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統武俠] 韋帥望系列 作者:晴川 (連載中)

taiwan3235 2008-9-14 14:09:52 發表於 武俠仙俠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280 29017
taiwan3235 發表於 2008-9-14 21:32
韋帥望的江湖 卷二 少年韋帥望之大刃無鋒
第74章 最後一槍

  那一劍呼嘯而至,韋行躲閃不及,只得正面抵抗,兩劍正面碰撞,火星四濺,韋行半邊手臂麻木,一把刀不由自主地沉下去,不用他鬆開手,溫劍的劍猛地向韋行喉嚨刺去,刀刃劍鋒相磨擦,亮起一串長長的火花,韋行手裡的刀被他壓住,退無可退。

  冷秋的劍氣已刺痛溫劍的脖子,溫劍躲不開,他躲,韋行的刀就逼過來。這一剎那,溫劍嗅到死亡那冰涼黑暗帶著枯朽的塵埃味,他不知道這是哪來的印象或記憶,也許人真的有前生,溫劍覺得自己鼻子裡聞到的,是死神的味道,他的汗毛豎起來,那驚恐的感覺讓他想哭想小便。

  這時,韓青一掌打過來,溫劍本能地反手回擊,兩掌相對,才明白這是自己的活命機會,他在韓青掌上一按,借力躍開。死裡逃生!

  溫劍差點笑出來,竟有人這樣白癡,他們不是配合得像一個人一樣嗎?竟也會犯這種錯誤,別以為他還會給他們第二次機會!

  溫劍回身,使出自己最狠絕的招術對著冷秋就是三劍,結果有兩劍分別招呼到另外兩人身上,溫劍忽然明白一件事,啊,韓青是明知道那一掌會救他的命,他那樣做,只是不想他的夥伴死。

  溫劍很想笑,天哪,這,這一定是玩笑吧?

  三打一唯一的好處就是死了一個還有兩個,如果你們不捨得拿一個人的命來換我的命,那麼,你們是打算毫髮無傷地殺掉我嗎?溫劍大笑一聲,全力向冷秋殺去。

  溫劍使出拚命招式,他寧可自己死,也要冷秋死。如果冷秋的兩個弟子夠冷血的話,以冷秋一命一定可以換溫劍的一命。

  倉促間,三個人忽然手忙腳亂起來,然後,他們都明白了,冷秋厲聲:「殺他!」沒人回答。

  韋行試過了,那孩子忽然間不再攻擊他與韓青,原來他們把那小孩兒圍在當中,溫劍要同時招架他們三個的招式,東南西北一圈下來那是什麼樣的距離。現在溫劍只向冷秋的上中下三路招呼,那種速度,幾乎是一劍三招同時殺到,三個人接還接得手忙腳亂,走掉一個人,可以,只要你肯犧牲一個人。

  溫劍的那一把劍忽然化成一張網,無形的壓力越來越重地壓下來,三個人只得合力支起這張網,越來越落到下風去。帥望沉默地看著戰況,輕聲催促:「快點,再快點。」

  冷輝不再心痛自己的劍,他沒時間看,可是從韋帥望的聲音裡可以知道事情危急,姚遠一邊幫他一邊喃喃:「我們為什麼要聽他的?」

  冷輝笑笑,因為——因為你自己不知道能幹點什麼。總不能什麼都不干吧?因為,你沒發現嗎,一直以來,整場戰役都是韋小爺在佈置,既然咱們沒想法,那就得聽有想法的人的,即使聽錯了,總比什麼都不做強吧?

  其實姚遠也明白,他們為什麼要聽一個小孩兒的?因為現在只有那個小孩兒在下命令,以毋庸置疑的口氣,堅定自信地發佈命令。

  巨大的石頭上挖出兩個幾寸長的管狀的洞,韋小爺的要求,光滑筆直,冷輝盡力了,反正他的劍已經成了銼刀了。

  帥望指一指後方:「你們往那邊走,走得越遠越好,聽我說趴下就馬上趴下。」帥望的聲音很大,不止冷輝聽到,邊打邊退的冷家人也聽到了。

  帥望把衣角扯下兩塊,各滴兩滴黃油炸藥,小心地放到洞裡去,然後拿出他特製的寶貝,那是以金絲相連的金丸,一根金絲兩端的拇指大的金丸分別填入兩邊的洞中去剛好填滿,帥望一次放了四對。

  溫劍發現一件很好玩的事,他攻擊兩個年輕一點的冷家人時,他們會互救,那個年紀大的卻會全力進攻,可是當他攻擊那個年紀大的人時,兩個年輕人卻都全力救援,這真是太好玩了。

  冷秋哭笑不得,拜託,你們不會想一點傷亡沒有就搞定溫家人吧?咱們生死各安天命好不好?是,大家都明白。

  可是,面對抉擇,真的能眼看那一劍招呼到朋友親人身上去,卻只顧殺敵嗎?韓青做不到,韋行也做不到。好吧。

  既然有人救他,冷秋奮不顧身地撲上去,撲得太猛了,韋行的刀被溫劍纏住,溫劍閃開冷秋的攻擊,還有餘力回冷秋一巴掌,韓青不得不過來抵擋這一招,角度太刁鑽,溫劍是正面發力,韓青伸長了手側面來擋,要想有效阻止除非力量大對方幾倍,韓青沒有那麼大力量,只得使出四兩撥千斤的手法,將溫劍的這一招撥向一邊,他自己這一邊,溫劍被這一拉扯,甩開韋行,劍回逼退冷秋,手掌正按在韓青胸前。

  總有一個人先倒下來。如果他們不肯主動犧牲一個人的性命換取勝利,總有一個先倒下來成就他們的敗局。

  韓青沒有抵抗,胸口的劇痛沒有讓他手上動作變形,溫劍那一掌重重落在他胸前,他可以聽到自己骨頭斷裂的聲音,可是溫劍也沒能力擺脫他的牽制。分筋錯骨手,讓溫劍的小臂脫臼,另一隻手,扣住溫劍的手腕,溫劍的身子被向後仰倒的韓青拉得差點摔倒,可是他的小臂脫臼,無法甩開韓青緊緊抓住他的那隻手。這樣的好機會誰肯錯過,何況他剛剛打傷了韓青,那一刀一劍凝聚了冷秋與韋行二人畢生功力,溫劍擋住冷秋的劍,無法再抵抗韋行的刀,手臂的劇痛讓他發狂。

  可是,也不要小看溫家小孩子的狠與忍,這個世界上沒有人是神仙,韋帥望的學識來自孤獨寂寞,韋帥望的見識來自缺少庇護而直面的世態炎涼,那麼,溫家孩子的絕世武功呢?

  要對自己狠,要忍耐痛苦。每一個有成就的人,都需對自己狠忍,只是程度不同。千萬別因為對方是個小孩子就低估了他對痛苦的忍耐力。

  他狂叫一聲,借轉身之力上臂帶動小臂,把緊緊抓住他的韓青甩了出去。脫臼的手臂傳來的劇痛,讓溫劍眼前一黑,若不是他內力充沛,光是痛,已經讓他昏過去了。

  受傷的韓青抵不住這樣巨大的力量不得不鬆手,韋行接住他,被撞得幾乎倒下,冷秋獨自面對溫劍,如果不是溫劍因為痛而有一剎那兒的遲疑的話,他的死期就到了。

  溫劍聽到一聲大叫:「趴下!」這裡都是他的敵人,他好容易得到獨自面對冷秋的機會,如果是你,你會不會聽令趴下?

  冷秋有點遲疑,他面對的,可是溫劍啊,讓他在溫劍面前趴下——還有沒有機會再站起來啊?韋行立刻趴下了,毫不遲疑。韓青已無能力站著。

  韋帥望的功力並不高,可是,如果他以掌擊石,可以在石頭毫髮無傷的情況下,以少量準確的衝擊波造成足夠的震盪,引發石洞裡滴在棉衣上的兩滴炸藥的小型爆炸,很小型的,甚至不會炸壞石頭,手按在石頭上,只會感到巨石微微一晃,可是這小型爆炸準確地作用在幾個金丸上,卻提供了足夠的動力,讓這些金子彈以足夠大的速度飛出去。

  只是準確度不太高,冷秋眼見自己從沒見過的高速度暗器飛來分成兩團,其中一團正對著自己飛來,頓時明瞭趴下是正確與必要的選擇,可惜太晚了,他側身,險險躲開三顆,最後一顆金刃無聲地鑽進他肩頭,他只覺得肩膀微微一熱一麻,整個人已被一股大力向後推倒,冷秋在落地前的一剎那兒,看到溫劍微微側過身,幾乎是面帶微笑地輕鬆閃過暗器,冷秋歎息一聲,看來,天亡我冷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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韋帥望的江湖 卷二 少年韋帥望之大刃無鋒
第75章 淒厲

  帥望站在大石後,爆炸聲有點嚇人,他也曾經懷疑過,炸藥會不會炸碎巨石?如果炸藥炸碎巨石,碎片會把他打成蜂窩。沒有炸。他活著。韓青與韋行也都活著。

  冷秋呢?韋帥望不關心。溫劍站在地中央,只有他與韋帥望站著。他看著韋帥望,目光中好似有點迷惑,怎麼?發生了什麼?他看到暗器躲過暗器,可是,他覺得不對勁。

  他不能動,他想抬起劍去砍冷秋可是他不能動,他覺得痛,胸前,脖子上,頭,一種奇怪的痛,並不劇烈,可是——好像身體深處都在痛,溫劍很困惑,發生了什麼?

