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統武俠] 韋帥望系列 作者:晴川 (連載中)

taiwan3235 2008-9-14 14:09:52 發表於 武俠仙俠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280 29010
taiwan3235 發表於 2008-9-14 21:18
韋帥望的江湖 卷二 少年韋帥望之大刃無鋒
第44章 要命的信

  康慨熱淚盈眶:「韋小爺,你要看帳本做啥啊?」兄弟剛剛接下財權,你不是想讓我馬上掛掉吧?

  帥望微笑:「有人拍著我肩膀說,兄弟我欠你好多錢啊,俺正奇怪這傢伙怎麼如此正直,等要錢時才發現,敢情承認欠錢與打算還錢是兩事啊。」

  康慨面紅耳赤,半晌:「小少爺要是缺錢的話,只管說。」帥望笑微微地。康慨冷汗涔涔:「韋小爺的意思是——,幾千兩不夠?」

  康慨沉默一會兒:「一萬兩萬挪用一下也不是不可以的。」帥望笑瞇瞇地:「看把你難為你,那,告訴我一下,現金餘額是多少總行吧?」

  康慨擦擦汗:「餘額,帳上是,是有幾萬,不過——」康慨咬緊牙:「如果你有正當用途的話——」天哪,不是負你,就是負你爹,有這麼難為人的嗎?

  帥望皺眉:「咦,比我想像的少多了。」康慨問:「你倒底要幹什麼?」帥望笑道:「等我問你銀票與銀子放在哪,你再著急不遲。」

  康慨再次冒汗,摸摸兜裡鑰匙還在,可是把這些個鑰匙放哪兒才能保證它們永遠不落到韋帥望手裡去呢?又或者,保住這些個鑰匙,是否就真的能保住櫃子裡的東西?

  帥望笑嘻嘻地:「那麼,幫我送封信吧。」康慨不敢置信:「你是說,你要我幫的小忙,只是送一封信?」帥望點點頭:「對啊。」

  康慨覺得這裡面一定有鬼,可是這件事看起來無論如何也不會有什麼大問題,如果他連這個也拒絕了,誰知道還會有什麼樣可怕的要求會被提出來:「這個,沒問題。送給誰?」

  帥望想了想:「唐家最近的門市在哪裡?」康慨顫聲道:「在,在京城泰安街上。」帥望笑:「你不會偷看我的信吧?啊對,幫我蓋個韋府的封漆。」

  康慨呆了呆,韋府的封漆?這,這怕就不是送信那麼簡單了,這這這,這等於……可是因為韋帥望那個承認欠款不等於打算還錢的理論,康慨咬緊牙關不敢有異議。

  聽韋帥望的意思好像蓋個封漆只是余外的小要求,可是康慨仔細想來,咦,原來韋帥望的那個小忙,主要是要他幫忙蓋個證明是韋府信函的封漆。

  如果康慨拒絕,這點小事,韋帥望想必一定會辦到,不過,被韋行抓到手的機率也就比較大,與其冒那個險,康慨歎息,還是我蓋吧。倒底是什麼信呢?

  帥望微笑:「康叔叔是個言而有信的君子,對不對?」康慨點頭,對,雖然我本來很想把你信打開來看看。

  話說韋帥望給唐家的那封信寄出已有十來天,康慨也提心吊膽了十來天,眼看無事,心裡也漸漸安了下來,也許韋帥望不知何時認識了唐家的某個人吧,也許,韋帥望同唐家某人是好朋友,也許韋帥望讓他蓋個韋府的封漆只是怕他偷看,也許這一次奇跡出現,真的天下太平。

  韋帥望這一天又不知玩到哪兒去了,過了吃飯的點還是不見人影,康慨一邊敲著帥望門口的鐘,一邊東張西望。雖然韋帥望抗議多次,說康慨敲這個鐘叫他像叫狗,可是康慨也不敢在韋府裡四處大喊韋帥望的名字,被韋行聽到,又是一頓好打。

  韋帥望從草叢裡冒出來,康慨剛要罵他,忽見他脖子上纏了條碧綠碧綠的竹葉青,嚇得康慨汗毛倒豎,一劍過去,劍尖停在韋帥望喉嚨處,韋帥望嚇得大叫一聲,緊纏在他脖子上的竹葉青應聲落地,帥望低頭,好漂亮的一條蛇已斷成二截,帥望悲憤莫名:「我抓了一上午才抓到它!」

  康慨擦擦汗:「這這這,這是劇毒的蛇!」帥望道:「對,我費了一上午的時間才把它的毒牙拔下來!」康慨瞪著韋帥望:「難道你就不能玩點正常的東西嗎?」

  帥望「呸」一聲:「啥叫正常的東西,你說來聽聽?放風箏?踢毽子?抖空竹?我呸!侮辱我的智慧!」康慨暈,是啊,如果某天看到韋帥望正在踢毽子,他會被嚇瘋的。

  韋帥望氣呼呼地:「你賠我!」

  康慨道:「你還是先老老實實把飯吃完。咦,你有好多天沒習武了吧?看你這股淘氣勁,如果不再挨一頓揍的話,應該可以練劍了。要不要我提醒你爹一下!」

  帥望氣得,咬著牙,喉嚨裡悶叫一聲:「走狗!」康慨側耳:「什麼?你說什麼?大點聲!」帥望大吼:「你賠我的蛇!」

  震得康慨耳朵差點聾掉,康慨捂著耳朵,笑:「我賠我賠,等我有空,一定去給你抓條蛇來。」

  韋帥望一邊吃飯一邊瞪著康慨,康慨笑:「喂,要是真有蛇纏上你,我反應慢點,你就死了。」帥望瞪他一眼:「是啊,多謝你這麼聰明反應這麼快。」

  康慨笑道:「好了好了,我賠你,嗯,想要什麼?」帥望含著筷子:「嗚……」康慨道:「不許要有毒的,不許要活的,不許要——太貴的!不許要其他我不能給你買的。」

  帥望噴飯:「你就直說,你只能給我買兩斤蘋果算了。」康慨正要答話,趙鋼跑了進來:「不好了,康大人,大事不好,快!」康慨起身:「什麼事?」

  趙鋼道:「外面,外面來了好多人,送了拜貼給大人,你看。」

  康慨打開貼子,腦袋「嗡」一聲,只見貼子上寫著「唐家掌門人唐寶泰」,下面還有一行行小字康慨已經看不到了,完了,事大了,韋小祖宗倒底寫的什麼信啊!讓唐家掌門人都跑來了,這下子康慨總不能騙自己韋帥望同唐寶泰是好朋友了,他雙手顫抖,眼冒金星,良久,他清了清喉嚨:「開門迎接,正廳候客,馬上把韋大人找回來,還有冷輝,姚遠,告訴他們帶幾個手下回來。」

  趙鋼答應一聲去了,康慨跌坐在椅子裡:「韋小爺,你害死我了!」

  帥望早跑過來,一把將貼子拿過去,大聲念:「唐寶泰攜門下霹靂堂首座唐冰——嘻,叫冰糖多好,京城分舵舵主唐四喜,我喜歡,四喜丸子,會同唐家長老唐振威前來拜會,嘿嘿,來這麼多人,真好玩。」

  康慨每聽帥望念一個詞就歎一聲氣,聽到唐家長老時,這一口氣,差點就噎死他,媽呀,聽說唐振威久不見人了,某派同某幫的頭目找上門去跪求,他都不見,今兒居然跑來求見韋大人,康慨喘息一會兒,猛地把帥望拎起來:「韋帥望!你的信裡倒底寫的什麼?」

  帥望笑嘻嘻地看著他:「你這麼凶,我嚇得——」康慨忙把帥望放回地上,再幫他整整衣服:「求求你了,韋小爺,快告訴我,快!」

  帥望道:「嘻,我告訴他們,他們賣給我的火霹靂不好使,讓他們賠我五萬兩銀子。」康慨目瞪口呆!完了,難怪唐家掌門都來了,蓋著韋府的漆封的信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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韋帥望的江湖 卷二 少年韋帥望之大刃無鋒
第45章 訛詐

  康慨咬著牙,叫手下:「看著韋帥望,大人沒回來,不准他出屋。」手下答應,帥望向他揮揮手:「放心放心,我不出去。」

  康慨深呼吸,雖然唐家人的功夫並不很高,如果來一個的話,康慨大約還可以對付——當然指的是人家不發暗器的情況下。可是武林人對唐家人總是深懷恐懼,相信他們全身上下都是暗器,從頭髮絲到腳後跟,武裝到牙齒,只要一提唐家人,哪怕是唐家掃地的,武林人也會不由自主地打個寒顫,這種恐懼,快成了武林人的本能了。

  康慨勇敢地同自己的恐懼搏鬥了一會兒,沉聲道:「開門!」大門洞開,唐家的幾個人,在門外筆直地站著,個個面色鐵青,表情沉著,離遠一看,還以為門外戳著殭屍若干呢。

  康慨在大門口拱手,快走幾步,在台階上:「韋府門下康慨,歡迎唐家掌門人及列位長老首座舵主,大駕光臨,篷敝生輝。」唐寶泰揮揮手:「好說,韋先生不在嗎?」

  康慨道:「我們大人馬上回來,掌門裡面請!」唐寶泰回頭招呼:「長老!」唐振威淡淡地:「掌門請先行。」唐寶泰不再客氣,率眾而入。

  康慨陪在下首,有心寒暄幾句,可是唐家幾位首領都面如玄鐵,好像討債來的一般,康慨料想如果此時談天氣,怕是沒人會響應,只得道:「列位遠道而來,一路辛苦。」

  唐寶泰道:「不必客氣,貴府來信所說的,如果察實,不但賠款我們照付,責任人也一定會處置,處置結果會通報貴府。如果貴府有何不滿,只管提,我們盡量滿足。」

  康慨笑道:「掌門言重了,想不到這點小事會驚動掌門大駕。」臉上神色如常,後背上冷汗卻一條條地淌下來,天哪,韋帥望這次的禍可闖大了,人家退休的長老都出動了,啥法子能把他們安撫走啊?

  唐寶泰乾笑兩聲:「對康先生來說,一兩個暗器不好使了,可能不是什麼大事,不過唐家自創立到現在,還沒出現過一個不好使的暗器。我唐家的字號,幾百年來的聲譽,全在這封信上,如果是別人寫的,我們根本不會當真,可是韋府的來信,咱們不敢不信!一旦察實,我們唐家各方面的首腦人物都在這裡,一起給韋先生磕頭陪罪。」

  這下子康慨連臉上表情也保持不了安然了,唐家的意思很明白,我們的信譽可不是開玩笑的,你說我們賣給你的東西是壞的,好,你拿出來證據來,我們可是帶著專業的檢測人員來了,如果是假的,是敲詐,我們可跟你沒完。

  康慨急得面上肌肉直跳,額上的冷汗不住地冒。帥望啊帥望,你在自己家裡大鬧天宮也就算了,居然開起來國際玩笑來了,這這這,這跨行業外交關係非同小可,搞不好得冷家掌門出動來陪禮道歉,雖然是韓掌門把他慣出來的,可是,冷家的掌門人代表的畢竟不是自己,康慨實在擔待不起這件事!

