡的兩個小銅芯插進一個小小的塑料罩子裡去,技術倒沒什麼。只是得細膩耐心的活。劉巍眼神不好,又沒配鏡子,得貼著小燈泡才看得清。速度總不上去。

    上次做燈泡因為沒有按時完工。他已經被頭鋪甄哥給收拾過一回。被人摁在地上,用鞋底狠抽手指。把他雙手十指抽得像胡羅卜似地,所以這次十分的認真,緊緊抿著嘴巴,手下一刻不停。

    可是他想專心幹活,彪哥偏不讓他如意,彪哥背著手監工,時不時的還跟他說話:「巍子,你媳婦兒多久沒給你來信了?」

    劉巍臉色有點發苦,囁嚅道:「彪哥,我……自打進來,她就沒給我寫過信啊。」

    屋子裡便一片幸災樂禍的哄笑。

    「巍子,你媳婦兒是幹什麼地?」同樣是小弟身份的阿三問道。

    劉巍歎了口氣,說:「是護士,水靈著呢,唉!我真是犯混,自己老婆那麼漂亮,強姦那女病人幹啥?細想想,她還真沒我媳婦漂亮,而且因為老生病,活動少,大腿啊、臀部啊,肌肉鬆馳,我當初是豬油蒙了心還是怎麼著?」

    方奎嘿嘿笑著對張勝說:「沒看出來吧?巍子原來正經不錯呢,是個體面人,醫生,還是科主任呢,他給女病人治病時用乙把人弄暈了,然後在病房裡就上了,可惜善後工作沒做好,那女病人剛醒的時候還真沒懷疑,讓他給忽悠過去了。可是緊接著上廁所,下邊流出精液了,那女的結過婚,孩子都兩歲了,一聞就曉得咋回事了,這不……他老哥就顛兒顛兒地趕這兒報到了。」

    說到這兒,他對劉巍嘿嘿地笑:「我說你也特摳門了,一個套子才幾毛錢啊,都不捨得用?」

    劉巍訕訕地笑:「奎哥,我不是不捨得用套子,那女人結紮過地,我想著挺安全的,不穿雨衣不是更爽嗎?嘿嘿……」

    彪哥陰陽怪氣地說:「可不爽咋的,這不爽進來了嗎?你這罪坐實了,怎麼也得蹲幾年大獄,你媳婦能等你嗎?」

    劉巍手下停了停,歎了口氣說:「如果是別地罪吧,也許能吧。可這罪……唉!」

    「你唉個屁啊,你是花罪進來地,人家沒馬上跟你離婚就不錯了,你還唉聲歎氣?」

    方奎一副過來人地模樣指點道:「要我說,你不如主動聯繫她一下,協議離婚得了。光棍點,人家還能念你的好,不然……你就是不是這罪,時間一長,人家也得離,現在這世道,誰等誰呀?」

    坐在炕上擺撲克,一直沒說話地甄哥這時嘿嘿一笑道:「就算房門等著你,水門也不一定等著你,等你出了獄,滿屋都是綠帽子,不是更噁心?離了吧離了吧,早離早利索。」

    張勝聽得哭笑不得,說:「你們呀,俗話說寧拆十座廟,不毀一門親,哪有你們這樣勸離不勸和的?別缺德了。」

    彪哥笑道:「這不是缺德,本來就是那麼回事兒嘛。對了,勝子啊,你女朋友咋樣?能等你出去嗎?」

    「女朋友?」聽到這個稱呼,張勝腦海裡最先閃過的就是相處兩年的小璐,然後悄然映起的就是秦若蘭。一個,與他一街之隔,在花店裡忙碌著,卻不肯走過來與他一見;另一個,已在地球的另一端,她們都是那麼遙遠……

    看到張勝的臉色陰沉下來,方奎咳了一聲,說:「行了。一會兒再聊,先幹活,幹活……」

    大家都悶頭幹起活來,一個小時之後,到了放風時間,張勝放下手裡的一掛燈泡,走出去在院子裡閒逛起來,各號裡地犯人地位比他低的,見了他恭恭敬敬叫聲勝哥。地位差不多的大哥級人物,大多也很客氣,點頭示意一下,或者叫一聲:「勝子」。不過也有一些看不起他這種小白臉的真正靠拳頭吃飯的江湖大哥,一臉舛傲不馴地瞟著他,大有挑釁之意。

    張勝也不在乎,他走到牆角里去。蹲下來,蹲在陽光裡,瞇著眼看著眼前一株青青的小草,從口袋裡摸出一根皺巴巴的香煙。然後四下看看,摸出一盒火柴,裡邊只剩兩根了。他攏起手。迅速點燃香煙。深深地吸了一口。

    「勝哥,借個火兒」。說話的是個胖子,身上穿件類似交通指揮的黃馬甲,這是勞動號,也就是行動相對隨便地自由犯。這些人替管教們做著許多事,犯人們就算是大哥級的人物一般也不會得罪他們的,張勝忙站起來,遞過了火柴。

    那個勞動號掏出根煙點上,胖臉上一雙小眼睛飛快地四下一溜,然後藉著身子的遮擋,讓張勝看清了一個小紙團落進火柴盒裡,然後把火柴盒合上,笑瞇瞇地遞還給了張勝。

    張勝目光一閃,不動聲色地接了過來,他使勁地吸了兩口煙,微低地頭看看四下沒人注意,便閃進了茅廁。

    蹲在茅坑上打開火柴盒,裡面是一個小紙卷,上邊寫著一行娟秀的小字:已聘律師,近期將至,諸罪勿認,議後再決。家裡尚不知情,公司一切安好,勿念。

    短短一句話,張勝反覆看了三遍,整句話都能背了下來,才把紙條撕成碎片,撒進了茅坑。做著繫褲子的動作走出茅房,正好一分鐘。

    外面一個盯著茅房的管教見他準時出來,輕哼了一聲,目光又轉向別處。

    張勝嘴角一翹,心中暗暗冷笑:「媽地,拉屎撒尿管的這麼嚴,單間裡供著一尊佛,你還不是視而不見?只要給你好處,事情再大一點,你一樣難得糊塗。」他整理著衣服,故意從那個管教身旁慢慢悠悠地踱了過去。

    對於不正之風和職場腐敗,張勝和每一個普通公民一樣,感到氣憤。但是現在恰恰他的困難需要這種不正之風才能得心裡實際是是便因成為看守所存在這種不正之風而有些慶幸和歡迎的,因為他是這種風氣地受益者。

