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統武俠] 韋帥望系列 作者:晴川 (連載中)

taiwan3235 2008-9-14 14:09:52 發表於 武俠仙俠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280 28994
taiwan3235 發表於 2008-9-14 20:55
韋帥望的江湖 卷二 少年韋帥望之大刃無鋒
第4章 笑

  韋行下馬,走了過來。

  康慨這才想到,自己性命全在韋行一念之間,他跪下:「屬下無能,任憑處置。」康慨很明白韋行的性子,只要韋大爺覺得不爽,啥也別解釋,老實認罪,否則越說越錯,如果你不幸很有理,說贏了韋大爺,好了,你的死期就到了。

  康慨即不說自己輸了也不說自己贏了,他替韋行打這一仗,韋行當然不會承認自己輸了。要是他非說自己沒輸,韋行的反應一定是,你這仗打得這麼丟人現眼還敢說沒輸,我砍下你的腦袋看你還狡辯不!

  韋行沒理康慨,走過去,看看韋帥望,看到帥望嘴角流著血,呼吸時直冒血泡,心裡也是一驚,剛想伸手扶起,帥望衝他微微一笑,口不能言,但表達能力依舊一流,那是一個得意的笑。韋行心裡這個氣啊,好小子,算你狠!

  韋行當下冷笑:「平手,康慨,打得好!」

  康慨一頭冷汗,糟,不是說韋行很不得意這小子嗎?怎麼他過去看一眼氣得臉都青了?當然了,他是把小孩子打得重了點,可是:「屬下傷了小少爺,情願自廢武功,向大人謝罪。」

  韋行冷冷地看著他,好啊,我看著你自廢武功。康慨等了一會兒,沒聽到聲音,不禁雙手顫抖,要待動手,真是不捨得自己,可是不動手,又大話出口。

  韋行看著康慨,心說,奶奶的,你明明是輸給一個小屁孩兒了,韋帥望要不自己躺下去,老子就得實踐諾言,現在那臭小子衝我得意地笑啊!你把老子的臉都丟光了還敢說是因為打傷我兒子才自廢武功謝罪,你廢吧,我看著。

  剛烈的人在韋行手下是活不下去的,康慨終於選擇哀求,顫聲道:「大人,念在屬下一時失手!」

  韋行哼了一聲拔劍在手,康慨大驚,可是一動不敢動,他知道韋行手臂受傷,心裡不是沒轉過念頭,可是韋行積威之下,他竟不敢跳起來與受傷的韋行對抗。劍光過處鮮血四濺。

  康慨閉上眼睛,咬緊牙關不出聲。手腕腳腕處劇痛。韋行怒吼:「你十招拿不下一個孩子的劍,還同我說什麼誤傷不誤傷。你可知道什麼叫羞恥?」

  康慨輕輕動一下手腕,筋已半斷或者說,至少還連著一半,知道韋大人手下留情,慘白著臉磕頭:「屬下知錯,謝大人教誨。」

  韋帥望看到劍光閃動,掙了一下,眼前一黑,他又躺回去,他已盡力,真的已經盡力,他總不能再跳起來同他爹過招。他很累。

  韋行向田際走過去,田際已經嚇得瑟瑟發抖,一聲都出不了。

  韋帥望無法開口,可是聽著康慨的話也知道發生了什麼,要真是挑斷了筋脈,康慨再奴卑相也不至於說謝謝。他努力做出一個安撫的表情,別怕,沒事。可惜浪費掉了,田際沒心情看,看了也不會理解。

  四聲慘叫過後,田際痛得在地上打滾。韋帥望暗暗歎一口氣,這位兄弟在他爹手下怕是活不長了。居然敢慘叫,他是他爹的兒子,都不敢慘叫。

  韋行沒說話,只是把劍擦過田際的耳朵插到地上,田際很快就體會到韋行的意思了,立刻閉上嘴,瞪著眼睛,一聲也不敢吭。

  韋行一臉厭惡:「你,看著韋帥望,意思是,讓韋帥望一直跟在我身邊,而不是你身邊。再有一次,韋帥望不在我指定的地點,我會完完全全地廢了你!明白嗎?」

  田際點頭,點頭。終於明白雖然痛不可當,這一次,他竟然還可以活動手腳。韋行上馬,田際爬起來,一瘸一拐地去扶韋帥望。

  帥望皺緊眉頭,勉強掙起來,覺得世界離他忽遠忽近,且霧濛濛一片,看不清楚。帥望半靠在田際身上,咬緊牙關,只是無法動彈。田際剛剛受傷,也是稍一用力,手腳劇痛,痛得他全身直抖,勉強地扶著韋帥望,再貢獻不出更多的力量了。康慨過去把帥望抱起來:「你燒了我的馬,咱們只好騎一匹了。」

  帥望微微一笑,鼻子裡吐出個血泡泡,帥望再笑,笑得咳嗽起來。康慨抱緊這個孩子,翻身上馬,狂奔而去。

  帥望在康慨懷裡,風呼呼地吹著他的臉,他微微側頭,寒冷的風刮在臉上象刀割,平時也就罷了,受傷之後,彷彿任何一點小小的傷痛都會直接刺到心臟裡去。讓他無法忍受,讓他痛苦,讓他想家。

  懷裡的那個小孩子微微瑟縮,康慨明白,一個人失了那麼多血,當然會冷,他也冷,被鮮血浸濕的衣裳已凍在傷口上,可是,誰敢再提意見?

  康慨把披風解下來,裹在帥望身上,帥望蒼白地睜開眼睛,給他一個感激的眼神,更多的表示,他已經做不到。

  冷,痛,噁心,這一切痛苦漸漸帶來了一種孤獨無助的感覺,漸漸消逝的力氣,好像生命在緩緩流失。在馬背上的時間好像無限長無限長,永無盡頭一樣。帥望慢慢開始感到恐懼,他明白這傷勢不只是因為康慨失手,更重要的是,冷良打的那一掌根本就沒治好,舊傷在身,他這一次,被傷得太重了。韋行剛剛只看了他一眼,就被他氣走,可能根本不知道他舊傷復發。那個人根本不關心他的痛苦他的死活,等到他想起他來,他可能已經死了。

  帥望還不想死。他渴望重回冷家重回到韓青身邊,重新同小朋友們一起淘氣玩耍,未來,還有許多,他嚮往的,沒經歷過的事情。

  可是,他現在連眼睛都睜開,即使沒被點了啞穴喊不出救命來。

  康慨橫抱著韋帥望狂奔了半個時辰,他終於覺得非向韋行通報不可了。韋帥望嘴角的血一直在流,小傢伙全身縮成一團,臉色鐵青,不動沒聲音,脈象越來越亂。雖然自己剛剛觸怒韋行,田際也是因為替小傢伙說句話吃了大苦頭,可是——如果韋帥望真有什麼事,他更擔不起責任。

  康慨的馬漸漸向韋行身邊貼過去,根據以往經驗,韋行自會覺察到屬下有事稟報,想不想聽也立刻寫在他臉上。韋行果然轉過頭來,厭惡不耐也在他臉上表露無遺。

  康慨一驚,遲疑著沒敢開口。韋行卻已伸手:「拿過來!」康慨道:「大人的手臂——」

  韋行已伸手把韋帥望自他懷裡拎過去,那手勢就似拎一袋子土豆,康慨差點要叫一聲小心,總算他是機靈人,況且韋行是那樣可怕,光是看到韋行的影子就足夠讓所有手下屏息,康慨閉緊嘴,不敢出聲。

  可是韋行把帥望扔到自己身前,小傢伙落下來的樣子卻像一根羽毛,如果韋行喜歡聽馬屁的話,康慨早就為韋行這手功夫大聲叫好了,啥子叫舉重若輕,啥子叫宗師級功夫?

  然後帥望身上裹著的披風也被韋行扔了回來。康慨披上衣服,雖然,他很想為帥望盡點力,可是現實是殘酷的,勇氣是危險的,人都是自私的,閉嘴是最聰明的。

  韋行一隻手把帥望摟在懷裡,依舊策馬飛奔。帥望睜開眼睛看了一眼,重又閉上眼睛,一開始,覺得冷,每一下顛簸都引起劇烈的疼痛並湧出大量的鮮血,漸漸,大量大量的熱量從韋行胸前傳過來,韋行整個人簡直不似一個人,倒像個火牆般。韋帥望雖然很討厭這個他生命中的陌生人,此時此刻也禁不住要縮到他懷裡取暖。

  那種熱量不但溫暖他全身,且熱氣緩緩流過四肢百骸,熱氣所過之處,疼痛頓減,力氣也漸漸回復到帥望的身體裡。

  於是思考能力重又回到韋帥望的大腦裡,他漸漸明白,韋行這是在為他療傷,就像韓青所說的那樣,韋行不會對他好,可是,絕不會看著他死,不但不會看著他死,如果他真的遇到危險,這個傢伙即使不會捨命相救,也會冒著相當大的風險來救他。

  忽然間覺得委屈。冷硬地微笑著的韋帥望一剎那兒有一點流淚的衝動。因為後背源源不斷傳過來的生命之泉,那溫暖強大的力量給他一種可靠的安全感。

  向強大的力量屈服尋求庇護似是人類的一種本能。

  不過,這剎那兒的感動很快就過去了。因為韋帥望是個記性很好的孩子,不會輕易忘記過去。而且他也是個有自尊的孩子,不是每個人都可以在他孤獨無助時伸出一隻手來收服他。

  不!韓青是他第一個遇見的人,韓青以他的人格魅力折服他,不是以強大的力量,任何人,不能光憑一隻萬能的上帝之手就收服他。他的手打擊他的手治療?去死!

  這世上還真就多的是這種人,給你生命,然後無所不至地欺侮貶低折磨控制,他好享受一下做小型上帝的感覺,(比如賈寶玉他爹)你還不能怨憤。

  你不滿意嗎?好的很,你大可不接受施捨,當場自我了斷。韋帥望沒選擇自我了斷。

  他笑笑接受好意,引導那火熱的氣息在體內遊走,疏通所有淤滯斷裂的脈絡。得到比失去多,在這個世界上有他愛的人愛的事,忍受小小折辱,不賠有賺。

  他一早決定,韋行這個人,在他生命中,不重要,所以,這個人只能傷到他的皮肉,傷不到他的心。
taiwan3235 發表於 2008-9-14 20:56
韋帥望的江湖 卷二 少年韋帥望之大刃無鋒
第5章 拒絕——韋帥望魔鬼的另一面

  天色薄暮,韋行一行路過一個小鎮。康慨再次靠近韋行,他想提醒韋行,當然最好是韋行自己開口:韋帥望的傷勢,不適合露宿野外。

  韋行看了康慨一眼,他不喜歡別人靠近他兩米以內,平時手下無事稟報都盡量不出現在他視野範圍內,所以,康慨一過來,他就明白是什麼意思,他點一下頭,示意康慨前去安排住處。康慨鬆口氣,領命而去。

  康慨找了個安靜的小店,拿出大內侍衛的牌子把小店的其他旅客清空(不,康慨不是大內侍衛,那牌子只是為了他們幾個進出王宮方便),留下手下收拾打理,自己去門前迎候。

  韋行幾乎是馬上就到了,跳下馬來,康慨伸手去接帥望,韋行沒理,直行而過。康慨一愣,忙到前面引路,本來安排給韋行的是單人房,他見韋行抱著帥望的不像要鬆手的樣子,臨時把韋行帶進雙人房。

  韋行進門,隨即吩咐:「守著門口,別讓人打擾。」康慨大驚,立刻意識到是帥望傷勢太重,他嚇得「撲嗵」一聲跪下:「小人罪該萬死!」

  韋行冷冷地:「不干你事!」一腳把門踢上。雖然不干他事,康慨額頭仍冒出冷汗來。這玩笑開大了。如果那小孩兒真的死了,他還是自殺了斷痛快點。

  田際有點驚恐地欲言又止,康慨招呼手下:「帶田際去包紮傷口,告訴他點規矩。」再吩咐田際:「你先去休息,有事我會找你。」田際喃喃:「帥望……」

  康慨好氣又好笑,這小子還是沒有學乖啊,要不是他多嘴哪會招出這麼大事來,他瞪著田際:「你想去大人房裡看看他?」

  田際站在那兒認真地思考了一會兒,畏縮地:「我不敢去。」康慨快翻白眼了,好傢伙,你還當真啊?他也不再開口,只揮揮手,讓田際快從他眼前消失。

  韋行一直抱著帥望沒鬆手。

  韋行知道,剛剛的熱氣化開韋帥望體內的寒毒,所有新傷舊傷,崩潰一樣地發作起來,他傾盡全力才將傷勢壓制住,那種失控的感覺讓他不安,他可不希望韋帥望死在他手裡。

  太難解釋了,韋帥望同我手下打仗玩,結果被打死了。慘,這是能說得出口的解釋嗎?這個廢物康慨,我非給他點顏色看不可!