  然後他聽到「噹」的一聲響,好像是他手裡的劍落地的聲音,他想低頭去看,可是脖子好像不聽使喚,他費了很大力氣低下頭,看到地上的劍,劍上的半條手臂。

  他的手臂怎麼會掉在地上?然後,溫劍看到了自己的身體,自己的身體與整個世界都在翻滾。發生了什麼?冷秋倒在地上,等死。重傷,獨自面對死神。只有等死。

  可是,溫劍沒有動,暗器飛過,溫劍沒有動,冷秋想,你打算慢慢殺死我嗎?我不在乎,我們冷家人都是慢慢殺死人的大行家。然後,他看到溫劍的兩條手臂掉了下來。

  血,從溫劍的下半邊臉上滲出來,一條血線,好像他剛被人撓了一下似的,脖子上也有一條紅線,胸前一道貌岸然紅線。

  他看到溫劍低頭,上邊大半個腦袋就斜斜地落了下來,掉在地上,滾了幾圈。然後剩下的半個頭也落下來,血從脖子裡噴出來,然後,整個身子斷成兩截,倒在地上。

  血濺到冷秋眼睛裡,冷秋後退,躲開。一生惡戰無數,血腥場面見得多了,可是從沒有這次這樣詭異這樣噁心這樣恐怖。如果不是顧忌自己的身份名譽,冷秋很想吐。

  韋行過來,目瞪口呆地,半晌,從地上拾起一顆金丸,金丸連著的細金絲深深地勒進溫劍的身體裡,韋行緩緩把金絲拉出來,金絲已經斷了,並不結實,可是溫劍就是被這細細的金絲給切成了四份,金丸高速飛行,帶著金線高速飛行,溫劍沒有看到那細細的線,就算看到了,他也不認為那細線會對他構成威脅。極高速度,極小的受力面積,造成極大壓強,溫劍像一只被棉線切開的白煮蛋。

  韋行回頭看冷秋,再看帥望。帥望臉色蒼白地瞪著面前的殺場。贏了,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人,他的家人都不會死了。可是——他殺了人。

  而且是,這樣恐怖血腥,而且,對方也不過是個孩子。韋帥望失血,傷口痛,驚恐,難過,他面色蒼白地站在那兒,不能動。韓青慢慢支起身子,一時間不能明白發生了什麼。

  韋行慢慢露出一個微笑,給韋帥望,給他的師父師兄,可惜的是,沒有人能回應他的微笑。

  冷秋肩頭劇痛,內心震盪,韋帥望離開韓青這麼兩天,就已經露出他狼的本質,一隻有著獠牙與利爪的狼,一隻冷血凶殘的狼。看韋行笑得的那個樣子,此時再考慮除掉韋帥望已經是不可能的事了,他可以因為韓青的善良與愚忠而輕視韓青對那孩子的感情,可是韋行這個一條線的智障,真的同誰有了親情,你是絕對不能動他的親人的。除非你真的想當韋行永遠的敵人。

  而且,冷秋苦笑,他好歹也是個男人,怎麼好殺一個剛剛救了他命的小孩兒呢?韋行走過來:「師父,你還好嗎?」冷秋擋開他扶過來的手:「我沒事,去看你兒子吧。」

  他站起身,發現受傷的手臂外垂著一條金絲,用力一拔,已經變形的金子彈隨著大量的鮮血拉了出來,冷秋看了一會兒這殺人的可怕暗器,把它握在手裡,決定留下來做個紀念。

  然後,他過去看韓青,扶韓青起來,看韓青一臉的驚駭,輕笑:「你的孩子長大了,可是,不一定按照你的願望長。」

  冷秋笑:「可是,不管怎麼說,我們又贏了,我們好像欠韋小少爺不只一條命了。」韋帥望正在嘔吐。食物,膽汁,血塊。韋行不悅,至於嗎?

  看在你剛表現不錯的份上,我就不抽你耳光了。韋行過去,把帥望背上纏成一團的繃帶扯下來,點了幾個穴位,不斷滲出的血立刻止住,再把隨身帶的傷藥灑在傷口上,止血止痛,然後韋行道:「噁心嗎?人死了都一樣,就算是你韓叔叔死了,也是變成屍體放到棺材里長蛆,不會變成天使的。」

  剛覺得好一點的韋帥望,再一次嘔吐。重傷的韓青已經緩緩走過來,一隻手摟住帥望:「帥望。」帥望的眼淚頓時就下來了,他抱住韓青,放聲大哭:「韓叔叔!」

  韓青痛得呼吸一頓,平時機靈得不得了的韋帥望,這時候卻蠢鈍如牛,只管緊緊地抱住韓青,他只知道他再一次得回了他的韓叔叔。韋行不得不暴喝一聲:「放手!」

  韋帥望不理,被韋行捏住頸後大穴一把拎開,照他屁股再加一腳:「閉嘴,混蛋!」冷秋接住韋帥望,笑道:「對我們的英雄客氣點,這可是咱們的救命恩人呢。」

  韋帥望只管放聲大哭,撲過去:「韓叔叔。」一邊哭,一邊伸手搭韓青手腕上的脈博。韓青輕輕撥開他手:「我沒事。」

  帥望一愣,哭聲停止:「韓叔叔!」眼淚大顆大顆飛快地落下來,一臉驚痛:「韓叔叔!」韓青笑:「你這孩子!別哭,再重的傷,只要不死總會痊癒。」

  韋帥望還要說什麼,淚眼卻看到不遠處有什麼影子一飄而過,快如鬼魅,他擦擦眼淚,已聽到一聲歎息:「我們來晚了。」冷家三巨頭同時轉身,都驚出一頭冷汗:「什麼人?」

  一個同溫劍差不多大小的少年,一面年輕英俊的面孔,一樣驕傲執著的表情,只不過,這少年的氣質收斂得多,幾乎可以說是少年老誠,比起溫劍的飛揚,他更有一種不怒自威的王者之氣。

  這少年淡淡地維持一個客氣而冷淡的表情:「請問,哪位是冷家的掌門人?」

  冷秋與韋行同時上前一步,擋在他面前。那少年微微詫異,嗯?哦,聽說冷家的前掌門也在,好吧,那麼,他補充:「韓掌門?」冷秋微微有點尷尬,媽的,韓掌門。

  他當然不是搶上來自認冷家掌門,只不過韓掌門已經傷成那個樣子了,明顯不適合站在第一排。韋行已喝問:「你是何人?」溫家那個的,好像應該更大一點吧?

  這時,牆外又翻進來一個年紀稍大看上去有十七八歲的少年,一隻手拄著拐,另一手卻挽著一個人。冷家三位首腦,禁不住歎息一聲,我的天啊,沒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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韋帥望的江湖 卷二 少年韋帥望之大刃無鋒
第76章 慕容

  年紀大些的少年過來:「死了?」少年回答:「是。」「死得挺慘,不像是戰死的。」「嗯,暗器?機關?」「暗算,冷家人最擅長暗箭傷人。」

  兩少年自說自話,直說得韓青面紅耳赤,韋行怒髮衝冠,冷秋若無其事微笑起來。唔,說我們擅長暗箭傷人,反正我們活下來了,比擅長一命嗚呼強吧?

  冷秋笑道:「如果沒猜錯的話,兩位是慕容家的。」那大些的少年回過身,淡淡道:「慕容琴,慕容劍。」冷秋笑:「慕容與溫家世代交好,名不虛傳。」笑他們的名字。

  兩少年默然,不過少年那年輕坦白的臉上一個不置可否不以為然十分清晰,他們也不過是發個議論,惋惜自己來晚了,如果現在陳屍此地的是冷家人,他們大約也不過是這個表情。

  慕容琴問:「哪位是韓掌門?」韓青輕輕撥開韋行,微微拱手:「在下韓青,兩位慕容少俠可是接到信來的?」

  慕容琴有一張微微陰鬱的臉,但總還不失正氣,慕容家的兩個孩子看上去都有點沉默,帶點貴族氣質,沉默蒼白驕傲客氣冷淡。

  慕容琴當下把手裡拎著的那個人交給慕容劍,拱手:「韓掌門,家父讓晚輩代為問候。」韓青道:「慕容先生太客氣了,韓某不敢當。」慕容劍道:「原來掌門受了傷。」

  唔,那個年紀大點的人也受了傷,不過這個姓韓的傷最重,如果不早治的話——父親說過冷家就只韓青還值得一交。慕容劍抬手要探看韓青傷勢,卻立刻感覺到空氣中的緊張氣氛,慕容劍驚覺冷家的敵意,當下緩緩放下手,沉默。