    不過在態度上,對這種風氣他還是該批判就批判的,這就跟奎哥他們一面罵著警察濫用刑罰,可是一聽說法律上要出台「沉默權」便義憤填膺強烈反對一樣,只不過是把自己當成局內人還是局外人的問題。

    「鍾情,其實比我更有魄力和辦法,幸好公司有她在,如果是我,恐怕招架不住那些個體戶地輪番轟炸,那裡面多地是亡命之徒,能說服他們不鬧事還真是難為了她。公司尚能穩定就好,家裡怕是瞞不了多久,如果說我工作忙或者出差談生意,也沒有幾個星期不往家裡打個電話地,唉……能撐多久撐多久吧。

    只是……,鍾情一直跟著我做事,單獨的人脈關係很少,她想救我出去談何容易?我這可不是簡單地經濟案件啊,要不要通過那個勞動號再給她傳條口訊出去,讓她去找哨子、李爾他們呢?他們能力有限,不過他們的父輩……」

    張勝剛一想到這個念頭自己又做了否定:「算了,因為若蘭的事,李浩升對我頗有怨恚。他和哨子、李爾是摯交好友,這事他們想必也已知道了。論起交情來,他們跟蘭子的交情可比和我深多了,我何必去強人所難?鍾情替我維持著公司已屬不易,如果再受他們冷落……」

    他苦苦一笑:「何況……寶元集團案通天徹地,牽連甚廣,就算哨子、李爾他們的父輩,又哪有膽量往這旋風窩裡面闖?」

    第二天,兩輛警用麵包車開進看守所,市局刑警大隊經偵支隊的人又來提審他了。這一次,他們搜集了更多的證據,重點就在當初建立公司時有張勝簽字的一些文件,他們希望先攻一點,藉此迫使張勝認罪,然後再趁勝追擊,擴大戰果。

    但是遺憾的是,有些人天生就能很快適應某些場面。已經經歷過一次審訊的張勝,對於審訊室的氣氛已駕輕就熟。

    「張勝,你老實交待,是不是曾給牛滿倉送過禮物?」

    「警官,您說的是行賄是吧?如果是普通的禮性節往來,我也不會被你們帶到這了,那您問的一定是我是否行賄?如果是問的這個,那麼您不應該說禮物,而應該問我是否曾對牛主任行賄,並點明時間、地點、次數、行賄的禮品內容。

    行賄罪,是行賄罪,是指為謀取不正當利益,給國家工作人員以財物(含在經濟往來中,違反國家規定,給予國家工作人員以財物,數額較大,或者違反國家規定,給予國家工作人員以各種名義的回扣費、手續費)的行為。

    首先,我沒有因為為自己謀取不正當利益而與牛主任有過接觸;其次,我沒有收買國家工作人員職務行為的企圖和具體行為;第三,我沒有給國家工作人員以各種名義的回扣費、手續費;第四,我贈送的小禮品價值數額不大大。因此,我認為,我沒有行賄行為。

    「你老實點!」

    「警官,我是非常合作的,我分析陳述的都是事實,是根據國家有關法律……」

    警察一個個聽得眉頭直跳,張勝能用最平和的心態,最機敏的反應,像商場上輜銖必較一樣,一分一毫地和你摳、和你辯,只要你一句話說得有欠思量,他就抓住不放,像商措外交辭令一樣和你不厭其煩地反覆推敲。

    弄得一幫審訊者滿腹火氣,卻又發作不得。因為這次陪同他們來審訊的有某位市裡領導的秘書,這個人是迫切希望從張勝嘴裡撬到第一手資料的,但他畢竟是政府官員,審訊者心裡有點忌憚,不好當著他的面做些違反規定的行為。

    那位秘書坐在那兒十分焦燥,可他卻沒意識到弄巧成拙的正是他自己,正因為他在,警察反而縛手縛腳,不好施展了。

    劉隊見張勝如此難啃,便和老薑、老曹等幾個資歷較老的辦事員低語幾句,決定按照他們的既定方案開始審訊。

    他們成立了以劉隊為負責人的專案攻堅小組,專案組下設三個審訊小組,每組三人。並制定了每天24小時三個小組輪流連續審訊計劃,不允許張勝睡覺,如此週而復始地審下去,直到他開口承認罪行的那一刻。現在看來,必須使用這一方案了。

    軟刀子割肉更疼,幾人互相打個眼色,「必殺技」上場了!

    PS:諸位兄弟,昨夜關關出去應酬,喝到八點半回來,碼到凌晨一點,總算碼出九千字,但是現在只能發六千,原因無他,今晚還有個不能不去的應酬,怕回來的晚,如果回來早,那碼多少都和明天的一塊發,放心吧,一字不留。下一章很有趣喔,嘿嘿。克服一切困難,保證每日更新,且不發豆腐塊,請大家多多投票支持。

    另:關於昨天秦若男與張勝初遇,為什麼沒有從對方聲音聽出他是自己的電話聊友問題,這個是有生活基礎的,並不是故弄玄虛。電話對聲音的傳播與直接對面交談不同,因此聲音是有著差異的,大家熟識的人一打電話就能迅速聽出他是誰,是因為知道對方是誰,在電話中大腦會自動濾清彼此聲音與日常的不同處,我本人與家母一起生活二十多年,第一次在電話裡聽她聲音,都反覆問了兩遍才確認她的身份,平時根本聽不出來的殘留的方言味道及生疏語氣在電話裡聽的非常清晰,以致以為自己打錯了電話。一些朋友在生活中也是這樣,已經很熟悉的人,打電話時都會聽錯認錯人,,因此無法從一個從未謀面,只在電話中交談過的人的聲音,認出突然遇到且仍不知對方身份的事,我覺得不算離奇做作。
lifeis 發表於 2008-10-24 13:52

第二卷 歷練人生風波起 第120章 拳打腳踢報君恩

此時是98年的春天,就在去年年末,國家對刑法和刑訴訂,最高法院和最高檢察院出台了相應的司法解釋,明確了對犯人進行刑訊是犯罪,而且以刑訊方式取得的證據不能作為定案依據。

    在此之後,如毆打、體罰、吊打、捆綁、非法使用刑具以及這次立案標準中的「餓、凍、曬、烤」等並無爭議的「刑訊」得到了一定的遏制。這是必然的,因為一項新的法律剛剛施行之初,肯定是受到相當大的重視的,沒人會頂風作案。

    況且張勝是有一定社會身份的人,案件性質又比較特殊,所以這些刑警並不願對他施以大刑。這一來作為替代方式,非暴力的「連續審訊」就成了克敵制勝的法寶。這種審訊方法已經被許多警務人員當成殺手技,有的地方甚至作為經驗在傳授。