  還有,——這個孩子,他雖然沒法喜歡他,可是——他也不希望他死掉。還有,他一生只愛過一個人,不能這樣對不起她。午夜時分,韋行漸漸覺得吃力。

  覺得累,覺得氣力在一點點流失。慢慢額上冒汗,力不從心。不過,越是這樣越不能放手,否則,就等著看韋帥望吐血身亡吧。帥望覺得熱。

  頭上冒汗,一開始這熱讓他很舒服,可是漸漸越來越熱,熱到他出汗煩燥難受。大量大量的熱氣湧進來同他的疼痛做鬥爭,就像兩個人在交手一樣,一開始那股熱氣所向披靡,走到哪裡,哪裡傷痛平復,漸漸卻不太好使,像要是經過激戰,才能把疼痛的勢頭打壓下去。

  做為這場激戰的戰場的韋帥望的身體,真是痛不欲生。韋帥望終於禁不住呻吟出聲,然後才發現穴道早為韋行的內力衝開,他輕聲道:「盒子!」韋行沒聽清:「什麼?」

  帥望輕聲道:「冷良的盒子。」韋行這才想起來,一早韓青交給他的盒子,糟,那盒子——韋行揚聲:「康慨!」康慨應聲而入:「大人!」

  韋行問:「早上我交給你的一個銀色的盒子,你帶著嗎?」康慨略想了想:「我帶著呢。」韋行道:「拿來。」

  康慨答應著出去了,心裡慶幸,一大早,韋行把個盒子扔到他手裡,什麼也沒說,他看著韋行的臉色,好像韋行也有點猶豫不知該怎麼辦這個東西,所以,韋行什麼也沒說,他就帶著那個盒子了,多背點東西,總比到時韋大人要拿不出來好。現在,可以慶幸自己的謹慎了。

  韋帥望肚子裡卻在罵:「奶奶個腿的,你明明答應看看就還給我,原來帶沒帶來你都不知道!」

  韋行打開盒子,裡面足有十幾二十個格子,每個格子都有極精巧的蓋子,打開一個,是綠色的丸子,再打開一個是玫瑰色的粉末,再打開,是黑色的藥膏。上面全無標注,韋行當場迷茫了,這都是些什麼?

  卻見韋帥望眼睛一亮,滿面喜色,他只知道韋帥望臉上一露出興高采烈來,準沒什麼好事,可是這種關頭,帥望要這個盒子,總不會是為了毒死他吧?

  卻見韋帥望把盒蓋「咚咚咚」一個個拔開,終於在第三行第四格找到一種銀色的小藥丸,扔到嘴裡嚥了。韋行這才來得及問:「那是什麼?」帥望燦然一笑:「止痛藥。」

  韋行氣了個昏:「止痛藥!韋帥望!」乖乖,你能不能弄個能治病的藥?我治你這個傷都快累死了。帥望繼續拔蓋子,又找到一種淡綠色的冰糖似的東西,含到嘴裡。

  韋行歎息一聲:「這個,該不會是糖吧?」帥望道:「不是,是當初冷良給我吃過的藥。」

  韋行「哦」一聲,這才放手,但隨即疑惑地瞪住帥望:「你怎麼知道他給你吃的什麼藥?」帥望淡淡地:「我還記得那味道。」

  韋行啞住,好像想起了什麼,半晌:「你什麼時候醒的?」帥望終於忍不住微笑:「啊,就在你說,我叫過你父親,你不會拿我的命來換你的命時。」

  韋行哽住,忽然間有種被人抓住偷東西的手的感覺,又或者,像是被人看到自己裸體的感覺,這種被人看破心思被人笑的感覺讓他眉頭抽動握緊雙手,好想捏死他,這個小王八蛋!

  帥望把蓋子一個一個蓋回去,蓋到那個黑色膏藥時遲疑一下:「黑玉斷續膏,你要不要用?」韋行氣得,這種「嗟,來食!」的口氣!還有剛剛遲疑那一下。「不用!」

  帥望笑了,吃完止痛藥,人的心情就是好。聽見驢叫也笑得出來了,帥望拿玉板挖出一小塊來,拉過韋行的手臂,給韋行上藥。

  韋行微微遲疑了一下,想到第二天還要趕回京城,不知情況如何,如果真的要動起手來,他總不能用腳趾頭拔劍啊!

  小人的小手,靈巧輕柔地把藥塗在他手臂折斷處,把白天因為運動微微有點移位的骨輕輕對好,包紮,固定。

  小孩子做事時,有一點專注的美,韋帥望的小模樣在這一刻顯得特別可愛。

  斷骨處一波波不斷襲來的讓韋行心煩的痛,立刻減輕了。傳說中可以使斷骨立刻癒合的神藥。這麼貴重的東西冷良居然送給一個孩子了。

  討厭這個孩子的人很多,喜歡這個孩子的人,也很多。康慨大約也很喜歡這個孩子吧?那個滑頭的傢伙居然多次以目示意,一臉焦灼,不然,韋行還真不知道帥望傷重成這個樣子。

  韋帥望塗完藥,抬起臉來,忽然露出一個魔鬼笑容來:「嗨,兩不相欠了!」

  韋行一愣,這才明瞭,韋帥望的意思是,你給我治了傷,我也給你治了,我可不欠你人情啊。韋行忽然間大怒,抬手就是一記耳光。

  帥望被打得撲倒在床上,可是吃了止痛藥的小傢伙,一點也沒覺得痛,只是又困又累,倒在床上,微笑:「好睏,我要睡了,你也睡去吧。」

  韋行這才發現韋帥望態度異樣,然後驚覺得這種奇效的止痛藥怕不是什麼好東西。他收回手,掌心火辣辣的。可是他的臉上更有一種火辣辣的感覺,一種被拒絕了的羞辱感,一種——微微有點絕望的,涼的感覺。緊閉多年的心扉,曾有那麼一刻,微微鬆動,流露出一種他平日不敢讓自己知道的渴望,他渴望剛剛那種溫暖的感覺。雖然他也知道是奢望,可是那種被人關在門外的感覺,依舊令他絕望。有些感情,不容輕踐,你曾經輕蔑地扔在地上,就永遠地失去了。

  過了一會兒,韋行咳一聲:「好了,如果困了,就睡吧!」

  帥望看他一眼,意思是:你不滾出去嗎?不過看看韋行沒有要滾的意思,韋帥望一向隨和,拉上被子閉上眼睛。實際上,他想不睡著也很難,那個止痛藥的藥性實在超強,吃了之後,很快就靈魂飛昇,肉體昏沉。

  韋行一隻手掌抵在帥望背心,帥望迷迷糊糊地說:「不用了,已經吃藥了。」

  韋行沒出聲,吃藥,只是把傷勢壓住,可以緩一緩治傷的時間,這傷還是要治的,以帥望自己的功力假以時日,比如一年兩年,也是可以癒合傷口的,可是前提條件是不能再受傷了,可是韋行覺得以韋帥望的不安份,再不受傷的可能性為零。而且,傷勢拖得久了,對帥望沒什麼好處。對他來說,損失一點功力,並不算什麼大事。

  清晨,帥望醒來時,看見韋行在床上打坐,自己身畔,床鋪整齊,連個印痕都沒有,帥望驚奇:「你沒睡嗎?」

  一說話已覺得經脈通暢,傷勢減輕到幾乎沒有,帥望愣了一下,閉上了嘴。

  韋行起身,再一次把冷良的盒子收走:「止痛藥不許亂吃。每天記得運行內息療傷。」話說完,人已走出去。

  帥望沉默一會兒,窗外淡青色陽光照進來,室內越發地昏暗。帥望輕輕摸摸自己的臉,被打了一巴掌的地方已經腫了起來,他慢慢想起來自己最後做了什麼說了什麼。帥望想,一定是止痛藥的原故。

  不然,怎麼會說實話了呢?韋帥望的實話是:啐!我不要!那止痛藥確實不是什麼好東西
taiwan3235 發表於 2008-9-14 20:56
韋帥望的江湖 卷二 少年韋帥望之大刃無鋒
第6章 路上

  天色半邊通紅半邊暗青,韋行手下都已準備停當,早餐也吃過了,韋行拿起桌上一碗粥,一口氣喝乾,一聲:「走!」眾人紛紛起身。

  田際飛跑到韋帥望面前:「哎喲,祖宗,快起來,他們都上馬了!」韋帥望苦笑著回想起以前在韓青身邊,滿床打滾躲避韓青捉他起床的美好時光。

  兩個人連滾帶爬趕出去,田際還沒忘抓兩個饅頭給韋帥望帶著。一出門康慨已經趕過來怒吼:「田際,你比豬還慢?」田際此時已知康慨乃韋行手下管事的人之一,一聲不敢吭。

  帥望做個鬼臉,沒等開口,已被康慨攔腰拎上馬:「你先跟著我,路上少惹事。」一邊責備田際:「快,你記著不管做什麼事,只能你等著,不能讓大人等你!」

  田際灰溜溜地,心想,我哪知道這位大人才出門五秒鐘就吩咐上馬啊。再說,韋帥望小朋友沒起床不是我的錯啊。不過,他早已受夠教訓,再不敢暢所欲言。

  一路無話,中午時康慨放慢速度,讓帥望吃點乾糧喝點水。帥望呻吟:「我的骨頭散開了。」

  康慨苦笑:「小點聲,我有一次,跟著你父親跑了二天二夜,用自己的腿,你還敢抱怨。」帥望做個痛哭的表情:「慘,我想回家。」

  康慨再一次把帥望橫抱過來:「歇一會兒,放心,你能挺過去的。」能,肯定能,沒有人吃不了的苦。

  下午時,帥望的話就少了,不但話少了,目光都呆了。人累到一定程度,就會思維停頓,目光呆滯。然後開始坐立不安,屁股大腿都疼痛難忍。康慨幾次把帥望抱起來,帥望苦笑著發現自己無法保持尊嚴與驕傲,如果他堅持自己坐在馬上,會疼昏過去。他實在,還是個小孩子。

  這一天下來,帥望才知道原來昨兒韋行真是寬待他了,傍晚就住店了,今天直跑到午夜,破廟裡大從家圍一圈,點火烤了饅頭吃兩口,喝點水,就全體就地臥倒了。韋行向帥望這邊一揚頭,韋帥望立刻垂下眼睛吃他的飯。乾巴巴的饅頭烤出股麥香來,他實在快餓死了。

