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統武俠] 韋帥望系列 作者:晴川 (連載中)

taiwan3235 2008-9-14 14:09:52 發表於 武俠仙俠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280 28991
taiwan3235 發表於 2008-9-14 14:19
韋帥望的江湖 卷一 童年韋帥望的江湖
第20章 帳單來了
  
韓青與韋帥望都知道關於韋帥望與他父親的關係是不可碰觸的話題。

  因為韋帥望在韓青面前是一個誠實的孩子,只要韓青向他請教他對他父親的觀感,韋帥望就會實話實話,他認為他父親是個混帳王八蛋,而韓青的勸說與解釋無法改變韋帥望的看法,甚至韓青的憤怒與一記耳光也不能讓韋帥望隱瞞他對他父親的看法。當然帥望知道韓青不高興,只要韓青不提,他絕不會自己提,他不會主動說希望他父親去死,可是如果韓青非問不可,他的回答永遠是:「我希望他去死!如果能夠,最好去死一萬次!」

  韓青對韋帥望的態度感到不安。他教給韋帥望的功夫會不會有一天導致他最好的朋友兄弟的死亡呢?韓青要求韋帥望答應:「不要同你父親動手!」

  韋帥望回答:「只要他不先向我動手。」這種承諾等於放屁。

  韓青的臉色鐵青,韋帥望回答:「好吧,只要他不是要打死我,或者,重傷我。這還不夠嗎?孟子都說小棒則受,大棒則走,你不是要我等著被活活打死吧。」

  韓青只得對此表示滿意了,韋帥望也很滿意,啊哼,我只說我不動手,我可沒說……!

  韓青當然也知道,如果韋帥望真的想挑逗韋行動手,那簡直——沒有更容易做的事了。韋帥望天生擅長這個。

  農曆年時,韋行會回來,這個地方,雖然並不是家,但他生活多年了,在這個世界上他已沒有別的家,對於這個冷酷卻給了他財富與榮耀的地方,對於這個有他的兄弟與朋友的地方,韋行願意假裝這裡是他的家。

  訴職報告時,照例要領受冷秋的諷刺:「辛苦了,你這一年把我們幾年的努力全毀了,一定累壞了吧?」韋行不敢回罵,也不願做個誠驚誠恐的樣子,只得沉默。

  韓青倒是瞪了冷秋一眼,他本人不介意領受冷秋的諷刺與幽默,可是韋行明顯不是一個能容忍別人拿他來幽默的人。冷秋笑了:「好了好了,你們掌門滿意就好。」

  韓青道:「如果有不當的地方,都是我主意,師父指教我就是了。」

  冷秋笑道:「不敢不敢,韓掌門的主意一定都是好的,就算是不好的,也一定是充滿了善良的意願與仁義道德的,以德治國,遠近鹹服,我安敢有異。」韓青笑:「真有那麼好?」

  冷秋道:「好,好得不得了,為了弘揚你的精神與主義,我不久還打算吃齋念佛呢。」韓青笑:「吃齋對身體有好處,如果師父有這個打算,弟子一定陪著。」

  冷秋笑:「你就跟我一句一句頂吧。」韓青笑道:「我招惹師父生氣,師父下次找到機會,狠狠打一頓出氣就是了。」冷秋道:「是啊,出氣的機會多的是。」

  一句一句混著,生把諷刺韋行的精神頭給耗盡了,說說笑笑,時間就過去了。

  韋行好容易與韓青出得門來,一離開冷秋能聽到的地方,韋行就咬牙著:「這老狗!」韓青責備地看著韋行,心裡想的卻是韋帥望同韋行多少真有點父子緣份,你看他們罵人的話與神態,簡直就是親父子嘛。

  韓青現在是三層夾心餅乾中間的兩層的餡,攔著冷秋韋行,再攔著韋行與韋帥望,韓青想,如果我不存在的話,會怎麼樣?也沒能怎麼樣,冷家那種弟子殺掉師父殺掉父親然後成為一代掌門的事也多了,冷秋不也是殺掉自己的父親才成的冷家掌門嗎?生生死死,勝者為王,是冷家的常態,自韓青做了掌門,已多日沒發生過血案,這種異常狀態來之不易。所以,再難做的夾心,也只得做下去。

  回到住所,韋帥望又不見了,韋行臉色不好看,韓青只得陪笑:「小孩子貪玩忘了吃飯也是常事。」韋行沉著臉,心說,這種常事,如果我在,是絕對不允許發生的。

  韓青回頭向翠七使個眼角,意思是,你快給我找回韋帥望來。

  翠七愣了愣,怯怯地:「韋帥望聽說他父親回來了,就跑了,我攔不住他,他一定藏起來了,別讓我去找他了,我找不到。」韓青絕倒,韋行的臉上氣得蒙了一層黑氣。

  冷秋笑咪咪地對著房頂上罵道:「給我滾下來吧。」韋帥望哈哈笑著,湊趣從房頂一路滾下來,直滾落到冷秋懷裡,冷秋罵:「下次不接,我看看人肉餅什麼樣。」

  韋帥望大笑,咚地一聲大字形倒在地上:「就這樣!」冷秋也被他逗笑了,笑問:「你最近沒事就跑到我這兒偷聽,是什麼意思啊?」

  韋帥望不好意思地笑:「你都知道啊,我就是覺得這裡偷聽到的內容比較精彩嘛。」冷秋笑一聲:「是不是上次偷聽,沒聽到你父親是誰啊?我故意小聲的。」

  韋帥望斜他一眼,一臉不滿,轉身要走。冷秋道:「回來。」韋帥望雖然頑皮,倒也知道,冷家有些人的話,是不能不聽的,他轉回來,就差用眼光殺掉冷秋了。

  冷秋道:「別以為誰都像你韓叔叔那麼好欺負,你偷聽他說話,還敢拿偷聽來的話質問他!他怎麼不打斷你的腿讓你長長記性?」韋帥望一臉「關你屁事」,可是倒也不敢放肆。

  冷秋道:「你不過仗著他愛護你,我看他不是愛護你,簡直是寵著你,可你也要知道,人家越對你好,你越要為人家考慮,而不是恃寵而驕,韋帥望,別讓你韓叔叔難做。他對你沒有任何過份要求,所以,你不為他考慮,至少也要聽話吧?你躲到這裡來,是想讓你父親覺得韓叔叔沒教過你禮貌嗎?還有,那個希望他只收你一個為徒的話,你給我少提!」

  帥望頭一次被人罵得這樣羞愧,他從來沒覺得自己做錯過,就算錯了,也不該被罵,因為他是一個聽得懂道理的人,可是這一次他確實在給他韓叔叔難堪,對韓青居然有自己的兒子的反應也確實是不正確的,小傢伙第一次被人罵得啞口無言。

  韋帥望沉默,紅了眼圈。冷秋擅長把人罵哭,但是沒有耐心去哄孩子,所以立刻道:「我有一封信,你拿給你父親,別在我這兒哭!」韋帥望接過信,轉身回家。

  韓青看到韋帥望韋小祖宗居然自己回轉來,那驚喜真是非同小可,連韋行也面色稍和:「如果你忘了吃飯時間,就不要回來吃飯了!」韋帥望沉默,然後把冷秋的信交給韋行。

  韋行駭異地打開一看,裡面是一份長長的單子,某日某物,損壞程度如何,價值多少銀子,建議索賠多少銀子。一排排整齊地列著,直列了兩頁整,最後合計金額是七千二百五十三兩銀子,韋行怪叫一聲:「這是什麼意思!?」

  韓青接過一看,開始也不明白,等看到極品牡丹葛巾紫一朵時,猛地想起來韋帥望曾拿著一朵紫色牡丹插在瓶裡給他放在案頭做裝飾,韓青手發開始發抖,七千多兩銀子啊!這不是真的吧?難道韋帥望這些日子去冷秋園子裡玩兩趟,就損壞了這麼多東西?這這這!!!居然還包括地窖裡用藏冰養著的天山雪蓮半朵!半朵?他又是怎麼進去的?

  韓青擦擦汗:「這個,一定是給錯了,應該是給我的。」說著要收起來。韋行疑惑:「給你的,這是什麼東西?」

  韓青賠笑:「可能是,嗯,要買的東西吧,或者,嗯,那個帳單什麼的。」

  韋行見韓青笑得這麼難看,更加疑惑了,一把搶過去,再看,疑惑地:「給你的帳單?你拿孔雀翎與天堂鳥蛋做什麼?還有,這個蜜餞兩壇,為什麼要向你要錢?咦,鶴腿骨折的治療費!正殿上十塊金黃色硫璃瓦!紅色雕漆柱的漆工!!園子裡養金魚的薄胎青花大瓷缸!!!這這這!!??」這不是全部,這只是其中幾項不可能算到韓青頭的項目,其餘的什麼藥材果實之類,韓青有可能用得著的,韋行當然沒啥疑問。可冷秋園子裡的修理費絕對沒有要韓青掏的道理啊!