  慕容琴回頭瞪他一眼,慕容劍垂下眼睛,沉默。慕容琴道:「真是抱歉,我們接到信就趕過來,可還是遲了一步。想必溫劍冒犯了掌門——」

  韓青微微頓了一下:「溫劍的死,不是我們願意發生的事。」慕容琴道:「他不是被刀砍死的。」韋帥望怒道:「是啊,因為他不肯站在那兒讓我們砍!」

  慕容琴沉默地看韋帥望一眼,眼神已相當厭惡,這是哪家的小孩子?一點教養也無,要不要我們代為管教?哼,可惜我們不打小孩子。

  帥望道:「所以,他要砍我,我也不肯站在那兒讓他砍,整件事同我父親,同韓叔叔,同冷家一點關係沒有,他拿劍來砍我,韓叔叔不過是攔著他,是我用暗器殺了他,他動手在先,他的目地是殺人,我不可以自衛嗎?如果除了殺了他沒有別的自保方法,我不可以殺他嗎?」

  慕容琴愣了愣,看慕容劍:「這小孩兒干的?」

  慕容劍道:「我沒看見,不過——」他伸手去撥帥望衣領,韓青伸手一擋,慕容劍停住,看看韓青,咦,你都受了重傷還敢動手?他的手微微向下壓了壓,韓青沒有動,可是一張臉已經慘白,慕容劍一驚,呀,他受的傷比看起來要重,他忙收回手:「不過,這孩子是受了傷。」

  慕容琴道:「溫劍一劍竟不能砍死他?!」慕容劍道:「是有人攔著吧,剛才看他們給他包傷口,好像傷得不輕呢。」

  慕容琴拄著拐,慢慢過去那石頭那兒:「火藥,唐家的火藥。」在石頭上輕輕拍兩下,曾經受過韋帥望掌力的地方,比別處更脆弱些,受了這一掌,微微顯出一個淺淺的印子:「小孩子的手印。」

  韓青忽然回頭看了冷秋與韋行一眼,三個人眼神一交,都表示明白,他們都看出來了,這個瘸子的功夫比剛才的溫劍弱得多,弱到韋行與冷秋任何一個人都可以對付他,可是那個慕容劍卻只在溫劍之上,不在溫劍之下,如果真的不得不動手時,可以試試從這個瘸子身上得分。

  不過慕容家的兩個孩子對他們的想法毫無察覺,慕容琴拄著拐,緩緩地向溫劍的屍體走過去,看著地上的屍體,剛被韋行從屍身上拉出來的金線,半晌問帥望:「這主意,是你自己想出來的?」

  韋帥望點頭:「沒錯!」慕容琴沉默一會兒,慢慢走回去,向慕容劍道:「雖然我不信,可是,證據顯示好像真是那樣,冷家出了個暗器高手,看來,唐家的生意也不好做了。」

  慕容劍道:「那個手印——」慕容琴點頭:「嗯,那個手印,那小孩兒,嗯。」慕容劍沉默。慕容琴道:「要不要——」慕容劍道:「不是聽你的嗎?」

  慕容琴沉默一會兒:「別弄錯了。」慕容劍向帥望招手:「來,讓我看看你的傷。」

  韋帥望瞪他一眼,我又不是狗,幹什麼你說過去就過去?可是,韋帥望有一種感覺,慕容劍同溫劍不是一樣的人。他想了想,決定同慕容家對話,小傢伙勇敢出列,結果被韓青一把抓住:「慕容少俠,我們絕無意挑起三家爭戰,當時確是情非得已,溫家人來到這裡,本身已經說明問題了。」

  慕容家的兩個孩子還以為自己說話說得好技巧好隱秘呢,可是即使韓青不明白,也知道他們對韋帥望沒啥好意。

  韋行那邊已慘白了臉,呀,該死的韋帥望,從啥時候開始練冷蕭的武功秘籍了?他學別的東西沒那麼用功啊!果然是天生反骨啊,凡是告訴他要小心從事的事,他非得大幹特幹不可,真他媽的,社會的進步,歷史的進程都是這種反斗人士推動的。

  冷秋看看慕容家小子眼睛看看石上的手印,看看韋帥望的樣子,他很自然地也看看石上的手印,有啥不同呢?

  還真是有點不同,冷秋想,那孩子小小年紀能把掌力收發自如到這個地步,真是不容易,嗯,足以在石頭內部引起震盪,卻又對大石傷害這樣小這樣均勻,真不像我們這派功夫能做到的,可是也不像冷玉那一派,咦呀!

  冷秋終於明瞭事態的嚴重性,糟,慕容家小子懷疑冷家有人違背當初的約定,那是一個相當嚴重的指控,冷家人不會試圖把自己的武功秘籍和在一起,那是和平協議的條件之一,現在,冷家殺死了溫家,有人開始把兩派功夫合練,這絕對是戰爭的最好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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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章 坦白

  慕容琴看看慕容劍,兩個年輕人大眼瞪小眼,一時抉決不下,倒底是當場翻臉非要個答案不可,還是調查研究之後再從長計較。

  冷秋看看韋行,韋行的額頭亮晶晶地掛著一層汗珠,冷秋笑了,咦,難怪那個冷蕭死得那麼及時,原來你從他那兒得到不能讓人知道的好東西了。奇怪了,韋行同他「兒子」混得不錯啊,得了這樣的好東西不自己藏好了偷著練,竟然肯教給那雜種。

  韋行轉頭正看到冷秋那溫暖和氣的笑容,他的汗毛一下子全豎起來,冷秋眼裡寒氣與臉上笑容反差那樣強烈,讓韋行打冷戰。

  糟,怎麼解釋?這個問題是這樣的複雜,韋行無法勝任這樣複雜的解釋工作,他的腦子裡開始有蜜蜂不住地飛過,嗡嗡嗡。

  韓青緊緊握著帥望的手,然後感覺帥望掌心的氣流緩緩侵入,韓青微微有點悲哀,他竟不能阻止,這孩子在這種當口還只管要知道他的傷勢,韓青苦笑,看看帥望。然後在帥望欲言又止的表情裡感覺到不對,原來,韋帥望是有事要告訴他,韓青的臉色也漸漸發白,韋帥望的功夫——

  慕容琴淡淡地:「來時,家父吩咐,要尊重韓掌門的意見,掌門這麼說,我們當然沒意見。如果溫家問起來,我們慕容家,是回答,你溫家不可去京城,還是回答不知道?」

  韓青半晌道:「慕容家要查溫劍的死因,我們全力配合。」慕容琴問:「如果我們想知道冷家是否有人違反和平約定呢?」韓青沉默一會兒:「那麼,恕我無法任何提供幫助。」

  慕容琴沉默一會兒,看著韋帥望,再看看韓青,可是你無法帶走這個孩子,你是打算用生命守護他嗎?嗯,我父親說,希望韓掌門依舊執掌冷家,這對世界和平有好處,可是——,如果他執意維護那個小子的話……

  慕容劍已沉下臉來,伸手一指韋帥望:「你,過來!」韓青緊握韋帥望的手,目光絕決,是,他準備用生命保護這個孩子,來,先取他性命吧。

  冷秋道:「帥望,你過來,我有話問你。」又向慕容劍道:「慕容少俠不介意我們自己家人先聊幾句吧?」韓青緊握帥望的手:「帥望!」轉過頭去看韋行,攔住冷秋。

  韋行微微垂下眼睛,他明白韓青的意思,攔住冷秋,如果冷秋面臨選擇,那麼冷秋的抉擇很明顯,他會在慕容家人得到確實證據之前毀掉證據,如果證實韋帥望身上真的有冷家兩派的武功,反正帥望也受了內傷,冷秋再加上一巴掌,讓帥望徹底失去所有功夫,也就查無對證了。

  韓青要保護帥望。可是韋行不但想保護帥望,也想保護韓青,如果他必得做出選擇,他能如何選擇?韓青這樣執意護著韋帥望,最終可能會送掉自己的性命。

  韋行慢慢回頭:「師父!」冷秋苦笑:「那麼,韋行你自己處理家事吧,然後給我個答覆,或者,你直接給兩位慕容少爺個答覆吧。」

  帥望微笑:「何必這麼囉嗦,我自己去對他們說。」笑嘻嘻地一把甩開韓青的手,蹦過去:「我過來了,有話說!」

  慕容劍瞪著他,嘴角微微動一下,有話說的下半句不太雅,他聽了之後,有一種揍人的慾望,可是這小傢伙自恃身份,不肯打小孩兒。

  韓青一把沒抓住帥望,再伸手去抓,竟被韋帥望閃身躲開,他自知保護韋帥望的心有餘,卻已力所不及,急怒攻心,眼前一黑,一低頭,一口血「嘩」地一聲噴了出來。

  韋帥望沒有回頭看,可是那張笑嘻嘻的臉一點點退色,笑容依舊是那個笑容,目光卻變得慘然。

  慕容劍一驚,呀!他說不清楚自己是怎麼樣的,但是內心覺得惻然。慕容琴輕咳,他才回過神來,看到那小孩子正帶著一個滿不在乎的微笑,向他伸出一隻手,慕容劍緩緩握住韋帥望的手,在一個孩子臉上看到這樣複雜的表情,這樣滄桑的笑容,讓他覺得震撼。

  韋帥望小朋友受了重傷,可仍然笑得出來。慕容劍在帥望體內發現一種完全不同於冷秋與他的弟子們的內息,他看著韋帥望:「你——從哪兒學的?」

  韋帥望道:「我父親手下有個人,叫韓宇,真名是冷蕭,冷玉派來的間隙,冷非去找溫家人時,他跟我父親一起去伏擊冷非,為了救另外一個人,暴露了自己的身份,回來後,我父親要殺他,我把他放走了,他給我冷玉那一派的內功心法,我看著覺得挺有意思的,就拿來同我父親教我的比較了一下,後來我發現,這兩種內功心法,都不對,正確的應該是把兩種方法合在一起,可是又不是簡單的這個兩句加那個兩句,所以,我就試了試。」帥望聳聳肩:「不可以嗎?不可以我就不練了。」

  冷秋心裡唔了一聲,這樣子,這樣還勉強可以原諒,那麼,韋行倒底知不知道他兒子幹的好事呢?