  康慨急忙過來把帥望扶起來:「你父親叫你。」帥望叉著腿,慢吞吞走過去。韋行對帥望說:「轉過去,坐下。」帥望站著不動,笑笑:「不用了,我自己行。」

  韋行臉色慢慢變得難看。康慨跪下一條腿:「大人,明天就到王宮了,昨晚大人已損耗很多功力,今天實在不能再這樣了!」韋行沉默。

  康慨輕聲道:「大人,安全第一,帥望的傷,已經不要緊了。」韋行點點頭,揮手,像趕只蒼蠅般。康慨鬆口氣:「後面有兩間僧房,已經打掃乾淨。」韋行起身而去。

  康慨前面帶路。帥望一瘸一拐地走回來,田際問他:「腿痛?」帥望絲絲吸氣:「奶奶的。」田際嚇得左右看:「祖宗,讓你爹聽到!」帥望笑。

  轉過頭康慨已回來:「田際,你同帥望住大人隔壁。」當然是優待,可是田際裂著嘴,只要聽到韋大人三個字他就像吃了苦藥一般。

  康慨過來把帥望抱起來:「小傢伙,你同你父親做對?」帥望扯扯他耳朵,笑:「我沒有啊!」

  康慨抱著帥望一邊走一邊輕聲責備:「你以為我看不出來?也難怪你,大人常年在外,性子又嚴峻些,不過,你要明白,他可是整夜沒睡為你療傷,從出發到現在,足有十幾個時辰他沒合過眼。明天如果真的有一場大戰的話,他就是拿自己的生命開玩笑。」

  帥望沉默一會兒:「我知道了。」

  康慨道:「我不知道過去發生過什麼事,當然,我可以想像,你這樣的脾氣,在你爹身邊會發生什麼事。」康慨笑了,他站住,抱著帥望,笑話他:「沒少挨揍吧?」

  韋帥望揚起半邊眉毛,瞪了康慨一會兒,打個哈欠:「困了。」

  康慨心想,這個死硬勁,還真有點像韋行,他笑道:「有些人,就是這樣,即使心裡關心關切,表面上,還要裝出冷酷冷漠的樣子來。你爹就是這樣的人。你是不是?」

  帥望沉默了一會兒:「子非魚,所以,讓魚自己決定要不要呆在水裡。」

  康慨愣了愣,咦,這個孩子!你說他不懂事,他別提多有智慧,說話的口角完全不似孩童,你說他記仇,他對別人又寬宏得很。可是親父子間又有什麼樣的深仇大恨呢?康慨愣了會兒,決定,就像帥望說的那樣,他自己的感受只有他自己知道,別的人在旁邊看著,永遠不知當事人有多痛,所以,還是不要置評別人的感情為好。

  韋帥望內心冷冷地:「我可以原諒你對我的折磨,可是我不能原諒自己的軟弱。讓我直面自己的軟弱的你!好的,我可以原諒,但是永不會忘!」眼前重又出自己苦苦哀求的場景,恥辱讓帥望不得不移開雙眼,狠狠命令自己,不要再回想!

  路過門口時,韋行叫康慨,康慨把帥望放到田際懷裡,再把傷藥給田際:「給磨破的地方,上點藥。」進門去:「大人!」韋行又沉默了,過了一會兒:「帥望身上有舊傷。」

  康慨道:「我看出來了。」韋行又沉默了一會兒:「他功夫還不錯。」康慨道:「我想,同齡孩子裡不會有他的對手。」

  韋行道:「可惜,這內傷。以後——會慢慢看出來的,很難治的好。」康慨沉默一會兒:「大人,大人要是真的要廢康慨功夫,康慨心服口服。」

  韋行倒笑了一下:「你想哪去了?以後好好練功夫,心思專一點,別再給我丟人了。我是想跟你說明天的事。」康慨垂手聽著。

  韋行沉默良久:「明天你先走,去宮裡把李強叫出來,告訴他宮裡不好說,讓他到我那兒去。」康慨沉默一會兒,答應:「是。」頓了一下,看一眼韋行,韋行道:「你說。」

  康慨道:「大人,李強一向性子直,頂撞冒犯大人是有的,別的心思,他絕不會有,康慨拿人頭擔保。」韋行惡狠狠瞪住他,康慨嚇得跪下:「大人!」

  韋行怒道:「你拿人頭擔保他?你是說,我要殺他得連你一起殺了嗎?」康慨低頭:「大人,小人的意思只是——」韋行怒吼:「滾出去!」

  另一邊,田際拿著藥:「你哪裡磨破了?」帥望笑:「腳後跟。」田際拿著藥瓶過來:「我看看!」帥望笑:「不用你,我自己。」

  田際不理他:「小朋友不要動,我看看。呵,好傢伙!又沒走路,腳上居然磨出泡來。」

  帥望扭扭捏捏地要拿藥自己上,田際不給,帥望只得怒道:「我屁股痛,你要不要給我上?」

  田際立即給帥望解褲子,帥望氣笑了,兩人扭打一會兒,帥望終於放棄,褲子脫下,田際一聲慘叫,原來大腿膝蓋處都磨出血來,褲子上沾得到處是血點子,屁股上兩團淤青,掀起上衣後背更是擦傷淤傷無數,田際看著整個面孔扭曲起來:「帥望!」

  帥望笑:「還好啦,沒有挨鞭子痛。」

  康慨站在門口,正聽到韋帥望的笑談,隱約也明白,韋行的管教大約是超過了韋帥望忍耐的極限。看著傷痕纍纍的韋帥望,這個孩子傷成這樣,還笑得出,當然不是一個軟弱的孩子,以韋行的性子——你不服?打到你服!小傢伙的拒絕討論恐怕是比較溫和的表現了。

  帥望看到康慨,大窘,鑽到被子裡去。

  康慨責備:「摔成這樣,你也不說一聲,我還以為,只是騎馬磨的呢。」大腿內側,騎了兩天馬,磨出血泡,血泡破了,鮮血淋漓。屁股和後背,當然是同康慨打仗時摔的。韋行只要他不死,皮外傷,他根本想都沒想過要看看。如果不是康慨看著小傢伙臉色不對,幾次把他抱起來休息,韋帥望今天非在馬上痛昏過去不可。

  康慨把帥望從被子裡拎出來,笑道:「挺害羞的呢,快上藥,明天你同田際在一起,要老實點,田際可罩不住你。」帥望做個鬼臉:「我罩他!」康慨笑道:「你快罩死他了。」
taiwan3235 發表於 2008-9-14 20:56
韋帥望的江湖 卷二 少年韋帥望之大刃無鋒
第7章 序幕

  一早上路,帥望爬起床才發現天還沒亮,田際抱歉地看著他:「康大哥剛才來過,讓我早點叫你。」

  韋帥望掙扎起床,發現自己全身每一塊肌肉,每一根骨頭都在痛。這樣子下去,根本不用韋行教訓他,他就已經沒有力氣淘氣了。一點多餘的力氣都沒有。下床都需咬緊牙關。田際伸手扶他:「痛嗎?」

  韋帥望咬牙切齒地:「廢話。」田際擦擦汗:「小爺,您要這個速度,咱們起得再早。結果也是挨罵啊,我抱你過去吧。」帥望笑:「不用,我爬過去。」

  田際苦笑,帥望輕輕說:「一二三,加油!」努力走出第一步之後,再一步再一步,肌肉活動習慣了,疼痛感麻木了,人就又像好人一樣了。

  苦就苦在不管多苦也沒人心疼,沒人管沒人問,什麼時候痛得動彈不得了,什麼時候可以倒下休息。韋帥望沉默地忍耐著。

  有時候也想哭一場,可是你要知道,哭泣是需要氣力的,跑八百米能累哭了,跑上八千米,就只剩下發呆了。小孩子一張小臉沉默沉靜,那個忍耐的表情讓他的面孔微微帶一點剛毅。

  康慨看見韋帥望自己走出來,並且還能裂嘴給他一個微笑,不由得點點頭,表示讚賞。好孩子!不管傳說中的韋帥望是一個多麼討厭難纏的小孩子,他這股子硬氣讓康慨產生敬意。

  康慨是一個比較圓滑的人,有些人很能欣賞自己身上沒有的氣質。他對韋行的鐵腕敬服,對帥望的硬氣也有敬意。可是也明白,同樣硬氣的兩父子,將會發生什麼樣的衝突,不禁對自己離開後會發生什麼感到擔憂。

  韋行出來,康慨起身:「我先行一步。」韋行點頭。康慨離去。

  田際小心觀察,果然韋行大人一出門,大家的表情都專注起來,東西都抓在手裡,一副隨時準備出發的樣子,他也不自禁地摸摸包裹行李刀鞘衣帶。

  韋帥望依舊在慢悠悠地喝他的粥,田際出汗,韋小爺不會是成心的吧?韋行起身:「走。」

  一隊人馬上起身,帥望慢慢地掙起來,心裡對騎馬帶來的疼痛已經產生了一點恐懼。韋行手已挽住韁繩,回頭看見田際正努力把呲牙裂嘴的韋帥望抱上馬,帥望倒不出聲,只是絲絲地倒吸涼氣,韋行過去,一把把韋帥望扔到馬上,帥望叫了一聲,咬住牙,臉色慘白地瞪住韋行,韋行回瞪他一眼,手指威脅地指指他,上馬,走。

  田際與帥望共乘一騎,這才知道韋帥望痛到全身繃緊,冷汗不住地流。田際不敢出聲,悄悄地落後一點,問帥望:「我抱著你?」

  帥望一張臉沒有表情,搖搖頭。他知道康慨在他父親心中是一個有判斷能力的人,康慨抱著他,他父親可以認為他確實支持不住了,田際在他父親心中就是一堆狗屎,如果他敢才走兩步,就躺到田際懷裡去,後果一定是兩人一起挨揍。

  小傢伙,就這樣挺過整個上午,大冬天的,居然汗濕衣裳。

  韋行在冷家的宅子很保守,在京城裡卻有一座不錯的府邸,當然,這座府邸並不屬於他,而是屬於冷家駐京城辦事處的事務主持人。

  白牆黑瓦青磚台階紅漆大門,兩隻石獅子張牙舞爪。

  韋行一到,大門洞開,一個黑瘦的黑衣人出來,身後跟著十幾人,一見韋行,遠遠跪成一線。韋行下馬,逕直往裡走,嘴裡叫一聲:「冷輝!」

  那黑衣人應聲跟隨,韋行問:「李強呢?」黑衣冷輝道:「康慨派人回來報信,已經往這邊來了。」韋行問:「幾個人?」

  冷輝頓了頓,韋行一雙眼睛已經瞪過來,這一眼比什麼責備都嚇人,冷輝低頭噤聲。韋行道:「馬上派人打探。調點人手過來。」冷輝道:「是!」轉身而去。

  韋行回頭,看了帥望一眼,他唯一的感覺是,這孩子怎麼這麼不精神?沒睡醒似的,可是韋行對待沒睡醒的人,從來不是讓他回去補睡一覺,而是兩耳光把他打精神。所以韋行用手一指韋帥望:「你!」

  帥望實在是沒精神了,他只想找個地方躺倒,他以為到了韋大人府,能有個躺著地方,結果發現韋行手下站列兩班等候命令。帥望絕望地想,天哪,還要站到什麼時候?所以他根本沒看到韋行指過來的那隻手,直到田際捅他一下子,他才回過神來,韋行已到了他面前,帥望看見韋行怒沖沖的臉時,自己的面孔正好遭遇韋行揮過來的巴掌。

  最後一根駱駝毛。

  帥望連痛都沒覺到,眼前一閃,像是炸開個煙花,整個世界好像轉了個圈子,從他眼前一劃而過,實際上是他自己摔倒了,眼前的景色從花草樹木,變成了藍天白雲,然後身上摔的痛才發作起來,這疼痛忽然間變得特別鑽心,他掙扎一下,眼前忽然間黑屏,全身癱軟,只得躺倒。可是,頭腦還清醒,一直自問:「怎麼了?怎麼回事?怎麼動彈不了了?怎麼看不到了?怎麼聽不見了?」驚恐不已。

  幾秒鐘後,藍天白雲重又出現,韋行的怒吼聲也傳過來:「裝死?滾起來!」然後身上挨了一腳,不過,這一腳並不重,不然韋帥望就又可以黑屏待機了。

  帥望一聲不吭,咬著牙爬起來。韋行到這時才覺得,咦,這孩子的臉色怎麼怪怪的?頭上怎麼全是汗?手為什麼一直抖?眼睛裡憤怒的表情都不見了,只是直直地盯著地面。

  韋行一隻手按住帥望肩膀,猶豫了一下,他還是覺得把韋帥望放在他身後最安全,可是這個小孩子現在明顯需要休息,剛才倒真是錯怪了他。韋行厭煩地想:「小孩兒可真是一種天底下最討厭的動物!走個路都需要人照顧,吃飯拉屎都得替他想著,這也罷了,像個猴子似的亂蹦,得派個專人全天看護他,還居然他媽的有自尊!不小心踢他一腳,他就會恨你!」現在,我把他怎麼辦?