  韋帥望在一邊,一邊聽著他們說話,一邊開始心裡頭發毛,咦,原來冷秋知道是他摘了他的牡丹花,是他跑到地窖裡嘗嘗天山雪蓮什麼味,吃了一半剩下一半不好吃他扔了,居然只算他一半的價,真是童叟無欺啊!他拔的孔雀翎,他掏的鳥蛋,他打斷的鶴腿,他偷吃掉的蜜餞,他踩碎的硫璃瓦,他在上面畫了一條狗的紅漆柱,他學司馬光砸缸砸碎的金魚缸!!!

  韋行猛地暴喝一聲:「韋帥望!!!!!你幹的好事!!!!」再笨他也搞明白這是怎麼回事了!
taiwan3235 發表於 2008-9-14 14:20
韋帥望的江湖 卷一 童年韋帥望的江湖

第21章 抓到你

  如果不是韓青攔著,韋行一定打爛韋帥望的皮。七千多兩銀子啊!韋行雖然不是賠不起,可是這種賠法!!!

  冷秋接過銀子還微笑著說:「房子舊了,哪天韋小爺高興過來拆房吧!」韋行鼻子氣歪了,這口惡氣啊!

  可是韓青那哪是攔啊,簡直就是苦苦哀求加上差點動武,軟硬兼施,不讓韋行碰他兒子一下,韋行這口氣憋得臉鐵青,胸口生痛。如果不是韓青看的緊,他把韋帥望煮了吃的心都有。

  而韋帥望得到唯一教訓就是冷秋真是一個超陰險的人!韋帥望被罰跪在院子裡,寒風蕭蕭,飛雪飄零,韓青給他加件袍子,韋帥望咧咧嘴:「痛,腿痛。」

  韓青苦笑:「帥望,我可是說過,不要到你師爺園子裡搗蛋?」韋帥望咬牙切齒地:「那個卑鄙下流陰險的傢伙!」

  韓青怒瞪他一眼:「難道那些不是你幹的?你再辱及師長,下次你父親要打時,我就不攔了。」韋帥望可憐巴巴地:「又沒有人說過那些東西那麼貴啊!」

  韓青歎息一聲:「這不是貴賤的問題!」韋帥望道:「要是只值七個銅板,你還會讓我跪著嗎?」韓青苦笑,怎麼就說不過小小韋帥望呢?:「好好好,韋帥望,我服了你了。」

  韋帥望泣聲道:「你服了我有什麼用啊,放我起來啊。」韓青沉默一會兒,笑:「說不過你,罰你多跪二刻鐘。」韋帥望慘叫:「喂,言者無罪,言論自由。」

  韓青笑,眨眨眼。

  第二天,韓青要韋帥望演練那套冷家劍給韋行看,這一次帥望不敢說自己不是耍猴的,而且面色惶惶。韓青笑,把大手放到帥望脖後,捏捏帥望的脖子:「小子,別老鼠見了貓似的。」

  帥望回頭笑答:「他就是我的天敵啊。」韓青笑,用力捏帥望一下,提醒他韋行就在不遠處,別找不自在。帥望笑,躲在韓青身後,做老鼠見貓狀。

  韓青把他揪出來:「胡鬧,這下子你又不怕了。」帥望道:「你總不會眼見我被活活打死。」韓青揚眉,點點頭:「說得是,你儘管惹事去吧。」

  帥望想了想,覺得自己身上皮子不癢,還是算了吧。說話間,韋行已過來,上下打量帥望一通,哼一聲:「站沒站相。」

  韋帥望敢怒不敢言,肚子嘰哩咕嚕哇啦一通,卻不敢出聲,對付韓青的好口材也使不出來了。

  韋行道:「站好,別靠在你韓叔叔身上,挺起胸來,別歪著肩膀,兩隻腳都放在地上,你要是喜歡單腳著地,我給打折了多餘的那條。」

  韋帥望從一隻毛毛蟲樣,迅速地變成了一顆松般地,韓青失笑:「咦,帥望你這樣站著顯得高了不少。」

  韋帥望看了韓青一眼,無言無表情地用眼睛打信號:「你等著,等這隻貓走的,我再同你說。」

  韋行冷冷地:「不許跑,不許爬樹,不許拖著腳走路,不許磨磨蹭蹭,你給我用正常的樣子,走到校場上去,好好練完半個時辰,我同你韓叔叔,半個時辰後過去。」

  提起練劍的事,帥望再一次出汗,唯唯答應:「是。」韋行怒道:「沒吃飯嗎?」帥望向韓青求救,一個人討厭另一個人,真是,聽他呼吸都能挑出毛病來,救命救命!

  韓青拍拍韋行的肩,溫和地:「行了,教訓兒子不是一日兩日的事。」韋行怒目道:「滾吧!」

  韋帥望轉身欲滾,想了想,不敢輕易亂滾,忽然間一下子不知道正常地走路是怎麼個走法,先抬手臂還是先邁步?一時冷汗直流,好容易決定先邁出左腳,結果「卟嗵」一聲,一屁股滑倒在地上。原來冰天雪地的冷家實在是不太適合正常走路。好在韓青笑一聲,把韋行拉走,韋帥望才得以用他習慣的「正常」走法,一路滑到校場去。

  一邊滑一邊想,正常走路是怎麼個走法呢?韓青問韋行:「長公主今年多大了?」韋行道:「十歲左右,我這裡有一幅她的畫像,送給你吧。」

  韓青苦笑:「難為你想得周到。」韋行道:「天下女子都一樣,韓青,你何苦。」韓青輕輕拍拍韋行的手:「咱們大哥不說二哥。」

  韋行被韓青的溫和諷刺氣得瞪眼,嘴裡喃喃:「她不過長得好些!」韓青一笑,歎息:「是啊。」

  是啊是啊,她們都是,不過長得好些,活色生香的,一樣的哀傷表情,在她們臉上怎麼就那麼動人,一樣的微笑,怎麼她們就笑得那麼好看,好看得讓人情不自禁地討她們高興,好讓她們一笑再笑。

  嗚,也不知是男人淺薄還是女人淺薄,或者愛情本身淺薄,或者愛是極之荒唐的一件事。韋行一拍桌子:「以後再同你說,我去看帥望練武!」

  韓青有點擔心,怕韋帥望不知韋行提前過去,若正在校場上耍寶,又被韋行抓個正著。急忙也要跟過去,偏生此時,冷家人上來請教事情,韓青只得憂心勿勿地看著韋行離去。

  韋行當然不懷好意,他兒子害他賠了七千多兩銀子,他被韓青嚴看死守了好幾天,這下子有這樣大好的機會,他還不趕緊利用?

  韋行以他一慣的,堅定挺拔的步伐走到校場,在白雪皚皚的校場上,只看到白茫茫大地真乾淨,校場上竟連個腳印也沒有,韋帥望,你這下子可被我抓到了!

  抓到了把柄,可也得抓到人才行,這混帳小子倒底是跑到哪兒去了呢?親愛的你在哪裡?等我抓到你,我剝了你的皮!

  一望無際的雪白,可以一目瞭然,韋帥望不是跑了,而是根本就沒來。韋行原路返回,尋找韋帥望的足跡。

  韋帥望並不難找,他可能是去小校場的路上看到,遠處高坡上的雪落得均勻,又被人踩得堅硬雪亮,所以特意爬上去,打算從半山坡上滑下來玩,只滑一次,晚到校場一會兒沒人會發覺的,可是帥望的運氣不好,如果他直接去校場就什麼樣也沒有了。

  遠遠地,看到韋帥望小小的身影蹲在雪地上,韋行緩緩走過去。小傢伙在幹什麼?
taiwan3235 發表於 2008-9-14 14:21
韋帥望的江湖 卷一 童年韋帥望的江湖

第22章 救了一個人

  地上躺著一個小人。大約十來歲的一下男孩兒,面色青紫,人已僵直。韋帥望正不住地向那男孩兒口中哈氣,並用手按那孩子的胸部,這些動作表明,那男孩兒已無呼吸心跳。

  韋行歎口氣,有點發愁,打他還是不打他呢?他倒是在救人,不過是個救一個死人。韋行只得咳一聲:「據我看來,他已經死了!」

  如果韋行看到此時韋帥望撇著嘴的鄙夷表情,韋帥望這次非再挨一頓暴打不可,可是韋行在帥望背後,看不到韋帥望的表情,只能看到韋帥望倔犟的背影,那個小孩子不出聲,堅持要救活那個看起來已經是一塊冰的孩子。

  韋行因為預計自己要打韋帥望一頓,所以已經準備好一條鞭子,可是目前的情形似乎不是十分適合使用,他總要給韓掌門一個可以接受的理由。韋行只得站在那兒等了一會兒。

  韋帥望的不懈努力看來似乎毫無效果,他自己也因為嘴唇不斷接觸那冰冷的死人一樣的嘴巴而感到噁心恐懼,堅持要救一個死人,是需要勇氣的,冰天雪地地,不斷地用嘴去觸一個死人的嘴,堅持不懈,不是一件容易事。

  可是韋行顯然沒想到這一點,他只是覺得自己等得太久了,他說:「夠了,韋帥望!」

  不,韋帥望不想夠了,首先他不喜歡自己以後追問自己:「是否當日若我盡力,那個人就不會死。」其次,他雖然很怕他父親,可是他在任何時候都希望能證明是韋行錯了而不是他自己錯了。