    其實這種方式看似文明,但是對犯罪嫌疑人的肉體和精神摧殘更加強烈,而在已經被證實的錯案中,很多案件中都有這樣的「連續審訊」情況。遺憾的是,這種普遍存在於司法實踐中的辦案人員進行「連續審訊」的行為,算不算刑訊逼供,能不能構成犯罪,卻沒有在最高檢察院的刑訊逼供罪的立案標準中得以體現。

    因此許多警務人員鑽了這個法律漏洞,長期貫徹實施。多年後震驚全國的佘祥林冤案中,佘祥林就是因為被沒日沒夜地連續審訊。直至精神崩潰而胡亂供述殺妻經過;而更早出現的杜培武殺妻冤案中,也是被連續審訊多日,最終為求解脫編造了殺妻罪行。

    在實施此必殺技之前,他們對張勝的社會關係先作了一番摸底調查,發現張勝的政界關係主要依賴於張二蛋,而張二蛋現在自身難保,不會有什麼難纏的後果,這個攻堅方案就被劉隊和幾個資歷較深的探員正式確定下來。

    今天,張勝也嘗到了這種可怕的折磨。審訊的重點已經不是確鑿證據與犯人的交鋒。而是希冀通過連續審訊迫使他主動承認這些罪行。警察先講他們已經掌握了證據,不但有證人證物,而且被調查地牛滿倉主任已經承認了受賄事實,張勝對此不予理睬。

    他們見這一招沒有誑住張勝。便威脅他如果負隅頑抗,一旦查出以上犯罪事實,就會罪加一等,至少要坐十五年牢。張勝仍是據理力爭。和他的罪名有關的刑法條例,他已經倒背如流了,侃侃而談時彷彿他是一個大律師,倒把這些審訊者駁得啞口無言。

    劉隊便講。他前不久剛剛處理過一個案子,犯罪嫌疑人的性質和張勝大同小異,由於那個人認罪態度好。在案子移交檢查院後。他們把犯人配合調查、主動坦白地事情整理成資料一同報送過去。結果那人判了一年有期,還是緩刑。

    張勝笑笑。說:「警官,我也想坦白啊,坦白從寬嘛,我一進審訊室就看到了,那標語上不是寫著呢嗎?可我總不能說謊啊,明明沒罪卻承認有罪,弄成冤假錯案,事情傳出去,人家還以為我是屈打成招呢,豈不給人民警察臉上抹黑了?」

    劉隊大怒,臉上閃過一絲戾色,他厭惡透了犯人的油腔滑調,可是一時卻不便翻臉,坐了一會兒便沉著臉走了出去。

    秦若男也在審訊者之列,今天,她特別的淑女,溫溫柔柔地坐在那兒,不帶一絲煙火氣兒,完全沒有平時那種霸王花般的英武之氣。

    自從知道張勝就是她地恩人之後,她的心情就很矛盾,一方面,報恩的心理使她想對張勝有所補償,另一方面,做為一名警務人員,對方卻是一名犯人,這種對立的身份,使她實在想不出該如何報答他,循私枉法地事她是絕不會做的。

    今天,她只能坐在那兒,無奈而憐憫地看著張勝,一個警務人員的覺悟,使她無法做出絲毫維護他地舉動。可是與此同時,她又無法加入對他施壓地人中去。

    現在是白天,沒有用檯燈照他,張勝也看到了這個異常漂亮帥氣地女警,她眼神中的溫柔和憐憫,是這間寒冬般地屋子中唯一的一股暖流,所以他的目光經常會不由自主地飄向這個俏麗女警,他奇怪地發現,這個女警好似不敢與他對視似的,經常在他望過來時,悄悄地垂下目光。

    今天,老薑帶來三班人馬,審訊從早上九點開始,審訊者輪番上陣,中間完全沒有休息時間,長時間的緊張思索,使張勝到了下午就有些支撐不住了,精神經常處於渙散狀態,但是審訊者仍不斷向他發問,許多問題都已反覆問過,仍要求他重新詳細回答,以求從中發現漏洞,張勝只能強自支撐著回答。

    「老薑,犯罪嫌疑人的精神狀態很不好,是不是停下來休息片刻?」秦若男實在忍不住了,輕輕跟他打招呼。

    老薑喝了口茶,側了側身子,低聲說:「小男,不能動婦人之仁,他的表現你也看到了,常規審法他什麼都不會招的。」

    他扭頭看看吸著煙,一臉不耐的市委盧秘書,又低聲說:「要是看不下去,就出去透透氣吧。」

    秦若男無語,她看看臉上掩飾不住疲勞之意的張勝,終於不忍地走了出去。

    趕到另一間辦公室,秦若男找到劉隊長說:「劉隊,犯罪嫌疑人已經非常疲倦了,現在四點多了,已經連續審訊了七個小時,你看,是不是讓他休息一下?」

    「不熬,他能招麼?小男啊,你怎麼同情起犯罪份子了?」

    「劉隊,他現在還沒定下罪名呢,再說。就算是判決了罪名,我們也不能虐待人犯啊。」

    劉隊猶豫了一下,說:「嗯……那好吧,再審一個小時,然後大家去吃飯。對了,青盧縣抓到幾個被通緝的人,就是充當張二蛋地打手,在寶元集團濫用私刑,打傷打殘觸怒張二蛋的多名員工的那夥人。你馬上回支隊一趟,帶幾個人去把他們押解回來。」

    「這……,是!劉隊,我馬上出發。」

    秦若男怏怏不樂地走出去。驅車返回刑警大隊。

    隨即,盧秘書沉

    進來:「劉隊,這樣審法,什麼時候才能水落石出?

    「盧秘書。你別急。」劉隊忙換上一副笑臉:「梁所長已經定好了飯店,咱們先去吃飯,然後送您去賓館休息。這兒嘛,你放心。我們會繼續審訊,直到犯罪份子承認全部罪行。」

    晚八點,第一審訊組組長熊偉松。瞪著已精疲力盡的張勝。冷笑問道:「你現在把第一次同徐海生會見張寶元的事情再仔細重複一遍。」

    張勝坐在那兒。嗓子已經啞了,他沒有說話。

    「怎麼。累了?困了?」

    張勝抬起頭,有氣無力地說:「是的,警官,是不是能讓我休息一下?」

    「想放鬆一下?行啊,小周,讓他站起來,做五十個彎腰夠腳尖、再做五十個連續下蹲,然後做仰臥起坐,好好的清醒一下。」

    「警官,我……啊!」小腿肚子上挨了橡膠棒狠狠一擊,猶如電擊一般,疼得張勝一陣抽搐,他被迫站起來,按照吩咐做了起來。

    晚上十一點,第二審訊組到位,組長楊成剛繼續審訊,困了就起來做連續下蹲,在暖氣片上壓腿以恢復精神。

    早上五點,第三審訊組到位,仍然是重複審訊以及做運動。張勝雙眼通紅,精神愈加萎靡,但仍咬緊牙關,一口咬定行賄系楚文樓捏造,純粹是為了報復;而抽逃出資則是徐海生一手策劃並執行,他對此並不知情;