  韋行生硬地:「累了?」帥望冷冷地:「不累。」

  噎死,韋行道:「不累就跟著我!」切!這裡沒有你使性子的地方!不過,韋行對帥望的回答基本上還是滿意的,不管是耍驢也好,使性子也好,或者是真的堅強,總之,都比哭哭泣泣強。

  韋帥望心裡罵,你祖宗十八代都沒做好事,才會生出你這樣的混帳王八蛋來!韋行那隻手,已探到帥望脈息如常不過是累了點,沒什麼大不了的。能爬起來,就能繼續站著。

  父子倆互相瞪了一會兒,一陣子環珮叮噹,帥望轉頭看到一個二十多歲一頭珠翠的女子,那女子帶著幾個丫頭,手裡捧著衣服水盆毛巾,嘴裡說:「韋大人一路辛苦了。」眼睛卻上下打量著小帥望。

  帥望嘴角露出一點諷刺來,咦,這就是這媽媽的接班人嗎?長的差遠了!氣質也不行,眼神太精明,穿著也沒品味。嘖嘖嘖!看我幹什麼?沒見過這麼帥的帥哥?

  那精明女子當即收到一個不屑的眼神,吃了一驚,眼睛看著韋行,意帶詢問,韋行在她手裡接過熱毛巾,擦把臉:「姚遠,刀劍帶上。」

  姚遠拍拍腰畔:「準備好了。這孩子是——?」韋行不得不介紹:「帥望!」眼望別處,好像根本不願提起這兩個字。

  姚遠再一次瞪著韋帥望上下打量,然後「哦」了一聲:「他不是跟著韓掌門?」

  韋行好歹對女人耐心點,只是掃她一眼,沒再說什麼。韋帥望心裡卻氣了個半死,原來這個地方,除了他爹之外,還另有人不願意看到他的存在。

  韋行徑直走到中堂坐下,拿起桌上茶杯喝一口,帥望站到一邊,盯著茶杯發愣。奶奶的,就你知道渴,是不?

  韋行皺眉沉思,片刻,那個叫冷輝的已經過來:「大人,李強馬上就到。」韋行點點頭:「他帶了幾個人?」冷輝道:「五個。」韋行問:「都是誰?」

  冷輝道:「是李家那五個人。」韋行沉默一會兒,「啪」的一聲把水杯扔到地上。一時大廳裡人人自危,噤若寒蟬。韋行咬牙切齒:「養不熟的野狗!」
taiwan3235 發表於 2008-9-14 20:57
韋帥望的江湖 卷二 少年韋帥望之大刃無鋒
第8章 冤案

  丫頭們上來把地上的杯子收走,姚遠帶著幾個丫環打扮的女子侍立一旁。韋行輕聲道:「摔杯放箭。」冷輝點頭而去。沒多久,馬蹄聲。

  韋行臉色鐵青,回頭問:「姚遠,你帶帥望到後面去吧。」姚遠道:「後面分不出人手來照顧他,在這兒更安全。」韋行道:「我是說你!」

  姚遠道:「不,我不會離開這兒!」韋行沉默。康慨微微落後李強半步,身後跟著五個身著大內侍衛服侍的人。

  李強長得很英武,一身白色勁裝,此時大步走在前面,一臉心底無私,小孩子喜歡漂亮的人,當即覺得這位哥哥怎麼也不像奸細。

  韋行把那兩張紙條打開,給李強看:「據我所知,你所寫的事,在你發出消息的第二天,才發生。」

  李強吃了一驚:「我只寫了一次,是當天發出的,我不明白這是什麼意思?就算早發一天又怎麼樣?我前一天晚上已經得到消息!已經寫下消息,只不過為了保險,所以第二天才發。」

  韋行冷笑:「你真的不明白,早發一天意味著什麼?」

  李強看看韋行,看看姚遠,回過頭看看康慨,聲音變得暗啞:「大人,我自問沒有做錯任何事!如果大人要殺我,我只想死個明白?為什麼?」

  韋行問:「李強,你妻子是冷玉的表親吧?」李強聲音變冷:「原來,大人是要清洗冷玉的餘黨!」

  韋行道:「李強,你知道我們從來不用那邊的人,當初是我力排眾議,李強,你讓我失望。」

  李強厲聲:「大人!如果你是因為我與冷玉有親戚關係要殺我,我沒話好說!如果你說我做了什麼對不起大人的事!大人明查,我不領這個罪!」

  韋行怒吼:「我問你!這兩張是不是都是你的筆跡?」李強看了又看,竟分不出真偽,只得怒道:「我只寫了一張!」韋行一拍桌子:「另一張是哪來的?」

  身後傳來輕輕地一聲:「有一張是假的!」

  韋行差點閃了腰,好比名角亮相,鑼也打了鼓也敲了,架子端上了,邁著方步上場了,剛一捋鬍子要開口唱,邊上跑龍套的先來了一句本來沒有的台詞。

  閃得韋行啞住了,他回頭惡狠狠地看著韋帥望,心裡就一個念頭,我要把他的舌頭切下來!面對韋行的怒目,帥望再一次輕聲道:「有一張是假的。」韋行問:「哪一張?」

  帥望回答:「我不知道!」大廳裡的全體成員,都想噴血。韋行握緊了拳頭,對自己喃喃地:「冷靜,忍耐,分清主次。」

  康慨上前一步,跪下:「大人,讓帥望把話說完吧。」韋行回過頭,看看康慨,歎口氣:「好,帥望,如果你沒有足夠的理由……,你就自己把舌頭咬下來。」

  帥望道:「我沒見過他的字,我對字跡沒研究。」韋行心說,那你就是找死!

  帥望道:「可是這兩張字條上的字,一模一樣。這一張少幾個字,這張是假的。因為這上面的字,每一個字,都與那張上的,一模一樣,結構筆畫。沒人能兩次寫出一模一樣的字來,除非,是臨摹高手!可是沒人會臨摹自己的字,所以,字少的那張,是假的。」

  韋行低頭看那兩張字條,經人一提醒,立刻清楚明白了。沒錯,字跡都是李強的字跡,可是同一個人的字跡寫兩次,一定會有所不同,如果相同,其中一張,一定是摹仿。

  韋行看著那兩張紙條,沉默。良久,韋行道:「李強,做這件事的,不是你,就是你的手下。你給我查出那個人來,否則,拿你是問!」這即是說,李強當庭無罪釋放了。

  李強跪下:「是!」他身後幾個人也跪下。韋行揮揮手。李強回頭,以目示意,讓手下下去。那幾個穿著淡青侍衛服的人,躬身退出。

  韋行也回頭:「姚遠,帶他們下去休息。」姚遠答應,然後領著帥望的手:「來,小傢伙,跟我走吧。」李強轉過身來,看著帥望:「大人,這位是——」

  韋行道:「帥望,我兒子。」李強上前一步,雙手抱拳:「韋少爺,救命之恩,李強不會忘。大恩不言謝,容後相報!」帥望這時倒不好意思了,吐吐舌頭,笑了。

  韋行咳一聲:「誰要對王儲下手?」李強回過身來道:「王上別無所出,王儲一死,最大受益人是恭親王。」韋行道:「確鑿證據呢?」李強道:「還沒抓到活口。」

  韋行道:「朝庭上辦事,不像江湖打鬧,非有人證物證不可,沒抓到活口不要緊,製造一個活口,沒有證據不要緊,製造證據。」李強道:「是!」

  韋行再一次沉默,過了一會兒,站起來走到窗口,看看窗外,向李強招招手,李強過去,韋行問:「李強,你知道自己身份,一向做事謹慎,我也明白,不太可能是你私通冷玉。」

  李強低下頭:「大人明查。」

  韋行道:「雖然你是冷玉的親戚,可是宮裡這個位置,是最重要的位置,四個人裡,也是你最大。」韋行回過身來,一隻手按在李強肩上:「我一向欣賞你,也信任你!我當初肯用你,就不會在出事後清洗你。」

  李強微微感動:「大人!」韋行道:「可是你今天的反應,太讓我失望。」

  李強聽到兵器出鞘的聲音,他抬起頭,想退後,可是也知道來不及了,只是大叫一聲,張開嘴說:「我只是——」血已經湧出來,他再沒機會為自己辯解。

  帥望剛走出大門,聽到聲音,回過頭來看,只見暗影中的兩個人似在擁抱,然後穿白衣的緩緩從另一人身上滑下來,跪倒,仆地。他看到他父親正從那人胸口拔出劍來,劍光帶起一條血劍來。

  白衣上一片血花。帥望震驚地瞪大眼睛,一動不能動。而他身邊的姚遠已經「唰」地拔劍出來。

  韋行回身,將桌上的茶杯掃下地,弓箭聲,慘叫聲,兵器出鞘聲「嘩」地炸開來,帥望回轉身,外面的陽光刺痛他的眼睛,飛蝗般的亂箭從樹林裡房頂巷角不斷地射出來,那幾個淡青色人影在亂箭中掙扎狂奔,刀光劍影,在陽光下閃著刺眼的白光,然後倒下一個又倒下一個又倒下一個。姚遠迎上去,將逃出來的一個侍衛截住,幾個丫環過去圍攻,幾分鐘後,那個侍衛已經全身浴血,大聲慘叫:「冤枉!李大人冤枉!我們冤枉!大人饒命啊!」姚遠一劍砍下,他的人頭落地。

  箭停,冷輝活捉了一個,劍橫在那人頸上,看著韋行。被捉住的那人嘶聲慘叫:「大人冤枉啊!我根本沒聽說過這件事,我什麼都不知道!大人,大人饒命!」

  康慨出聲懇求:「大人!」韋行看他一眼,康慨全身顫抖,跪下,以頭磕地。韋行揮手。冷輝的劍一劃,血如噴泉般從那侍衛頸中噴濺而去,跪在地上的康慨一身血點。

  姚遠過去戰場查看,在受傷未死的人身上,補上一劍。姚遠回到韋行身邊,微笑:「大人好計謀,叛徒全部殲滅,我們一個傷亡也無。」

  回頭拍拍帥望的小臉:「有你的功勞啊,小朋友!」

  帥望瞪大眼睛,看著這個參與謀殺的女子!這麼得意?!謀殺已經放下武器的人,謀殺一個信任他們的人!沒有審判!沒有公正!沒有解釋!沒有羞恥!