  所以他一直在狼狽地痛苦地堅持。越到後來越是欲罷不能。韋行斷喝一聲:「夠了!別再干蠢事了!」

  這句話讓韋帥望不得不再堅持下去,他要證明自己沒有做蠢事,不是一個蠢人一個可笑的人一個笨蛋。

  雖然他按壓那人的心臟的手法越來越重,就快變成捶打,大冷的天,額上全是冷汗,十個指頭在寒風中又分外的刺痛。等怒了的韋行終於一鞭子抽了下去。

  帥望身子向前一撲,痛得眼前閃出一道金光來。很痛,不過韋帥望還忍得住,在忍痛這方面韋帥望現在已經很有經驗了。

  讓他忍不住的是,那個凍僵的孩子一動不動,他努力毫無結果,韋帥望才六歲,過了這個年不過八虛歲,讓他面臨一個孩子的死亡,做出繼續救他還是放棄他,讓他去死這樣的決定真是太難了。即使以他在冷良處學到的醫學知識,他判斷這個孩子確實已經死了,他也不敢相信自己的判斷,把懷裡的這個孩子放到雪地上,宣告他的死亡。

  他不能做這個決定,他又確實已經喪失信心。

  對死亡的恐懼讓他想逃離,可是他又做不到把一個四肢還柔軟的人扔在雪地裡不管,韋帥望的性子裡,有一點軟弱的地方,他不喜歡判決別人的死亡。那會讓他做噩夢。

  帥望快哭了。然後背上又挨了一鞭子,韋帥望咬緊牙咬得牙齒咯咯響,再一次堅信,他恨韋行,並且永遠不會原諒他!

  這時韋帥望做了一個決定,他解開那孩子的衣服,再解開自己的衣服,把那個孩子抱在懷裡希望能使那孩子恢復正常溫度。韋行立刻笑出來:「呵,你用火烤他,他也是屍體。」

  嘲笑,他本可以伸手幫他,可是只是嘲笑,他本可以幫他的——就像在那個深夜裡,他把他留在漆黑的森林裡,他沒有救他的媽媽也沒有幫他。

  韋帥望輕聲地勸告那具屍體:「請你活過來,我不喜歡看見死人,我不喜歡看見死人,我最恨有人死在我面前,你給我活過來!」

  沒有動靜,韋帥望不能抱著一個沒有動靜的人到天荒地老去,而韋行已經受夠了這個孩子奇怪的固執,他低喝:「韋帥望!你沒聽到我說話?」

  後背再一次挨鞭子,像火在燒,疼痛就像一隻蟲子,啃嚙著他的那點小堅持,韋帥望不是英雄好漢,早在他第一次挨揍時就已證明了他不是英雄好漢,他不是可以咬牙關一聲不吭的那種奇異兒童,他會慘叫哀求,因為痛不可忍而放棄尊嚴。

  帥望抱著那孩子,伸手探他的脈搏,沒有,這麼久沒有心跳沒有呼吸,他應該已經死了,韋帥望所做的,不過是他父親口中的蠢事,他不是一個救人的英雄。

  又一鞭打在背上,帥望落下眼淚。還是,救不到這個人。就算他是華佗在世,也救不到死在他面前的人,一次又一次。

  既然如何,這些人為什麼要出現在他面前?幹什麼不到別處去死,去死得遠遠的,別讓他看到。韋行火了:「韋帥望,你馬上給我站起來,否則,我剝了你的皮!」

  帥望哭了,不得不承認失敗。他鬆開手,站起身,低頭看著那個死人,面色蒼白的死人,八九歲大孩子的,一動不動,就像他剛看到他的樣子,韋帥望的努力沒讓他有任何改變。

  韋行到此時,多少也明白,對於一個這麼小的孩子來說,親眼見到凍死的人,親手搶過一個救不活的人,是一件頗為震撼的事,所以,他輕輕晃晃他的鞭子,沒有再打,只是說:「走吧。」

  韋帥望忽然暴怒了,他怒叫一聲,跳起來,狠狠地踢向那個凍僵了的人,一次又一次,一邊踢一邊狂叫:「去死去死去死!」韋行不得不韋帥望拎起來,怒喝:「韋帥望!」

  韋帥望怒瞪韋行,就在這時,聽到咳嗽聲,不是韋行也不是韋帥望在咳嗽,雪地裡半沒有別的人,韋行低下頭,看到雪地裡衣衫不整的那個孩子正在緩緩地緩緩地移動手腳,翻了個身,再次昏迷了。韋行不得不說:「媽的!」真他媽的詭異!帥望掙開韋行的手,撲了過去,把那孩子拎起來搖晃:「醒醒!」那孩子沒有動,但是,他確實在呼吸。

  小帥望背起比自己大半個頭的那個孩子,踉蹌著,在雪地裡拖著沉重的腳步一點一點向韓青處挪去。

  韋行看著那個小小背影在雪地裡慢慢移動,發現這一次又被韋帥望逃掉,不過不知為什麼,他覺得好笑,可是笑容中又有一點慘淡。樹枝上都壓著雪。

  空氣凜冽,韋行不想跟過去瞻仰韋帥望的光輝形象,所以,他在雪地裡慢慢散步,看看遠山,看看冬天的冷冷的藍色天空,他長長出一口氣,施施的孩子,倒底是施施的孩子
taiwan3235 發表於 2008-9-14 14:21
韋帥望的江湖 卷一 童年韋帥望的江湖
第23章 恩人在上
  韓青正與冷家人交涉,看到小小的帥望半背半拖著個比他高半頭的孩子踉蹌進門,他忙過去,接過那孩子,發現這小孩兒雙手雙腳都凍傷,可是仍然呼吸,忙吩咐人點火升溫。一邊問帥望:「怎麼回事?」

  帥望喘著氣:「在校場邊上的坡上看到的,他倒在那兒,沒有呼吸心跳,他活過來了是不是?韓叔叔?」

  韓青看了帥望一眼,小傢伙一臉汗水,這大冷的天,他點點頭:「帥望,做得好。」不過,解開衣服,那孩子胸前全是淤傷,韓青微微有點不解:「帥望,你用了很大力氣啊。」

  帥望的臉一下紅了:「他總不醒總不醒,後來我急了,踢了他兩腳,他就醒了。」

  韓青被悶倒,咳咳,這可真是,讓他說什麼好呢?聽說有人按壓心臟時會把病人肋骨壓斷,情形大約與韋帥望類似吧。

  韓青運功為那孩子療傷,屋裡熱起來,帥望脫下衣服,探頭:「還沒醒?你得加把勁啊!」韓青溫和地罵:「快滾到一邊歇著去吧。」

  然後看到帥望背上的血跡,韓青微微愣了一下,想了想,問帥望:「遇到你父親了?」

  帥望這才又覺得痛,只要提起韋行來,韋帥望就會覺得後背痛,他哎喲一聲,伸手按自己的後背,倒吸一口氣:「可不是,那狗——嗯,遇到他了。」

  帥望不想再惹韓青生氣,不過韓青明白他的意思,韓青苦笑:「他沒叫你去校場嗎?」韋帥望怒道:「叫了好幾遍,我要聽他的,這人就死定了。」韓青點點頭。

  他可以想像,小小的韋帥望在救人,一個小孩子想救另一個小孩子的命,得到的不是鼓勵而是威脅與鞭子。

  韓青看了帥望一眼,是什麼令這個孩子這樣擇善固執?他喜歡帥望,他愛這個孩子,可他從來沒想過韋帥望是一個勇敢的堅強的願意自我犧牲的人,怎麼可能?小傢伙是可愛,可是他一向表現出來的品格裡,好像絕無捨已為人的意思,他一向是舍人為已的時候比較多。

  韋帥望自韓青眼中看到一個意外的讚賞目光,他愣了愣,然後不好意思地笑了,他是有一點善良,他不喜歡看見死人,不過還有相當大一部份的原因是,他故意同他父親做對,呵呵,那就不必同他韓叔叔提了。

  韋帥望過去,身子貼在韓青背上,手摟住韓青脖子上,摟了一下,不等韓青抗議,他已經一笑離開,讓韓叔叔慢慢救人吧,他可要玩去了。

  韓青叫他:「帥望,背上的傷要上藥。」韋帥望已在門外北風聲中不見蹤影。韓青笑了。這個小傢伙。

  不論如何,韋行容許韋帥望把救人進行到底,而韋帥望也沒說出做出讓韋行大打出手的事來,韓青認為韋家父子的關係總的說來在向好的方面發展,他對兩人的未來發展充滿了良好的願望。