  韋行驚駭,這臭小子——什麼都說出來了!不過,這倒免了他的苦役了,他不用自己解釋了。

  冷秋看韋行的表情,心想,這件事怕是要成千古之迷,韋行是無論如何不會承認他知道的。慕容劍握著帥望的手,轉過頭去看慕容琴,怎麼辦?

  慕容琴淡淡地:「當初三家約定,如果冷家有人違約,如果沒有造成嚴重後果的話,應該廢掉武功,讓他終生不能習武。」慕容劍看著他哥哥,沉默。

  帥望笑道:「好哇,我反應練武練得煩死了,廢就廢吧,早廢早好,天底下好玩的事多了。」慕容琴冷冷地:「你不用同我裝天真。」

  韋帥望被噎死:「我?裝天真?」你個死瘸子「這位大哥大約是沒怎麼挨過揍吧?所以才覺得被人拿鞭子抽著練功夫是件好玩的事,切!我對功夫天下第一不感興趣,首先我沒那麼強的自尊心,不覺得非拿第一不可,其次,我實在不知道那玩意能有什麼用,又沒有獎金拿,仗著武功天下第一欺負人又不是我這麼有正義感的人能幹出的事。第三,生命如此短暫,好玩的事又那麼多,如果不用練武的話,呵呵,一天憑空多出十來個小時,可以玩可以享受生命,真是想幹什麼就幹什麼,那才叫自由幸福美滿的人生呢。」

  慕容琴一臉鄙夷,可是慕容劍的臉上卻有一種「與我心相慼慼」的表情,帥望悶笑,這位小一點的兄弟,大約同他一樣沒少挨揍吧?

  慕容劍微微發呆,是啊,如果不用練武,生命會大大不同吧?那一天多出來的時間可以做好多他一直渴望去做的事吧,至少,可以手裡拿杯茶,坐在窗前發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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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8章 我心中你最重

  慕容劍沉默一會兒,看著慕容琴:「可是——可是這孩子以前好像受過重傷,如果廢了他的功夫的話——」慕容琴冷冷地:「那同你有關係嗎?」慕容劍沉默。

  帥望微笑:「我在等著。」「慢著!」韓青緩慢卻堅決地走上前:「兩位,合約我們知道,可不是每個人都知道!況且——」韓青半晌道:「況且韋帥望並不是冷家人!」

  韓青道:「合約,是咱們三家定的,不能對抗不知情的第三者。」慕容琴一愣。

  韓青道:「韋帥望的功夫是我傳的,可是他並沒有拜我為師,冷玉那一邊的內功心法是冷玉的兒子給他的,也只是朋友關係。韋帥望同冷家的任何人沒有師徒關係。」

  慕容琴愣了半天:「這這這,這是狡辯!」韓青緩緩道:「我想,你是指我說錯了,錯在哪裡?」

  慕容琴愣了一會兒,大怒道:「這麼說來,只要你們隨便找一個人來,只要不姓冷,就可以學你們兩派的武功,我們不能動他了?」

  韓青道:「我們的約定是這樣的,如果慕容少俠覺得這約定不完善,冷家願意同慕容家協商,不過這新約定不能追溯以前已經發生的。」

  冷秋忍不住發笑,韓青是談判專家,這他早就知道,想不到韓青還是個無賴,這事,他今兒才知道。慕容劍淡淡地:「不是冷家人,不等於我們不會動他!」

  韓青沉默一會兒:「當然,如果面對的,不是慕容氏,我也不會提到我們的約定。」韓青微笑:「如果慕容家的作風改了,咱們,只得等著慕容少俠處置。」

  韓青握住帥望另一隻手,他唯一能做的,不過是同帥望站在一起。

  慕容劍愣了一會兒,嗯,作風改了——改成不按規矩出牌,亂殺無辜了?他還真不敢,如果韋帥望真是一個同冷家毫無干係的人,韓青不管是因為什麼原因,曾教過他內功心法,而韋帥望是在完全不知情的情況下得到的另一派內功心法,未經任何人教授自學自練,他真的能對一個十歲小孩兒動手嗎?

  慕容琴再次給他個白眼,不說不錯,越說越錯。慕容琴道:「那麼,這位叫韋帥望的小朋友,與你們師徒毫無血緣關係嗎?令師兄好像姓韋。」韓青道:「他沒有教他功夫!」

  慕容琴怒道:「他總是他父親吧!」韓青道:「他——」

  韋帥望的小手忽然收緊,韓青停住,帥望輕聲道:「韓叔叔,別說了,我是冷家人。我跟你一樣,是冷家人。不要緊的,真的,我還有許多事可以做,學武只是我生活中的一件事,它並不重要,不能再習武,我還可以做許多別的事,對我的生活毫無影響,別再說了,這件事,不值得。」

  韓青道:「不!你還只是個孩子,他們不能這樣剝奪你的未來。」韋帥望道:「失去一種選擇,還有無數種選擇!韓叔叔,這不是很嚴重的事,別說我不是冷家人!」

  韓青急道:「帥望!你不知輕重!」韋帥望微微露出一個笑容:「不!這是我的生命,只有我自己才知道,對我的生命來說,什麼才是最重要的!」

  韓青愣了,什麼?什麼才是最重要的?在韋帥望的生命中,什麼才是最重要的?對這個十歲的孤兒來說,什麼才是最重要的?是愛與保護吧?不是學武,是被愛與被保護。首先是活下去,然後是被愛,然後,是在面臨危險時,無論如何會有人站出來,不一定能救他,但卻會同他站在一起的這種感覺。冷家或許不是值得留戀的地方,可是對韋帥望最重要的幾個人卻都在這裡。

  不要把他,從冷家分出去。也不要傷害,站在他身邊最重要的人。哪一個更重要?不是很清楚嗎?小孩子的眼睛純淨,什麼最重要,看得更加分明。韓青沉默了。

  帥望微笑:「韓叔叔,如果你因為這點小事,就冒生命危險,我以後再遇到更凶險的事,誰來保護我?」

  帥望苦笑:「如果你死了,我會一直一直一直,用一生來為你報仇的,那樣,你就真的毀了我的生活了。」

  不知道為什麼,韋帥望的這句話,那樣苦澀與悲哀,卻讓所有人都覺得有一點涼,那個哀傷的小孩兒,那樣無奈的語氣,可是,他那樣肯定,他不說他一定會報仇,因為那實在已經不必說,他說他會一直報仇,用他的一生,他甚至不會同仇人拚命,他會用一生來設計對手,這種漫長深重的仇恨,充滿智慧的仇恨,讓人感到恐怖。

  韓青不由自主地看了一眼地上的溫劍的碎塊,韋帥望保護親人的意志這樣堅決,他什麼事都能做出來,他或許會嘔吐卻不會手軟,此時此刻,韓青不得不承認,韋帥望是個善良的孩子,可是,也同樣有著他父親的冷血的遺傳,這是一頭有情有義的狼。他是善良的忠誠的,可是,你不能把他當狗逗,他有咬死人的能力,也不介意咬死冒犯他的人。

  如果韓青死在慕容氏手中,韋帥望絕對會真的用一生來復仇,絕對會讓對手生不如死,如果韓青死了,韋帥望也就不是韋帥望了。

  失去了韓青的韋帥望,會變成一個什麼樣的人?你看到地上的屍體了嗎?你聞到空氣中的血腥味了嗎?韋帥望會變成一個復仇的陰魂,不管多大代價,不管多少傷亡,兇惡無情,至死方休。

  你是要一個失去武功的韋帥望,還是要一個不再是韋帥望的韋帥望?帥望微笑:「我在等著,嗯,如果很痛的話,你介意我先吃點止痛藥嗎?」

  韋行慢慢走過來,他什麼也不說,可是事情因他而起,是他同意韋帥望另一派的武功的,他攔不住慕容家人,他也不想解釋什麼,不過,如果慕容氏露出任何一點破綻,他一定會殺掉他們,他會在韋帥望的身邊,等待那不可能到來的機會,這兩個孩子如果真的傷害了韋帥望,那麼……

  他將負他當負的責任。冷秋歎息一聲,如果這一次還能活下來的話,這兩個徒弟都該好好修理一下了。好吧。他賭這兩兄弟,兄弟情深。

  好,讓我試試能不能制住那瘸子,迫使那小傢伙放棄優勢。韋帥望回頭,看到韋行與冷秋正慢慢走過來,沒有表情,沒有殺氣,好像只是漫不經心地散步。帥望笑了。

  標準的冷家偷襲準備式。

  韓青沒有回頭,可是他感覺到他的兄弟們上來了,韓青有一點悲哀,帥望,即使你已做出正確選擇,可是我們這些大人卻不能接受你的犧牲。如果我們坐視自己的孩子被他人廢去武功,我們這些人,有什麼面目活下去?