  謀殺居然可以做得這麼得意?不要臉!可恥!卑鄙!下流!帥望猛地暴發了,他怒吼:「無恥!無恥無恥!!」

  帥望全身顫抖,伸出手來先指姚遠再指韋行:「你們!你們卑鄙無恥!你們殘忍歹毒!下流!你們!」一口血湧上來,韋帥望「呸!」一聲全吐在姚遠身上。

  這一次,韋行只是冷冷地看著,沒有動。可是小小的帥望經過傷痛與一路奔波,再受不了這樣的刺激,手還沒放下,已經眼前一黑,整個人軟倒在地。

  姚遠呆住,不敢相信在韋行面前會有人做這樣的道德審判。韋行冷冷地,站在那兒冷冷地看著。康慨跪在地上一動不敢動。

  冷輝過來,把帥望抱起來,檢查一下:「沒什麼事,只是一口氣沒喘過來,我替他療傷。」

  韋行慢慢走過來,伸手抱過帥望,道:「你去宮裡,帶著你的人,把李強的人替回來。小心從事,保護好王儲。」冷輝答應。韋行看了康慨一眼:「還沒悼念夠?」

  康慨站起來,臉色慘白,緩緩走到韋行面前。韋行沉默一會兒:「你知道我為什麼殺李強。」康慨低頭:「是!」韋行問:「誰給他報的信?」

  康慨「撲嗵」一聲跪下:「大人!」韋行問:「你怎麼說的?」康慨顫聲道:「李強問我什麼事,我說,我不能說!」韋行笑了:「你對朋友還真不錯。」

  康慨這時,卻沒有再說什麼,只是咬牙沉默。韋行彎起一邊嘴角冷笑:「你也明白了吧?你的私交逼我做出決定,害死你的朋友!」

  康慨緩緩落淚,韋行道:「行了,你去給帥望安排個地方,帶他休息一下。」

  康慨愣了一下,以為自己聽錯了,看到韋行皺眉,才站起來接過帥望,他很意外,還不敢走,看著韋行,站在那兒等下文。韋行沒再說什麼,也許,他也覺得殺夠了。

  康慨輕聲:「大人!」韋行「嗯」一聲。康慨顫聲問:「大人不殺我?」韋行道:「你不是沒說什麼嗎。」康慨再一次落淚:「謝大人不殺之恩。」
taiwan3235 發表於 2008-9-14 20:57
韋帥望的江湖 卷二 少年韋帥望之大刃無鋒
第9章 殺人理由

  兩個人,把李強的屍體拖出來,韋行慢慢走過去。下人見韋行過來,忙站下。

  韋行低頭,李強還睜著眼睛,嘴半張,似還欲解釋,我只是——只是什麼?只是不想死?只是想活下去?姚遠過來:「大人。」韋行道:「把他送回家去吧,報給掌門,戰亡。」

  姚遠答應:「是。」姚遠沉默一會兒:「大人一直對他不錯,為什麼要殺他?難道大人還是認為他是冷玉一夥的?」

  韋行道:「他是不是冷玉一夥的,重要嗎?冷玉已經失勢,再無影響力。」姚遠輕聲:「我不明白。」韋行笑一聲:「姚遠,你上過冷家嗎?」

  姚遠道:「沒有,大人從沒帶我去過。」韋行道:「不但你,我沒帶任何一個手下去過冷家!」姚遠一愣,這才一驚:「可是,我們平時——」

  韋行道:「宮裡有事,正用人之時,他帶著五個功夫最好的心腹回來!他的手下,目光閃爍,不斷東張西望,精神緊張,有的手一直按著劍,有的雙手緊握拳,有的——腿在發抖。你說這是什麼原故?」

  姚遠輕聲道:「他們害怕!」韋行點點頭:「對,害怕。可是事情根本同他們沒關係,我只是找李強問話,他們怕什麼呢?」韋行冷笑。

  姚遠道:「事情本來同他們沒有關係,可是,他們要與李強共進退。」

  韋行苦笑:「我揮手讓他們下去,他們沒動。他的手下,一齊望向他,等他示意。」韋行歎息一聲:「我當然可以假裝沒看到,」冷笑:「哼!」那不是韋行的風格。

  韋行冷冷地:「即使他直承,他是冷玉的奸細,我也不一定殺他,可是——其心可誅!」

  姚遠回想,當時堂上,韋行揮手,李強的手下一動不動,手都齊齊按在劍上,李強回頭,示意手下退下。韋行的殺意也許就是那時塵埃落定的。

  半晌她道:「李強確實有負大人的信任。」

  韋行沒提,他必須殺一個人向冷秋交待,他心中也猜到冷玉的奸細是哪一個,他本來想殺的也並不是李強。他差點就已經動了手,可是這個世界永遠有出人意料的表現。總會有一些本來有實力奪冠的人,因失誤中途離場。

  那個本來該死的人,一味地表示臣服。既然這個該死的傢伙欠了他這樣大的一個人情,他怎麼捨得讓他把這筆債帶到墳墓裡去呢?

  你以為韋行只懂得殺人嗎?他栽培李強,因為李強在別處不可能得到他給予的一切,李強不得不對他忠誠。可是事實證明李強是個有驕傲的骨頭的人,韋行很憎恨冷家的這個傳統,該死的冷家人忠誠度為零,永遠只是打工的夥計,帶著一身武藝,誰給銀子替誰幹活,永不忠於任何人。好得很,既然如此,韋行也不必把仁慈浪費在他身上。冤死一個沒有忠誠度的傢伙,得到一個欠他一條命的夥計,這筆帳,還算不賠。

  至於他的黯然,他哀悼他花在李強身上的恩惠,還有時間培養出來的一點點的親切感。手起刀落之際,不是沒有一點感慨的。

  姚遠看著韋行冷硬的側面剪影,在她的愛裡再多兩分敬畏與憐惜,她喜歡這個外表冷酷,內心清醒,對別人冷酷無情,對愛人卻又比誰都深情長情的男人。這個沉默的人,如果你質問他,他絕不解釋,可是如果你當他是朋友,他從不偽飾,他直接坦白,他的感情,真摯熱烈。他像一座深山中的城池,輕易不會向人展露心事,可是,如果你真的得到他的信任,他是一座不設防的城市。

  至於他的狠辣,她喜歡他做這樣的決斷。

  那個孤獨的側面,那個冷漠的表情,她很想伸手揉揉他緊皺的眉頭,摸摸他鬢角隱隱浮現的一絲白色,讓他緊繃的面孔柔和下來,讓他冷冷的目光溫暖一點。

  她愛他,可是——他對她,比她的名字還姚遠。她對韋行的愛,與韋行對施施的愛一樣絕望。

  康慨輕輕拍著帥望的後背,帥望身子微微震動,良久,抽搐一下,嘔出一小塊淤血來,人終於睜開眼睛,然後,翻江倒海把早上吃的東西全吐了出來,乾嘔。

  再也吐無可吐了,康慨給他一杯水,帥望漱口,換杯熱水,喝下去。小人慢慢縮到被子裡,全身顫抖。

  白衣的李強好似還在眼前,拱著手說:「大恩不言謝,容後相報。」他說這話時萬萬想不到死期就在眼前吧?在一個人以為安全時殺掉他,這樣殺人,真是可恥卑鄙!

  這個人,有骨氣,不肯低頭哀求,敢在韋行面前大聲分辯:「我不敢領這個罪!」膽識非同一般,且恩怨分明,強權面前不低頭,對小孩子也有尊重,在小帥望心目中,是條好漢。

  韋行竟利用他,騙李強放下武器,然後——屠殺!一場屠殺!他光明正大地動手,也會贏,可是這個卑鄙無恥的人,就是要選擇陰謀詭計,就是要這樣無恥!下流!

  帥望一個字也不說,咬著牙關,沉默地坐在那兒。康慨揮揮手,令田際出去,沉默一會兒:「你父親有非殺他不可的理由。」帥望沉默。

  康慨道:「冷湘被殺冷玉失蹤的消息傳出來,與他們有牽連的人,如驚弓之鳥,李強害怕,可以理解。可是韋大人待李強,從未有歧見,這麼多年,連韓掌門都特意問過這件事,韋大人一意重用他栽培他。就算真的到了大清洗的時候,有什麼話,他應該向韋大人解釋,不該帶著人帶著刀劍上來理論。我想,他也知道他無法同大人對抗,我知道他只是想逃走。可是——」康慨沉默,眼圈通紅,說不出話來。

  帥望道:「他們已經放下武器,他騙人放下武器,然後殺了人家!」

  康慨慘白著臉:「是,要不怎樣?李強是死定了,他掙扎不過是多死幾個人罷了,這樣不好嗎?對敵人狠,就是對自己手下的愛護,不對嗎?」帥望道:「他們已經放下武器!」

  康慨慘白地看著帥望,他想解釋,可是,他剛失去一個朋友,他內心慘痛,心有餘力不足。

  帥望大聲:「韓叔叔絕不會這麼做!韓叔叔絕不會!他內心卑鄙,他手段下流!他可恥!他是王八蛋!」

  清脆憤怒的聲音傳出老遠,田際嚇得兩股顫慄,媽呀,這話要是讓韋大人聽到——康慨忽然間一隻手擋住眼睛,沉默。

  帥望再一次沉默了,淚水無聲地滑下來,半晌:「原來在這個世界上,根本沒有公平公正這回事,誰也不在乎真理真相,只是拉幫結伙,一夥人屠殺另一夥人!」

  康慨搖搖頭:「不,不是這樣。」他搓搓臉,天哪,要讓韋行看到,他與帥望相對流淚,他完蛋的日子就指日可待。

  其實,在李強帶人回來時,他就已知道,李強的死期到了。康慨勸過李強:「你自己回去比較好。」

  李強回答:「我希望死得比較有尊嚴!」我希望戰鬥過,我希望在戰鬥中死去,我希望我死時,是站著的。康慨不能再說。

  李強不肯對韋行表忠心,他沒做錯的事,他不準備認錯。打不過,大不了是死,可是,他不能選擇不打!——冷家式的驕傲。

  李強的內心也很疼痛,這麼多年,因為他是冷玉那一支的,因為血緣遠,在冷玉那邊不得重用,冷秋這邊又不肯用他,他爬到這一步,實在不容易。他對韋行不是感激,可是,這樣稍有風吹草動他就得站出來解釋一番,也實在是很累很屈辱。李強漸漸建立了自己的小圈子,即使不能對抗,也希望韋行能考慮一下,在這樣的危急時刻,大清洗可能帶來的損失。

  韋行考慮了,他用最小代價,消滅了抵抗勢力。政治,不但要考慮形勢,也要考慮人的性格。康慨對自己說,李強早晚會死,早晚。這麼早!!!

  他覺得痛,覺得自己對朋友的死,有責任
taiwan3235 發表於 2008-9-14 20:58
韋帥望的江湖 卷二 少年韋帥望之大刃無鋒
第10章 王府生活

  姚遠完全不明白,自己為什麼一而再再而三地在一個孩子眼裡遭遇不屑目光。她給他送去衣物,他不屑,看也不看一眼。難道那些衣服不夠好?

  她給他送去玩具,他不屑,眼角掃一下,露出一個不可思議的諷刺的笑來。難道她錯了嗎?十歲的孩子不玩這些?