  治療進行了很久,久到韓青覺得韋帥望居然能把這個孩子救活真是一個奇跡的地步,可是那個孩子倒底還是醒了。

  韋帥望中午回家吃飯時,韓青剛剛停止治療,那孩子還沒有醒,韋帥望大奇:「咦,還不醒,再不醒扔你出去。」過去就捏住那孩子鼻子。

  韓青大驚,急忙救下那孩子的可憐鼻子,剛要訓叱,那孩子就醒了。

  小傢伙睜開眼,立刻被帥望猛地伸過來的小臉嚇了一跳,瞪大眼睛,韓青輕輕把帥望拎到後面去,微笑道:「別怕,你昏倒在雪地裡,是帥望把你帶回來。」

  那孩子眼睛四望,半晌,沙啞地問:「這兒,是冷家嗎?」韓青點點頭。那孩子說:「我找韓掌門。」韓青榮幸地:「我就是,你找我?」

  那孩子微微一愣,然後淚如雨下:「韓掌門,媽媽叫我來找你!」韓青問:「令堂是……」那孩子哭道:「我媽媽是桑扶蘭,我叫桑成。」韓青哦了一聲問:「令堂還好嗎?」

  桑成道:「我媽媽死了!」韓青大吃一驚:「什麼時候?怎麼回事?」

  桑成哭道:「前天夜裡,我正睡著,忽然被媽媽抱起來,我不敢出聲,然後媽媽把我放到井裡,讓我找韓掌門,我聽到他們走遠了,爬上來,看見媽媽已經死了。」

  韓青問:「可看見是什麼樣的人?」桑成搖頭,韓青問:「他們說過些什麼?」桑成想了一會兒:「他們說,誰與他們做對,一定會死。」韓青問:「還有嗎?」

  桑成流淚,韓青伸手拍拍他:「好了,你好好休息,我會調查這件事。」轉過頭來看帥望:「咦,你的衣服還沒換?帥望,你就這麼玩去了?」

  韋帥望笑道:「有人送了師爺兩隻小雪狐,可好看了。」韓青大驚:「你沒有搗蛋吧?」沒把雪狐尾巴揪下來準備給韓叔叔當春節禮物吧?你韓叔叔可不想要那麼貴的禮物。

  帥望不悅:「真是的,我只是看看抱抱。」「抱抱?」韓青不解:「雪狐肯讓你抱嗎?」帥望笑瞇瞇地:「我餵他吃了一點蒙汗藥!」

  韓青呻吟一聲:「帥望!」韓青按著頭,歎息:「有沒有剩的?我也想吃一點。」帥望熱情地:「有有,還有好多呢。」

  韓青伸手搜身:「統統沒收,韋帥望,我再看你弄這些東西,籐條伺候!」韋帥望還有意見,不過剛張嘴,就被韓青怒叱:「閉嘴!」

  韓青給帥望換衣服,脫下衣服時發現衣服已被血粘在身上,韋帥望慘叫不止,韓青恨得咬牙切齒:「現在知道痛了?」本想一把扯下來,教訓一下小混蛋,可是韓叔叔怎麼下得了手,只得用藥水浸著,一點點剝下來。

  帥望見床上躺著的那個小子正瞪大了眼睛盯著他,立刻賣好道:「看,為了救你,被人打的。」

  桑成實在不明白,救他的命與那個一點點大的小孩子挨打有什麼關係,可是既然韓掌門說那個小孩兒是救他命的恩人,那麼,就是恩人吧,既然恩人說了是為他挨的打,那麼,桑成就只得結結巴巴地:「對,對,對不起。」

  韋帥望高興地發現自己救了一個很老實很懂事很明白感恩的的傢伙,那感覺真是好,他興高采烈地,很有氣概地站過去:「我是你的救命恩人,以後你要聽我的!」

  桑成覺得這話頭好像有點不對,可是他又不敢答不,只得愣愣地望著韋帥望,眼看著韓掌門在韋帥望的頭上狠狠鑿了幾個爆栗,並怒罵:「放屁!」

  韓青擔心地看看桑成,心想,你可別聽他的,這屋子再也容下第二個韋帥望了,想到這個桑成同韋帥望一樣在屋裡煉藥採花拆房,韓青眼前差點冒出金星來,可是再看桑成目瞪口呆的表情,韓青覺得這個新來的小傢伙可能不會有韋帥望那麼機靈,笨一點的人動作慢點,搗什麼蛋至少比較來得及阻止,勉強放下點心來,回頭吩咐:「千萬別同韋帥望一樣,你年長,要懂事,替我管著這混小子一點。」

  桑成看看韓青看看韋帥望,心想,要是你都管不了他,我哪敢管我的救命恩人啊。
taiwan3235 發表於 2008-9-14 14:22
韋帥望的江湖 卷一 童年韋帥望的江湖
第24章 藥翻你

  桑成的手腳有凍傷,但是並不妨礙他進行深入的觀察與思考。韓青先是安排桑成與帥望住在一起,讓翠七睡到外間去,韋帥望瞪大了眼睛,然後驚問:「那誰照顧我?」

  韓青想了想:「你已經七歲了,可以自己照顧自己,不過,你說的對,桑成起來不方便,還是讓翠七睡這裡照顧桑成,帥望,你先在外間睡幾天。」韋帥望的臉,像吞了口狗屎般。

  韓青笑問:「怎麼了?救人英雄。」韋帥望只得嚥下這口狗屎,一聲不吭,搬到外間,然後問韓青:「他要在這兒住多久?」韓青想了想:「帥望,你是不是應該有個小夥伴?」

  韋帥望目瞪口呆,呆了一會兒,大怒:「不,我不要,這是我的房間,我的翠七,我的韓叔叔!」

  韓青揚起一邊眉毛,看著韋帥望,看得韋帥望心虛:「好吧好吧,如果是你兒子我還可以讓讓,可是這個小子,這個小子——!」

  韓青輕聲:「帥望,你的韓叔叔還是你的韓叔叔,你只是多了一個朋友。」韋帥望倔犟地:「我不需要朋友!」韓青道:「每個人都需要朋友。」

  韋帥望在肚子,已經罵了所有人的十八輩祖宗,並且發誓今生今世再也不亂呈英雄亂救人了。韓青看著韋帥望那鐵青色的小臉,拍拍帥望肩:「你是個好孩子,不會讓我失望。」

  韋帥望答:「屎。」韓青笑:「嗯?」韋帥望白他一眼:「是。」

  桑成一雙眼睛所見,那個救了他的小孩兒,同韓掌門態度親暱,而且明顯不情願同別人分享自己原本獨有的一切,他也隱隱聽見,那孩子大聲叫:「我的我的我的!」

  桑成微微有一點膽寒。

  第二天一早,韋帥望在外間被凍醒,睜開眼睛,發現自己獨居一室,然後想起自己被從自己住慣了的溫暖的離韓叔叔最近的屋子裡趕出來,天還沒有亮,窗外北風呼呼地吹,此情此景,不是沒有一點淒涼的。要趕走這淒涼,唯一的辦法,就是找個溫暖的地方,睡個回籠覺。

  韋帥望穿著睡衣跳下地,光著腳,咚咚咚地跑到他韓叔叔屋裡去,他打算鑽到韓叔叔的被窩裡,枕著韓叔叔的胳膊,窩在韓叔叔的懷裡,好好暖和暖和。

  一進屋,就覺得不一樣,冷清清的,原來被子已經整整齊齊疊好,韓青已不知去向,韋帥望大驚,從來他都是被韓青叫醒的,一睜開眼睛就看到韓青,從來想不到,跑到韓青屋裡會找不到韓青,韋帥望大驚之下,又冷又怒,光著腳跳到門口,大叫:「韓叔叔韓叔叔!」

  韓青從他以前住的西廂出來:「怎麼了?」看到韋帥望那身打扮不禁生氣:「你就穿這個起床了?」韋帥望凍得直抖,衝口而出怒道:「你在那兒幹什麼?」

  韓青道:「我看看你的小朋友的傷勢啊,你這是什麼態度?」雖然火,可是看到小傢伙發抖,還是過去把韋帥望抱起來,韋帥望萬分委屈地:「那屋子冷,我都被凍醒了!」

  韓青抱著手腳冰涼的韋帥望,想責備幾句,卻見韋帥望雙眼潤紅,一副隱忍的委屈表情,不禁有點詫異:「帥望,怎麼了?」

  帥望不出聲,抱住韓青的脖子,剛剛在屋裡找不到韓叔叔,好似預演了失去韓叔叔的一個場景,讓韋帥望剎那兒感受雙足落空之痛,如果有一天,他需要時,他找過來時,韓叔叔不在那裡等著他了,那是多麼悲哀。

  帥望緊緊地抱著韓青,他沒有哭,紅了眼睛,可是他忍著淚水,長大了,知道眼淚無用,也懂得眼淚可恥,可是他的緊緊的擁抱,還是讓韓青感受到一個小孩子的依戀與恐懼。

  韓青輕輕拍他後背:「帥望!你要做個堅強的男孩兒。」帥望輕聲:「堅強不會讓我不痛,堅強只是痛了不哭,韓叔叔,堅強沒有用。」

  桑成手上的凍傷藥塗了一半,面前的小瓶小罐不少,他也不敢動彈。然後看見韓青抱著用厚厚棉被裹著的韋帥望路過他的房門,被包在被子裡的韋帥望扯著韓青的耳朵,不知為何笑道:「豬!豬!」