  康慨坐立不安心如貓抓之際,韋行終於回來了。康慨再次深呼吸,站起來:「大人!」唐家人也起身迎接:「韋先生!」

  韋行拱手,團拜一下子,笑道:「坐,居然能見到唐長老,韋某的榮幸。」唐振威笑道:「老朽了,本不想出來現世,看了韋老弟的信,不敢不過來陪個罪。」

  韋行微微一怔,側頭看看康慨,見康慨面色跟剛洗了個滾熱的熱水澡似的,鼻子尖都快冒出蒸氣來了,韋行回頭笑道:「信帶來了嗎?」

  唐振威笑兩聲:「怎麼?韋老弟不知道這件事?」韋行微笑如故:「信帶來了嗎?」靠,你要是沒帶信,就給我滾回去。

  唐寶泰伸手自懷裡取出一封信,微笑:「請看府上的漆封!」

  韋行接過信來,看了看漆封,轉過頭去看一眼康慨,媽的,我可沒讓你給唐家發過信,這信是怎麼發出去?別說你不知道,看你嚇得都快癱了。康慨看也不敢看韋行,低著頭,眼角餘光被韋行那一眼刮到都覺得像被刀尖刮到骨頭般,他咬著嘴唇,恨自己為什麼不先打開看看,就給韋帥望發了,江湖道義是同江湖上的大俠們講的,不是同韋帥望這樣的小惡魔小臭孩兒,小敲詐犯講的。

  韋行瞪得康慨全身發抖,他輕輕哼一聲,抖開信紙從頭看到尾,想了想,再一次從頭看到尾,原來那張微笑從容的臉再也挺不住了,猛地漲紅,將那信紙「啪」地一聲拍到桌上,嚇得康慨一抖,韋行怒吼:「把韋帥望給我叫過來!」

  韋行怒視康慨踉蹌而去的身影,心裡那個怒啊,兩個不知天高地厚的混蛋,敢拿這種事開玩笑!你們可別想我替你們低頭認錯,只要查出來是假的,我就先打折你們的狗腿,打你們個半死,然後交給唐家,愛打打愛殺殺,愛剁成肉餡包餃子我免費奉送醬油醋。

  不過,如果真能敲到五萬兩銀子,倒正好夠送給韓青燒錢的。咦,怎麼就這麼巧,怎麼就也是五萬兩呢?韋帥望在家呆得好好的怎麼想起來要敲詐人家唐家五萬兩銀子呢?

  韋行那張滿是怒火的臉上再一次燃起熊熊火焰,媽的!韋帥望分明是——分明是特意給他韓叔叔要的!他怎麼會知道這件事?嗚,因為他想知道。韋行氣得要噴血。

  唐家人見韋大人臉色不善,而且是越來越不善,一個個以目示意,咦,韋行那辣手這種臉色是啥意思?不會是想對咱們下毒手吧?然後順著韋行的目光看過去,咦,他對咱們犯不上氣得手直抖啊,咱們接了信過來賠禮道歉,何錯之有啊,唔,看來這信不是韋大人的主意,那好得很啊,咱還真不想同韋行那個狠毒的傢伙硬碰硬,韋大人如果真想要五萬兩銀子,咱送他就得了,可是拿咱名譽開玩笑,咱實在擔不起。如果不是韋大人,最好了。

  須臾,康慨已拉著韋帥望的手回來了,這一路上,康慨鐵青著臉,他什麼也不想說,只想一會兒真相大白之際,他是先認錯承擔責任呢,還是直接自殺算了。

  韋帥望拍著小胸膛笑道:「要見那麼多人,我可是景仰他們好久了,我有點緊張,你緊不緊張?」康慨都快哭了,我不緊張,我現在只想怎麼死痛快點。

  韋帥望見康慨面如死灰,很同情地拍拍他手:「不要怕不要怕,有什麼事我擔著!」

  康慨哭喪著臉,看著韋帥望,心說,你肯定是擔不住的,你不過是個小孩子,你爹打你一頓就算了,我,我可是響噹噹一條好漢,康慨這兩個字雖不是啥金字招牌,可是江湖上行走這兩個字倒也還吃開,我竟做出這種事,只好把肚子切開,表明心跡了。康慨歎息一聲,反正也是死,我不如把這件事擔下來算了。想到這裡,康慨道:「帥望,一會兒到了堂上,你不要亂說話,告訴你父親你不知道這件事。」

  韋帥望瞪了一會兒康慨:「嘎,為什麼?」康慨怒道:「唐家掌門,唐家的長老,唐家——」帥望道:「好了好了,我看過貼子了,你不用背了,他們怎麼了?」

  康慨怒吼:「怎麼了?你好大膽子敢敲詐他們!你可知道他們是——」

  帥望道:「咦,誰說我敲詐他們?我這是維護我自己的合法權益,他們賣臭彈給我,關鍵時間殺不死敵人,害得我自己差點死掉,害得我不得不把飛天花雨給爆掉,他們當然得賠我的,天經地義嘛!要五萬兩還是少的呢,真是的,敲詐,說得真難聽,小心我告你誹謗啊!」

  康慨張口結舌。然後就到了大廳之上,康慨惴惴不安,魂不守舍地,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只指指帥望:「大人,帥望來了。」

  韋帥望此時一臉孝子相,親切溫柔地叫一聲:「爹。」

  韋行被他叫得毛骨悚然,頓時想到啥叫巧顏令色鮮矣鮮又或者無事獻慇勤非奸即盜,他忍著吐血忍著嘔吐,強壓怒火:「信是你寫的?」帥望笑容可掬地:「是索賠的信嗎?」

  韋行看著韋帥望的笑臉,忽然覺得有點信心了,他點點頭:「唐家人掌門親自來過問這件事,你先見過唐家掌門人,還有唐家長老,唐振威唐老伯。」

  帥望過去作個揖:「唐掌門。」到唐振威那兒倒跪下:「唐伯伯,久仰大名,聽說霹靂堂的炸藥是唐伯伯的配出來,真是了不起啊。」

  唐振威大笑:「韋行,你有個好孩子,哎,頭次見面,得給孩子個見面禮,小朋友,你想要點什麼?」

  韋行急忙阻攔:「唐長老隨便賞他點什麼都是好的,他小孩子知道什麼?」千萬別讓韋帥望挑,他要挑炸藥,我得被嚇死。

  韋帥望笑嘻嘻地:「我爹怕我要炸藥,唐伯伯不肯給呢,白開一次口。」韋行很誠懇地:「不,我是怕長老給你,那我以後這半年都會睡不著覺!」帥望訕笑不語。

  唐振威聽人家父子一唱一和的,好像真是想要二兩炸藥玩玩,一時真是目瞪口呆,不過他又一想:「咦,孩子,你過來,我問問你,這信是你寫的?」帥望點頭:「對啊!」

  唐振威問:「火霹靂是你用的?」帥望再點頭:「對啊!」

  唐振威張了半天嘴,對著韋行一豎大拇指:「虎父無犬子,咱們唐家孩子也總要到十五歲才能摸著火霹靂。冷家這種自幼培養孩子熟悉各種暗器毒物的作法,很值得稱道啊。「

  韋行坐那,不動聲色地:「過獎。」心說,奶奶的,等會我就打折他腿,讓他狗膽包天,啥事都敢幹。

  唐振威笑微微地:「韋小公子,對我們的火霹靂有什麼意見啊?」原來是小孩子胡搞,難怪剛才韋行那張臉象紫茄子似的,好啊,多年沒見過韋行賠禮道歉了。

  帥望笑瞇瞇地:「唐伯伯,我沒有意見啊,火霹靂製造得精細極了,不過,我有一枚,扔出去打人時剛好沒爆,因為他沒爆啊,害得我把飛天花雨給爆了,飛天花雨值五萬啊,我沒敢多要。」

  唐振威這下子,可真的板下臉來:「真的?」帥望點點頭。唐振威看看唐寶泰,唐寶泰點點頭。唐振威左右看看,輕輕咳一聲:「列位!」

  然後低下頭對帥望道:「帥望,如果你堅持你說的是真的,你要對你的話負責任。」

  帥望伸手自懷裡取出一粒黑丸,向空中扔兩下,往地上一摔,所有人都大驚,定力弱點的已經叫出聲來,當然沒有爆,可是所有人都一頭冷汗,目瞪口呆地望著韋帥望,帥望自地上拾起來,送到唐振威手裡。

  唐振威伸手接過,疑惑地看了帥望一眼,低下頭來細看不禁一驚,轉個圈,再轉個圈,抬頭看看帥望,低頭看那丸暗器,半晌無語。

  韋行看唐振威的表情,他的震怒裡多少有點好笑了,難得看到老唐這麼尷尬困惑的一張臉,呵呵,受點驚嚇不是不值得的。

  唐振威半晌抬頭,把火霹靂交給唐寶泰,唐寶泰在陽光下看了一會兒,默默交給唐冰。唐冰拿到手裡,沒看,交給唐四喜,唐四喜看了一會兒:「不是我這兒售出去的,問問唐三喜吧。」

  唐冰又收回來,四望,問唐寶泰:「那麼,我動手了。」唐寶泰點頭。

  唐冰手指在彈丸上一撥,向下一按,然後輕輕取下一片六角形鐵片,觀察內部。韋帥望驚歎一聲:「咦,原來這樣啊!」唐冰抬頭看一眼帥望,然後輕聲:「長老!」

  唐振威過去看一眼,大驚:「這!這不可能!」唐冰再叫:「掌門,這枚火霹靂被打開過!」

  唐寶泰過去看一眼,再看看唐振威,兩人交換一下眼神。唐寶泰站直身子,看著韋帥望。韋行康慨心裡都是一震,兩人齊齊向帥望看過去。

  帥望在眾人注視下泰然自若:「對啊,我拆開過很多次,它不響,我當然要拆開看看,不行嗎?你們又沒寫自行拆卸蓋不負責,再說它壞了,也不是我拆壞的。是我拆壞的嗎?是因為它不響,我才能拆開的,還是因為我拆開它才不響的?」

  唐寶泰與唐振威再次對望,然後唐寶泰輕聲問:「有炸藥在裡面,能打開嗎?」唐冰輕聲:「砰」手指做個炸開的手勢。唐寶泰問:「我是說,有這種可能嗎?」

  唐冰沉默一會兒:「有,我能做到。」

  唐寶泰站起來:「韋大人,這個火霹靂是我們製造的,它確實不響了,裡面的火藥——變質了,不過,也有這樣一種可能,有熟悉火霹靂的高手,把它打開,把裡面的火藥換了。所以,我們還不能斷定……」