  帥望微笑手指身後:「小心,他們要偷襲你哥哥。」慕容劍一愣,瞪大眼睛:「什麼?」

  冷秋與韋行立刻如撞到牆般停住腳步,同時擁有了一種想噴血的感覺。韋行不但想噴血,他簡直氣得希望自己乾脆氣絕身亡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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韋帥望的江湖 卷二 少年韋帥望之大刃無鋒
第79章 虎頭蛇尾

  慕容劍看冷家兩位長輩,雖然還保持著一個勉強的沒有表情的從容,可是臉上那種哭笑不得的神氣,與忽然間停住的步子讓慕容劍明白韋帥望所言不假。

  他瞪著韋行與冷秋,一邊覺得這兩個奸猾的長輩很可恥,一邊又覺得他們為了救自己的孩子明知不可為卻一定要救讓他多少有那麼一點感動。可是韋帥望為什麼要提醒他呢?

  帥望微笑,眨眨眼。韋行氣得握緊拳頭,韋帥望!帥望笑:「我知道你們很生氣。」

  他看看肩上流血的冷秋,看看地上韓青剛剛吐出來的鮮血,看看疲憊卻依舊緊握雙拳的韋行,帥望微笑,只是他的眼睛,漸漸紅了。這些人,要為他拚命呢。

  帥望微笑說:「可是,別再打了,我討厭流血。任何人的。」任何人的。

  他回頭問慕容劍:「你能不能動作快點?我等你好久了,時間就是金錢,時間就是生命,不要慢性謀殺我好嗎?」

  人家催他快點動呢,慕容劍這輩子被催過好多事,但從沒有人催過他快動手宰了自己。慕容劍看看慕容琴,怎麼樣?你的意見呢?

  慕容琴冷冷地不出聲。他不是已經發表過意見了嗎?

  好吧,慕容劍抬手,輕輕按在帥望肩上,韋帥望知道被廢掉所有內功的味道不會好受,他準備忍耐,可是嘴角還是掛著一個微笑。這個苦笑,在十歲孩子的臉上,特別的蒼涼。

  太晚了,如果一上來就動手的話,也許;可是慕容劍現在知道這是個貪玩的小孩兒,不喜歡習武,只喜歡玩,他不要他的親人為他冒險,他寧可失去武功成為一個普通的孩子。他知道這孩子頑皮懶惰,也知道他重情重義,他知道的已經夠多,多到他明白面前站著的是一個人,不是一個符號。一個違犯三家約定的符號,去掉就行了,可是這是一個人,他不能對一個比他小的孩子下手。

  慕容劍慢慢鬆開手,抬起的手正與韓青的手掌碰在一起,好像完全是無意的,不小心地碰上一下,一觸即分。慕容劍退後一步。站到慕容琴身邊。

  冷秋與韋行身子一晃,頓住,然後同時過去韓青身邊。韓青道:「我沒事!」急忙表白,千萬別動手!帥望驚問:「韓叔叔?!」韓青握住他手:「沒事兒。」

  慕容琴沉默地看著冷家這幾個人。即使被韋帥望叫破,在沒有別的選擇的情況,仍然準備動手,他問:「完了?」慕容劍淡淡地:「我沒有。「慕容琴怒目:「你什麼意思?」

  慕容劍道:「那孩子身上有舊傷,不是一日兩日能治好的,如果我廢他功夫,沒有內力相抗,他的內臟傷口會漸漸潰爛,然後——」然後慢慢地痛苦地死去。

  慕容琴愣了一下,殺人,那完全是另外一回事。要不要用無辜人的生命來維護他們準備堅守的約定?慕容劍道:「除非——,切斷他的手腳筋,刺穿他的琵琶骨。」

  韋行面色大變,什麼?!冷秋一手按在韓青後背,疑惑地:「韓青?」韓青回頭:「別妄動,聽他們說。」

  咦?韓青沒有受傷,他們都看到韓青動手,都認為韓青這一下會有生命危險,所以,他們也打算動手,只要一個人不肯放棄,他們就不能放棄,因為他們不能放棄三個人中的任何一個人。

  可是一觸即分之後,慕容劍立刻回到慕容琴身邊,他們沒有機會,他們也看到韓青動都沒動,這情景真詭異,所以他們決定先看看韓青。

  沒有被擊飛,沒有後退,沒有晃動,面對這樣的敵人,他們相信,即使力不從心,韓青的最後一擊仍具威力。力的作用是相互的,千斤之力打在別人身上,自己哪能一點都不受力。

  可是慕容劍看起來只是同韓青友好地碰了一下手,便飛快地回到慕容琴的身邊。

  冷秋發現,韓青真的沒有受傷,傷是舊傷,這一次,慕容一點都沒傷到他,這才真是驚世駭俗的功夫,韓青這一下子不用受到回擊,慕容站在那兒讓他打,不回手,他都會被自己的力擊震倒,可是慕容劍不但接了他這一下子,而且默默承受這一下打擊,讓韓青的力量沉入他體內,不抵抗不還擊。

  韓青的感覺,好似自高中墜落,自以為必死,結果發現自己落在氣墊上,緩緩著地。他的驚駭,難以描述。即震驚於慕容氏的功夫,也震驚於慕容的為人,遭遇暗算竟不肯傷人。

  慕容氏的作風還是沒有改。韓青心悅誠服,回過頭去,給韋行冷秋一個鄭重的眼神:「別動手!」慕容琴怒吼:「那又怎麼樣?」

  慕容劍道:「父親讓我聽你的,我不會攔你。可是我不贊成這樣做,我不會這樣做!」

  慕容琴怒道:「你不會這樣做,那還說什麼聽我的?你不攔我,所以如果我不這麼做,就是我的錯了?」慕容劍沉默。慕容琴怒問:「你是要讓我說這件事就這麼算了嗎?」

  慕容劍眼望地,心想,你這麼大叫大嚷原因不過是因為你根本不敢拿劍砍人,你根本連隻雞都不敢殺,真不明白,為什麼每次你都惡形惡狀地哇哇叫,為了難為我嗎?哼!

  你要以為慕容琴惡狠狠,陰沉沉,就一定是個狠人,那你就大錯特錯了,錯得離譜。慕容琴是很不想讓他兄弟與他面對的人看笑話的,可是要他動手在別人身上刺出個血洞洞來——呃,這個,實在是,超出他的專業範圍與精神承受能力。

  慕容琴怒道:「我要你照和平約定做,我也代表慕容家表明我們的態度。你可以不理,那不是我的問題,你去向父親說明你的理由好了!」慕容劍微微漲紅了臉,可是依然不出聲。

  慕容琴大怒,轉身就走。慕容劍一愣,立刻追過去:「大哥,大哥。」回頭,看一眼韋帥望,看看地上的溫琴,看看韓青。韓青問:「慕容少俠希望我們怎麼做?」

  慕容劍指指地上的溫琴:「照顧他,我去去就回。」韓青點頭,當然了,慕容少俠如果不回來,就更好了。冷家三雄,這回可真是目瞪口呆到家了。

  望著慕容氏兩位天神級人物一前一後,虎頭蛇尾而去,他們真是不知該說什麼是好。

  小孩子真是小孩子,溫家兩個小孩子,一言不和立刻開殺,慕容家兩個小孩子,擺出的姿態好嚇人,一提到流血殺人,沒動手,自己先內訌了。

  冷秋看看韋行,看看韓青,哭笑不得,多大的驚嚇啊,就這樣完了?韋行慢慢走過來,不敢置信地:「他們走了?」韓青苦笑:「看來是的,他們好像——對帥望下不去手。」

  帥望笑嘻嘻地:「就是就是,不就是兩個小孩兒嘛,功夫高不等於敢殺人啊,看你們嚇得。」韋行二話不說,照著韋帥望的屁股就是一腳:「我想踢你已經很久了!」

  冷秋淡淡地:「如果方便的話,再替我踢他一腳。」

  韋帥望剛爬起來,聽到冷秋的話,他第一個反應就是打算再趴回去,不過已經來不及了,在韓青的怒吼聲中,屁股上再挨一腳,滾倒在地。韓青氣得:「喂!」

  韋行的腳癢,雖然已經踢了兩腳,還是覺得癢,癢得難受。

  冷秋笑瞇瞇地把韋帥望扶起來,拍拍他身上的灰:「多好的孩子啊,又聰明又勇敢,不過,你記住了,你師爺我最討厭那種勇於自我犧牲又愛管閒事的小孩兒了。」

  韋帥望眼睛發黑,天哪,後背上的灰就不用拍了吧?你,你拍在我的傷口上了!