  在桑成的知識裡,想不出什麼情況下晚輩可以這樣對師長說話,他只得得出一個結論,這個韋帥望是一個缺乏教養的小孩兒。

  可是韓掌門無論如何不像一個疏於管教,放縱子弟的長輩啊。

  片刻,韓青已回轉來,拿起桌上的消毒棉開始給桑成清洗傷口。傷口刺痛,桑成微微咬緊嘴唇,韓青抬頭,微笑鼓勵:「忍著點,馬上就好。」

  桑成點頭,沉默不語,韓青微笑,要是韋帥望,這會兒一定叫得驚天動地。桑成是好孩子。

  一隻手塗完藥,韋帥望已經蹦過來,猴子一般蹦到床上去,興興致勃勃地:「好玩,讓我試試好不好?」韓青道:「你敢動那些藥,我手給你打折!」

  韋帥望觸電般收回自己的手,悻悻地翻翻白眼韓青道:「真想幫忙,去倒杯溫水來,把桌上的紅色丸藥給桑成吃了。」

  韋帥望跳下去,倒了水來,捧到桑成嘴邊:「乖,張嘴,不苦,很好吃的。」

  桑成聽這小孩兒一副哄孩子的口氣,想笑,手上又痛,怕笑出來洩了這口氣,會哀叫出聲,只忍得臉通紅,韋帥望笑嘻嘻地:「喂,快喝,不然我捏著鼻子給你灌下去了,你要敢吐出來,我就再給你多灌一倍。」

  韓青忍無可忍笑了出來:「韋帥望,你別以為天底下的人都像你一樣!」

  桑成也忍不住笑了,敢情平日裡這位韋小爺是這樣吃藥的,笑完之後,痛勁也上來,桑成咧著嘴,倒吸一口氣,再一次咬牙。

  帥望這才發現上藥的過程大約是挺痛苦的,他替桑成咧咧嘴:「痛吧?痛你就哭,一哭他就不敢使勁修理你了。」

  咚的一聲,韋帥望的大頭挨了個大爆栗,桑成再一次失聲痛叫痛笑,他哭笑不得地把藥吃了,然後眼前開始模糊,聽到韋帥望在輕輕數數,數到十時,他眼前一黑,再無知覺了。

  桑成咚的一聲倒在床上,韓青大驚,抬頭見桑成面色如常好像沒什麼痛苦,一搭脈,平和安穩,知道桑成無恙。轉過頭看韋帥望洋洋自得,不禁大怒:「韋帥望!」

  韋帥望手舞足蹈:「好使好使!」韓青怒問:「你給他吃了什麼?」帥望笑道:「麻藥啊!我自己制的麻藥!」韓青氣得臉色鐵青:「你自己制的?你居然就敢拿來給人吃!」

  帥望眨眨眼:「我餵給兔子吃過,兔子好好的。我是好心啊,我看他滿痛的!」韓青被氣得啞口無言,轉頭叫翠七:「去拿籐條來!」

  帥望慘叫起來:「為什麼為什麼?哪有這種道理,給人解除痛苦難道錯了?」韓青怒道:「你用什麼制的麻藥?怎麼制的?拿藥單子來給我看看,你有沒有配錯份量?」

  帥望瞪著眼睛:「為什麼不信我?冷良配藥,又不見你這麼問!」韓青氣極:「一個方子十幾味藥,哪一味錯了都不得了,你你你!」竟敢未給藥監局批准,擅自進行人體試驗!

  桑成手上的藥汁,淌了下來,直滴在韓青腿上,韓青這才清醒一點:「你先給我滾出去,我上完藥再同你算帳!」韋帥望做個鬼臉,跑出門去。

  韓青給桑成上藥,這下子確實方便多了,也不必管這孩子痛不痛,只要徹底清理創口就可以了。上完藥,韓青把桑成放好,蓋上被子,出來找韋帥望算帳。

  韋帥望已經吃完飯,在外面玩,原來這搗蛋成習慣的孩子,根本沒把這件事當回事,韓青怒道:「韋帥望!」

  韋帥望笑著撲過來,已經看到韓青臉色不善,過來先抱住韓青腿,仰頭笑。韓青微微心軟,可是:「帥望,你最近同冷良學醫學得有點走火八魔!」韋帥望瞪大眼睛。

  韓青問:「醫書說過麻藥的藥效吧?如果劑量不對會發生什麼事?」帥望道:「會死人,所以我很小心……」韓青怒道:「很小心也不能拿來玩!」

  帥望怒道:「我是看見他痛!」韓青道:「你認為我不會考慮到這一點嗎?」韋帥望沉默一會兒:「我覺得不值得那麼痛。」韓青道:「我認為那點痛不值得冒生命危險!」

  韋帥望道:「那也只是學術觀點上的分歧,上升不到大是大非的地步!」

  韓青這下子愁苦了,天下所有的是與非都是學術觀點分歧,讓韋帥望一解釋,真是天下大同,四海之內皆朋友。而且,他原來不是要同韋帥望同學討論是否應該更人性化地關懷病人的疼痛問題,他原來想說的是什麼?韓青要好好想一想,才想起來:「麻藥非常危險,絕對不可能拿來玩,即使你用的劑量對,每個人的體質不同,也可能有生命危險!你不過是初學初制,竟然就敢拿別人來做試驗,韋帥望,你今天非要接受點教訓不可!你這種拿人命當草芥的行為,非受罰不可!」

  韋帥望目瞪口呆,然後看到韓青真的拿籐條來對付他,他大驚失色地,不知道該逃跑還是留在原地,或者像他父親要求的那樣,跪下等著。

  他最後選擇大聲抗議:「我沒有,我很小心!我沒有做錯,我是好心!」韓青道:「無論如何,你不能玩火!」帥望怒叫:「我沒有玩……」

  後背已挨了一記,韓青忘了韋帥望背上原來有傷,他沒怎麼用力,可是舊傷迸裂,帥望大叫一聲,痛得跳起來,反手摀住後背,轉過身來怒視韓青,後邊那個「火」字,被他吞下去了。韋帥望痛得兩眼冒火,在韓青看來,就是不遜了。

  這樣的憤恨表情,讓韓青沉下臉來,沉聲道:「轉過去!」韋帥望怒視韓青,恨恨地:「你這個臭……!」臭什麼,他可不敢再罵。

  韓青大怒,拉過韋帥望的手臂,讓他轉過身去,抬手就抽了下去。

  韋帥望咬著牙,硬是忍了這一下子,居然一聲沒吭,韓青微微詫異,帥望平時摔破點皮也會到他面前囉嗦抱怨,怎麼?難道這一下不痛?

  帥望雙手握緊,握得手臂顫抖,痛,傷口上被再打一鞭,怎麼會不痛,可是韋帥望怒了,他生氣。別以為他平時大呼小叫地,別以為他被韋行打得連連哀求,他就是一個軟弱的人,一個可以用鞭子來管教的人。韋帥望握緊拳頭冷笑:「你該換根更重的鞭子來。」

  韓青愣了,呃,更重的鞭子?半晌韓青問:「什麼?」韋帥望冷笑:「那樣才能讓我爬到你面前哭叫哀求,違心地認錯。」

  韓青氣啞了,抬手又給了他一下子,韋帥望被打得向前衝了半步,眼淚好像被震出來的一樣,「撲」地一下大量大量忍無可忍地湧出來。

  那淚水來得那樣突然,嚇住了韓青,韓青愣了,竟衝口而出:「怎麼?痛了?」

  不由自主,就放下籐條,一隻手按住帥望肩,要安慰這個倔犟的孩子,可是韋帥望的怒火還沒消,伸手推開韓青,轉身就跑,韓青叫了兩聲:「帥望!」

  韋帥望一路狂奔,任性地想:「我永遠永遠都不想再見你。」不過這個想法把他刺得更痛,如果永遠永遠不見韓青,那是一種什麼樣的痛。

  帥望跑到桃林深處,爬到樹頂上,窩成一團,痛哭。他堅定地認為:「我沒有錯我沒有錯我沒有錯!」
taiwan3235 發表於 2008-9-14 14:23
韋帥望的江湖 卷一 童年韋帥望的江湖
第25章 驚嚇療法

  韋行慢慢走到桃林裡,踏在雪地上,咯吱咯吱的聲音,在空曠的林子裡特別的響特別的孤單特別的淒涼。

  不知不覺來到林中,當年施施死的地方,他輕聲問自己:「我是不是沒有盡力?如果我不是轉身離去,是否不會是這樣的結局?」

  或許吧,可是韋行自己也知道,他是不可能做出別的選擇的,光是忍著自己一雙手不殺人,已經忍得很累很累了。

  別人看了,會責備,你為什麼不堅強,可是當事自己,卻已筋疲力盡,能不能再多做一點,有時候連自己也問自己,你能不能多做一點?可是在當時,卻是寧可死,也不願再努力了。

  遠遠地聽到嗚咽聲,韋行幾乎把「施施」兩字叫出口,可是,很快就分辨出那是個孩子的童音。

  韋行循聲,找到正在樹上趴著哭泣的韋帥望,身子一抽一抽的,哭得那麼傷心。韋行並沒覺得帥望可憐,有韓青那樣的人照顧,無論如何不能算可憐了,至於眼淚,誰的成長會缺少眼淚呢?