  韋行點點頭:「嗯,有這個可能,那麼,唐家有多少人能在裡面炸藥完好的情況下,把這彈子打開,把裡面的藥換了?」唐寶泰沉默一會兒:「三五個吧。」

  韋行笑了:「三五個,真不少,列位覺得我兒子像是這樣的高手?」唐寶泰半晌道:「需要瞭解火霹靂的結構,還有一定的內力。」

  韋行問:「那麼,請這樣的高手把藥換出來,不知需要什麼樣的代價呢?」沉默。韋行笑問:「唐冰唐首座,請你出山這樣做一下子,需要多少銀子?」

  唐冰沉默,多少錢也不能幹。不過,如果真的要做這件事,怎麼也得十萬八萬的。韋行大笑:「據掌門所知,唐家以外,還有誰能做到這件事?」

  不知道,唐寶泰不相信除了唐家人還有別的人能打得開這個彈子。唐寶泰咳一聲:「韋小公子,你剛才說,這個,是你拆的?」帥望點點頭。

  唐寶泰向唐冰使個眼色,唐冰將火霹靂重又裝好,唐寶泰交到帥望手中:「請小公子再拆一次給我看看。」

  帥望微笑,將火霹靂握在手裡,輕輕一壓,不見他怎麼動作,整個火霹靂已碎成六片,韋帥望兩手分開,舉給唐家人看,唐家人沒有表情。

  帥望合攏雙手,晃一晃,輕輕一壓,一個火霹靂組合完畢。帥望笑笑,舉起來。沒人出聲,唐家人都沉痛凝重地望著韋帥望,誰也不開口。

  韋行心想,作業留得太少,所以這臭小子才有時間幹這些個無聊事!半晌,唐振威歎口氣:「唐冰啊,我看你二十歲時,怕還沒這孩子熟練。」

  唐冰目瞪口呆地看著韋帥望,心裡只有一個想法,這個小孩兒,要麼應該收到唐家來,要麼,應該殺掉!不然,早晚會成唐家的禍害。

  唐寶泰咳一聲:「韋小公子,真是——真是……」他實在不知說什麼好,半晌低下頭去附耳低聲問唐冰:「這小孩兒有可能把裝著炸藥的火霹靂打開嗎?」

  唐冰道:「絕對不可能,他一撥動插簧,裡面的鋼片就會彈起,彈起的震動足以讓炸藥炸開來,沒有強大的內力根本無法阻止鋼片振動,就算是我,也不是有十足把握能打得開。」

  唐寶泰轉過頭去問唐振威:「長老看呢?」唐振威歎口氣微微有點疲憊:「付款吧。」唐寶泰道:「長老!」

  唐振威道:「把他要的東西給他,寶泰,他一個小孩兒要能把帶著炸藥的火霹靂打開,咱們唐家就沒法混了!」唐寶泰頓時清明,名譽,不僅是製造質量的百分百保證,還包括你的暗器夠神秘夠複雜,不是一個小孩兒說打開就能打開的,如果那麼容易,誰還花二千兩銀子來買?

  唐四喜輕聲道:「掌門,請韋家為我們保密。」唐寶泰慢慢站起來:「韋先生!」韋行也站起來,微笑:「掌門人有何見教?」

  唐寶泰道:「我承認我們製造的一顆火霹靂,不管是因為什麼原因,失去效力,讓貴公子,在使用中面臨危險,受到損失,我們願望補償你們提出來的金額,並且深表欠意,我代表唐家鄭重向您與您的公子道歉。並且保證追究責任人。」

  唐寶泰深鞠一躬,然後揮手。唐四喜立刻上前,送上銀票一張。

  韋行接過,點點頭:「別客氣,唐掌門。雖然你們沒查出原因,我還是很高興接受你們的欠意的,我相信有一天你查出結果,一定不會介意通知我一聲的。」

  唐寶泰微微欠身:「一定。」然後帶著眾人告辭離去。唐振威落在後面,向韋行笑一聲:「老弟,別介意,東西生畢竟打開過,這不是錢的問題,咱唐家的臉啊。「

  韋行微笑:「回去弄得再精緻,別讓小孩子當玩具,動不動就給拆開了。「唐振威這下子也難看了,苦笑搖頭:「您家這公子!「

  然後拱拱手:「給個面子,別在外人面前提起這事!「韋行道:「放心。「唐家一行人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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韋帥望的江湖 卷二 少年韋帥望之大刃無鋒
第46章 懲罰

  韋行送走唐家。回過身來看著韋帥望,他拿這孩子怎麼辦?韋行看看手裡的銀票,看看韋帥望,他有點哭笑不得,他是該抽他一頓還是表揚他一下?

  帥望站在大廳裡面,暗影裡,一個小人,半低著頭,手背在身後,即使看不到臉,也知道那不是一個得意洋洋的姿態。

  韋行點點頭,這小子還算有自知之明,如果他回過身看到一個得意洋洋的韋帥望,他立刻就讓那臭小子知道知道什麼叫天高地厚。

  你以為你很了不起?老子隨便出手殺個人就可以收十萬八萬的銀子,還不用凶險萬分地面對四五個身懷暗器炸藥的陰狠毒壞的傢伙。韋行只是不覺得有必要,他又不缺錢。

  他只是覺得為冷良那樣的狗東西出手不值當。不過,既然有了餘錢——雖然是韋帥望賺到的第一桶金,很有紀念意義。倒是不妨送給韓青,讓韓大善人安心。

  韋行走過去,手裡還拿著那張銀票,看一看,五萬兩,對一個孩子來說,可不能算個小數目,而且——難為他,隨時需要就能想出主意來。有一點可惜,這不是他的遺傳。韋行微微苦笑,抬手給韋帥望一個耳光。

  帥望後退一步,沒吭聲。韋行看著手裡的銀票,拿起來看了又看,強拉住想往上彎的嘴角問:「你想幹什麼?」帥望低頭沉默。韋行道:「說。」

  帥望聲音顫抖:「我看了韓叔叔的信。」喔,不出所料。帥望喃喃:「對不起。」

  韋行沉默,咦,怕了,這孩子怕了,他以為他不怕。原來韋帥望並不是英雄好漢,也完全清醒明白自己所作所為的後果。

  韋行想,他知道會挨揍,知道這種行為不會得到表揚,可還是這樣做,為什麼?因為他的韓叔叔來信向我借錢。韋行微笑:「嗯,好,還有嗎?」

  帥望道:「我不該用你的名義發信。」韋行沉默一會兒:「如果他們堅決不認帳,你想過打起來很危險嗎?」帥望沉默一會兒,聲音低弱:「我想,那種可能很小。」

  又是一記耳光,帥望咬牙,默默壓下心頭的羞憤,肉體疼痛,心靈就會怨憤,可是這次的事,不能怪韋行,他借人家的地方,借人家的名頭,借人家的勢力,換句話說,他狐假虎威轉嫁了自己的風險給韋行,如果韋行是那種出了事會把他往前一推了事的人也就算了,他明知道韋行不是,所以他確實給這個被他叫做父親的人帶來危險,雖然他認為這種風險的可能性很小,可是任何小概率事件一旦發生,後果卻是災難性的。

  韋帥望忍著臉上的疼痛,恐懼著即將到來的鞭打,眼睛裡再無剛剛的神彩,那種閃閃發光的智慧與自信的神彩,那個鋒芒畢露的亮相,都被一個十歲孩子對疼痛的恐懼代替了,疼痛會撕碎他的意志,疼痛會讓他失控,疼痛讓他恐懼,讓他打回原形。

  韋行看著那個怕得微微畏縮,低著頭,臉色蒼白的小孩兒,呵,這個孩子,明明只是個孩子,早在很久以前,韋行就不止次聽過韋帥望的傳說,他是傳說中的小魔頭,韋行對此從不相信,一個孩子,能怎麼樣?可是自從韋帥望到了他這裡,他慢慢發現,一個小孩子居然可以做很多事,韋行想,如果韋帥望真的要對付我,他也不是完全做不到的,如果他想逃避懲罰,也不是完全不可能,可是——他選擇忍耐。

  他害怕,可是他寧可忍著。那些個陰謀詭計呢?他所有的花招呢?用來對付別人的那一套,從來沒用在韋行身上。韋行歎息,我拿這個孩子怎麼辦?

  總不能拍拍他肩,誇他幹得好,下次玩大點吧?韋行道:「你膽子這麼大,總有一天把自己的小命玩掉。」

  韋行看了康慨一眼,這件事這麼處理很正確,不過,韋帥望發的那封信——平時挺機靈一個人,怎麼遇到韋帥望就成了白癡呢?

  康慨在一邊低著頭,韋行道:「沒事了,你們兩個回去吧。」姚遠與冷輝有點莫名其妙,退下去之後才向趙鋼打探:「出了什麼事?」

  趙鋼聲情並茂地把剛剛的情形說了一遍,冷輝目瞪口呆:「他給那孩子蓋了府裡的封漆?」姚遠道:「糟!」冷輝道:「瘋了,他瘋了!」

  兩人對視一眼,相互間傳遞一個詫異,韋帥望那小孩兒居然是拆彈專家?看不出來啊。韋行問康慨:「你是瘋了還是傻了?你是康總管還是韋帥望的小跟班?」

  康慨被罵得無地自容,低著頭一聲不吭。韋行被氣笑了:「他讓你給唐家發信,你居然就敢給他發!」韋行長出一口氣:「你跪下。」揚聲:「來人,拿棍子來。」

  康慨低頭跪下,還好,韋大人沒直接一劍砍下他的腦袋。棍子拿來,冷輝與姚遠也跟了過來,齊齊跪下:「大人!」

  韋行揮了揮手,這次他兩個手下居然不肯聽話起來,冷輝道:「大人!大人饒了康慨吧,小少爺不過是要寄封信,他怎麼能拒絕!」韋行冷冷地:「我這就教教他,怎麼能拒絕!」

  棍子打在康慨背上,康慨一震,繃直身體,然後再也不動。姚遠驚叫一聲:「大人!」冷輝道:「大人!畢竟沒什麼損失!唐家不是認帳賠款了嗎?」

  韋行終於怒了:「滾!滾出去!」這下子,兩個人再不敢說話,倒退著出去,遠遠地聽著棍子打在人身上的聲音,清晰地不受打擾地,一聲一聲傳過來。

  韋帥望一直沒出聲,一聲不吭,眼睛虛看半空,過了一會兒,他轉過頭,看屋子另一邊。

  沉悶的擊打聲,帥望從來不知道棍子打在人身上會發出那麼大聲音,那聲音,像噩夢一樣可怕,卻比噩夢更真實。韋帥望咬著牙,一聲不吭。真殘忍!真是殘忍!

  比直接打他還殘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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韋帥望的江湖 卷二 少年韋帥望之大刃無鋒
第47章 黑牢

  疼痛鑽心,康慨不能動不能呼吸,痛到忍無可忍,卻不得不忍。他可不是個孩子,可以痛叫掙扎,他必須使盡全身氣力同疼痛對抗。

  在窒息般的痛苦海洋中,康慨憂心,帥望為什麼沒有聲響?不不不,他不是怪帥望不為他求情不為他哭泣,可是他覺得如果帥望哭,那比較正常,為什麼沒有聲音?

  原來在劇烈的疼痛中動一下眼睛要費盡全部意志力,康慨看到一動不動地站在那兒的韋帥望,微微側過去不肯看他的臉,韋帥望沒有表情一動不動可是全身散發抗拒的氣息,那倔犟地拉低了的攻擊性的肩膀,那僵直握著拳頭的手臂,緊咬的牙,冷峭的表情。

  康慨在慘痛中恍惚地想,糟了!糟了。小傢伙在——那個表情,怕是會——如果他哭了,如果他哀求,也許,這件事就算了,可是,這個表情——

  康慨有一瞬間,眼前一黑,等他再一次睜開眼睛,發現自己已經倒在地上。他掙扎著支起身子,帥望扶住他,那張倔犟地忍著淚咬著牙的小臉,康慨痛苦的皺皺眉,竭盡全力,不過叫了一聲幾不可聞的:「帥望!」帥望,你這是幹什麼?你是成心要激怒你父親嗎?

  康慨喘息,他說不出話來,即使他能,他也不能當著韋行面說什麼,他只是焦灼地看著帥望那張鐵青的小臉,天哪!別發脾氣!請控制你的脾氣!

  誰說韋帥望不是韋行的孩子,他的臭脾氣簡直同韋行沒多少分別,他明明是知道自己有錯的,明明知道韋行會懲罰他們兩個,可是看到康慨挨打,依然憤怒了。

  韋行見康慨摔倒,也停了手,他不過是給康慨個教訓,對康慨來說,這種恥辱可能比疼痛更可怕。帥望呢?他拿著這孩子怎麼辦?