  送吃送喝,永遠遭遇一個冷冷的輕蔑眼神,真讓姚遠暴走,開始還以為是自己多心,後來發現韋帥望對自己的輕蔑眼神絲毫不加掩飾,連小丫頭們都已經看出來了:「姐姐,那孩子挺難纏啊!」

  姚遠這才皺皺眉,好在她知道韋帥望不是重要人物,在韋行心中地位為零,即不用討好他,也不必理睬他。

  她對韋帥望的不屑目光抱以不理不睬,不過,這倒底是一件讓人很氣餒的事。

  畢竟,韋行從到這裡的第二天開始,每天天濛濛亮就起來,教韋帥望一個時辰的功夫。韋行傳授功夫時,不准別人進去,可想而知,那並不是他平日閒時傳授給姚遠康慨的那種應急招式。所以姚遠隱隱覺得韋帥望對於韋行來說,不是無足輕重那麼簡單,這種微乎其微的可能性,讓姚遠的心情更加惡劣。

  可是討好一個小孩子,又讓姚遠覺得屈辱,尤其是在那孩子不屑的目光之下。對一個與男人一起爭戰廝殺,以命相搏的女子來說,這些個水磨功夫,會要了她的命。

  小帥望同康慨卻又非常要好,姚遠經常看到康慨的手下狂奔而至:「韋小爺,你父親馬上到。」於是韋帥望馬上收起憊懶姿態,站如松立如鍾起來。手裡的玩的噁心東西也立刻放生的放生,藏起來的藏起來。姚遠每次看到這兒,都想,孩子倒底還是孩子。如果別的人有機會得韋行傾囊傳授,還不得感激不盡,頭懸樑錐刺骨地學,可是這個孩子好似相當不情願,韋行一走,姿勢立刻改成懶洋洋,康慨倒也罵過他幾次,可還是忍不住,在可能的情況下,傳信給小傢伙,讓他少挨幾次揍。

  姚遠再一次再一次厭惡這小孩子,看不起這孩子:「廢柴!」康慨聽見,回頭笑:「帥望?不,你看錯了。」姚遠道:「不學無術。」

  康慨笑起來:「這話說誰都可以,說韋帥望可不對,我就沒遇到過比韋帥望知識更豐富,功夫更高的小傢伙,如果不是見他用功的話,真要以為他是天才了。」

  姚遠瞪著康慨,真覺得,這個人是不是瘋了?她指著歪歪斜斜,一會上樹一會捉鳥的韋帥望:「他?用功?天才?」康慨笑:「你不覺得他捉鳥的姿勢很漂亮嗎?」

  姚遠說:「我嘔!」如果不是康慨比她權利還大點級別還高點,她就直接說你馬屁功夫才厲害了。

  康慨搖搖頭,很惋惜姚遠沒有眼力識英雄於微時,一般人不過練功時練功,哪像韋帥望上樹捉鳥採果子掏鳥蛋追兔子打野狼無時無刻不在修練中,韋帥望掏鳥蛋時表現出來的輕身功夫連康慨都要叫一聲好,想當初自己五六招沒砍到韋帥望,現在看來,一點不冤。

  姚遠喃喃:「沒家教,沒規矩,似隻猴子。」康慨輕聲道:「沒家教?小傢伙可是韓掌門教出來的。」

  姚遠越發地懊惱,呵是,這個孩子在冷家時不是由掌門大人收養的嗎?不但收養,而且是教授過功夫的。掌門大人又不是閒人,豈是會隨便收養小孩兒的?當然是受韋行托付,那麼,難道韋帥望是個野種的傳說竟不是真的嗎?

  姚遠鬱悶。康慨看到姚遠悻悻的表情,微微覺得好笑,更多的是,代她悲哀。姚遠是個不錯的夥伴,可是,她心中所想的,永遠不可能。

  帥望跑過來:「康叔叔!」掃一眼姚遠,當她透明,回過頭來繼續衝著康慨笑:「猜我今天找到什麼?」

  康慨揚起一隻眉毛:「我不是來同你玩的,帥望,你想想,你又淘什麼氣了?」帥望怒目圓睜,想說我沒有,想了想,倒底底氣不足,氣餒:「哪天啊?」

  康慨被逗笑:「哪天!臭小子,你從你來的那天開始數,哪天沒淘氣?」韋帥望道:「所以啊,你就直說吧,讓我從頭猜,咱什麼時候能聊到主題啊?」

  姚遠聽得快翻白眼了,韋帥望無疑屬於永遠教育不好的那一類,他對自己的淘氣即無羞恥心也無是非觀。康慨看了姚遠一眼,姚遠知趣地:「我先走,你們好好談。」

  康慨笑笑,問帥望:「小子,你跑到你爹書房裡去了,是吧?」帥望瞪著無辜的眼睛:「真的嗎?」康慨道:「案子上的東西是我放的,有人動了我知道。」

  帥望笑嘻嘻地:「啊,門上又沒寫書房兩字,我哪知道哪兒是書房啊。」康慨笑:「你不知道,我還以為你是特意到書房去找什麼東西呢。」

  帥望紅了臉:「我?我怎麼會!康叔叔,總把人往壞處想,可不好啊。」康慨道:「唔,這樣子,錯怪你了,我這就回去把守門的警衛好好拷打一頓。」

  帥望眨眨眼:「呃,這個那個,嗯,啊,哼!你才不會!」

  康慨苦笑,揉揉帥望的腦袋:「那你記住了,凡是門口有守衛,告訴你不許進的地方,你都不能進。還有,上了鎖的地方,要徵得你父親同意,用鑰匙打開,不是用你的那種鐵片做的鑰匙,是專門為那把鎖配的真正的鑰匙。」

  帥望咧咧嘴。康慨知道小傢伙沒聽進去,威脅一下:「不然,我告訴你父親,揭你的皮。」帥望笑著咧咧嘴,做個怕怕的表情。

  康慨苦笑,沉默一會兒:「有一次,書房裡一封信被拆開過,拆開的人把信重放回去,可是被你父親發現了,從你父親最後一次看過信,到發現信被人拆開過,換過三班警衛,十個人,包括帶這三個班的頭目,他們都說沒有人進去過,十個人,一個接一個被砍下腦袋,那個不到二十歲的小頭領,是自殺的。所以,帥望,只是我發現了沒什麼,如果你父親發現了,你可能沒機會解釋,已經有人流血死亡。明白了嗎?」

  帥望張大嘴,目瞪口呆,然後明白這是完全可能發生的事,這是事實。他沉默地看著康慨,沒再出聲。

  康慨被帥望那雙清澈的目光盯著,竟不由自主移開眼睛,過了一會兒:「我不該在你面前講這種話,我是怕——如果真的因為你淘氣死了人,你會內疚的,是嗎?」帥望點點頭。

  康慨拍拍帥望的肩,無言。帥望問:「康叔叔,你為什麼要為我父親做事?」康慨垂下眼睛,沉默。帥望問:「如果你不喜歡他做事的方式,你為什麼不離開?」

  康慨笑:「你長大會明白的。」帥望道:「你可以向韓掌門請調。」康慨點點頭:「我會考慮。」帥望歎口氣:「我也不喜歡他,可是我身不由已。」

  康慨被韋帥望的無奈表情逗笑:「他是你父親!」帥望道:「慘就慘在這兒,被他整死都無處喊冤去。」
taiwan3235 發表於 2008-9-14 20:58
韋帥望的江湖 卷二 少年韋帥望之大刃無鋒
第11章 換防

  韋行遠遠見康慨正在同帥望聊天,腳步微頓了頓,看到兩張正在苦笑的面孔。

  韋行站住,想了想,帥望已看到他父親的影子,當即立正,康慨一驚,也看到韋行,忙迎過去:「大人!」韋行擺擺手:「行了,別跪來拜去的,晃得人心煩。」

  康慨笑道:「是,聽大人吩咐。」韋行問:「冷輝有消息傳過來嗎?」康慨道:「有。」韋行道:「說。」康慨道:「有變動。」韋行問:「就這一句?」

  康慨道:「是!」韋行道:「上次恭親王不是已經同刺客接上頭了嗎?難道——」康慨道:「看樣子,恭親王覺得那個人還不夠穩妥。」

  韋行深思一會兒:「如果冷家上一輩的高手還不夠穩妥的話——」他苦笑,比那個人更厲害的刺客,就連他也擋不住了。

  康慨道:「或者,冷非覺得,大人已回京,動手有風險,或者,他還不想同整個冷家對抗。」韋行道:「不論如何,我明天要進宮去同王爺談談。」

  康慨愣了一下,像與王爺談判之類的事,韋行不必同他說,卻聽韋行道:「你準備一下,我要說服王爺,把王儲帶到這裡來。」

  康慨大驚:「大人!那樣的話,我們的責任太大了!」韋行回過頭來,微笑:「王儲死了才有責任,怎麼?你先考慮後事了?」

  康慨遲疑:「可是——可是,請大人同掌門商量一下!這樣做,已經不是暗中保護王儲安全,這樣,會讓冷家成為江湖人口中的走狗,大人!」韋行道:「別人不會知道。」

  康慨道:「如果王儲死在這裡——」韋行沉默一會兒:「他不會死!」

  康慨道:「大人!王儲的死活不重要!他死了,會有別的王儲產生,我們也不是朝庭的侍衛,我們不過是在保護王儲這件事上盡點力,換取朝庭對冷家的好感。大人,萬萬不能涉入宮廷鬥爭太深,大人這樣做,會讓我們在出現意外時無法轉彎,不得不與皇家某一成員共存亡!冷家是個大家族,不能承受這樣的風險!」

  韋行沉默。康慨道:「大人如果一定要這樣做,我會向韓掌門呈報。」韋行有點意外地看一眼康慨,咦,這小子從示如此強硬過。

  康慨被韋行看得有一點氣餒,是啊,冷家同他有什麼關係?他不過是冷家枝枝蔓蔓上入不了族譜的一個超遠房親戚,冷家是死是活與他何干?康慨歎息一聲,慢慢轉圜:「我想,大人會與掌門商量。」

  韋行沉默一會兒:「你應該知道如果我們失手,會有什麼後果。」

  康慨苦笑:「是!」真是犯傻,如果失手,韋行頂多受頓訓斥,可是冷家一定會要求韋行殺掉不中用的手下。這樣看來,如果只是從自己或自己的同伴的利益考慮,康慨對韋行的決定應該拍著巴掌讚揚才對。

  想到這兒,康慨隱隱覺得,韋行這麼做,其實是把他們的壓力轉嫁到自己頭上。如果王儲死在王府,殺掉當值的手下已經足夠,如果王儲死在韋行的府裡,韋行非為此負全責不可。

  康慨沉默一會兒,真的是這樣的嗎?韋行是沒想到這一點,還是真的——?康慨半晌道:「大人對下屬的愛護,令康慨感動,不過,還是請大人以大局為重,謹慎行事。」

  韋行點點頭:「你說得對,這樣,王儲仍留在王府,我去王府。」康慨瞪著韋行,過了一會兒,驚覺失態,低下頭,沉默了。

  韋行看著帥望,小傢伙沒有走,知道韋行不喜歡他在一邊聽著,已經退開,遠遠地注視,目光中,似為康慨擔心,韋行深思一會兒:「同孩子聊得挺開心?」

  康慨陪笑:「唉,是,小公子非常聰明。」韋行看他一眼:「是嗎?你既然同他這麼投緣,就多照顧他點。把你手上的人,先交給姚遠,你多照顧府裡的事。」

  康慨臉上的笑容與血色「唰」地一下就退了下去。韋行看他:「嗯?」康慨忙道:「是!」韋行離開:「馬上。」康慨道:「是!」

  帥望見康慨臉色大變,過來問:「怎麼了?」康慨道:「沒什麼。」已經恢復正常,只是目光裡有一點疲憊。帥望問:「是因為我嗎?」

  康慨深吸一口氣,搖搖頭:「不,是大人的事,同你無關。」帥望道:「他,不喜歡你同我多說吧?」

  康慨終於擠出一個笑容:「怎麼會,你父親要我多照顧你呢,等下,我閒下來,可以再同韋小俠過過招。」帥望沉默。

  康慨往府裡後園走去,他的人馬,駐守在後園二道門外。康慨不斷重複:「冷靜冷靜,平靜下來!」

  他努力控制,可仍有一種受傷的感覺。表情平靜,背卻駝下來。這,會不會是韋行要除掉他的前奏?韋行相信李強,所以直接把李強叫回來問話,也正是因為相信,所以遭遇到反抗,反應強烈,當場擊斃。

  對他,會不會採取比較策略的方式除掉?