  他覺得有一點羨慕。那樣大聲,那樣任性,那樣放肆,那樣盡情地痛哭。

  韋行這一次沒有衝過去,大聲厲喝:「不許哭!」他站在那兒,發現自己心底其實有一個小小渴望,他渴望自己也能淚流滿面,大聲地委屈地嚎哭。

  可是,一個人偽裝堅強太久了,忍淚忍得太久了,連想痛哭,也做不到,許多次淚盈於眶,內心刺痛,甚至四肢酸軟,可是哭不出來。面孔已經僵硬,淚腺已經乾涸。

  唯一的表達,不過是木著面孔,沉默。韋行猶豫一下決定轉身離開。

  腳下的雪,發出輕輕的「咯吱」一聲,樹上的小帥望猛地抬起頭來,紅眼紅鼻與一張慘白的小臉,看到韋行,那張臉變得震驚而恐懼。韋行歎息一聲,招手讓帥望下來。

  帥望覺得禍不單行這話簡直是真理,他今天怎麼就這麼倒霉透了呢?韋行的聲音依舊冷冷地:「怎麼?誰給你委屈受了?」

  帥望不敢出聲,忽然間後背的傷也不那麼痛了,委屈也沒那麼大了,他左看看右看看,只希望能找個什麼理由,快快離開他父親眼前,回到韓叔叔身邊去。

  韋行喝道:「問你話呢!哭什麼?」

  韋帥望沉默不語,有一陣子他很想說個謊,比如說,想媽媽了,可是,死去的媽媽對他來說是很重要很神聖的人,拿來說謊是不對的。別的諸如摔了一跤,韋行看起來又不是那麼笨的人。

  韋行終於被惹火了:「啞巴了?是什麼就是什麼,你期期艾艾地幹什麼?做什麼見不得人的事了?!」

  那一邊冷秋剛出了門,就聽到自己徒弟在大聲訓叱,冷秋循聲而至,看見韋帥望就快要挨打了,他咳一聲:「很吵啊,韋行。」

  韋行這下子也覺得自己真是夠倒霉,又不能轉身就走,只得恭恭敬敬地:「師父!」冷秋問韋帥望:「我的雪狐呢?」韋帥望眨著眼睛:「哎,什麼雪狐?」

  冷秋道:「你拿什麼把我的雪狐藥死了?」韋帥望的臉變成了綠色:「死了?你說雪狐死了?」冷秋點點頭:「死了,看起來你是個富家子啊,上次賠的那些銀子不關痛癢。」

  韋帥望眼睛瞪得銅鈴大:「死了!怎麼死的?不可能!你嚇我!」

  冷秋走過來,摸摸韋帥望的頭:「你又跑不了一頓暴打了,我從沒見過像你這麼會搗蛋的孩子,在冷家,像你這麼淘氣,還沒被打死的孩子不多了。」韋帥望驚恐地呆在那兒,媽的,雪狐死了!不過是蒙汗藥啊,怎麼會死?難道是哪味藥放錯了?不可能!不可能,可是如果真的放錯了,那個孩子呢?那個叫桑成的呢?別死,千萬別死,如果你死了,我怕是真的再也見不到韓叔叔了。

  冷秋是想嚇嚇韋帥望,沒想到把韋帥望嚇得呆若木雞,他笑道:「雪狐也不值幾個錢,你爸爸賠得起,又不是藥死了人,不會要你償命的。」

  韋帥望不聽這個句還好,聽了這句安慰,頓時全身顫抖,「哇」地一聲放聲大哭了,一邊哭,一邊往回跑。

  這下輪到冷秋目瞪口呆了,咦,我說錯了什麼?轉過頭去看韋行,韋行有這麼大威力嗎?把小帥望嚇得全身顫抖面色鐵青,韋帥望一向是挺大膽的孩子啊。

  韋行也目瞪口呆,看著冷秋,心想,還是你夠狠,我打得他半死也沒見他哭成這樣啊,你幾句話就能把他嚇得嚎啕大哭,要不怎麼是師父呢!

  兩人對視一會兒,冷秋道:「沒事別跑這兒溜躂,風景好啊?人都死了,還憑弔什麼,有這股勁,往活人身上用吧。」韋行沉默。冷秋道:「快滾吧。」韋行躬身而退。

  如果桑成死了怎麼辦?韋帥望從來沒這麼怕過,嗚嗚嗚,殺人了,那不是殺人了嗎?完蛋了,如果殺了人,就再也不會得到原諒了。他可是很努力地做韓叔叔的乖寶寶的,如果——如果——韋帥望想也不敢想,會如果出什麼樣的可怕後果來,嗚嗚嗚,那後果一定比跟著韋行學武還還嚴重,韋帥望彷彿見到未來一片漆黑,連死的心都有了,不如也喝藥算了。

  打開門,韋帥望也哭夠了,也不敢哇哇叫了,一聽屋裡沒動靜,頓時心裡沒底,四處望望,沒有人,韋帥望直奔自己的房間,推開門,只見桑成雙目緊閉躺在床上,面色慘白毫無聲息,韋帥望再一次淚如雨下,手腳都不會動了,半晌才緩緩挪過去,低頭看平躺在床上的桑成,一隻手去探他鼻息,一對眼淚「叭嗒」就澆在桑成臉上,桑成睡得正香,本來夢見一桌子滿漢全席,正在思考先從甜點開始吃還是直接奔烤肉,忽然天降大雨,只見一桌美味順水流淌,急忙伸手抓住一盤子紅艷艷不知名的美食,正要看仔細時,真真切切地感覺到自己鼻子被人摀住了,原來小帥望此時已發現桑成不過是睡著了,頓時滿腔悲痛化為悲憤,心說我嚇得一嘴巴都是苦味,你倒睡得香,情不自禁地把手往下一按。桑成一驚而醒,掙開韋帥望的小手,驚駭憤怒地看著韋帥望,一邊心裡想著,我應該不管三七二十一,隨便抓點什麼吃了再說,一桌子的好菜啊!

  韋帥望抹一把眼淚,心裡這個窩火,再看桑成瞪著眼睛看他,立刻大怒:「看什麼看!你瞪我幹什麼?」

  桑成立刻清醒,夢裡的那桌子美味不是真的,面前這個小鬼可是如假包換的他的救命大恩人,立刻把自己臉上肌肉改成鬆弛狀態,喃喃地:「對不起,我嚇了一跳。」

  韋帥望心說,你那一跳跟我這一跳比起來,簡直算不得一跳,所以,他哼了一聲:「嚇一跳你還對不起,你是白癡啊!」

  桑成目瞪口呆地看著自己的大恩人,心想,別人的救命恩人,無論如何都會裝出一副道貌岸然的樣子來,可是救了他的這個小鬼,毫不掩飾地驕橫無禮,他為什麼這麼倒霉啊,會被這樣一個小鬼救到!可是這個小鬼一臉鼻涕眼淚又是怎麼回事?桑成還沒笨到以為韋帥望會為他擔心而哭成這個樣子。所以他只是瞪著韋帥望,滿面奇怪。

  韋帥望這一肚子氣:「你好沒好啊?」桑成看看自己的雙手:「還沒。」韋帥望問:「那現在還死不了吧?」

  桑成覺得韋帥望這問候語言真是夠奇怪啊,可是大恩人在上,也只得回答:「死,死不了啊。」

  韋帥望本來是找人吵架的,可是桑成實在老實沒脾氣得不得了,這一架竟是無從吵起,韋帥望運了幾次氣,最後還是覺得沒法無原無故無理由就捧一個蠢人。

  韓青正巧這時進來,看見兩個小孩子鬥雞似地對望,忙問一聲:「怎麼了?」韋帥望回頭看見韓青,又是委屈又是驚怕,竟眼圈一紅,落下淚來。

  韓青驚愕,帥望哭了?當然小帥望不是一個死不落淚的好漢,可是韋帥望皮得似個皮猴,豈是輕易能讓他落淚的?韓青驚道:「怎麼了?你不是一直哭到現在吧?」

  韋帥望頓時大哭,韓青早就後悔自己的教育方式太過粗暴,看見帥望哭得眼睛通紅,又覺得可憐可笑,把帥望抱起來,帥望立刻抱住韓青脖子,再一次以大分貝的哭嚎聲轟炸韓青。

  韓青苦笑:「帥望,你現在幾歲了?」韋帥望大哭:「我不管我不管我不管!」韓青道:「好了,是不是打得痛了?我忘了你背上有傷了,別傷心了。」

  韋帥望的大哭頓了一下子,然後漸漸小聲,可是眼淚卻流得更多更快,過了一會兒,韋帥望低下頭,無聲地抽咽,把韓青的衣服弄濕了一大片,韓青微笑:「怎麼了?知道錯了就行了,不用再哭了,帥望,這可不像你啊。」

  帥望悶著頭,哭夠了,小聲說:「師爺嚇我。」韓青一臉問號。帥望道:「師爺說雪狐死了。」韓青笑噴了:「你不是對自己的藥很有信心嗎?」

  韋帥望再一次氣得大哭:「壞人壞人壞人!他是我見過的最壞的人!」
taiwan3235 發表於 2008-9-14 14:23
韋帥望的江湖 卷一 童年韋帥望的江湖