    上午九點,第一審訊組接班,張勝被勒令站起回答問題,手中平端一盆清水,一次堅持半小時之久,並不時做各種運動。

    下午一點,第二審訊組接班,張勝平端的盆子由清水換成了沙子,不准進食、飲水,不斷的做蹲立起、俯臥撐,他地雙臂和大腿已經腫脹了一圈。

    盧秘書吃飽喝足,打著酒嗝來到審訊室,一邊不耐煩地轉著茶杯,一手反覆在鋼筆桿上滑動,張勝始終堅不吐實,令他的臉色越來越難看。

    劉隊長的神情也變得十分焦躁:「張勝,不要抱著僥倖心理,試圖矇混過關。你是無法同國家專政機器對抗的,我告訴你,你地問題不僅僅是匯金公司的經濟問題,你和寶元公司的張二蛋關係密切,彼此又互相參股,他的事你脫不了干係。

    張二蛋已經完蛋了,他現在被挖出來地問題就有強姦幼女、偷稅漏稅、非法經營、行賄、妨害公務、故意傷害等罪,手段特別殘忍,情節特別惡劣,罪行極其嚴重,社會危害極大。如果查出你和他們有所勾結,那麼判你二十年都夠了!」

    張勝看了看那個一直坐在那兒,時不時和審訊者耳語幾句,卻沒穿警服的眼鏡男,對他的身份隱約猜到了一些。他舔舔乾裂的嘴唇,用沙啞地聲音虛弱地說:「寶元……有很多問題,但是最大的問題,是造成了社會動盪的問題……」

    「啪」地一拍桌子,劉隊惱火地說:「交待你地問題,我不是來聽你說教地。」

    張勝沒理他,他盯著盧秘書,但是眼神有點渙散:「拋去個人道德問題造成地個人犯罪,單就公司經營來說,地方政府也有責任。地方政府想要政績,所以一度對寶元的盲目擴張起到了推波助瀾地作用,媒體把它吹捧得無限大、把它當作當地民營企業的典範,結果呢,就是隱患無窮……」

    劉隊氣的冷笑:「好,你真能講啊,你繼續講,我看你還能講多久!」

    「所以,你聽我說,不管你隸屬於哪一方,如果你們上去,最後都需要……治。」

    「亂,只是手段,不是目的……」

    劉隊蹙蹙眉,老薑緊張起來。湊近他耳邊說:「劉隊,我看他好像已經神智恍惚了,說胡話呢吧?」

    盧秘書忽然擺擺手,示意他們住嘴,輕輕說了一聲:「讓他說。」

    張勝的眼睛盯著虛空中地一點,繼續說:「一旦塵埃落定,亂局卻不可控制的話,想想那後果吧。所以,亂。固然可以混水摸魚,但也要亂得有節制,否則,發而不可收。始作俑者就要自嘗惡果。」

    他忽然神經質地一笑,說:「別的問題不談,單是寶元集資,涉及多少國家機關和企事業單位。那些人現在還能安心工作嗎?你如果能站上去,是不是需要給他們一個交待?

    盧秘書若有所思地看著他,嘴唇張合了一下,隨即警覺到這裡是審訊室。還有許多警務人員在,便沒有說話。

    張勝忽然打了個哈欠,喃喃地道:「在這裡面。我只是一隻小蝦米。只是一隻無足輕重的小蝦米。放過我吧,我好困……好困……。讓我睡一會兒,就一會……」

    「啊!」足踝被三接頭的皮鞋狠狠踢了一下,這地方看不到什麼傷,可是卻疼入骨髓,張勝身子直抽搐,睡意又被驅散了。

    劉隊咬牙道:「繼續審,我就不信你是鐵打的金剛,不說實話、不承認你的犯罪事實,你就休想睡覺!」

    張勝突然崩潰似的嘶聲大叫:「你打死我好了!殺了我吧,讓我睡覺,我寧可一睡不起……」

    劉隊冷笑道:「我不打你,也不罵你,我就陪你這麼耗著。張勝,咱們就比比看,看誰耗得過誰!」

    晚六點,張勝反銬在椅子上,雙腿跪在椅子上回答問題……

    夜裡十一點,他被銬在暖器片上,半蹲半站,繼續審訊……

    第三天中午,張勝已經連續六十多個小時不曾睡覺,身體狀況十分脆弱,但是審訊仍在繼續。這時,他赤腳坐在椅子上,雙手被反綁,雙腳被皮帶緊緊地捆在一起。

    他已經無法理智地為自己辯駁了,但仍然執拗地回答著:「不是……」、「沒有做過……」、「我的記性不好,什麼也想不起來、」「這個問題徐海生最清楚!」、「楚文樓是捏造事實,打擊報復……」這些話已經成了機械性地回答,張口就來,幾乎不經大腦。

    無論是精神上還是體力上,他都已經快熬到了極限,他想休息,想結束這種無休止的折磨,曾經幾次他甚至想胡亂招了,只要能結束這種痛苦的感覺。

    想到他兩年來的心血,他不惜一切才得來不易地這種到還在公司苦苦支撐著,並且為他奔走著的忠心耿耿的夥伴,他的意念又堅定起來。

    可是,這種審訊什麼時候能結束?肉體和精神地忍受力是有限度的,他從來沒有體會過睡眠和上床休息對人的誘惑是如此之大。為了得到這不算奢侈的享受,他幾乎願意付出一切,他還能忍多久?