  他不想打他,他不喜歡看韋帥望一臉輕鬆:「咦,我可不欠你了。」的表情。可是,就這樣算了?韋帥望沉默不語,自始至終一言不發。他以為帥望會哭,但是沒有。

  看起來韋帥望是對這種後果早有預料,這個小孩子,忍心時也真忍心,他是一早打算把康慨犧牲掉了。目標明確,這個明確的目標,是為了不讓韓青為難,還是為了冷良?

  冷良那傢伙,死了活該,根本不值韋帥望這樣對他!

  擊打聲停,韋帥望轉過頭去,一邊嘴角倔犟地拉下來,冷硬地繃著小臉。那種:「你打死他干我屁事的表情」配合微紅的眼圈,發抖的手,讓韋行微微覺得好笑,你不是真的想讓我以為你不在乎吧?

  不過,你假裝不在乎,也一樣是挑釁,韋行一巴掌抽過去,帥望側過頭,眼睛漸漸紅了,可是依舊忍著,韋行淡淡地:「我今天不打你,不過,為了睡個安穩覺,我關你禁閉,二天,或者二十天,看你的表現!」

  挨了打依舊跪在地上不敢起來的康慨猛地抬頭:「大人!」韋行冷笑:「對,關在黑牢裡。」康慨怒吼:「大人!你太過份了!」

  韋行淡淡地:「我一直如此,下次你做事,記得我是一個過份的人。」轉身,又想起來:「對,你親自送他進去,搜他的身,否則,出了意外的話——,哼!」這次真的離開。

  康慨大叫:「大人!」韋帥望怒道:「別叫了!有什麼了不起,不就是關兩天嗎?又不痛,你還想找打啊!」

  康慨這回也火了:「你知道個屁!」微微一掙,痛到頭暈,只得跪坐在地上,半晌才道:「帥望,去認錯。」韋帥望道:「死也不去!」

  康慨想掙起來,心有餘力不足,呻吟:「帥望,你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帥望沉默,他看著康慨的目光那麼複雜,以至康慨辛酸地:「我寧可看你哭,帥望!」

  帥望輕聲:「我不哭,我會記著的。」康慨苦笑:「別這樣,帥望,我希望你有心理準備,黑牢可並不只是牢房,那是——」那是用來折磨刑訊懲罰的地方。不,不是動刑。

  沒有窗戶,所以,沒有光,地下,大門厚重,所以沒有聲音。帥望在黑牢裡,努力睜大眼睛,然後他伸手摸摸自己的眼皮,證明自己確實是睜著眼睛的。黑得什麼都沒有的黑。

  也沒有聲音。身上東西都被搜走。

  帥望站在屋子中間,伸直雙臂,剛剛夠長,咦,他媽的,誰這麼缺德啊,造這種房子,韋帥望還以為牢房只是牢房,原來是關黑屋子,這這這,這關上半天還可以,關上兩天就悶死了,關上半個月,人就瘋了。

  難怪康慨會氣得大吼,韋帥望在牆角坐下來,心想,韋行那個王八蛋果然是很過份。

  帥望縮著身子坐了一會兒,伸手摀住耳朵,咚咚的心跳聲居然這麼響,真讓人心煩意亂。讓帥望想起棍子打在人身上的聲音,好可怕。比打在自己身上還可怕。

  還有康慨張臉蒼白痛苦的臉,他努力不出聲也不動,臉上沒有表情,可是一雙眼睛已經痛得失去焦點。帥望慢慢縮緊身子,好可怕。

  無盡的黑暗中,可怕景象不住地回放,既使帥望瞪大眼睛,黑暗中看到的依舊是康慨痛苦的眼睛。逃也逃不掉,韋帥望不得不面對。

  不得不面對,那雙痛苦的眼睛,帥望問自己,我為什麼選擇犧牲康慨?

  然後帥望發現,他不願韓叔叔為難,更重要的是他不願冷良死,他為什麼不希望有人死?生命中認識的每一個人,他不希望看到死亡,任何人的。

  他慢慢知道這只是一個孩子的孩子氣的執著。慢慢明白,這執著像是不住地撞牆,撞得鮮血淋淋,也許會成功,也許不,那不重要,重要的是——牆,是無窮無盡的。

  帥望覺得累了,用流血來阻止死亡,尤其是流朋友的血時,感覺是那樣的沉重,那樣的累。

  下一次,或者再下次,終於會有一次,韋帥望選擇放棄,於是——忍心,冷漠,無可奈何,長大成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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韋帥望的江湖 卷二 少年韋帥望之大刃無鋒
第48章 黑暗的另一面

  反正也累了,睡吧。

  黑暗適合睡覺。帥望睡得很香,醒來時發現自己已經錯過兩頓飯了,因為他在地上發現兩碗飯,大碗米飯,上面放著菜,已經被帥望踢翻了一碗,帥望拿起另一碗,胡亂撥進嘴裡,然後瞪大眼睛再一次試圖發現黑暗中的一絲光。沒有,什麼也沒有,密不透光,無邊無際的黑暗。

  帥望在這無邊無際的黑暗中不知呆坐了多久,然後不知什麼時候又睡了,睡了醒,醒了睡,漸漸分不太清自己是睡著還是清醒。

  這種一絲光也沒有的黑暗,像一塊固體一樣,壓在心頭,讓人透不過氣來,再也睡不著時,帥望站起來,撫摸四壁,四壁都是粗糙的石頭,大門是鐵的,很厚的鐵,手指敲上去,連聲音都沒有,只有手掌上的冰涼的證明是金屬,不是石頭。門的最下方有個小門,關著,輕敲,有聲,是稍薄一點的鐵,可是大約也得有二指厚,不是任何人徒手能打開的,即使能打開,離門鎖仍然很遠。

  伸手,往上跳,跳了幾次,終於確定,天花板不高不低,三米,鐵板的。總有通氣孔吧?帥望跳了十幾二十次,開始覺得氣悶,該死,這個地方是不適合運動的,通風不暢,再跳下去,他會缺氧昏迷的。

  帥望在黑暗中慢慢坐倒,那種窒息的感覺越來越強烈,他竭力平息這種恐懼,開始喃喃背誦自己記得的所有東西,口訣,劍招,藥方藥性,孫子兵法,詩經,背到嗓子沙啞疼痛,他也累了,應該過了半天了吧?帥望發呆,漸漸回憶起兒時舊事,一串串的紫籐,風吹,陣陣清香。夕陽大而圓,彩霞血紅地一片,母親輕輕哼著歌,抱著他,在躺椅上輕輕地搖,帥望趴在媽媽懷裡,媽媽身上有一股特別的花香與奶香,風吹,漆黑的髮絲輕輕地撫動,帥望伸手抓住,輕拉,施施笑:「壞孩子,呵,壞孩子,你不是累了嗎?睡吧,乖,累了就睡吧,你非睜著眼睛鬧嗎?真是累壞人的孩子。」

  好可怕,一團漆黑中,記憶中的一切特別的清晰,清晰得像是真的能看到能聽到,清晰得不像記憶,倒像幻覺。

  已經很久沒這樣清晰地看到過媽媽了,帥望已經多久沒叫過媽媽了?那柔順光滑的髮絲好像還在帥望指尖,可是那個人,他已經永遠見不到了。

  可怕的幻覺,這美麗的幻覺對帥望來說是天底下最可怕的幻覺,這樣清晰的彷彿就在眼前,卻又清醒明白地知道這一切不過是幻覺,帥望搖頭,不不不!不!

  可是揮不去抹不掉,如果他睡了,他可以驚醒,如果他醒著,他可以瞪大眼睛看藍天綠樹白雲,可是他卻被關在黑不五指的地牢裡,無處可逃無路可走,被逼面對自己內心深處的傷痕。

  他看得見他的媽媽,卻知道她已死。

  帥望喘息,跳起來,後退,撞到牆,跌倒,然後哭了,不,不是我的錯!我沒有錯,為什麼這麼冷漠?為什麼沒有人幫她?為什麼她非死不可?不管什麼原因,不管為了什麼,不管是誰的錯,她為什麼非死不可?如果有人伸手,如果有人勸慰,如果有人阻止!可是一個人都沒有!他們都冷眼看著,任她死去!

  是我錯了嗎?我沒有錯!不管是什麼樣的人,都有活下去的權利!我沒有錯!沒有人有權力剝奪他人的生命!在別人眼裡,我母親也是一個死了活該的人吧?

  每個人都站在一邊冷冷地:「與我無干,這個人與我無關,她是死是活有什麼關係?我不關心不在乎。」每個人對每個人都這樣,冷冷地,沒有人為他人掉一滴眼淚,死了也不會得到別人的眼淚,每個人同每個人的關係,就像一棵草同另一棵草,死在他面前,他不過是邁過去。

  帥望輕聲:「我恨你們所有人!」也恨這個世界的冰冷。

  這個世界,就像他身在的黑牢一樣,沒有一絲光,冷硬,打不破逃不掉,你是哭泣也好慘叫也好,沒有人會聽到,沒有人回應。

  你伸手敲,這個世界沒有回應,你大聲喊,只有你自己的回音,你用頭撞,牆無聲地倒下,你以為你成功了嗎?沒有,牆的外面還有無窮無盡的牆,你抬頭四望,看到的永遠是冰冷的——牆!

  無數的,打不盡的,倒下也不會痛的,沒有心沒有靈魂沒有悲哀與憐憫的牆。

  極端的黑暗,極端的安靜,會讓人出現極端想法。也許這正是黑牢最折磨人之處,你不得不同內心深處另一個自己面對面,是與自己和解,還是被自己重重刺傷?沒有別的人與事來打擾阻止。

  前情舊事,一點點閃過。

  一個蠢人也沒有,所以,在冷家苦苦支撐的韓青是那樣的孤獨,盡乎愚蠢的堅持。其實,冷家的這些冷漠的人,根本不配救贖,在冷家,唯一對帥望顯露出善良的一面的,不過是冷良與冷顏,呵,不要提韓青,韓青不是冷家人。

  如果所有人都覺得冷良活該死掉,那麼,對帥望來說,冷家並沒有別的人值得他關心,這些人同帥望有什麼關係?全天下的人又同帥望有什麼關係?

  不知道過了多少時間,帥望餓了,可是沒有人送飯來,大約是夜裡吧?帥望可能是睡顛倒了,人家送飯時他在睡覺,現在他餓了,別人在睡覺。

  帥望站起來,手指劃過石牆,在不到四平方米的屋子裡緩緩地轉圈,坐著躺著,一動不動讓他頭暈,在深井般的房子裡轉圈也讓他頭暈,帥望用頭輕輕敲牆,一切都是他庸人自擾,他可以不聽不看不問的,都是他庸人自擾,他只要關心他的韓叔叔就行了,別的人——這個世界每天都有無數人生下來無數人死去,關他屁事。

  他只要冷冷地看著,然後,麻木地轉身干他自己的事好了。

  帥望一拳打在石壁上,疼痛讓他清醒,天哪,我這是怎麼了?我這是怎麼了?是睡太多了吧?是因為這黑暗與寂靜吧?我想出去!讓我出去!太可怕了,不不不!

  那不是我的想法!那些不是我的想法!不!

  怎麼會想起來那麼久以前的事?怎麼,這麼多年過去了,韋帥望才發現藏在他心底的怨憤,怨憤!恨他們沒有救他母親,恨這個世界對他的哭泣所回報的沒有回應的冷冷的沉默。

  他的可笑的對抗!