  先奪去他手裡的人馬,這樣,他就再沒有反抗餘地,損失最小。就是對待親信李強,也是先哄他放下兵器!釋他的兵權,是不是李強事件的另一種版本?

  康慨在二道門前停下來,深思。

  他現在有反抗的餘地嗎?一樣沒有。他手裡的人馬,不是自己帶過來的,是韋行分配給他的,這些年來,他對手下不錯,可是——當初,那十個人被砍下腦袋時,他也沒敢為他們出頭。現在,要手下借人頭給他?他沒把握。

  即使那些人肯跟著他,也一樣打不過韋行。沒有反抗餘地。人家借頭給他,他把人家帶上死路嗎?除非——劫持那孩子。

  康慨在門前沉默地站著,良久,他輕輕舒口氣,不!不必了。如果韋行真要殺他,不必死傷更多的人了。他是冷玉手下,在冷玉失事時,就已該死。

  即使他逃走,能從這裡逃出去,天涯海角,會永遠被冷家追殺,他自己被追殺也就算了,別的人,如果肯跟著他,那是什麼樣的情誼,他能讓跟著他的人也亡命天涯。

  不!不必死傷更多人!康慨深吸一口氣,振作精神,露出平時一樣溫和的笑容,推開門,向他手下的住處走去
taiwan3235 發表於 2008-9-14 20:59
韋帥望的江湖 卷二 少年韋帥望之大刃無鋒
第12章 誰是兄弟

  康慨一出二門,當值的手下迎過來,康慨道:「叫兄弟們來一下。」康慨手下好手有十來個,管事的也有十來個,有名有姓的都到康慨的房間集合。康慨站在圓桌邊上,微笑。

  先進來的趙鋼笑道:「大哥這是想請我們吃一頓啊?」康慨笑道:「吃一頓打。」趙鋼哈哈笑:「大哥出手豪爽。」

  趙鋼站在一邊有說有笑,康慨微笑應答,陸續進來的人紛紛問候老大,康慨也微笑點頭,人全了,康慨才咳一聲,沉下臉來:「大家坐下,我有話說。」

  知道會議正式開始,眾人依次坐下,靜候。康慨站在那兒,低頭沉默一會兒,慢慢抬起頭,環顧:「列位!」到此時,任誰也都從康慨臉上看明白,是有大事件發生了。

  康慨張張嘴,又沉默,然後他深深鞠一躬。眾人都驚呆了,幾個反應的快已經站了起來,只是太過震驚還說不出話來。

  康慨微笑:「康慨與列位共事多年了,多得列位支持,謝謝。」趙鋼終於忍不住了:「康大哥,你這是幹什麼?」

  康慨咳一聲,表示現在還是會議其間,請勿插嘴,趙鋼只得忍著坐下。康慨繼續說:「最近,有件事要發生。康慨另有任務,今後,你們大家跟著姚遠。大家要好好做事,你們做得好,康慨臉上也有光彩。這麼多年,康慨很感激大家,可惜不能為你們做點什麼。」康慨再一次環顧,在坐的人,都是一臉震驚,只不過,有的臉上有傷痛,有的臉上是惋惜,還有擔憂,困惑,苦惱。

  康慨苦笑,他畢竟還是給他們帶來麻煩了,這些人,要去到別人手下,重新適應,重立功勳,康慨輕聲:「我很抱歉!」靜寂。

  角落裡一個年輕小子,名叫韓宇的問:「大哥是不是遇到麻煩了?」康慨道:「大家別亂猜,只是重新分工。」

  趙鋼問:「大哥你手下再不需要人手了嗎?只要你需要一個人,趙鋼就跟著你!」李凱站起來:「大哥有什麼任務,我們等著你就是了,咱們是康大哥的手下,不跟別人走!」

  幾個熱血青年站起來,大聲:「大哥,不管你做什麼,我們跟著你!」「轟」的一聲,十幾個人頓時都亂起來,站起來,你一聲我一句,七嘴八舌,要跟著康慨走,要挽留康慨。

  康慨抬起手來,眾人靜一下,康慨道:「聽從命令,不得有異議!」曹聰站起來:「我們去向韋大人請命,讓康大哥留下來。」

  康慨一驚,難道這些人從李強的事上還沒明白?韋行會如何處理反對意見!

  康慨把腰畔的劍摘下來,往桌上狠狠一拍,發出巨大響聲,屋子再一次靜下來,康慨厲聲:「都他媽給我坐下!」趙鋼道:「大哥!」康慨回身給他一記耳光:「坐下!」

  屋子裡的人,面面相覷,終於一個一個坐下來。

  康慨喘息,有一點激動,手下這些人,也不是不知好歹,這些年來,他能護著他們的時候,都護著他們,像那一次,他護不住了,他沒出頭,這些人也還信他。可是——

  康慨一字一頓地說:「事情已經決定!不必再討論!誰再出聲,視同謀反,李強與他的手下,就是榜樣!」

  所有人都靜下來,幾天前的那場殺戮,血淋淋的還在眼前。曾經熟悉的人,一起戰鬥過的人,倒在自己的箭下。這回憶打倒了每一個人,沒有人願意成為同伴的靶子。

  門開,穿著黑色勁裝的姚遠進來,微笑:「康大這麼大聲是做什麼?」

  跟在她身後,十幾個人陸續進門,門外有數十人等候。姚遠道:「韋大人讓我來接手,誰有不同意見——」姚遠緩緩拔出劍畔的劍,目光在劍上滑過,微笑:「儘管同我說!」

  沒人出聲。康慨咳一聲:「姚遠,讓我把話說完。」姚遠點頭,微笑:「請。」康慨再一次看著自己的手下,這回,大家都明白了。

  康慨微笑:「列位,誰敢不服從命令,誰再站出來說一個字,別人動手,不如我動手,我立刻砍下他的腦袋,康某言而有信!」他笑得好不陰森。沉寂。

  姚遠笑:「嚇煞人,康慨你也有放狠話的時候。」康慨回過頭來,低聲:「姚遠,都交給你了,幫我個忙。」

  姚遠點點頭,微笑:「我知道,一視同仁。「叫手下:「曉琳,你帶他們出去,拿著名冊點點人,互相認識認識,當然,有不願同咱們認識的,也不勉強。」沒有人動彈。

  康慨只得點名:「韓宇,你帶他們去交接。」角落裡那個年輕人慢慢站起來,無聲無息地走出去。眾人一看有人帶頭,先先後後,遲遲疑疑地,也都出去了。

  康慨苦笑:「寬鬆慣了,都不太聽話。」姚遠道:「你的手下真沒種,我還以為,能見點血呢。」康慨沉默。姚遠這才皺眉:「你怎麼了?出了什麼事?」康慨沉默。

  姚遠道:「康慨,你是做錯了什麼嗎?如果不是,我去同大人說,咱們共事一場,我不接手你的人!」

  康慨搖搖頭:「你的心意我領了,只要你對他們好點,這些個大爺,平時同我稱兄道弟慣了,你得費心管教,答應我,管教歸管教,別隨便殺人。」

  姚遠道:「我替你管兩天,過兩天還你,當然不會殺你的人。」康慨雖明知這不過姚遠寬他心的話,也禁不住感動,嘴角抽動,欲言又止,半晌只說一聲:「多謝。」

  外面,康慨的所有手下都召集到一起,列成幾隊,清點明白。姚遠問康慨:「你想說點什麼嗎?」康慨搖搖頭:「該說的,我都說明白了,你說吧。」

  姚遠在前,康慨跟隨,姚遠站在台上:「列位,韋大人的命令,康慨另有安排,列位從今天起,跟著我姚遠。我的性子,大家知道,多幹活,少說話,服從命令,出了事我罩著大家,有不服的,我沒工夫講道理,直接跟我的刀說話吧!」目光狠狠橫掃:「聽明白了嗎?!」

  鴉雀無聲,康慨代自己的手下難堪。可是每個人有每個人的做事風格,他只能怪自己失去能力,別的,不必多說。姚遠似還對大家的沉默不滿,再怒吼一聲:「明白沒有?」

  康慨聽著自己手下被逼著齊聲回答:「明白!」不禁慢慢低下頭。耳邊傳來一個淡淡的聲音:「不滿嗎?」

  康慨一驚抬頭,看見韋行,當即跪下:「屬下不敢,屬下只是——只是有點,捨不得同多年一起共事的兄弟分手。」

  韋行負手而立,面對眾人,接受跪拜,淡淡地問:「哪個是你兄弟?」康慨低著不敢說。韋行再問:「哪些是你兄弟?」康慨只得道:「這些人,都是一起出生入死的兄弟。」

  韋行道:「一起出生入死,不一定都是兄弟。我聽說,剛才有人說想留在你手下,是哪一個?」康慨顫聲道:「康慨對手下管教不嚴,是康慨的錯!」韋行問:「我問誰?」

  康慨道:「大人,這些人跟著我,他們什麼樣,我都已知曉,立過什麼功,辛苦過多少年,我都知道,他們不想換個不瞭解他們的人,不想多年戰功重新建樹,也是人之常情,況且,經我勸說,大家都無異議,已經跟著姚遠過來了!」

  韋行道:「誰!」「我!」一個不太高不太大的聲音,一個清瘦的年輕人,平靜地上前一步,站立不動。康慨驚怒:「韓宇!你混蛋!」

  咦?韋行微微抬起眉,緩緩走過去,上下打量那個年輕人:「韓宇?」咦,這個小孩子他認識,不愛說話,不出聲,喜歡站到角落裡去。既然在大太陽光底下,也低著頭,髮絲凌亂,擋住半邊臉。韋行不知道這個孩子是幹什麼的,因為,他一向看起來,像是個小跟班。

  康慨急道:「大人!」韋行的目光並不凶狠,可是每個人都倒吸一口氣,韓宇那張沒有表情的臉也慢慢地露出一點遲疑恐慌來,他垂下眼睛,不再看韋行。

  韋行道:「膽子挺大,做什麼的?」康慨急道:「大人,他不過是個打雜的,他是孤兒,不會什麼功夫,因為會讀會寫,在下才收留他記記名字算算帳,這孩子小,不知深淺!」

  韋行道:「你不怕我殺你?」韓宇道:「我想留在康大哥手下,沒別的意思,康大哥比較尊重人。大人問,我就說實話。」

  韋行點點頭,比較尊重人,奶奶的,跟誰類比的?轉身:「還有誰?」半晌,一個顫抖的聲音:「我!」趙鋼站了出來,哆哆嗦嗦地。

  韋行看著這兄弟這副德性,心說,我剛才太溫和,再溫和一會兒,老鼠臭蟲統統都跳出來充好漢,那樣子老子就不好收場了。

  他的臉色陰沉下來,一步步慢慢向趙鋼走過去,康慨瞪大眼睛,他不想再看到兄弟的頭顱落地,他站起來,走到趙鋼身前,攔在兩人之間:「大人!」

  韋行大怒:「你幹什麼?」一隻手拍在康慨肩上,康慨即不敢還手,也不能還手,半邊身子痛到麻木,在韋行一隻手的重壓下,全身骨格都咯咯做響,雙膝一軟,重又跪倒在地。

  趙鋼大驚,「撲嗵」一聲跪倒,顫聲道:「大人,小人沒有抗命的意思,小人只是——」韋行不理他,目光掃過眾人,每一個人都感受到他目光中的寒意,再沒人開口。

  韋行拍拍康慨的肩膀,把康慨從地上拉起來,笑:「兄弟們?哪有?」康慨緊張痛苦恐懼羞愧。韋行道:「這兩個,才是你兄弟!」

  康慨望著站出列的兩個人,他對韓宇有恩,可是這個悶聲不響的孩子,在剛剛的會議上,大家都跳起來,只有他靜坐一邊,居然有膽量第一個站出來。還有趙鋼,這小子平日嘻皮笑臉的,喜歡跟在他身後混吃混喝,巧顏令色地,很像奸臣的……