    秦若男押解人犯從青盧回來了,犯人直接押送看守所待審,剛一交接完畢,她就迫不及待地問:「梁所長,劉隊審地那個犯人怎麼樣了,聽說還在審?」

    梁所長笑嘻嘻地說:「是啊,那小子還真能抗,連審三天,仍是堅不吐實,我剛才過去看了一眼,那小子的眼皮正用火柴棒支著呢,嘿,就是這樣,還是咬緊牙關不肯招認。」

    秦若男大吃一驚,失聲道:「眼皮用火柴棒撐著?劉隊……是連續審訊?」

    梁所長奇怪地道:「是啊,你不知道麼?那小子已經三天多沒合眼了,你那些隊友三班倒的審,把自己審地精疲力盡,他倒還能撐,不過我看也差不多了,人快癱成一堆泥了……」

    他還沒說完,秦若男就一轉身,匆匆向審訊室跑去。

    「劉隊!」秦若男氣喘吁吁地走進門,一眼看到燈下鬍子拉茬、臉色憔悴、雙頰凹陷、兩眼無光地張勝,心中突然一痛。

    「小男回來了?」劉隊笑吟吟地向她迎過來。

    他一直很喜歡秦若男,只可惜對她地示意和表白,這姑娘視而不見。劉隊知道她的父親在省對外經貿合作廳工作,家境很不一般。所以不敢用強,但是對她地喜歡卻不因她的拒絕而割捨,平時對她很是照顧,這次見她反對強行逼供,才找個由頭把她打發離開的。

    「是,那幾個犯罪嫌疑人已經帶回來了。」秦若男匆匆匯報完工作,又瞟了眼萎靡不振的張勝,低聲說:「劉隊,我們怎麼可以這樣審訊?連續三天三夜不讓人睡覺休息……」

    劉隊有些不耐煩地說:「你管他做什麼?刑法、刑訴法。哪一條規定不許連續審訊了?我們犧牲自己的個人時間,沒日沒夜的工作,還成了錯誤不成?好了好了,你剛剛回來。風塵僕僕的,這件案子你不要管了,回家去,洗個澡。好好休息一下。」

    「劉隊!他眼看就支撐不住了,如果苦熬不過胡亂招供,說的就一定是實話嗎?」秦若蘭看看坐在那兒的盧秘書,壓低了聲音。用一副自己人地口吻說:「姓盧的爭著要他的口供,可是他背後的人現在還沒上位呢,要是犯罪嫌疑人供認地話經不起推敲。被對方抓住把柄。到時他再來個反供。不是把你遞出去了麼?姓盧的能保你?」

    劉隊一聽,猶豫起來。秦若男趁機說:「我先給他鬆綁,給他口水喝,你好好考慮一下。」

    秦若男說完,見他沒有反對,立即向張勝走去。劉隊盤算一番,轉身走回審訊台前坐下,與盧秘書耳語道:「盧秘書,我看他身體快撐不住了,別要搞出事來就麻煩了,你看是不是先讓他回去休息一下?」

    盧秘書一聽,把眼一瞪,低斥道:「糊塗,咱們耗了三天功夫,眼看就要成功了,豈能為山九仞,功虧一簣!今天把他放回去,他存了僥倖心理,下一次不是變本加厲?

    劉隊把牙一咬,目露凶光道:「好!那就繼續審,我看他能嘴硬到什麼時候!」

    張勝被鬆開了手腳,上邊的勒痕觸目驚心,可是他似已沒了什麼感覺,秦若男心中一酸,她知道自己不該對一個犯人有這樣的感情,強自壓抑著心中地感覺站起身來,又端過一杯水,張勝立即像沙漠中待死的旅人,一下子撲過來,搶過杯子「咕咚咕咚」地喝了起來。

    「慢慢喝,別急……」秦若男情不自禁地安慰他道。

    盧秘書低聲對劉隊說:「你看,我說他裝死吧,還有這麼大勁兒,怕個球?」

    張勝一杯水下肚,兩眼有了點神采,他感激地看了眼這個唯一對他有著幾分善意的女孩。

    秦若男回頭向小李要過一支香煙遞給張勝,然後又要過火機點燃。

    張勝遲疑了一下:「這是什麼意思,硬的不行打算來軟地麼,一個紅臉一個黑臉的唱戲給我看?」

    心裡這麼想著,他還是彎著腰慢慢湊過去,藉著她手裡的火點燃了香煙,然後慢慢坐回椅上,貪婪地深吸一口。煙草地味道深入肺腑,極度疲勞地感覺得到了釋緩,但是昏睡地渴望卻更濃了。

    秦若男深深凝視了一眼張勝,走回劉隊身邊,低聲詢問:「劉隊?」

    劉隊臉色難看地笑笑,說:「小男啊,你回去休息吧,這裡的事你不用管了。」

    「劉隊……」

    「這是命令!」

    劉隊長一言喝斷她地話,歉意地看了她一眼,然後便把氣撒在了張勝身上:「張勝啊,中國自古有句話,叫做民心似鐵,官法如爐,犯了法……就得伏法,我就不信我這火爐子克不動你這生鐵塊子!我現在給你個機會,好好想一想,是坦白交待呢還是繼續頑抗?坦白交待,還可以從輕發落,如果繼續頑抗,那咱們就繼續耗著,今天這事兒不整個明白,我絕不收兵!」

    張勝又深深吸了口煙,煙霧繚繞著他的臉,顯得有點琢磨不定的神氣。

    審訊室裡一時鴉雀無聲,所有人的目光都注視在他臉上。

    一根煙被他吸到煙屁股,還夾在手指上,彷彿根本感覺不到燒炙感,秦若男心有不忍,忽然說:「要不要再吸一支?」

    張勝搖搖頭,飄忽的神色中忽然浮現出一種神秘而詭異的笑,那笑容在最後一口繚繞的煙霧裡像蒙娜麗莎地微笑一樣,讓人看不出他到底是種什麼心態。

    「你們想讓我招供是吧?呵呵。好,我不招的話……看來你們是不會放過我了,我說可以,不過……」

    他看了眼神色一下子緊張而

    來的審訊者們一眼,說:「不過……我要交待的問題牽涉到一個大人物和一些非常機密的事,你們……都要聽嗎?」

    盧秘書急忙從中山裝上衣口袋裡摸出筆,打開了手中的筆記本,同時向劉隊使了個眼色。劉隊也興奮起來:「那沒問題,我可以讓無關人員退出去,你說給我聽就行了。」

    「不用!」張勝疲憊地笑笑:「承蒙這位女警官好心關照,我就……說給她聽吧。這頭一功就送給她了。女警官,請你靠近些。」

    秦若男狐疑地瞟了他一眼,眼神十分古怪,既像是盼他坦白交待。又像是不希望他自供罪行,那眼神叫人分不出是喜是憂。

    她定定地看了張勝一眼,向他走近過來。

    「小男,小心他玩弄詭計!」劉隊長喜悅之中不忘囑咐一句。

    「放心吧。沒事的。」秦若男淡淡地說了一句。

    劉隊長這才想起秦若男精擅搏擊術,就算是自己,這些年養尊處優、年紀漸長。體力大不如前。腰腹也有了贅肉。真要交起手來也不是她的對手,何況是一個被折磨了三天的犯人。便也放下心來。