  帥望笑了,是的,可笑的對抗,同他所知道的這個世界的冷漠規則的對抗,是可笑的。冷漠規則不在乎他所救的那幾個人,那一點點的例外與大量大量的死亡比起來,可以忽略不計。

  他冒險得來的銀子能救冷良的命嗎?讓冷良去死吧,這個人同他沒有關係。不過帥望這麼想時,眼淚奪眶而出。真是蠢。帥望想,真是蠢!在這個世界上,善良是軟弱可恥的。

  帥望狂叫:「放我出去!我再不搗亂了,我再不闖禍了!我什麼都不做了!放我出去!放我出去!我害怕!放我出去!我害怕!」

  這無邊的黑暗裡不知有什麼東西,那些可怕的黑暗的冷冷的想法在帥望軟弱時侵進來,帥望慘叫,慘叫,開始拚命捶打牆壁,開始狂叫。

  不知過了多久,全身酸痛,身上不知什麼地方在流血,拳頭,手臂,額頭,膝蓋,腳,所有可以與牆壁衝撞的地方,都在疼痛。

  帥望慢慢縮成一團,縮到牆角,忽然間這黑牢不再狹小,因為這黑暗,他看不到牆,這黑牢彷彿無邊無際地擴散開去,變得無限大,無限廣闊,變成整個世界,整個未知的世界!

  帥望唯一能保護自己的,不過是自己的一雙手臂,他緊緊抱住自己,哽咽,哭泣,救命,我害怕,讓我從這裡出去!

  把一個孩子關進黑牢,比把一個大人關進去更殘忍,因為小孩子的愛與恨那樣強烈,他會自己刺傷自己。也因為小孩兒的想像特別的真切,他們會分不清現實與幻覺。

  康慨白天時去給帥望送過兩次飯,叫過帥望兩聲,沒得到回答,細聽,帥望的呼吸平穩緩和,像是睡著了。

  韋行沒準他回去休息,他只得咬緊牙關在韋大人身邊侍候,韋行忍到晚上,終於問:「他在幹什麼?」康慨道:「好像在睡覺。」韋行沉默,睡覺!哼!

  夜裡,康慨疼痛難忍,疲憊萬分,卻又睡不著,昏昏沉沉到天亮,忍不住起來,來到黑牢外,聽到帥望喃喃自語。

  想叫帥望,可是門口有看守看著,黑牢的規矩是不准任何人同裡面的人說話的,背上疼痛提醒康慨遵守規則。

  早上的報告,康慨有點遲疑,半晌康慨才說:「帥望好像在自言自語。」韋行愣了一下,不會吧?才半天一夜而矣。康慨道:「帥望年紀太小,小孩子都怕黑……」韋行沉默。

  午飯時,帥望又在睡,那種不安的感覺越來越強烈,強過後背的劇痛,強過他勉強支撐的疲憊,發呆走神,詞不答意,韋怒終於怒了:「滾!」

  康慨立刻滾出去,再次去探望帥望,聽到小傢伙在裡面大哭大叫,不斷地撞牆撞門,康慨立刻轉身去找韋行:「大人!差不多了,放他出來吧!」韋行問:「他在幹什麼?」

  康慨道:「在哭,在撞門。」韋行道:「等他老實點的。」

  晚飯時,康慨打開小門,裡面沒有聲音,康慨側耳細聽,這一次聽到的,不是呼吸聲,而是耳語聲,是韋帥望在說話:「韓叔叔,那天她除了托你照顧我,還說了什麼?她有沒有暗示她會自殺?有沒有?如果她有,你會救她嗎?還是覺得,她不過是個妓女,死了最好?」很低的聲音,像耳語一般,親切地溫和地,好像真的在對著一個人附耳輕語,那語氣,好像真的有一個人在他面前,好像一個幼兒在對自己信賴的人哀求,可是討論的內容,卻那樣黑暗。

  「父親,你覺得呢?你也覺得她死了最好吧?」「還有,你,長得很漂亮的那個傢伙,你覺得好玩嗎?」讓人毛骨悚然的純真笑聲。

  笑:「站在那兒,看著她死吧。看著她,知道她的每個人,都是兇手!都是兇手!我恨你們所有人!所有人!不原諒!決不原諒!」

  康慨嚇呆了,這是什麼?像回魂鬼一樣的陰沉的語氣,這是韋帥望在說話嗎?康慨被嚇壞了,他一步步後退,然後飛跑到韋行面前:「大人!你必須去看看!」

  韋行看見康慨蒼白的臉:「怎麼了?」康慨道:「把帥望放出來!你打他罰他怎麼都好,快把他放出來」韋行沉默,康慨顫聲道:「上次關進黑牢的那個——」

  韋行起身去看帥望,上次關進黑牢的那個傢伙放出來時已瘋了。

  韋行打開鎖,微微推開一點,在黑暗中待久了的人會被突如其來的光亮嚇壞。韋行聽到帥望的喃喃:「我錯了,你們是對的。你們是對的,你們用沉默逼死我媽媽。你們眼看著她死,你們用沉默殺死你們不喜歡的人,但是你們沒有錯,錯的是我,肯定是我,在這個冷漠的世界裡,錯的不是你們,是我!」

  韋行忽然僵住。跟在身後的康慨不明就裡,只是急切地怕韋行改變主意:「大人!」

  韋行微微側身:「帶他出來。」聲音平靜,可是不知為什麼裡面好似有一股鐵的味道,舌頭舔過刀尖的那股生鐵的淡甜味。

  康慨進去,聽到啜泣聲,他輕聲:「帥望!」不敢大聲驚動,可是帥望仍然一驚:「誰?是誰?」驚慌淒惶地。康慨抱住帥望:「別怕別怕,是做夢了,只是做了個噩夢,不要怕。」帥望全身顫抖,是的噩夢,好可怕的噩夢,被平日的喧囂掩蓋住的噩夢!

  帥望抬頭看康慨,這個,也是不值得救的人,韓宇,也是不值得救的人,冷良也是不值得救的人,當我與我母親落在水裡,這些人沒有救過我們,這些站在岸上看著的人,我為了證明我不是那樣的人,要救他們嗎?我做了蠢事!我做了蠢事!我做的這一切,並不是出於善良,而是因為恨!我恨他們,我恨養我的那個人,我恨所有冷家人!

  康慨把帥望抱到陰暗的走廊裡,帥望依舊被昏暗的光刺得閉上眼睛,帥望掙扎,過了一會兒,睜開眼睛,他輕輕但堅決地推開康慨,自己站到地上,黑暗中看到帥望一身淤痕,好像同誰打過一仗似的,額角一個淤青凝著黑色的血,黑暗中,帥望的目光冰冷。

  康慨呆住,這雙冷冷的眼睛,這麼熟悉的冷冷的目光。

  發生了什麼?你永遠不知道一個被關在黑暗中的人,看見過什麼,永遠不知道一個看上去健康的人,心底有著什麼樣的傷口,這冷冷的目光,多麼熟悉,就像韓宇受傷後的眼神,冷的,死的,讓人覺得他身上流的血都是涼的。這是怎麼了?發生了什麼?難道冷家人注定都要變成這個樣子嗎?這眼神,是冷家人血裡的詛咒嗎?

  康慨忽然間紅了眼睛,他無法控制地掉下了眼淚。

  帥望冰冷的目光,炯炯地盯在韋行身上,過了一會兒,他緩緩走過去,抓起韋行的一隻手,細看,小手,輕輕扳開那只握成拳頭的手,看了一會兒,他抬起頭:「上面有我媽媽的血吧?有血腥味!」

  韋行呆呆地看著韋帥望,帥望微笑,在陰暗中,那張稚氣的臉笑得那樣溫和,溫和得近於慈悲,這種複雜的表情在一個孩子臉上是那樣的詭異,帥望輕聲笑:「我永遠永遠都不會原諒你!」

  韋行緩緩抽回自己的手,瞪著帥望,怎麼?不是小孩子淘氣,不是因為你那氾濫的善良,只是為了永不原諒,只是為了同我作對嗎?

  韋行把帥望重又推回牢房中,康慨驚叫:「不!」韋行關上門,聽到帥望在門裡的慘叫聲。落鎖,將鎖頭捏成一團鐵球,永不原諒?那麼,死在裡面吧。

  帥望在一片漆黑中,輕聲:「殺了我吧,直接殺了我,比較慈悲。」

  帥望的手指,在牆上拖過,留下長長的一道血痕,疼痛讓帥望慘叫,慘叫聲刺痛帥望的耳朵,帥望倒在地上,摀住耳朵,縮起身子,抱成一團:「救命,救命,救救我,救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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韋帥望的江湖 卷二 少年韋帥望之大刃無鋒
第49章 握緊我手

  韋行往前走,他只知道往前走,他已經聽不到任何其他的聲音,他不知道康慨在他耳邊吼叫些什麼,他不知道,他也不想知道,他的耳朵裡只有一句話,那稚氣陰沉的聲音:「你們用沉默殺死了她。」

  好疼!什麼地方在疼?韋行不知道,他只是覺得無法呼吸,痛得他不想呼吸,也不想活下去。從沒人敢這麼說,從沒人說得這樣清楚,你用沉默逼死了她。

  他不能忘記,他無法忘記,那張美麗的面孔,那雙哀慟的眼睛,整整四年,如果他留下來,如果他開口說一句話,她就不會死,可是他沒有,他用沉默殺死了自己最愛的人。

  韋行第一次清晰地明瞭,不是他沒有盡力,而是他——逼死了施施。我最愛的人,我生命中最美好的東西,是我親手將之毀掉。終我一生,求而不得。永失我愛。

  我不知道我為什麼還活著。康慨怒吼:「韋大人!你不能這麼做,難道你也是個孩子!你不能這麼做!」

  然後他發現韋大人的心靈可能比一個孩子更脆弱,那傷痛的眼睛,像是裡面住了一個崩潰的靈魂,他不可能從韋行那得到一個理智的決定。

  康慨只得回到黑牢,在送飯口,低頭呼喚:「帥望!」帥望不動,康慨說:「帥望!到這兒來,來,握住我的手!」

  帥望不想動,可是,黑暗中,唯一的一絲光,從門下的小窗口瀉進來,那微弱的,像希望一樣脆弱的光,帥望慢慢過去,然後一隻溫熱的大手緊緊地握住他的手:「帥望!」

  門口的守衛,鼓起勇氣,結結巴巴地:「大人,這是,不允許的,韋大人知道了,會,會——」康慨道:「我就在這兒,一直在這兒,誰妨礙我,我就殺了他!」

  守衛閉嘴,康慨發現韋行一向慣用的招式,原來真的好使。緊握的手,溫暖的,緊緊握住他手。帥望厭惡地想抽回自己的手,走開,不要碰我!任何人!走開!

  可是康慨緊握不放手。厭惡,康慨的存在像是一種嘲笑,嘲笑著他的愚蠢。可是那隻大手裡的溫度卻讓他渴望。溫暖的手,有力地握著他的手,傳遞著力量與溫度。

  象融化一塊堅冰,帥望的身體慢慢鬆弛下來。半晌,帥望輕聲:「我害怕。」康慨握緊帥望的手:「別怕,我會在這兒陪你。」帥望輕笑:「我怕我自己。」

  康慨沉默一會兒:「帥望,不論如何,我陪著你。」就像對韓宇,他幫不到他,但是,可以選擇在落入敵人重圍時,留下來陪他。

  帥望在微光中看到康慨緊握的那隻手,像是怕失去他。

  這個人,寧可陪韓宇一起死,不管他忠於什麼人,他不值得救嗎?這個,在絕望的黑暗中留下來陪他的人。他就像一個即將滑向深海的人,被康慨一隻手緊緊抓住。

  仇恨,怨毒,悲哀,是多麼有吸引力,一旦靈魂被佔據,就像自空中墜落一樣無法抗拒,一邊恐懼,一邊感受著墮落的快感。帥望被康慨抓緊,混亂的思維漸漸回復正常。

  怎麼了?怎麼回事?想到那麼遠?