  康慨想哭。他心裡對這兩個人感激不盡,可也因此,嚇得手腳冰涼,他再也再也不想看到自己兄弟血濺五步人頭落地了。韋行道:「好,他們願跟著你,就繼續跟著你吧。」

  他轉身向姚遠道:「你繼續。」然後離開。

  趙鋼與韓宇面面相覷,兩個人都自鬼門關口回來,懵懵懂懂,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直到康慨向他們招手,兩人才露出笑容,趙鋼「耶」了一聲,向康慨撲過去「哈哈,賭贏了!」韓宇也微笑走過去:「康大哥。」

  康慨伸手指住兩人,手指發抖,他一手一個抓住兩人衣襟,怒道:「你們!——」想罵,可是喉嚨哽住,半晌,只顫聲「混蛋!」鼻子眼圈通紅,說完混蛋兩個字,眼淚「唰」地下來了。

  他抓著兩人的衣襟,狠狠搖兩下,回身:「走!」趙鋼笑嘻嘻:「康哥啊,咱這是什麼任務啊?」康慨道:「聽大人吩咐,大人沒吩咐前,做大人的近侍。」

  趙鋼登時笑不出來,吃了苦瓜一般:「近侍?」

  趙鋼喃喃罵韓宇:「都是你,你要是不站出來,我也不會一激動,媽呀,近侍?我怎麼這麼倒霉啊,我害怕,我看見他就兩腿打顫。」

  韓宇看他一眼,一笑,平時總見趙鋼大大咧咧地搞笑,想不到這個時候,他居然也敢站出來。康慨回頭:「趙鋼,大人跟前,再不許象跟著我一樣,不許亂說一個字。」

  趙鋼咧著嘴:「我倒想說!他一看我,我就大腦空白了,啥也想不起來,還說個——啥!」
taiwan3235 發表於 2008-9-14 20:59
韋帥望的江湖 卷二 少年韋帥望之大刃無鋒
第13章 永無可能

  說是讓康慨照顧府內事務,可是也並沒有把姚遠手裡的事讓康慨接下來,於是康慨差點成了貼身答應,端茶送水的雖有下人,可是一天一天站在韋行身後也不是輕鬆事,況且韋行會隨時拿起桌上的公文考問,康慨筋疲力盡。韓宇與趙鋼兩個倒經常跑個韋行看不到的地方偷偷懶。

  趙鋼抱怨:「天底下最慘的差事。」韓宇沉默地看著遠方。趙鋼笑道:「喂,看你平時不出聲,還挺有種。」韓宇回頭一笑:「彼此。」

  趙鋼喃喃:「還有個天底下最慘的同伴。」不愛說話,悶死他了。有時,韋行去王府,康慨又閒下來,除了同自己兩個手下聊聊外,只有去陪韋帥望練練劍。

  看著田際被韋帥望追殺得屁滾尿流,康慨大笑:「帥望,你功夫進展神速啊!」

  帥望眼角掃他一下,不理,繼續追殺田際,招式又快又狠,田際慘叫,康慨過去換下田際,三兩招把韋帥望逼得步步後退。帥望問:「你還來!」康慨笑道:「為什麼不?」

  帥望道:「他不高興了吧?免了你的職,削了你的權。」康慨大笑:「你爹可不是小孩子,不會因為我同你聊幾句就做這樣決定。」

  帥望打不過他,氣得亂砍:「他當然不是,不過——!」康慨再笑:「什麼?」帥望不出聲,不過,不管是誰,同他在一起,同他很談得來,是絕對不會給韋行留下良好印象的。

  康慨劍尖順著帥望的劍往下滑,敲在帥望手指上,帥望痛叫一聲,康慨一挑,把帥望的劍挑飛,抓到手裡,笑:「報了一劍之仇。」

  帥望揉著手指:「好痛啊!你個神經病,真打啊!」

  康慨笑,把劍還給帥望,看,不過同一般小孩子一樣,驕縱,怕痛,打不過就生氣,可是這個小孩兒會在他人的生命受威脅時選擇不可能的堅強。

  堅強與勇敢真是一種平時看不出來的品質,像帥望的死不放手,像韓宇的平靜承認:「我想留下。」象趙鋼哆哆嗦嗦的:「還有我。」

  康慨道:「帥望,你似乎對你父親偏見很深,他或者——與你有過很不愉快的經歷,可是,他每天早起一個時辰教你功夫,雖然不算什麼大犧牲,可也不是對待的仇人的態度,是不是?」

  帥望沉默一會兒,到樹蔭下倒一杯水,問康慨:「喝嗎?」康慨伸手:「謝謝。」帥望收回杯子,「呸」一聲向杯子裡吐一口唾沫,再送過去:「你還喝嗎?」康慨尷尬。

  帥望把水倒掉,問:「如果你渴得要命,不得不喝下去,你心裡會不會感激我給你水?」

  康慨想起韋行站在一邊冷笑看著韋帥望為他人的生命而拚命,對於韋帥望這樣的人來說,接受韋行的恩惠已經是莫大侮辱了吧?

  帥望輕輕揉自己的左肩問:「你做了什麼?可是你說的,我爹是不會無緣無故地把手下大將免職的。」康慨沉默一會兒:「他懷疑我。」帥望問:「那你是不是可疑的人啊?」

  康慨微笑,拍拍帥望的肩:「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立場,除了是與非之外,還有許多其他的,如果真有那麼一天,相信你父親的判斷吧。」

  帥望輕聲:「大人的世界,特別骯髒殘忍,是吧?」康慨伸手摸摸帥望的肩,有一個硬硬的腫塊:「挨打了?」帥望道:「他突然出現,我正在看書。」

  康慨笑:「你該受點教訓。」帥望道:「他說,你要是再派人來通知我,他就連你一起打。」康慨一愣:「啊!」帥望道:「你派來的那個白癡就在他身後,臉都被打腫了。」

  康慨裂裂嘴:「這可真糟。」帥望問:「他為什麼沒殺你?」

  康慨道:「我不知道。」他一向覺得自己挺聰明,可是在這個世界上,有實力的人才能坐莊。康慨是很聰明,可是韋行才是那個定規則的人,他想怎麼玩怎麼玩,誰能贏他?

  第二天一早,紅色太陽,青色天空,黑色的人影。

  黑森森的樹林前,小帥望與他的父親正在練劍。韋行對帥望這幾天的表現比較滿意,那個頑皮小子,確實對武術有一點點天賦,一點就透,不點,他自己想想,也能透,這是一個愛動腦筋的小子,他不會只記招式,他想的是怎麼用這招,小傢伙潛意思裡一直希望能勝過面前這個「仇人」,他每學一招,想的,都是如何把這一招用在韋行身上,進步當然不可同日而語。

  不過今天帥望確實有一點走神,韋行手裡劍停下看著他,帥望一驚,這才回過神來瞪住韋行。韋行瞪著他,惡狠狠道:「如果你能做對,我就不揍你。」

  帥望還是一臉的欲言又止,然後隨手比劃了一下子,韋行氣到噴血,這可是超難的一招啊,他自己學了好幾天才學會的,不可能發生的事啊!韋帥望看了一遍居然學會了。為什麼會有這種人存在啊?

  冷惡那小子好像也是這種人,十歲才開始啟蒙,可是一點沒誤了他成為冷家一流高手。

  想起冷惡韋行更生氣,他自已問自己,我為什麼要站在這兒,一大清早的,寒風嗖嗖地教冷惡的兒子學武啊?為什麼啊?

  可是小帥望明顯不覺得自己剛剛比劃那一下有什麼了不起,他可能也根本沒記住自己比劃的是什麼,他認認真真地思考著的,是另外一個問題。

  他張開嘴,又閉上,張開嘴,又閉上,如是者三,韋行於是興致勃勃地等著韋帥望開口,心說,好小子,可等到你結結巴巴這一天了,我倒要聽聽你要說的是什麼,不管說什麼,都是大耳光一記打發你。

  帥望低頭沉默一會兒:「康慨為什麼被免職了?」韋行揚起眉:「那是你應該關心的問題嗎?」帥望沉默一會兒:「他是我的朋友。」

  韋行諷刺:「因為他派人告訴你,韋大人來了,快爬起來練劍?」

  帥望道:「因為他明知一個小孩子不討他上司喜歡,照顧那孩子不會有任何好處,只會令他的上司心生厭惡,可仍然照顧他。」

  韋帥望的話,為他贏得了韋行計劃中的一記耳光,而且比計劃中打得更狠。

  帥望忍了一會兒,疼痛稍減,他繼續說:「我不知道你疑心他做過什麼,也不知道他是不是真的做過什麼,我只是覺得,這個人,不是沒良心的人,如果你對他好,他是不會辜負你的。所以,如果有可能的話,如果可殺可不殺,您選擇不殺,我會感激你,尊重你的。」

  韋行諷刺:「哦,你現在不感激我尊重我嗎?」韋行當然知道他不,可是他以為韋帥望不敢說。韋帥望說:「當然不!」再次賺了滿天星光。

  韋行暴怒,反了,兒子天生應該尊重老子,難道老子天天費這個勁教你功夫,天大的恩惠,都不如養隻狗扔只肉骨頭?

  韋帥望嘴角滴血,可是目光鄙夷:「你以為尊重是打出來的嗎?」

  難道不是嗎?韋行手握劍柄,咦,難道手底下這些個人尊重他不是因為他手裡這把劍打遍天下敵手很少?難道還能因為他一身正氣兩袖清風?韋行還是第一次遭遇他手裡的劍打不掉的鄙夷目光,一般說來,最簡單的辦法是用他手裡劍把那顆有著鄙夷目光的大頭切下來。簡單,可行性高,有效。可是對韋帥望無疑不能這樣做,而且即使他在韋帥望面前展露蓋世武功,切,韋帥望見過的蓋世武功多了,簡直比養豬場的豬還多,一點不希奇,所以,一點也產生不了敬意。

  韋行稍稍覺得有點興趣:「那麼,你所謂的尊重,是什麼樣的呢?是否,你以後就不會這樣同我撞嘴了?」那倒真是個讓人嚮往的前景呢。

  帥望遲疑一下:「不能吧,我頂撞韓叔叔的次數比頂撞你多多了,可是我尊重韓叔叔,比——,這個,沒有必然聯繫吧?」

  韋行暴怒:「你不用象尊重你韓叔叔那樣尊重我,我消受不了。」帥望輕聲:「放心,永無可能!」

  永無可能,這四個字怎麼這麼傷人啊?饒是韋行心如鐵石,也著了火般地灼痛起來,他媽的,永無可能!

  如果不是他不喜歡韋帥望停下來休息,他非把韋帥望打個皮開肉綻動彈不得不可。再說,因為韋帥望說永無可能,而打他,傳出去,好像他很在意韋帥望說的永無可能的那件事似的。

  韋行對自己說:「我才不在乎!」

  他咬著牙:「帥望,從現在開始,不許停下來,不許離開你現在站的地方超過一米,不許吃飯不許喝水,不許慢下來,你給我一刻不停地練這一招直到明天的太陽升起來!」

  回頭叫田際:「如果他昏倒了,馬上叫醒他!如果他有任何一樣違背,我就挖出你的一隻眼睛,另一隻,留著下次用。」田際目瞪口呆,心說,大爺,這事同我沒關係啊!

  韋行轉身就走,帥望輕輕抹去嘴角的血,懊惱,我又把事辦砸,我為什麼要說永無可能,我明明可以忍住不說,我明明應該忍住不說。怎麼就說出來了呢?
你需要登入後才可以回覆 登入 | 註冊會員

本版積分規則

taiwan3235

LV:6 爵士

追蹤
  • 14

    主題

  • 2837

    回文

  • 1

    粉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