    秦若男走到張勝身邊,張勝有氣無力地點頭示意了一下,秦若男略一遲疑,提高了警覺,慢慢彎下了腰,把耳朵湊向他。

    「警官,你上次來,穿地是便裝。」張勝的聲音很小,很沙啞,但字字清楚。

    「嗯?」秦若男聽清了,她有點莫名其妙,微微側臉,瞟著張勝,眼神瞪澈幽幽,櫻唇淡紅粉嫩,從近處看,肌膚細嫩白晰,沒有一絲瑕疵。

    「不過,你這次穿的是警服。真漂亮,我喜歡你穿橄欖綠制服的樣子。」

    秦若蘭臉有點熱,又有點惱羞,大家都眼巴巴地看著他們,還以為她在聽張勝吐露什麼機密,誰知道他卻在說胡話,秦若蘭哼了一聲,尷尬地說:「別耍花樣,說重點!」

    張勝忽然怪裡怪氣地一笑,聲音突然放大了,大到足以讓室內每個人都聽到:「重點啊?重點就是,我喜歡看你穿警服,還喜歡替你脫掉它。不不不,不全脫,上身得穿著,那樣『欺侮』你才爽,哈哈哈!」

    「你……!」秦若蘭地臉騰地一下艷若塗朱,那眉梢兒一挑,殺氣躍然掛上眉尖:「你、說、甚、麼?」

    張勝忽然使足了力氣跳起來,一把抱住她,在她臉上「啵」地親了一口。

    這一聲,在靜悄悄的審訊室裡盡人皆聞,一時所有人都呆住了。在審訊室裡耍流氓,調戲女警察,這麼牛B的犯人,他們還從來沒見過。

    秦若男又羞又氣,一個「霸王卸甲」便掙開了張勝的擁抱,然後施展擒拿術,沒等張勝跌倒便扼住他地手腕把他拉了回來,「呼」地一下拳上生風,便擊向張勝的鼻子。

    這一拳用力甚猛,如果擊實了,張勝那只筆挺的鼻子就算請最好的整容醫生修理一番,也要從此變成比薩斜塔了。但是秦若男地拳頭堪堪擊中張勝的鼻子時,突然沾著他的鼻尖停住了。

    秦若男腦海裡忽然記起他「醉醺醺」地衝過來,一下子把自己撲倒在地,在她耳邊匆匆說地那句話:「小心酒杯,下藥!」

    秦若男心中一陣難過,兩年……僅僅兩年,為什麼他變成了現在這副模樣?

    「不管如何,我欠你地……」,秦若男難過地想著,拳頭有了收回地意思,與此同時,她聽到了劉隊急急說話:「不要打傷他。」

    秦若男恨恨地想放手,但是這時她的眼睛忽然對上了張勝地眼神,那雙眼睛已經被折磨的沒有了神彩,眼球上佈滿了血絲,可是仍可看得出它內蘊的情感:那不是偷襲成功的得意,不是猥褻女人的淫蕩,那眼神……那眼神裡有一種解脫的坦然與渴望。

    秦若男突然明白了他這麼做的用意,她的眼神被那雙眼睛所攝,如受催眠,一個警務人員的責任感還沒有全面接管她的中樞神經,她已直覺地按照張勝的意願做出了反應。

    屈肘,收拳,然後左手一推,右手劃著孤線揮出,重重地擊在張勝的下巴上,張勝整個身子都飛了起來,仰面摔在地上。

    她用的不是爆炸力,所以張勝的下巴沒有碎掉,但是這只有當事人而且懂得運用拳力的人才感覺得到,在旁人看來,這位女警官已在羞憤之下發飆了。

    「如你所願,就當我還你的!」秦若男心裡這樣想著,有種想哭的感覺。他曾把自己撲倒在地,在別人眼中有種藉酒醉佔她便宜的感覺,實則是在救她。怎知道,兩年後的今天,她要狠狠揍他一頓,目的竟然也是為了要救他?

    張勝剛剛落在地上,她攸地又踏前一步,低喝一聲:「王八蛋!你是找死!」

    她一腳踢在張勝的肋下,張勝很是嚇人地在水泥地上打橫轉了半圈,頭和腳正好換了個位置。

    這一腳用的是趟力,實際殺傷力有限,不過就連故意激怒她的張勝也不知道她手下留情,更別說其他人的。

    「忽啦」,一大幫警察圍了上來,站成一圈把張勝圍在中間,一個個低頭看他,狀似默哀。

    張勝被這手連環擊打弄懵了,他已經感覺不到疼痛,只是迷迷瞪瞪地看看那一圈正在天旋地轉的人頭,用蚊子大的聲音喃喃地哼了一句:「力氣真大,跟蘭子……有一拼……」,然後兩眼一翻白,一下子暈了過去。

    劉隊長慌慌張張地跑過來,分開人群,急不可耐地問道:「吐血了沒?肋骨斷了沒?咋下這重手咧?都還他媽愣著作啥,叫救護車!」
shautsy 發表於 2008-10-26 09:59
第二卷 歷練人生風波起 第121章 凱旋而歸聲名起

    世界上最幸福的事是什麼?

    張勝的回答是:睡覺睡到自然醒。

    他在醫院裡整整睡了兩天,全靠掛滴流維持生命,醒來後狂吞了一大碗鹹菜小米粥,然後摸著肚子躺在被窩裡,一股幸福感油然而生。

    原來幸福離他是如此之近。

    可惜這種幸福的好日子只持續了三天,三天後,醫生說他只是疲勞過度,下巴、肋骨處有瘀傷,沒什麼大問題,泡病號的張勝便被趕回了看守所。

    張勝被帶進大院的時候,各號的犯人正在院子裡放風。

    一般來講,各號各有老大,所以小弟們彼此之間為了避嫌也不會有太多的交談,大家各有自己的活動地盤,輕易不會越界。這就像不同的狼群固守自己的草原一樣,只在自己的地盤上活動,哪怕一隻羊衝進了他們的領域,他們也不會越界捕捉。所以人群看似雜亂,但是不同號房的人之間明顯有一道無形的界限約束著他們的行動,涇渭分明。

    但是當張勝「叮叮噹噹」的走進院子裡時,這種無形的籬笆界限被打破了。

    所有的人都扭頭轉身注視著他,張勝就在一道道怪異的目光中嘩嘩啦啦地向前走。

    為了對他那天的瘋狂行徑以示懲戒,他被帶上了腳鐐,張勝在銬子上纏了布條以避免磨破腳腕,鏈子上則繫了條繩子提在手裡以減輕重量。一步三搖的,那模樣就像一名即將被押赴刑場地地下工作者。