第26章 酸溜溜

  第二天一早,韓青循例過來叫帥望起床,卻見桑成那一邊,早已疊得整整齊齊,人卻不知去向,韓青叫帥望,帥望翻個身,拿被子蒙住頭,韓青只得照他屁股拍兩下,帥望哇哇叫著翻到床的另一頭。韓青伸手捅他肋骨,帥望狂笑掙扎,終於清醒。

  帥望從被子裡露出兩個眼睛張望:「天亮了嗎?」韓青怒道:「亮得不能再亮了!」帥望笑,伸著兩隻手,

  韓青過去揪韋帥望,韋帥望立刻如一隻八爪魚般掛到韓青脖子上。韓青的板面孔再也裝不下去,只得把韋帥望抱在懷裡,再一次問:「你幾歲了?韋帥望,你簡直是個——」說歸說,懷裡抱著個暖哄哄的小東西,感覺還真是好,尤其是那小傢伙把他毛絨絨的大頭往韓青肩上一靠,韓青歎口氣,承認整件事其實不是韋帥望的錯,因為喜歡這親暱擁抱的不只是韋帥望,還有他韓青,因為喜歡,所以從未阻止,所以韋帥望才有這樣的惡習。

  韋帥望嘴裡哼哼嘰嘰地:「我的衣服哪去了,我的褲子哪去了,外面太冷了,我在被窩裡喝粥好不好?」

  韓青終於忍無可忍,把韋帥望扔到床上,怒吼:「快給我穿上衣服滾起來!」韋帥望嘻笑,再一次鑽到被子裡,露個頭:「好冷,凍死我了!」

  韓青把帥望的衣服從地上拾起來,扔到床上,強把韋帥望從被子裡剝出來,套上衣服。

  韋帥望前後亂晃,左躲右藏,韓青使盡百寶,滿頭大汗,把韋帥望弄到衣服裡,身後傳來一個恭恭敬敬的聲音:「師父,早餐好了,請用吧。」

  韓青回頭,見同樣年幼的桑成,穿得整整齊齊,頭髮也梳好了,正站在門外,看起來是剛幫翠七準備早飯去了。韓青看看賴在床上一團泥似的韋帥望,再看看桑成,不比較不知道,什麼叫落花流水,天上人間,原來這麼大的孩子已經可以這麼懂事了。

  韓青鬱悶到想吐血,他再一次覺得自己的教育方法很失敗。太失敗了!

  就在韓青鬱悶的一剎那兒,韋帥望跳了起來,大叫:「他還沒走,他不是好了嗎?為什麼還沒走?韓叔叔!」韓青怒了:「閉嘴!快給我滾下來!」

  韋帥望被韓青罵愣了,站在床上,呆呆地看著韓青。韓青一驚,首先覺得自己語氣重了,然後心想:「慘了,韋帥望又要開始哭了,沒完沒了,震耳欲聾地。」

  可是韋帥望畢竟長大了,他愣愣地站在床上,看看韓青,看看桑成,終於明白:「韓叔叔,這個人以後一直住在我們這兒?」韓青點點頭。

  韋帥望問:「他住在這兒,算是什麼人呢?」韓青道:「以後,你叫他大師兄。」韋帥望呆了一會兒:「我父親又要收徒了嗎?」韓青道:「是我。」帥望呆住,目瞪口呆。

  韓青過去:「帥望?」帥望愣愣地看著桑成,這個人,這麼容易就成了韓叔叔的徒弟,他夢魅以求的,別人唾手可得,運氣這回事真不是蓋的。

  韓青心裡微微不安,啊,這個孩子!不知為什麼韓青覺得有點內疚,這個曾經淚流滿面地要求做他弟子的孩子,如果他堅持的話,也不是不可以吧,可是他沒有堅持。

  站在床上的韋帥望,鼻頭漸漸紅了,然後眼圈也紅了,那孩子辛苦地瞪大眼睛,眨都不敢眨一下,因為忍淚忍得太辛苦,所以不能開口不能動。

  韓青覺得應該說點什麼安慰他,可是——,他只得拍拍帥望的肩:「帥望,下來吧。」

  帥望閃身,沉默地跳下床,穿好鞋子,要走出門時,韓青叫他:「帥望,你同我的弟子是一樣的。」帥望冷冷地:「誰希罕!我幹什麼要『同』你弟子一樣!」

  韓青皺眉:「帥望!」那個倔強的僵直的小小背影,頭也不回地,把桑成推到一邊,跑出門去了。韓青叫:「帥望!」帥望不理。這個無禮的小子!

  回過頭來,看見桑成困惑不解的臉,韓青苦笑:「來,我們吃飯。」

  桑成很規矩地請韓青先做,然後自己才坐下,韓青笑:「別放在心上,他只是個小孩子,多吃一點,等會兒,讓帥望帶你四處走走。」桑成點頭,沉默著。

  韓青見桑成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不禁笑:「不必擔心,桑成,你們會成為好朋友的。」桑成對此持保留態度,不過他還是點點頭。

  吃完飯,帥望還沒回來,韓青只得讓翠七帶桑成出去走走,自己信步到帥望常躲藏的地方走走。

  四處沒有,韓青往冷秋處去,冷秋正在望雪軒看雪,穿著大毛的衣服,點著火,燙著酒。韓青抽抽鼻子:「好酒。」冷秋笑道:「有口福,坐下,才有人給我送來罈好酒。」

  韓青笑道:「好凜冽的香氣,除了杜家誰有這種酒?杜家有人找師父主持公道來了。」冷秋笑:「江湖人打仗,你一拳我一腳,有什麼公道好說。來,喝一杯。」

  韓青過去坐在冷秋下首,給冷秋斟滿,自己也倒了一杯:「師父看見帥望了嗎?」冷秋笑:「那小子又有新節目了?你慣壞了他。」

  韓青苦笑:「聽說我要收桑成為徒,心裡不痛快。」冷秋道:「你為什麼不收你自己的兒子為徒?」韓青沉默一會兒:「那是以後的事,不妨礙我收桑成為徒。」

  冷秋笑:「你自己拿主意,只要不是韋帥望,我不管你。當然了,我更希望你能找一個姿質更好的徒弟,不過笨徒弟有笨徒弟的好,比如你。」

  韓青笑:「師父英明,嫌我笨也是正常。像我這麼笨的,看著小傢伙們就都覺得很聰明了。」冷秋瞪韓青:「咦,頂撞我?」韓青笑:「弟子乾一杯謝罪。」

  冷秋道:「去找帥望吧,大冷天,凍壞了你的寶貝。」韓青笑道告退,冷秋道:「找著了,讓他過來陪我喝酒。」韓青答應:「是!」

  哪兒都沒有,韓青漸往韋行處走去,人在荒涼的院門前,已看到半山處的小小黑人影。一片白茫茫,那個小小的身影,看起來,像只螞蟻般孤單,弱小。

  韓青微微歎息,這個小傢伙。風很冷,韓青走過去時,看見小傢伙的耳朵已經通紅,韓青一隻手搭在小朋友的肩上:「帥望。」

  帥望不理,他已經聽到腳步聲,知道是韓青來了,他自己到處亂走,已經走了一上午,有些事,他也想明白了,可是心裡還是覺得氣恨悲苦,固此不肯回頭。

  韓青問:「冷不冷?」摀住小傢伙的耳朵和面頰,冰冷冰冷的。

  帥望心裡難過,可是也知道自己長大了,男孩子總是哭是一種恥辱,所以咬著牙忍著。耳朵與面頰緩緩傳來的溫熱,讓凍得麻木的身體重又覺得刺痛。

  帥望回過身,那雙空靈的大眼睛裡現出一種與平時不同的類似於成人的無奈神情。即沒有哭鬧,也沒有怨懟,只是無可奈何的接受事實。

  韓青沉默著,該說些什麼呢?同情嗎?似乎不該助長韋帥望這股酸溜溜的情緒,批評嗎?韓青也明白小傢伙的不快是正常的真切的。

  讓他意外的,倒是小傢伙肯接受這個事實,儘管他是那樣的不快。韓青沉默了一會兒,笑了:「帥望,不打算到地上打滾了?」

  韋帥望也笑了,可是小面孔一動之後忽然失去控制,眼淚唰地流了下來,韓青笑道:「笑出眼淚來了。」韋帥望撲過去抱住韓青的脖子,哭泣:「我一點也不喜歡你收徒弟。」

  韓青輕輕拍他的後背:「我明白,可是你表現得比以前好。我很高興。」

  韋帥望被說得不好意思了,倒底是個孩子,立刻決定表現得更好一點,擦乾眼淚站直身子,抬起濕乎乎的眼睛:「你是不是覺得他比我好?」韓青笑:「為什麼呢?」

  韋帥望不出聲。韓青揉揉韋帥望的頭髮:「因為他起得早,會自己照顧自己吧?有好習慣當然好,沒有好習慣也不是你的錯,是我沒有要求過,是不是?」

  帥望沉默一會兒:「師爺說,就算你是我媽媽,也不見得只生我一個。」韓青點點頭:「對。」帥望悶悶不樂地:「可是,是我先來的。」韓青點點頭,笑了:「當然。」

  帥望眼圈又紅了:「你笑我。」韓青微笑:「不是,帥望,你是先來的,不過父母對每個孩子都要公正。」帥望道:「我先來的,我又比他小。」

  韓青再次忍不住笑了,把帥望抱到懷裡:「韋帥望,不許欺負人,聽到沒有?」韋帥望眨著眼睛:「他比我大,我怎麼欺負他?」

  韓青笑道:「他會讓著你的,你不許得寸進尺。」韓青收斂笑容,認真地:「帥望,桑成的父母都不在世了,他沒有親人,你要盡量做他的朋友。」

  韋帥望揚眉:「哼,我不喜歡乖寶寶,我喜歡白逸兒。」韓青揚起半邊眉毛:「啊,我明白了,你喜歡人家動不動就罵你一頓打你一頓。」

  韋帥望眨眨眼睛,半晌悻悻地:「如果是美女的話……」韓青笑不可支。
taiwan3235 發表於 2008-9-14 14:23
韋帥望的江湖 卷一 童年韋帥望的江湖