  竟然連韓叔叔都怪上了,韓叔叔受我媽媽的托付照顧我,做得還不夠嗎?難道日理萬機的掌門,接受一個母親的囑托就該立刻想到這女子要自殺嗎?我自己能做到嗎?

  可是這個想法還是哽在那兒,韓叔叔當時知不知道我媽媽要自殺?他是不是聽之任之?不,不會的,韓叔叔絕不會那樣做,他連冷玉都沒有殺,他從不會誤傷任何人,怎麼可能那樣對我母親。

  也許,大家都沒猜到我媽媽會自殺吧?

  可是,這個我叫父親的人,確確實實四年沒有回家,當然,如果我母親不想死——我媽媽真的是自殺的嗎?她竟會拋棄我自殺?只因為那個男人四年沒有回家?

  帥望的小手,在康慨的掌心,越來越冰冷。

  康慨輕聲:「帥望,不管那件事有多麼大的吸引力,別在黑暗中想它。帥望,人在極黑暗中,一定要想些高興事,如果沒有高興事,想點別的,想想你的藥,你的劍術,或者想想你的炸藥,什麼都行,別想會傷到你的事,你一定要堅強,決不能被悲哀抓住,等你從這裡面出來,願意想多久都可以。」

  帥望答應:「好。」呵,對,我關進來,只是因為我敲詐唐家。

  想起唐家人的臉色,帥望禁不住嘴角微微彎了彎。冷家一向看不起唐家,可是顧忌唐家暗器,不太敢欺人太甚。看韋大人那天的態度,明顯是很高興能得到一個修理唐家的機會嘛,想不到結果是康慨挨揍,他被關黑牢,真是過份。

  以為韋行會罵兩句,打一頓算了。不知道關黑牢對韋行來說是比鞭打更重還是更輕,哼,應該把韋行關進來試試。「你還痛嗎?」帥望問。

  康慨鬆口氣,呵,知道關心別人,韋帥望恢復正常了:「不——還有一點,沒關係。」「對不起。」

  康慨問:「如果你覺得值得,那就沒什麼,如果你覺得不值,帥望,下次做事要慎重。」

  帥望沉默一會兒:「有一個人,從小教我醫藥,可是,有一次我發現他的秘密,他卻要殺我滅口,你說這種人的命值不值得救?」康慨沉默一會兒:「如果不救,你會內疚吧?」

  帥望沉默:「也許。」康慨道:「帥望,總有一天,你要面對,這個世界不會按你的意願改變。可是如果你能改變,如果你可以讓這個世界變得更美好一點,為什麼不呢?」

  (你不能讓十億中國人不隨地吐痰,至少可以自己不吐,可以隨時宣傳讓身邊的人也不。是不是?)帥望輕聲:「如果只是我自己——我讓你受牽連,也值嗎?」

  康慨道:「如果你能預見到這後果,你會做何選擇?」帥望沉默,還是會選擇救冷良。

  如果他沒有辦法就算了,他想到了一個主意,卻怕遇到種種可能的危險,而沒有做,他會覺得自己對他人的死有責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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帥望的江湖 卷二 少年韋帥望之大刃無鋒
第50章 獅子的舊傷

  有一種傷,不致命;但是卻夜夜把你從惡夢中驚醒,心裡非常空,周圍是死一樣的冷寂。。。已經遺忘多年的臉,原來,並不曾真的離去,藏在了夢裡,血液裡,甚至呼吸裡,動靜間扯起隱隱的疼,像多年前留的舊傷,天氣一變就隱隱做痛,一世都好不了了。。。

  那是一種什麼樣的感覺?不是痛,可是讓你寧可選擇痛。那是一種無法描述的感覺,胸口鬱悶,即使大口呼吸仍揮不去窒息的感覺,讓你想狂叫想狂奔想撕裂胸膛,卻又讓你全身無力。

  韋行坐在書房裡。從黑牢出來的那一刻,他真的很想一直狂奔,跑出大門跑出京城,跑到沒有人煙的地方,怎麼都好,只要遠離這個地方。

  只是這種痛苦折磨他太多次,他早已沒有力量做出那樣激烈的反應。

  很久以前,施施剛死時,他確實會在午夜驚醒,跳起來狂奔到無人的地方吼叫哭泣,也會一個人呆呆地坐在叢林中,整天整夜。現在,他只會盡快走回自己的書房,關上門。

  只不過,這一次,痛苦來得格外的猛烈,他坐下來,還是覺得冷覺得內心虛空覺得內臟抽成一團覺得忍無可忍的難受,他雙臂緊抱胸前,像是一個擁抱,一個自己給自己的擁抱,這樣,好像會好一些。然後他微笑,又來了,又來了。這種折磨又來了,他祈求過多次的忘記,從來沒有真的實現過。

  施施這兩個字,總是會在他生命中不斷出現,每次出現,都擊中他,就像平靜天空中落下的一個霹靂,打在他身上留下可怕的傷口與劇烈的疼痛,然後一切恢復平靜,只有他一個人默默忍痛。

  他對這痛苦是那樣的熟悉,以至那痛苦來臨,他會微笑著招呼:「呵,你又來了。」何不猛烈些再猛烈些,直接把我殺死?

  掙扎、哭泣、獨處、混在人群中、四處奔波、用忙碌淹沒自己、用酒精麻醉自己,怎麼做都沒有用,什麼都無法把內心的痛楚趕走。他早明瞭,當痛苦來臨,什麼也不必做,只需忍耐。再大的傷口總會癒合,再深的痛苦,總會過去。

  韋行緊握雙臂,呆坐在椅子裡,會過去的,幾天或者十幾天,會過去的。不要動不要掙扎,任憑這種疼痛在他身體裡在他靈魂裡肆虐,總有結束的一天,總有麻木的一天。他可以忍過去。

  不必再去製造新的痛苦,殺一百個人或者醉得差點死掉,都只會帶來新的麻煩與痛苦,當痛苦來臨,唯一正確的方式只是忍耐。

  一雙手,總有撕開胸膛把心臟扯出來扔掉的慾望,以至他握緊拳頭,不,我不會那麼做,不,命運沒有打敗我。

  韋行呆坐許久,開始翻閱書信,看過的沒看過,都不重要,他已無法思考,他只是希望眼前能出現一點別的信息,即使那種難忍的壓抑仍在,尖銳的刺痛感卻會減輕。他需要的,不是思考,他想要的,只是遺忘。

  暫時的遺忘也可以。一封封的信件,在說些什麼。

  韋行看著信,腦子裡讀出一個字又一個字,可是,他看不懂。他沒辦法把這些字組成一個句,也沒辦法理解這些句子的意思,信紙在他手中發出沙沙的抖動聲。

  原來,這一次的疼痛,還是有一點不同,這一次,疼痛強烈到他無法維持一個漠然的表情。

  他慢慢埋下頭,趴在桌子上,眼前浮現一雙哀慟的眼睛,施施撲在他身上,那雙哀慟的眼睛。

  那雙眼睛裡的痛啊,可不是悲哀那麼簡單,那雙美麗的眼睛,居然能表達那樣強烈的痛,韋行輕聲:「放下吧,忘了吧。」

  韋行現在都已明白,施施是不可能把冷惡交出來的,她不可能告訴他們,冷惡就在那兒,就在床下,把他抓出來殺掉吧。不可能,他明白,因為他同施施是一樣的人,他不可能殺掉施施,殺掉施施的孩子,甚至不可能忘記施施,有些人,愛了就是愛了,做不到收發自如。是蠢也好是軟弱也好,是思維障礙也好,他做不到,施施也做不到,那個美麗女子,撲到他身上,眼裡的痛,或者也是一種愛吧,這種愛同對冷惡的不同,是另外一種感情,是理智的是自知的是天長日久積累下來的,裡面有感激有瞭解有每天每天兩手相牽的信賴,所以,她無望地試圖在冷惡面前保護他,而又自知不可能做到時,是那樣的痛,痛到吐血。

  那一刻,她已注定死亡,無論韋行是活下來還是死掉,她已經沒法再活下去。如果——韋行想,如果我在漫長的四年裡,回頭對她說一聲:「放下吧,忘了過去的事吧。」

  是否她就不會死?她那麼愛她的孩子,如果我說一聲原諒,她會活下來吧?難怪,那個孩子說,我用沉默殺死了她。

  韋行雙手瑟瑟發抖,我殺死了她。這四年裡,她一日日體驗的是同我一樣的痛苦吧?就像一團火慢慢地焚燒靈魂,就像內臟在慢慢地腐爛,這種日日夜夜永不停止的痛苦!我還有別的事可做,她卻只能每天每天同自己的痛苦相伴,沒有經過的人不會明白,那種不是疼痛,卻比疼痛更痛苦的感覺。施施那四年裡的日子可能比她最後的死亡更加痛苦更加殘忍。

  韋行緊緊握住自己的手,讓顫抖停止:「我什麼都沒做!」什麼都沒做,冷冷地沉默著,當做沒有這個人存在,看不到她的痛苦,她的內疚她的祈求,她獨自一人在冷家的孤獨。

  韋行想,四年,她忍了四年,不能算絕情,她給過我時間,只要我回去說一句原諒,可是我沒有。不原諒,不忘記,於是對施施來說,活下去就成了一種苟且,那個女子善良但不軟弱,她有她的尊嚴,有她的固執,有她的勇敢。

  她沒有做錯什麼,我亦不能想像,她會把自己曾經愛過的人指出來殺掉。她不過是覺得欠我的,若我不能原諒,她不介意以死相報。

  這種痛啊,漫長的歲月裡,韋行也問過多次,那女子為什麼自殺?在事情過去了那麼久之後,她為什麼自殺?

  答案從來沒有像今天這樣明瞭,她自殺,並不是因為內心痛苦,如果只是痛苦,為了孩子她可以忍受。她的死亡早已注定,她那雙纖細的手緊緊地抓著他的手臂,冷惡要扭斷她的手指才能把她拉開,她願意用自己的生命換他的命。她眼裡的痛——韋行微微喘息,她不愛他?她對他的感情不能用愛與不愛來判斷,他們有很深的瞭解與信任,彼此接納的程度很深,靈魂血肉相連,雖然不是那種蠱惑迷醉的愛,珍視對方超過自己生命的不只是韋行。

  韋行輕聲:「是我殺了她。」不是別人,施施死,是因為她欠了韋行的,她決定用自己的生命償還,韋行的態度鼓勵她做出這種決定。

  韋行不由自主地撫摸刀鞘,這筆債很好還,這種痛苦很容易解決,手裡的刀發出輕輕的「卡嗒」聲,刀出鞘,外面傳來敲門聲:「大人,急報!」

  韋行一驚,眼睛落在手中的刀上,不禁一怔,咦,這是什麼意思?我要幹什麼?門外侍衛已提高聲音再報:「大人,急報!」韋行把刀歸鞘,沉聲:「進來。」

  侍從呈上羽毛裝飾的一小截竹筒,韋行從裡面抽出紙條,不禁倒吸一口氣:「溫家有人出山。」

  冷家很關切溫家慕容家的動向,尤其是溫家的。可是他們並不敢派人遣入溫家,冷家人不敢給溫家任何借口,他們唯一能做的只是遠遠地守在溫家的家門口,從必經的路上監視著溫家人的動向,他們甚至不知道誰是溫家的什麼人,他們只知道人是從溫家出來的。

  也許人家只是派奴僕出來買點雜物,可是單單在這個時間有人出山,韋行心裡不安。往下看時,上面標明是兩個少年,一個十七八歲,一個十四五歲。這樣的年紀斷然不會是奴僕,如果沒有猜錯的話,至少有一個應該是溫家的孩子。韋行半晌才道:「轉發給掌門!」

  冷汗都冒出來,糟糕!殺掉冷非並沒有阻止溫家與恭親王府的聯絡,可是他們一直密切監視親王府的動態,恭親王並沒有再派人去與溫家談生意,難道上次冷非去時已經成交?不可能,冷非明明說溫家沒有答應!