    或許是因為他動的是刑警隊的人,不是號子裡的管教,所以梁所長沒下重懲,如果對方是號子裡的管教,下場可想而知,哪怕只是一句不敬的話,懲罰也要比這高上十倍。

    「啪!啪啪!啪啪啪!」五號的頭鋪吳老四忽然一下一下地鼓起掌來。

    緊接著更多的犯人報以熱烈的掌聲,整個看守所彷彿在歡迎一位大英雄。歡聲雷動。

    有人笑叫起來:「我靠,牛B犯回來了,小母牛按門鈴,都他媽牛B到家啦!」

    「哈哈。勝哥,是個人物!」

    「勝哥,警花地滋味如何啊?」

    後邊跟著管教呢,下流話不敢說。不過不太過格的還是敢講的。

    牛管在忍笑,以致臉上橫肉隱現,他拎起橡膠棒子,指著領頭鼓掌的一個四旬壯漢笑罵道:「吳老四。你還敢鼓掌?一群他媽地人渣。」

    犯人們仍是興高彩烈,見管教也是一臉有趣的表情,知道只要不太過格他不會翻臉。膽子便大了起來。一群人擁過來。圍著張勝嘻嘻哈哈地問他調戲警花被打飛起來的經過。

    張勝笑嘻嘻地配合著他們,見牛管教沒有跟過來。便對圍在身邊的各號犯人們說:「沒啥,那些條子審了我三天三夜,就是佛也要發火,我看那個小妞條子順、盤子靚,打個啵醒醒神罷了,哪知道她是個小辣椒啊,嘿嘿,給我按摩了一番。」

    「哈哈哈……」,方奎湊上來,親熱地捶了他一拳:「奶奶地,還在這吹呢,一頓按摩消受了三天?唔……還別說,精氣神兒挺足。」

    「那是,警花的粉拳繡腿,撓癢癢一樣。」

    在號房裡混了兩周,對他們的習氣多少有了些瞭解,張勝也盡量用這些地痞流氓的語言風格說話。

    滿臉青春美麗疙瘩痘地小白羨慕地砸巴嘴兒:「媽媽的,那是警花,要是讓我親上一口,就是拿她那腳丫兒踢死我都樂意。」

    「是啊是啊,那可是女警啊,她的皮靴踩我頭頂上我也不敢放個屁啊,嘖嘖嘖,別說把她壓在下面了,光想想你親她那場面,我地大鼓槌就敲起《將軍令》來了。」

    「哈哈哈哈……」,一群犯人淫蕩地笑了起來。

    張勝當日故意激怒秦若男,就是希望她打傷自己,自己受了傷,他們必定要送去醫院搶救地,審犯人動動刑,上邊會睜隻眼閉只眼,可你要把事鬧大發了,那可沒有再罩你了。再說,人是看守所帶出來地,你要把人弄的半死不活地,想這麼送回去,看守所也不幹,誰不怕擔責任啊?

    這個動機他當然沒必要說給這些犯人聽,其實他不說大家也猜得出他當時的用意。故意做出帶點痞氣的樣子,有助於他在這個環境的生存。在這裡,和這些時而戴上面具、時而赤裎相見的犯罪份子打交道,他已經漸漸體會到了說謊話的必要。

    在號子裡有時是很有必要用大話包裝一下自己的,包括那些大哥級的人物,他們向人說起自己以前的風光時,無不誇大其辭,大加虛構成份,什麼天天下館子、去夜總會、包小姐,砍人的時候招呼一聲就是百十號兄弟,這麼說都是為了自抬身份、讓人敬畏而已。

    獄裡如此,外面的世界也是一樣,出國鍍金、海龜而來,考研教育、MBA,

    形、假文憑……,男男女女、官官民民,無不是為了的更有價值,實是天下大同啊!

    牛管咳了一聲,訓斥道:「好了好了,給你們臉了不是?時間到了,都滾回號子裡去!」

    許多人還想湊上來和張勝說話,見他訓斥,只得各自向自己的號房走去。方奎拉了張勝一把,和同室的幾個人簇擁著他往回走,同時低聲說:「看見沒,牛管今天挺客氣的。」

    張勝奇怪地說:「是啊,啥事這麼開心,他老婆生了?」

    「生個屁啊,你哥們來看你了,不讓進,也沒說你被審到住院,你那幾個哥們就給你存了些代金券回去了。他們一定是從中撈了好處了,吃人嘴軟。對你自然客氣點了。」

    說到這兒,方奎羨慕地伸出手,反來復去地比劃著:「我靠,大手筆啊!你三個哥們,一人給你存了一萬,到底是生意場上的人,有錢啊。不過話又說回來了,生意場上地人,朋友落難還能這麼講義氣。不易!」

    「什麼?三個朋友,給我存了三萬元的代金券?是誰啊?」

    強姦犯劉巍忙湊上來巴結說:「我聽勞動號的人說的,好像有一個叫啥……對了,叫聶爾。」

    方奎瞪了他一眼。罵道:「我日你,是李爾。」

    劉巍訕訕笑道:「哦,對對,李爾。還是奎哥記性好。」

    李爾……,是哨子他們,他們到底沒有忘了兄弟之情,張勝心中有些感動。眼睛不由濕潤起來。

    其實哨子三個人趕來探望他,內部還真的發生過爭執。

    張勝被拘押沒有公開宣佈,但是沒有不透風的牆兒。哨子等人的家族生意做的很大。很快就聽到了風聲。

    自從秦若蘭傷心出國而去。李浩升從表姐的語氣神態中揣出與張勝有極大關聯後,三個人真地惱了他。年輕人脾氣暴燥。愛憎分明,他們和秦若蘭的交情遠比張勝深厚,張勝原來有個女朋友要準備結婚的,這事他們是知道的,如今不管為何,他先和秦若蘭發生了感情,後又逼得她傷心離去,在哨子三人心中都覺得這小子不地道,自秦若蘭離開後,他們一直沒和他有過聯繫。

    但是聽說他被抓進看守所後,畢竟朋友一場,哨子動了惻隱之心,約兩人出來商議要不要幫幫他。但是三人只是把這意思向父輩稍稍透露,就受到了他們父親地嚴厲警告,告誡他們,這趟水太混,不是他們玩得起的,不許他們摻和進去。

    三位少爺畢竟未成根基,人脈關係都來自父親。而父親對此案如此慎重,他們也就明白其中內情十分複雜,不是他們能救得了的,三人轉而核計去看看張勝。

    哨子想打越洋電話把這事告訴秦若蘭,李浩升堅決反對。哨子是希望藉此事讓兩人有機會復合,而李浩升卻擔心表姐再度受到傷害。再者,表姐是幹部家庭的子女,爺爺是一位將軍,張勝是商人不說,而且進過看守所,不管將來定不定罪,這面上都不好看。老頭子那一關怕就不好過。既然已經分開,就不應該藕斷絲連。

    秦若蘭是他地表姐,哨子和李爾自然尊重他的意見,於是三人便自行駕車趕來探望,恰好張勝昏迷住院,梁所長不想他們知道詳情,所以堅持制度,不允會見。

    李爾想讓李浩升給他大表姐打電話,通過警方內部的關係使他們通融一下,李浩升怎敢答應?大表姐嫉惡如仇,平日裡只是和若蘭等人喝個酒、泡伸迪廳,都讓她看不慣,常常被她訓斥,如果讓她知道他們結交的朋友居然有犯人那還得了?