  韋帥望剛要慘叫,已被冷秋手掌按住背心,一股強勁內息侵入內臟百骸,緩緩運行,壓得韋帥望一聲也出不了。

  這股子內息倒真是替帥望療傷,可是冷秋的手按在帥望的傷口上,五根手指時時象彈鋼琴似地輕叩,彈得韋帥望眼前金花亂冒,叫又叫不出來,唯有內心恨恨,再有下次,我一定瞄準了你腦袋發暗器。

  冷秋微笑,讓你拿暗器射我,讓你點破我偷襲那瘸子。

  韓青倒是也看出來了,不過,他師父從沒在別人手裡吃這麼大虧啊,不讓他出出氣,那還得了,再說,冷秋替個小孩子療傷,也是難得的事,他實在不好再說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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韋帥望的江湖 卷二 少年韋帥望之大刃無鋒
第80章 禮物與福利

  帥望療完了傷,跳起來的第一句話是:「你這個——」後面的XXX,被韋行一腳踢掉了,韋行怒吼一聲:「滾!」心想,你師爺剛給你治完傷,你就說他XXX,難保他不惱羞成怒把你給XXX了,你快給我滾得遠遠地,少給我惹事比什麼都強。

  帥望看到冷秋那溫和的微笑,也把後半截罵人話吞下去了,雖然剛才後背挺痛的,可是現在不痛了,不但不痛了,胃裡那種可怕的想把五臟六腑都吐出來的噁心感也沒了,如果不是亂蹦亂跳,或者屁股上挨一腳時拉扯傷口有點痛,韋帥望覺得自己又成了好人了。既然這樣,再看在冷秋笑得那麼好看的份上(好看到韋帥望雞皮疙瘩一身,汗毛倒豎),韋帥望就不再罵下去了。

  另一邊康慨的麻藥失效,人醒過來,喃喃地:「帥望!」記憶還停留在韋帥望一雙血淋淋的手伸進他胸膛中,他呻吟,天哪,那孩子在做什麼?誰來管管他,他快殺了我了。

  帥望張牙舞爪般過去,嚇得康慨慘叫一聲,帥望大笑:「聽你一醒就叫我的名字,還以為你擔心我,嘖,白感動了,原來是被我嚇到!」

  康慨低頭看自己胸前,一道巴掌長的扭曲傷口,輕輕一動,就傳來劇痛,他呻吟一聲:「該死,你幹了什麼?」

  帥望笑道:「我打開你的胸膛看到你的心,我施了巫術下了蠱,最後還在你的心上面簽上我的名,從此以後,你的靈魂為我所有,啊呵呵呵。」韋帥望發出一陣惡魔似的陰笑,康慨頭暈目眩,幾疑身陷噩夢,他以手覆額,天上的父啊,救我!

  韋行過來:「你還好?」康慨掙扎:「大人!」韋行道:「什麼大人小人,既然你沒死,你就給我解釋一下,韋帥望跑到王府裡是什麼意思?」

  康慨還來不及感動於韋大人的及時趕回,已經被這句話問得汗如雨下:「大,大人——」韋帥望回答:「康慨的主意,他非要我來王府同溫劍對決不可!」

  不用很聰明也知道這是諷刺,韋行回手就給他一記耳光:「我是不是說過,讓你老實在家裡呆著!」帥望苦笑:「我擔心你們。」

  韋行微微一愣,心裡那股無名火不知為何,一點點地在風中搖曳,越來越苟延殘喘了,他喝罵一句:「你以為你是誰?救世主?哪都有你!」可是對康慨的責問,也就不了了之了。

  帥望摸摸自己的臉,給康慨一個「沒事了,不用結巴了,也不用給我磕頭了」的笑臉。

  韓青剛剛接好胸前斷掉的肋骨,太醫上前,把王府的秘製膏藥敷上,聽到韋行打人,抬頭,看到帥望摸著臉,笑。韓青愣了。一剎那的感覺並不是帥望長大了,寬容諒解平和。

  不,只是心痛。就這樣了?磨平了稜角,不再鋒芒畢露,奪奪逼人。是什麼,磨平了他?過程,很痛吧?他一直希望帥望與韋行能達成諒解,可是——

  他那樣小心呵護的一個孩子,在別人手裡——打罵是家常便飯,所以才能不在意地笑笑吧?韓青沒有開口,可是忽然間胃部抽搐,他低頭,吐出一口血。

  帥望愣住,過去:「韓叔叔!」韓青擦擦嘴角,低聲:「沒事,一點淤血,吐出來更好。」帥望蹲下,仰頭:「韓叔叔!」

  韓青輕撫他的臉頰,沒有開口,可是他眼裡的心痛,讓帥望難過:「韓叔叔!」韓青微笑:「我沒事,帥望,你長大了。」

  帥望呆了一會兒,慢慢地笑了,然後也紅了眼圈:「我也沒事,韓叔叔不用擔心我。」那種有人關心有人疼的感覺忽然像硫酸一樣腐蝕了韋帥望的堅強,那個微笑著強大的韋帥望忽然間崩潰,重又變成任性的孩子,帥望覺得委屈,覺得累,他低下頭,把額頭抵在韓青膝上流下眼淚。

  他不想讓韓青難過心痛讓韋行難堪,可是——那種被愛的感覺讓他軟弱。

  帥望無聲地啜泣,韋行怒目,就要過去踢韋帥望的屁股了,卻被韓青一個「我一會兒有話同你說」的警告眼神嚇到,他沉默,望望蔚藍色的天空,自省:「我沒幹什麼啊?」

  冷秋笑笑,過去踢踢韋帥望:「讓你師父找間安靜的密室療傷吧。」帥望愣了愣,抬頭:「什麼?」冷秋笑道:「今天是六月一日,我送你個禮物吧,想要什麼?」

  帥望問:「你剛才說什麼?」冷秋笑:「禮物。」韋帥望急怒:「那之前!」冷秋想了想:「之前,六月一日?」

  帥望怒視他,冷秋微笑,帥望忽然笑了,破啼為笑:「你問我想要什麼?」冷秋微笑點頭:「對,可是,如果你要的,是我辦不到的,你就浪費了你的願望。」

  帥望沉默一會兒,看看韓青,看看韋行,韋行轉開頭不理他。韓青若有所思。

  帥望一剎那想到很多——很多事很多人,很多傷心與歡樂的過往,他有過猶豫與遲疑,可是最終他決定為自己爭取,爭取自己最珍重最渴望的:「我要韓叔叔做我師父。」

  冷秋微笑:「唔,想做掌門的徒弟,這可是——很難辦啊。」韓青沉默著,韋行也沉默。帥望點頭。冷秋腳一鉤,帥望身子不穩,跪倒在地,冷秋笑道:「叩頭拜師吧!」

  帥望聽了這話,什麼也沒說,甚至來不及高興,來不及欣喜若狂,他有一種看到幸福自身邊飛過的焦灼,那一刻,他想的,只是抓住,快抓住,不能讓它跑掉!我追尋它很久很久了,不能再讓它跑掉。

  冷秋的話音剛落,韋帥望已經一個頭磕在地上。韓青默默伸手扶起帥望,一隻手緊緊捏住帥望肩膀,抬頭看看冷秋,冷秋只是淡淡地笑。知他的人,莫過於師父。

  韓青剛剛下決心,他要以養傷為借口帶帥望離開。這是,冷秋的另一種挽留方式。冷秋回頭問韋行:「你師弟有兩個徒弟了,你還沒打算收徒嗎?」韋行沉默。

  冷秋道:「正好有位大老闆讓我替他兒子找個師父,就是你吧。給我好好看照,小孩子也是人也有自尊心,我要再看見你有事沒事打小孩子耳光,哼!」

  韋行一愣,咦,師父哪找個大爺給他當弟子?休想!他當即咳一聲:「師父,我長年在外——」冷秋道:「閉嘴。」韋行幾次想張開嘴,沒敢,只得氣悶地沉默著。

  冷秋道:「不想收,是吧?」韋行哪敢說不啊,他只是想娓婉地說個不,可是娓婉不是他的長項,他只得沉默。

  冷秋笑:「看業,我這個師父,還真沒面子,好吧,我同白老闆說,讓她自己找你好了。」韋行一愣:「什麼?」冷秋笑:「白老闆,你不認識嗎?」

  韋行道:「白老闆——?」啊?那不是——天呀!冷秋笑道:「或者,我直接告訴她不行。」韋行急道:「不不不,我沒有!不用,千萬別!」汗如雨下。

  韓青瞪大眼睛,看著冷秋。冷秋笑道:「白老闆已把青白布衣的總店搬到冷家山下,上門求情不過一兩時辰的路。」

  韋行聽了,倒是一喜,看韓青一眼,替他兄弟高興,不過立刻回過頭來:「千萬別,如果人家不嫌棄——我,我收,我收。」韓青愣了一會兒,慢慢站起來:「師父!」

  冷秋歎息:「時空不能阻隔,只得成全你們了,當成資深員工福利好了。有問題,我來解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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韋帥望的江湖 卷二 少年韋帥望之大刃無鋒
第81章 疫苗

  韓青找了間靜室療傷,帥望一直跟到他進去關了門,回身看到冷秋與韋行正蹲在地上研究被慕容兩兄弟扔下的溫家小子。帥望想了想,決定假裝沒看到。

  可是冷秋卻已經看到他,招手:「小子,過來!」帥望不太情願地過去:「師爺。」冷秋指一指溫琴:「你知道他怎麼回事嗎?」帥望看看:「昏過去了。」

  冷秋笑了,呵,小子,耍花槍?帥望只得再接再厲地:「嗯,中毒了?」裝模作樣地研究溫琴的面孔:「看不出來中的什麼毒啊。」

  冷秋道:「是啊,好高明啊,一點也看不出中的是什麼毒。看起來就像睡著了一樣,只不過——」就好像在漸漸睡死一樣,各項生命特徵逐漸衰弱,呼吸越來越緩慢,心跳越來越無力。

  韋帥望正瞪著一雙無辜的眼睛望著師爺,聽師爺講課,忽然間慘叫一聲,原來耳朵已被冷秋揪住,冷秋笑道:「不老實,信不信我把耳朵給你扯下來!」

  帥望慘叫:「信信信,好痛。」冷秋再問一次:「你知道這小子是中了什麼招?」帥望慘叫:「知道,我知道,啊喲,鬆手!」

  帥望捂著自己可憐的耳朵,心想,真是沒完了,不給你點苦頭吃,你簡直——卻見冷秋似笑非笑地望著他,帥望咽口唾沫,算了,別給師父找麻煩了,這點小虧,我認了。

  帥望低頭,伸手在溫琴頭髮裡一點點找,片刻,找到個足有銅板大小的一隻蟲子,樣子噁心,整個頭都埋在溫琴的頭皮裡只餘下碩大的肚子漲鼓鼓地露在外面,帥望伸手摸摸:「嘖嘖,快來看快來看,我捉到它時它只有米粒大小。」

  沒人過來看,韋行與冷秋都想吐。

  韋帥望把溫琴頭上四五粒蟲子都弄下來,放在心裡玩,看他的樣子好像在把玩千年古玉的樣子,充滿愛戀與癡迷,韋行與冷秋都退後一步,咦,噁心!