  韋行大聲:「康慨,康慨呢?」快把康慨叫來,這件事得好好向冷家解釋,所以,康慨的溝通能力又要派上用場了。這回讓康慨寫信就行了,他不用再費心思同他師父解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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韋帥望的江湖 卷二 少年韋帥望之大刃無鋒
第51章 禍不單行

  趙鋼進到黑牢裡,差點被絆個跟頭,心裡很不爽地想:「咦,什麼東西軟軟的溫乎的,倒在地上,難道這裡面還有狗啊?」

  剛想伸伸腳踢一踢,倒在地上的那堆東西已開口說話:「什麼事?」趙鋼大驚:「康康康大哥,你怎麼了?你受傷了?」康慨苦笑:「沒有,……」

  趙鋼道:「喔,手讓門給卡住了?」康慨笑:「不是……」趙鋼驚叫:「韋帥望那臭小子又捉弄你!他把你粘地上了?」

  康慨汗顏:「又?」難道他在下屬印象中是經常給韋帥望捉弄的開心果上司嗎?

  正在進行冷家兩派內功心法差異之比較的韋帥望,在萬分悲痛的心情中在無比嚴肅的學術氛圍裡,忍也忍不住地暴笑起來。咦,粘地上,他以前怎麼沒想過這麼好的主意?

  粘地上……,多有創意啊!趙鋼急道:「這可怎麼辦?韋大人急著見你!」康慨氣道:「我不去!」

  趙鋼團團轉:「那怎麼成!你倒底為什麼躺地上啊?要不要我把門卸下來?」康慨好氣又好笑,一走神,手腕被彈了一下,手指一麻,帥望已脫手而去。康慨一驚:「帥望!」

  帥望微笑:「你偷懶有些時候了,還不幹活去。」康慨沉默一會兒:「帥望,別擔心,我會讓你父親放你出來的。」

  帥望道:「不用,我在這裡面挺好,睡了吃吃了睡,多悠閒。」康慨道:「等我一會兒,我很快會回來。」帥望道:「康慨!」康慨愣一下:「什麼?」

  帥望笑了:「你不用擔心我,我不會再亂想了。」想通了。別人的態度同我無關,我的意願比別人的態度重要,我會一直這樣多事,直到我累。康慨問:「保證?」

  帥望道:「當然,我正在改進冷家的內功心法,沒時間亂想。」

  康慨差點噴了,改進?改進冷家的內功心法,媽呀,好大口氣,他忍笑,好吧,有事幹總比胡思亂想好,康慨笑道:「唔,好,很遠大的目標。」帥望哼一聲:「燕雀焉知——」

  康慨笑道:「是,一代武學巨匠從小黑屋裡誕生了。」韋帥望翻白眼,咬牙切齒地決定等他出去了,非把康慨粘地上一次不可。

  康慨覺得帥望現在狀態不錯,微微放下心來。他轉過頭吩咐趙鋼:「你守在這兒!」

  趙鋼恐懼:「我?!……」為什麼是我?我不要同韋小爺有任何關係!我好命苦,我不用把手也伸那個狗洞裡去吧?我怕他咬我。

  康慨進門第一句話是:「大人,請把帥望放出來!」韋行沉默一會兒:「他又鬧了嗎?」然後把急件推到康慨面前:「你給掌門與我師父寫封信解釋一下這件事。」

  康慨接過看了一會兒,莫名其妙:「這個,溫家——」

  韋行道:「溫家,唉,你去跟帥望打聽吧,我不想從頭給你講故事,冷非的事,你去問冷輝。冷非帶著恭親王府的銀票與消息去了落劍谷,很可惜,我們得到消息太晚了,攔住冷非時,他已見過溫家人,不過,據冷非說,溫家人沒同意。所以——」韋行眼睛微微望天:「所以,上次我只告訴家裡任務完成。所以,康慨,你給我寫信解釋一下。」

  康慨噴血,嘎?!你自己謊報軍情,我怎麼解釋?我我拿什麼解釋?這位大人,你上次多寫兩個字,把情況說明白了,不就沒事了?

  韋行用一種威脅的表情看著目瞪口呆的康慨,康慨忙咳一聲,收斂起自己的坦白表情:「這個,這個,是,我盡快辦。」

  韋行道:「這個信,今天一定發出,不能比急件晚太久。」不然冷秋大人會直接派人來臭罵我一頓。

  康慨道:「是!」然後小心地說:「讓帥望回他自己的房間,我們談話會容易點,可以嗎?」

  韋行沉默,手掌上好像還膩著韋帥望那雙小手的軟嫩感覺,小孩子的小手,沒什麼力量,卻固執地抓緊他的手,他不知道那孩子要做什麼,可是那時,他大約是喜歡那孩子握住他手吧?然後那個小孩子笑著說,你手上有我媽媽的血。天真可愛的笑容,居然能說出這樣傷人的話,惡魔一樣的孩子。

  韋行淡淡地:「放他出來,別讓我再看見他。」康慨愣了一會兒,半晌道:「那孩子說話太傷人。」韋行揮揮手,意思是滾吧滾吧。

  康慨道:「不過把他關在黑暗中,讓他獨自面對過去的創傷,卻是更大的傷害!」

  韋行暴怒,抓起桌上硯台就丟了過去,康慨大驚,他是不敢躲,躲開了還不得招韋行再發暗器,可要是不躲,這下子就掛了,他只得側頭,硯頭擦著額角過去,蹭破點皮,糟的是墨汗淋了他一臉,康慨哭笑不得狼狽萬狀地站在那兒。

  韋行怒吼:「滾!」

  康慨包公似的出來了,走到門口,躲個角落裡,正等著侍從打水來呢,冷輝過來,一進門,嚇了一跳,然後忍不住低頭悶笑,康慨沉默,心說,嗯,你笑吧,我也不出聲,一會兒你進去,再出來就換我笑了。

  冷輝咳了兩聲:「大人在嗎?」康慨點點頭:「在,快去吧。」還能趕上個熱乎的。

  冷輝通報,進去後,兩分鐘,只聽一聲怒吼:「滾出去!」門開,先看到的是冷輝的屁股,好一招屁股先著地的平沙落雁式。

  康慨黑著臉笑起來:「冷大人的輕功又有進步啊,出來的好快。」冷輝連忙爬起來退到安全地帶,氣得:「康慨!你真是不厚道!」

  康慨咧開嘴無聲地大笑,然後小聲道:「剛才看你笑得那麼開心,不好掃你的興!」光我一個人挨揍,那我不是很沒面子?

  冷輝氣乎乎地:「大人讓我注意唐家動靜,我進去稟報,剛說個唐家就把我踢出來了!這算什麼!」

  康慨洗了臉,額角那道黑混在血裡,怕是會變成塊黑記了,他沾著藥水正努力整容呢,聽了這話一愣:「唐家有什麼動靜?」不會吧,禍不單行?

  冷輝道:「沒什麼特別的,只是唐家的掌門似乎沒有回蜀地,我的人看到他啟程,可沒多久就失去他的蹤跡了。還有京城遠郊唐家的地盤,好像發生了一次大爆炸。」

  康慨擦乾淨臉,很鬱悶地發現臉上還是若有若無地一塊塊象沒洗臉似的煤黑色:「是不是你手下跟丟了?」

  冷輝道:「跟丟了是肯定跟丟了,可是從京城到蜀地這一路的關口要道都再沒見過唐家一眾人,你想他們是三四個人,又不是一個人,怎麼會憑空就不見了呢?」

  康慨道:「爆炸呢?」冷輝道:「老遠都聽見動靜,看見火光,傳說——」康慨正聽到關鍵地方,冷輝頓住:「我要向大人報告。」康慨笑:「好,你等著吧。」

  冷輝沉默一會兒,終於自爆內幕:「傳說唐冰可能是死了。」康慨一驚:「這麼嚴重?」冷輝點點頭,康慨皺眉:「糟,真得告訴大人一聲。」

  冷輝點頭,期待地看著康慨,康慨搖搖頭:「不不不,我是絕對不能再進去了,我這兩天已經受夠了。」

  冷輝問:「今天,你又替那小傢伙求情了吧?你看,禍是你惹的,我什麼也沒幹,白挨一腳,你不能不管啊!」康慨笑:「禍是我惹的?你不是說唐家來著嗎?」

  冷輝這才恍然,好傢伙——原來,韋大人一聽唐家兩字就來氣,他還真是撞到點子上了。康慨拍拍他肩:「你回去,寫封信,讓人送來,就算挨踢,也踢不著你。」

  冷輝一想,對啊!至於送信的人——咳,希望他會機靈點。冷輝笑了笑了,拍拍康慨:「你可真是不厚道啊!」康慨一笑,同冷輝告別,去解救韋帥望。
taiwan3235 發表於 2008-9-14 21:22
韋帥望的江湖 卷二 少年韋帥望之大刃無鋒
第52章 失蹤

  康慨在黑牢外面,沒有看到侍衛,他微微不安,左右看看,一隻手握劍,側身推開門,門裡一片漆黑,沒有動靜,但是有一股血腥味。

  康慨頓時覺得一腔子熱血全衝到腦袋裡,心臟狂跳,腿發軟,康慨深吸一口氣,鎮靜!

  側耳聽沒有動靜,康慨抽出劍緩緩走進去,腳踩到東西,康慨眼睛也習慣了黑暗,終於看到,地上躺著的是趙鋼,胸前一大片深色的血跡,伸手一探,已無脈息,康慨剎那有種不真實的感覺,成天康大康大的那個小子死了?