    三人無奈,只好給他存了些錢,好讓他在裡面日子好過一點,為了讓看守所地管教們對他照顧一些,對梁所長和相關的管教們也上下打點了一番,牛管教「龍顏大悅」,對張勝自然比較客氣,梁所長在他出院之後沒有嚴加懲戒,未嘗沒有哨子三人之功。

    這裡的犯人買東西在小賣部登記,付款時用代金券就行。外面有人給你存錢地話,管教會記錄下來,拿一張類似發票地單子來讓你看,讓你簽字簽收。上邊記載著幾月幾號,誰給你存地錢。存了多少,這些都有紀錄。進了號房和同牢房的人說了會話,牛管教就拿了單子來讓張勝簽字,一看存款人,果然是李浩升三人。

    張勝一向比較大方,這回一下子有了三萬元巨款,同室地犯人都知道這一下伙食將大為改觀,無不歡欣鼓舞。張勝也不吝嗇,當天中午吃飯的時候,就帶他們到了食堂點小炒,吃小灶。

    四號房的犯人們在甄哥帶領下,大搖大擺直像下館子一般,享受著其他號房的犯人羨慕的眼光,進了小食堂。犯人如果點個盒飯,是允許帶

    吃的,吃小炒就得去食堂了。而且要在一個小時之帶進號房。在食堂裡進餐,是有管教看著地。

    今天開大葷,同時也是慶祝張勝逃過一劫,為他接風洗塵,所以張勝盡著食譜上的好菜點,擺了一大桌子。一盤肘子四十,食譜上還有餃子,一塊錢一個。那是肉的,素的五角錢一個,看得張勝眉毛直挑,這裡的物價太高了。幸好不能頓頓這麼吃,要不然十個大肚漢,三萬塊哪兒夠呀。

    但是很快的,張勝就不用擔心錢的問題了。因為第二天,他有錢也花不出去了。原因是當晚二號房的幾個犯人越獄了。

    這個號房有個犯人心靈手巧,善修各種電器,看守所為了省錢。修個電視風扇、自行車摩托車什麼的,便把他叫去修,時間長了。對他看管地就鬆了。這小子就悄悄留下了一把扳手。一把螺絲刀。

    同號房的一幫兄弟商議一番,明知一定會判刑而且刑期較長的自然想走。這樣的人大多比較凶,在號房裡都是有份量地人物。有那罪行較輕不想走的,被他們裹挾著也不敢說個不字,於是這越獄行動便正式制定了。

    在張勝回來的當天晚上,封號以後,一個犯人在窗口放哨,其他人輪流挖洞,愣在牆上開出一個狗洞,因為二號房的角度不錯,牆上巡邏地武警也沒有發現。

    看守所是兩道牆,內牆低、外牆高,號房都圈在內牆裡面,外面還有一堵高牆,牆上架著電網,兩堵牆之間是一條兩米寬的走廊。二號房的犯人爬出狗洞,很快弄出了內牆上的門,沿著兩堵牆中間那個走廊悄悄向前摸,找到了出口。

    那裡是一道厚重地鐵門,打開這道門,就能回到自由世界了。可是等他們摸到門底下便傻眼了,鐵門上是一把巨大的鐵鎖,他們從來沒有看到過這麼大的鐵鎖,鑼絲刀當鑰匙伸進鑰匙孔都絲毫沒有阻礙,便是開鎖高手看見這把巨鎖都兩眼發直。

    二號房地頭鋪大傻哥捧著足有籃球大地鐵鎖端詳了半天,最後做出了鑒定:他們沒有合適地工具來開這把鎖,要是想把它砸開,估計得用上一輩子的時間。

    爬牆?那是不可能地,且不說那牆有多高,牆上有武警,就算不被發現,就算疊羅漢爬上去,也得被電死,那電網可是真有電。

    以前這道電網是有時給電有時不給電的,目的是為了省錢,反正也想像不出有人能爬得上去,更摸不準什麼時候給電,起到威懾作用就成,時間一長,連武警戰士自己都忘了哪天有電哪天沒電了。

    有一天,一個武警在崗樓上閒極無聊,亮出老二來朝下面灑尿,尿淋在電線上,當場就把他電死了。這起重大事故發生後,看守所的所長都換了,以後這電網24小時開著,再也不敢隨便關掉了。

    「怎麼辦?」一群越獄犯蹲在鐵門下研究起來。

    半小時之後,頭鋪大傻哥做出了英明決定:「原路返回,主動自首,爭取寬大處理!」

    於是越獄犯們排著隊按原路返回,重新從狗洞爬回號房,整個過程中,牆上的大兵始終沒有發現。然後他們便在號房裡高呼口號,親切召見管教大哥,要坦白交待他們的越獄罪行。

    這起未遂越獄案把看守所梁所長驚出一身冷汗,他知道這麼大的事他一個人瞞不下,經過一番思想鬥爭,便向上級主動匯報,預審處聞言大驚,立即又向市局匯報。天還沒亮,市局和預審處的領導們便紛紛趕到看守所。

    他們進了二號房一看,貼牆一溜抱著腦袋蹲在地上的乖寶寶,領頭的大傻哥眼淚鼻涕地正做著深刻反省,而對面的一排管教,卻一個個面色如土,他們今天沒動手打人,實在是餘悸未熄,已經嚇懵了。

    領導們當場決定,梁所長和幾名看守所幹部受到了行政記過處分,二號房的管教行政記大過,且扣發三個月獎金,同時在整個看守所進行自查,消除隱患。

    各號的犯人們都被折騰稀了,越獄號的犯人更是被戴上大鐐以示懲戒,大傻哥關了小號。同時領導們決定:不能讓犯人們吃得太飽能挖洞,小賣部停止賣貨三個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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