  冷秋歎息一聲:「溫家也算一世豪傑——」韋行忍不住笑道:「竟死於扁虱之口!」

  帥望道:「死?沒有死啊!他當時即沒有殺我,也未經有權審判機關判為死刑,我哪會殺他呢?預計人家要殺人,猜測人家要殺人,就把對方殺掉,那叫謀殺。」

  冷秋的面孔微微變了變,呵,猜測對方要殺人,即先行動手,那是謀殺,他這一生,做過的謀殺,還真不少。小子,你說誰呢?

  帥望抬頭純潔地微笑:「只要他還沒死,把硬蜱除掉,應該會慢慢醒過來的。」冷秋似笑非笑地看著韋帥望,嗚,小子,如果我預計你要危脅到我,我的反應依舊是——把你殺掉。

  帥望見冷秋師爺笑得這麼有內容,倒也也皺著眉頭認真想了想,咦,我哪句說錯了?然後也笑了。冷秋笑問:「那麼溫劍呢?」帥望道:「危害發生時進行阻止,是正當防衛。」

  冷秋微笑,目光停留在地上,大灘深紅血液曾經流淌在地面上,即使用泥沙覆蓋,空氣中仍然留著血的味道。不知為什麼,血一旦流出身體,就讓人覺得特別的髒,特別的噁心,與特別的恐怖。

  這孩子有鐵一樣的神經。冷秋淡淡地回憶,他是什麼時候不再恐懼血液的呢?

  當他的母親在他懷裡流盡最後一滴血。也許這就是原因吧,韋帥望四歲時已經歷過死亡,人在長大後,接受能力會弱一點,年幼時,學什麼都快。接受他人的死亡,接受自己的死亡,接受流血只是生命的一部份。

  冷秋給韋帥望一個溫和的笑,是的,可憐的孩子,是的,但是,韋帥望對待他人的死亡會比較從容這也是真的。

  也許眼淚已流光,也許四歲時的刺激太過,別的什麼人再死在他面前,他不會驚叫與落淚。或者,他對死亡會有一種特別的態度,至於是什麼樣的特別態度,冷秋就不太明瞭了,他只知道,韋帥望面對屍體碎塊時恐懼的表情不夠充分。

  冷秋微笑,如果韋帥望一直做韓青的乖寶寶,是不是永遠不會表現出這種潛質呢?也許是也許不。

  可是,讓韋帥望適當地表現自己的潛質,以明確其危害性還是必要的,這就像給人打個疫苗,將毒性不足以傷害人體的病毒注入人體,使人體內的免疫系統認識該種病毒,以達到在未來的遭遇戰中自身防禦系統能認出該病毒,主動將之撲滅的目地。

  必須讓韓青看到,他的乖寶寶有著怎樣冷血的一面。大吵大鬧任性無禮的韋寶寶,在韋行這裡,露出他微笑著即使不還手依舊可以讓你感覺到他的強大的一面。

  只不過,冷秋微笑著看帥望,伸手摸摸帥望的頭髮,小傢伙,你是不是已經太過強大了,我萬萬想不到你連溫家人都能殺掉,天底下還有什麼你辦不到的事呢?你這麼鋒利,很容易就會割了我的手。

  冷秋道:「好好跟著你師父,得來不易,更要珍惜。」帥望咧嘴笑
taiwan3235 發表於 2008-9-14 21:36
韋帥望的江湖 卷二 少年韋帥望之大刃無鋒
第82章 青黴素
  冷秋坐在韋行的大廳裡,這個大廳佈置得有點像他的聽風堂,因為——承建這個駐京辦的小子是個很懂事的冷家人,大人物有什麼喜好,還用說出口嗎?規格上一定要低,可是風格上一定要近似。

  雖然後來的韋大人極端厭惡這個神似聽風堂的地方,可是,他還不至於有膽子把它拆了。他只是把它放在那兒,天天請人打掃卻從來不用而矣。

  冷秋賓至如歸地,笑瞇瞇地坐在陰影裡看著外面陽光普照,樹影婆娑。別人站在光影裡,他在黑暗中,別人纖毫畢現,他神秘莫測。真的神秘莫測嗎?

  其實也不過是個人罷了,先考慮自己的性命,然後是自己的利益,然後——殉情而死的往往不是餓肚子的人,飽暖之後,才會多生出來許多奇怪的慾望,愛,友情,信任。

  冷秋並不是不喜歡韋帥望,不過,如果你面對一個仇人的兒子,是不是會覺得他有一天也有可能成為你的仇敵呢?如果有這種可能,你當然不希望敵手太強。

  尤其不希望對手是一把天下第一鋒利的刀。你又不能折斷它,又不能用它來砍石頭砍到鈍,怎麼辦呢?

  也許——冷秋笑了,也許,再磨一磨吧,木秀於林,自有風摧,太快的刀總是最先鈍掉,韋小爺已經近於天才與神童了,給他再高一點要求,他會怎麼樣?

  那些個四歲作曲四歲寫賦的神童,最後都活不過三十歲,估計是成熟期太短,固此壽命也就不能太長。

  冷秋招招手,韋行上前筆墨伺侍,冷秋揮手,韋行退開,心裡納悶,師父在寫什麼?他一臉的壞笑,看起來又不知要害誰,韋行心裡有點不安,不會是要害我吧?韋行在屋子一角默默自省,把自己這一年來所幹的事全部回想一遍,運營順暢,收支平衡,公關形象良好,沒啥問題啊,除了,死掉的李強,可是,在冷家死亡的員工只意味著成本支出的一部份。嗯,如果不把李強算到因公殉職裡就連這點成本問題都沒有了,或許,可是,唐家那筆生意,足夠補償有餘了啊?韋行無論如何也沒找到師父整他的理由,所以,微微安下心來,雖然他很想說,如果師父沒什麼事的話,我想去看看韓青,可是他不敢,過了一會兒,冷秋一邊寫字一邊問:「這麼久了,你不想去看看你師弟的傷勢嗎?還是你覺得,有必要在這兒看看我在做什麼?」

  韋行微微躬身:「弟子告退。」你奶奶的!冷秋似趕只蒼蠅似地揮揮手。

  韋行推開門,韓青仍在密室內打坐,韋行靜靜過去,在韓青身後坐下,一支手抵在韓青背心,一個時辰過去後,韓青睜開眼睛:「師父那兒沒事了嗎?」韋行嗯一聲,他不想在這個時候告訴韓青他們敬愛的師父正一個人悶坐在那,不知在釀造什麼樣的毒汁。

  韓青問:「師父的傷怎麼樣了?」韋行道:「沒事。」「帥望呢?」「不算太好,可也沒什麼。」「別的傷員都安置了?」「你不煩哪?」

  沉默一會兒:「你也歇歇吧。」韋行煩悶地放下手,沉默。韓青笑了:「別擔心,沒事。」韋行用力搓搓自己的額頭,媽的:「冷良那或許有什麼補藥,可以快一點。」

  韓青笑了:「現在想起來冷良了?」韋行再一次鬱悶。韓青道:「不管時間長短,能恢復就好。」韋行道:「你受了這麼重的傷,師父又讓帥望跟著你,不知安的什麼心。」

  韓青淡笑:「我不會誤了他的功課的。」韋行道;「你精力有限,總要誤了一樣的。」韓青笑了:「胡說什麼,韋行,多疑可不像你。」

  韋行也覺得這不是他發牢騷的時候,微微有點歉意:「你好好靜養。」韓青笑道:「有勞你,多費心照看著點。」韋行也不客氣,嗯了一聲出去。

  韓青沉默,話雖如此,但四五年都無法恢復舊時功夫,這四五年中,誰又知道會有什麼變故呢?眼睜睜看著卻無能為力的感覺,恐怕會更不好受。不過,不能讓韋行太擔心了。

  很快就聽到韋行在門外怒吼:「你不好好在床上躺著,爬起來幹什麼?」在罵韋帥望呢。帥望笑嘻嘻地:「聽說康慨發燒了,我給他開點藥。」

  韋行怒道:「十個八個太醫都在這兒,用你?!」帥望道:「太醫們說沒救了。」韋行一愣,什麼?昨兒還見康慨帶傷打理戰場呢,怎麼?