  回過身,看到鎖頭已不在,康慨打開門,痛叫:「帥望!」人已不在!心臟被刺一刀的感覺,康慨踉蹌退出,大聲叫人:「來人!」

  終於有幾個聽到動靜的侍衛跑過來,康慨問:「看沒看見陌生人進來?」沒人看見。康慨道:「快,通知韋大人,帥望失蹤!」再吩咐:「放箭示警!拿火把來!」

  說完,康慨自己四望,找了棵最大的樹,跳到枝頭,向遠處眺望,整個府邸都可以看到,沒有可疑的人出沒。火把拿來時,韋行也到了,鐵青著臉:「怎麼回事?那小子跑了?」

  康慨快急哭了:「不,是有人把他劫走了!」

  韋行一把奪過火把,走進黑牢裡,伸手摸摸趙鋼,手指在血跡裡一沾:「人剛死!」手指在斷開的門栓上劃過:「切口光滑,好劍,這個人的功夫跟你差不多。」

  韋行目光如炬,舉著火把把牢裡四處都掃過,地上有幾個血腳印,韋行細看,然後叫康慨過來:「你,印個腳印給我看看。」康慨一愣:「大人,我豈敢同大人開這種玩笑!」

  韋行怒:「少廢話!」

  康慨在趙鋼的血泊裡踩一下,再印到地上。韋行細看這腳印:「比你的長一點,個子應該高一點,印子重一點,是個胖子,不對,腳印很瘦,加上帥望,減掉帥望的話,是個偏瘦的。」韋行歎氣:「一米七十五到一米八十左右,一百三十斤,有點外八字,太正常了,到哪兒找去。好在他的功夫不錯,讓我想想,京城裡見過的——唐家的唐四喜,冷輝,丐幫的老魯與小簡,華山派的區青海,區青海好像還胖些,撫遠鏢局的林子威。京城裡的就這些了,再有流竄過來的,就數不過來了。」

  韋行揚聲:「來人,叫冷輝去查唐家,丐幫,撫遠鏢局有何異動!」

  康慨擦汗,太低估韋大人了!他顫聲道:「不用了,大人,冷輝剛才要向你報告,他說,唐家的掌門好像沒離開京城,而且唐家剛剛發生過一次大爆炸。」

  韋行的臉色鐵青:「帥望這次——燒到手了!」玩火!

  火把在地上照過,發現一串細細的血珠,韋行冷笑:「他還活著,而且清醒。」康慨要想一下才明白韋行說的他是指韋帥望,然後才細看血跡,發現這一行細細的血跡是由四五滴由大到小的水滴狀血珠構成的,正常的血液滴濺,不會形成這樣的痕跡,看樣子,像是有人用手指彈出來的,這分明是在指路啊,指路的除了韋帥望,還能有誰?所以韋行說韋帥望還清醒,不過,冷笑什麼啊?

  冷笑什麼,韋行是冷笑,哼,敢動韋帥望的同志,你的倒霉日子到頭了。敢來擄走韋帥望,竟不把韋帥望弄昏的傢伙,明顯智商不夠。

  火把扔給康慨,韋行走出大門,在門外尋找蛛絲馬跡,很快,在不遠處的小路上找到又一串血跡,康慨心裡難過,小傢伙可出了不少血了。

  韋行回頭吩咐康慨:「傳信給冷輝姚遠,帶上全部人馬,跟著我們留下的記號,最大可能的目的地,是唐家。」康慨道:「大人要闖唐家?要與唐家硬碰?」

  韋行冷笑:「是他們選錯了對手!」

  康慨即擔心韋帥望不再流血,又擔心帥望一直流血。韋行只覺得,咦,血跡越來越少,真難找啊!不過,等我找到你,你就會想要多少血,就有多少血,韋帥望,你等著!

  出了園子,再過三五個道口,終於再也找不到一滴血了,韋行與康慨站在風中,面對十字路口,如何選擇?韋行道:「這條路往唐家!」康慨道:「那邊是丐幫!」

  康慨寧可是丐幫,可是——風來,韋行伸手,抓住風中一根游絲般的細線,攤開手,看一眼,笑了,遞給康慨:「上風頭,唐家!」

  康慨接過那根線,細看,沒錯,正是韋帥望那超級金貴的青白牌布衣上的淡青色細棉線,比別的線細,比別的線結實,比另的線顏色純正!

  接下來的路上,樹枝上掛著細線頭,風中飄著細線頭,地上滾著細線團,韋行一路追到唐家大門口,正門處沒什麼,側門的牆上,一個小小血手印。

  雖然,韋帥望在韋行手裡經常流血,可是這個血手印,讓韋行激怒,其激怒的程度相當於三歲孩子發現有人動了他很久沒玩且永不想再玩的玩具。

  韋行輕輕抿緊嘴唇嘴角拉下來,如一隻沙皮要咬人的樣子,一隻手,扶在劍上,康慨伸手一攔:「大人,唐家發生爆炸,也許是因為有什麼誤會,我們,還是——」

  康慨喃喃:「從大門通報進去!」韋大人已經消失在牆後。康慨只得留下記號,緊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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韋帥望的江湖 卷二 少年韋帥望之大刃無鋒
第53章 追蹤

  帥望閉著眼睛,心裡很明白自己這次遇到真危險。趙鋼的慘叫聲。吹進門裡的迷藥。劈開鐵鎖的那一刀,風聲猶在耳邊。

  帥望一邊裝死一邊歎息,想不到竟死在二流武林人手中。總不能就這樣裝死算了吧,好歹給韋大人留下點記號,帥望被人扛在肩上,晃啊晃啊。想起來原來一兜子好東西,隨便哪一件都可以把扛著自己的傢伙搞定,都被康慨那個笨蛋給搜走了。

  韋帥望平生第一次落到任人宰割的地步,這景況怎一個慘字了得。

  萬般無奈之下,帥望只得咬破手指,彈了點血跡給韋行,可是,流血,那是自己的血啊,咬手指頭又挺痛的,於是帥望從撕破的衣服上扯下無數細絲線來,應有盡有,而且標誌明顯,最重要的是:他身上只有衣服。帥望盡可能地放在不會被風刮走又容易被看到的地方,不過韋行看到的第一根是風中飄過的,韋帥望可沒想過。

  韋行在唐家的大牆裡再一次找到血跡,不遠處一座小假山,通向假山的草地上有一股淡淡的青草香,折斷的草莖上掛著新鮮的汁液,奇怪,有人走到假山這兒,而且不止一個人。

  韋行環顧,假山腳下有隱隱約約的雜亂腳印。假山!石頭與土堆起的假山,三五個房間的面積,這個地方,說大不大,可在這兒找個人容易,真要找個機關,就難了。

  韋行一路尋蛛絲馬跡而來,找到假山這也失去了線索,假山上的小路走到頭,是山的另一面,再無任何蹤跡,韋行往回走了幾步,在半山腰的一塊石頭上,看到一團淡綠色的樹葉。

  被人揉碎的樹葉,綠色的液汁還未干,把一根線細粘在那塊石頭上。韋行注意到這塊石頭較別的石頭略微光滑,知道是機關所在,伸手一推,面前一塊大石緩緩移開,露出一個幽暗的洞口。

  韋行到此時,也不禁歎息一聲:韋帥望啊!幸虧他是韋帥望的爹,韋帥望還不敢動他——被他玩到的人,還真是慘。洞內微微有點暗,燭光火光跳動,看不清楚。韋行閃身進去。

  燭花輕爆,燭影輕搖。人到暗室,劍已在手。看不清,只覺洞內殺氣四起!

  這殺氣是一種感覺,對敵多次,面臨危險,好像汗毛孔都會接受信息,身體每一寸肌膚,自空氣的流動,敵人呼吸的微弱變化,微弱的溫度改變,甚至身體散發出的味道裡,感受到敵人的敵意,判斷對方會發出攻擊。

  韋行沒有遲疑。如果他感覺有人要殺他,他是不會遲疑的。

  不管對方是誰,不管對方武功高低,不管對方此時手裡是否已經有武器,不,是生死對決,不是大俠比武。韋行會殺死任何打算殺他的人,他不會因為以上三種情況手下留情,他會在最短時間內結果對手,因為任何大意都可能導致死亡。

  帥望坐在密室裡,四面牆,連門都沒有,帥望想:「今年走運了,同太陽犯向,黑牢然後密室,下一步會不會是棺材呢?」

  然後他現出一個純真的微笑:「唐伯伯,我怎麼會在這裡呢?你讓我父親放我出來的?」唐振威微微尷尬:「呵呵,差不多。」

  帥望打個呵欠,捧著頭:「頭好暈,我一定是睡多了,咦,這是哪兒呢?」唐振威笑笑:「帥望,我有件事問你。」帥望點點頭:「什麼事?」

  唐振威問:「你在炸彈裡放了什麼?」帥望眨眨眼:「放了什麼?」唐振威道:「對,你交給我們的廢彈裡,放的,黑色的,是什麼東西?」帥望用空白的眼神看著他。

  唐振威輕聲:「是誰給你的?」帥望呆呆地看著他:「誰給我的?」像個嚇呆的孩子。

  唐寶泰怒吼:「對!誰交給你的那種黑色炸藥?誰給你的?誰給你的火霹靂,誰教你拆開方法?他想讓你幹什麼?」

  韋帥望震驚地看著唐寶泰,心想,壞了壞了,我怕是要挨揍了,糟的是我啥也不知道,如果我知道雖然救不了我的命,至少可以死得痛快點,可是我啥也不知道,人家咋修理我,我都只能說:「媽的,老子不知道,要殺快殺!」這豈不是要成英雄了嗎?

  唔,拖時間,拖時間的最好辦法是裝傻,天保佑我爹跟蹤起別人來也像跟蹤我一樣精明吧。唐振威卻以為他真的嚇呆了,阻止唐寶泰:「你嚇壞他了!」

  唐寶泰怒吼:「嚇壞他?他們用計炸死了唐冰!如果不是當時你我有事不在,唐家幾至滅門!」

  唐振威道:「如果我在——哼」唐振威心想,我實在是沒法說一個死人的壞話,我已經告訴過他了,那東西可能是炸藥,讓他試試,他居然點火,媽媽的,哪個白癡師傅教出來的——是唐寶泰的弟子!

  唐振威道:「掌門,你痛失愛徒,這心情我理解,不過,請你冷靜下來,如果冷家,真的有人試製出那種炸藥,他們還需要用這種手段來暗殺?」大佬,你腦子長豆了?冷家人要那麼厲害,直接發展自己的兵器製造業不就完了嗎?還算計我們?你真把自己當盤菜啊?人家武林盟主,因為顧忌咱的炸藥毒藥,見面同咱們點點頭,你以為人家真那麼看得起我們,發明了比我們更好用的炸藥還拿來暗殺我們?嗚嗚嗚,那樣的話,人家直接踏平我們就是了。

  唐振威和顏悅色地:「帥望,別怕,我知道你不是有意要殺人,唐冰被你的火霹靂炸死,一定不是你的主意,你只要如實回答我的問題,什麼事也不會有,你不是想要炸藥玩玩嗎?我也很喜歡你,我可以收你做我的關門弟子。」

  帥望瞪著他:「唐冰死了?被炸死的?被我給你的火霹靂炸死的?」唐振威點頭。帥望怒吼:「胡說!不可能!我試過多次!而且裡面的炸藥——」帥望頓住。

  唐振威緩緩放低聲音問:「炸藥怎麼樣?」帥望慢慢道:「炸藥,炸藥,——」他臉上的皮膚開始瑟瑟顫抖,天哪,不可能!帥望搖頭:「不不不!不可能!怎麼炸的?」

  唐振威道:「是這樣的——」

  唐寶泰怒吼:「不用同他說那麼多!臭小子!快說,火霹靂裡面的炸藥,你換成了什麼?」一巴掌打過去,帥望當即摔倒,眼前焰火放過星光閃爍,他倒在地上,瞪著眼睛震驚地想:「為什麼會炸呢?我又摔又扔好多次,就算還有一點點威力,也不可能把人炸死啊!」

  唐振威把帥望扶起來,發現帥望哭了:「別哭,你只要說出來,那個炸藥是什麼,或者是誰給你的,就沒事了。」帥望痛哭,是,就沒我的事了,你們就殺我滅口了。

  唐寶泰怒吼:「快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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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V:6 爵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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