  帥望道:「劉正全在照顧康慨,他找你沒找到,所以,我就去看看。」韋行轉身就走。他待下屬一向淡淡的,不過,倒不是真的全無情意。

  進去時發現屋子裡酸酸的,好像有人剛吐過。韋行皺皺眉,過去,劉正全過來參見,韋行擺擺手,過去看,康慨頭髮潮濕,可是膽色如常,看起來像在睡覺。不像在昏迷。

  韋行退一步,輕聲:「怎麼?我聽說他病得很重?」劉正全道:「從昨天到剛才,一直在高燒,半夜時就開始說胡話了,剛才太醫說不行了,不過——」

  韋行幾乎要怒吼了:「你別告訴我韋帥望來了,救了他的命!」

  劉正全忽然摀住嘴,然後好像強嚥下了什麼:「嗯,帥望餵他喝了點東西,然後,他好像好點了,至少,退燒了,然後——睡著了。」韋行愣住:「帥望給他喝了什麼?」

  劉正全終於忍無可忍,轉身出門,然後吐了。韋行跟著出門,瞪著他,咦?這麼簡單的問題,你就敢吐?

  劉正全完全明白這種行為是不正確的,他必須馬上解釋:「對不起,大人,剛剛,帥望過來,把一些發了霉的饅頭,柿子,桔子皮,還有,好多上面長了毛的東西,他把那些——毛,刮下來,然後——」劉正全又吐了。

  韋行明白了:「你是說,他把那些東西餵給康慨吃了?」劉正全一邊吐一邊點頭:「是!沖的水,給康慨硬灌下去的。」

  韋行點點頭:「那有什麼好吐的,既然這麼好使,下次你發燒,也可以試試。」劉正全頓時開始噴射。奶奶的,發了霉的饅頭也能治病?

  算了,隨你胡鬧吧,反正——也不歸我管了。

  韋行微微悵然,帥望當年已拜過師了,只不過,冷秋不想認韋帥望這個徒孫,所以沒有主動提議過要舉行正式的儀式,韋行自己當然也不會提,韓青,既然大家都不想提這件事,韓青為什麼要提?

  韋行眼望地,成為掌門人的弟子對韋帥望來說當然是一件好事,所以,這沒什麼。姚遠過來:「大人!」韋行側頭:「嗯?」姚遠道:「大人,冷掌門給冷顏發了一封信。」

  韋行看她一眼,點點頭,姚遠道:「冷輝讓我告訴大人一聲,信他已經發了。」韋行點點頭。
taiwan3235 發表於 2008-9-14 21:38
韋帥望的江湖 卷二 少年韋帥望之大刃無鋒
第83章 療傷

  帥望把他的寶貝蟲子埋到潮濕的葉子土壤裡,每天過來查看,今天他查看的時間略長,是的,他原來用來遮擋陽光雨水的葉子被人動過了,動過那葉子的笨蛋沒有把葉子好好放回去,他不是沒放好,是根本沒想過要放好。

  韋府裡可並沒有這樣狗膽包天的笨蛋,更奇異的是,韋帥望竟然沒找到腳印,帥望想了想,然後拿起來葉子嗅一嗅,葉子被搬動,可是向下的一面還微潮,帥望不喜歡這種狀況,那意味著——

  危險!那個該死的傢伙可能剛離開或還沒有離開。有一滴水落在帥望的頭上,天上沒下雨,是樹葉上的,那麼——誰動了樹葉。帥望把他的寶貝蟲蓋好,伸個懶腰準備離開。

  樹上傳來一個聲音:「你發現我了?」帥望仰頭,看看綠葉叢中的慕容劍,笑了:「沒有。」慕容劍跳下來:「溫琴呢?」帥望沉默一會兒:「在我師爺那兒。」

  慕容劍問:「他活著?」帥望點點頭:「所以,溫家最好議和。」慕容劍沉默一會兒:「不一定,不過——我們會盡力的。」

  帥望疑惑地看他一會兒:「你的意思是說,他們不一定會在乎溫琴的性命嗎?」慕容劍垂下眼睛,想了想:「據說,他們不是很在意,嗯,不是很在意,沒學武的孩子。」

  帥望問:「為什麼溫琴的功夫比他弟弟差很多?」慕容劍道:「他的腳受過傷。」帥望瞪著他:「我沒看出來。」

  慕容劍道:「他很小的時候,本來,溫家很高興我哥哥——嗯,沒想到溫琴同弟弟玩時,從樹上摔下來。傷得不太重,因為那時候,溫琴已經學武,可是,他們聽說——我提前學藝了,覺得沒把握,因為他們認為,任何微小的差距都可能是致命的,溫琴的腳傷雖不影響走路,可是,倒底是個缺陷。」

  帥望瞪著眼,慕容劍笑笑:「其實,我是想知道你願意去我家嗎?」韋帥望瞪著他:「你是在徵求我的意見嗎?」慕容劍沉默。帥望笑了:「咦,你倒聽你哥哥的話。」

  慕容劍微微彎彎嘴角,苦笑:「如果你不願意去的話,我不強迫你。」帥望大驚:「喔?你的意思是說,你真的是在問我的意見?」慕容劍點點頭。

  帥望搔搔頭:「啊,這個,不願意。」慕容劍微微失望,沉默一會兒:「好吧。」帥望笑道:「不過,可以講條件。」

  慕容劍目瞪口呆地看著韋帥望,過了一會兒:「如果要講條件的話,涉及條約談判合同什麼的,這個,歸我父親和哥哥處理。」帥望大笑:「喂,你這個人真有趣。」

  慕容劍有點鬱悶,因為他覺得韋帥望所說的有趣,明顯不是指他很風趣幽默。不過,他悶了一下子就釋懷了,無論如何韋帥望只是一個不會講話的小孩子罷了。

  慕容劍道:「我不能代慕容家答應什麼事的。」帥望眨眨眼睛:「啊,明白了,分工合作是一種很好的工作方式。」

  帥望笑:「那麼,你可以幫我個小忙,讓我把你當成朋友,然後,我就會很高興地同朋友一起走一趟了。」

  慕容劍微微眩暈,他覺得——好像在隨著一個華爾茲高手旋轉,有點刺激有點興奮有點恐懼,世界因此而不同,慕容劍因此而眩暈。

  帥望問:「如果你遇到一個受傷的人,你救他需要得到父兄的同意嗎?」慕容劍瞪了帥望一會兒:「不用。」

  帥望微笑:「好極了,朋友,我師父受傷很重,如果你願意幫他的話,我就願望同你走。」慕容劍挺直身子:「你師父——?」

  帥望道:「對,我剛剛拜師,如果你想知道我師父是誰的話,你得先答應幫我。」慕容劍有點結巴:「你你你師父,可是,你已經,如果,那麼!」

  帥望輕聲:「如果說我拜的是冷家掌門做師父,你一定更希望我同你回家交差了吧?」慕容劍半晌問:「你師父是誰?」帥望問:「你猜呢?」

  慕容劍沉默一會兒:「好吧,如果真的韓掌門的話,可以。」帥望看著他:「你父親凶不凶?」慕容劍不知道怎麼回答這個莫名其妙的問題。

  帥望咧嘴笑:「我的意思是,他會殺我嗎?」慕容劍沉默一會兒:「我想不會吧——」帥望笑:「那太好了。」慕容劍小聲補充一句:「我想不會吧。」

  帥望再笑,多麼可愛的人啊:「好極,來,我們去看看我師父。」慕容劍很想再補充一句——我可沒答應他不會殺你啊!可是,看起來韋帥望好像並不想聽這樣真實而誠實的話。

  慕容劍只得喃喃地:「如果如果——」帥望忍無可忍在笑出來,拍拍慕容劍的肩膀:「我懂,我明白,我向你保證我聽得懂。」慕容劍紅了臉:「那麼,這個——」

  帥望道:「反正,你們慕容家要是想殺人,總是殺得了的,天涯海角還是近在咫尺有什麼分別?」帥望推開門,冷輝起身攔截:「這位是——」帥望輕聲道:「我的朋友。」

  冷輝經過這一戰,對韋帥望小朋友已經產生個人崇拜與迷信,當下讓開。帥望再推門,黑色密室,韓青療傷進行中,聽不到外界聲音,即使聽到也無法做出反應。

  慕容劍坐在韓青身後,一支手抵住,韓青忽然間覺得一股大力進入他的身體,所向無敵地四處奔湧,所過之處如水到渠成,所有阻塞的脈絡在洪流之下一傾而洩。有路通路,無路開路,他心頭澄明,身後的人不是他的朋友,這樣的大恩大德如何報答,可是他沒有能力詢問與拒絕。

  帥望站在他們身邊,忍不住露出個微笑,慕容劍真是個有意思的人,如果此時此刻,韋帥望袖子裡粹毒的小刀輕輕一送,慕容劍如嬰兒般沒有抵擋能力。

  韋帥望笑,為什麼溫家與慕容家不把孩子的智力搞得正常一點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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