第27章 小朋友

  那天晚上,帥望被冷秋灌到爛醉。韓青被叫過去接他時,他正在地上打滾:「媽媽,我要媽媽,我想我媽媽了!」韓青氣得:「很好玩,是吧?」責備冷秋。

  冷秋笑道:「是,他說以後一定會很孝順,因為你對他像親生兒子一樣。我好久沒聽到這麼感人的話了。」韓青無語望天。

  冷秋笑:「不過,這小子很會記仇啊,到現在還記著我不准你收徒的事,等他長大了,一定會找我算帳的,還有他父親韋行,也是個混蛋,他以後絕對饒不了他的,不過,看在我請他喝酒的份上,他將來會手下留情的。」冷秋大笑。

  好,把韋帥望發酒瘋當最佳娛樂了。韓青無可奈何地把帥望背回家,聽韋帥望呢喃:「不喝了,喝不下了,嗯,好甜,再來一杯吧。別小氣,真甜。」

  韓青哭笑不得,韋帥望敢情是把酒當甜水喝了。桑成看到爛醉的韋帥望時,那鼻子與臉奇怪得,咦,在冷家,這麼一點大的孩子可以喝酒嗎?居然喝成這樣?

  韓青看見桑成的臉,苦笑:「你去外間睡吧,讓翠七進來照顧他。」桑成道:「沒關係的,我可以照顧他。」韓青看看這個小人,笑了:「好,托付給你了。」

  桑成臉紅,說得這麼客氣。半夜韋帥望哭泣:「韓叔叔!」桑成起身:「怎麼了?」

  一聲未了,一股子溫熱的液漿已噴在桑成身上手上,只覺得粘稠的液體不斷往下滴,天啊,又酸又臭,韋帥望把什麼東西吐到他身上了?桑成也要吐了。

  桑成牙關緊咬,想想自己倒了八輩子霉才會被這種小混蛋救到,只得忍著嘔吐拿個盆來接著。

  可是韋帥望的慘叫聲早驚動韓青,韓青過去拍拍帥望背,一股熱氣自背後湧到內臟,五臟六腑立刻歸位,韓青告訴桑成:「去洗洗,我看著他。」然後給帥望倒水,帥望漱口,喝了水,哭泣不語。

  韓青扶他躺下,笑問:「還喝不喝酒?光顧著嘴饞!」韋帥望哭泣:「師爺太壞了。」韓青笑道:「酒難道不是你自己倒在嘴裡的?」

  韓青一下下拍著帥望後背,到帥望安靜下來,要走,手剛停下來,就被帥望抓住衣角,韓青拍拍他手:「不許這樣。」

  帥望不放手,韓青苦笑,坐在那兒,拍一個七八歲的大孩子睡覺。

  帥望就這樣睡著,桑成換了衣服洗乾淨手,也進來了,看見韓青給帥望蓋好被子,目光在帥望的臉上逗留一會兒露出一個微笑。

  桑成自幼由母親照顧,可是各人有各人的脾氣,桑成的母親性子剛毅,從未嬌寵過桑成,桑成不知道有人可以這樣憊賴且不受責備。

  可是韓青的耐心與照撫,還是讓桑成心中微微生起一絲羨慕。韓青看見桑成,也微笑:「快去睡吧。」大手摸摸桑成的頭。

  清晨,桑成起床,疊好被子,回身,腦門中招,不知什麼東西摔到他臉上,抓到手裡一看,原來是帥望的襪子,耳聽帥望罵道:「你不睡,人家還要睡啊!」

  桑成苦笑:「對不起,吵到你了。」韋帥望遭遇如此沒脾氣的回答,只得翻個身,把腦袋鑽到枕頭底下去,嘴裡喃喃地:「我一點也不喜歡他,一點也不喜歡!」

  小桑成認為,為人弟子的理應比師父起的早,天微亮,他已起床,幫著小丫頭打掃收拾點火燒水。韓青去叫帥望起床時,桑成正在把早飯端上飯桌。

  韓青苦笑著問:「帥望,還沒睡醒?」帥望哼著:「我的頭,唉,我的頭。」韓青笑,這個意思就是說韋帥望小朋友今天上午是不打算起床了:「不吃早飯?」

  帥望哼嘰:「別提飯,我要吐。」韓青給帥望端杯熱水,帥望閉著眼睛喝了,重又鑽回被窩,韓青只得讓他睡著。早飯過後,韓青有事出門,吩咐翠七照顧帥望。

  回來時,看見帥望圍個被子坐在床上吃飯呢,韓青揚起一條眉毛:「咦,頭不痛了?」帥望吐吐舌頭:「馬上就痛了。」

  韓青罵:「不痛了,就滾起來穿上衣服,難道你喝酒還喝出功來了?」

  帥望這才笑嘻嘻,懶懶地穿上衣服,跳下地,又一隻猴子似的掛到韓青身上:「師爺說你不陪他,我是替你喝的啊,當然有功了。」韓青擰他鼻子:「你幾時見過我喝成你這樣?」

  帥望笑道:「師爺說,多喝幾次就好了。」韓青氣道:「他倒想!」然後覺出方向不對,馬上改成對帥望怒吼:「你敢!」韋帥望笑:「嘖嘖,我又沒說。」

  韓青擰擰韋帥望的耳朵:「去,帶你師兄到處走走。」韋帥望咧咧嘴,笑:「大冷的天。」韓青瞪他,韋帥望笑嘻嘻地拉著桑成手走了。

  一出門,韋帥望已笑嘻嘻,對桑成附耳道:「我們去抓魚。」桑成瞪大眼睛:「去,去哪裡?河裡結冰了啊!」

  韋帥望笑道:「師爺那裡有個好大的魚缸啊,天冷會點火加溫,永不結冰的。」桑成張大嘴:「那,那不是,那不成偷了嗎?」

  韋帥望用一雙純真的充滿責備的眼睛看著桑成:「偷?說得真難聽啊!」桑成被自己的救命恩人責備了,立刻漲紅臉,喃喃不知所措。

  韋帥望垂頭喪氣地:「好吧好吧,為了你的純潔品質高貴情操,我們今天只去河上臥冰求鯉好了。」

  桑成見韋帥望拿著鑿子與魚網,心裡還是覺得好奇怪,可是他已經不好意思再一次拒絕了,只得跟著韋帥望去淘氣。

  桑成幫著帥望拿東西,不知為什麼,他總覺得韋帥望那笑嘻嘻的臉看起來真是又得意又壞壞的。

  得意啊,韋帥望本來也只是要去河上鑿冰啊,他倒想去偷他師爺的魚,只是怕付不起師爺的帳單。如果不這麼說,那個模範生哪肯同他一起去淘氣啊。

  虧了韋帥望不過動了這麼一點點小心眼,已經得意成這個樣子,把桑成嚇得,直懷疑,這小子該不是想把他扔到河裡毀屍滅跡吧?
taiwan3235 發表於 2008-9-14 14:24
帥望的江湖 卷一 童年韋帥望的江湖
第28章 兩個人淘氣比一個人好

  桑成在冷家鎮看慣清理得乾淨整潔的門庭,就算是農戶,也乾淨得出奇,忽然間,看到一大片荒地,不禁奇怪:「這是誰家的房子?」

  韋帥望不用看,也知道那是誰的房子,可他還是側頭凝注,過了一會兒才答:「我家。」曾經是冷家最可愛的庭院,一串串紫色繁花,香而燦爛。

  桑成一呆,看帥望的表情也知道問了不該問的話,立刻不敢出聲,帥望回頭見桑成一臉愕然,微笑了:「我媽媽死後,就變成這個樣子。」

  桑成看著比自己還小二歲的小孩子,微笑著談到自己母親的死,忽然間眼睛一熱,他轉開頭,去看別的地方。

  他的母親剛剛去世,可是這些天,驚恐掙扎昏迷,他還沒有機會落淚,忽然間,被韋帥望的微笑擊傷,他扭開頭,強嚥下喉頭那股酸楚,眼睛鼻子頓時全部潮紅。

  韋帥望冷冷地瞪著那荒蕪的院落,對桑成的哀慟好像沒看到。

  桑成的沉默與變得奇怪的呼吸聲,還是讓韋帥望悲哀了,雖然韋帥望覺得同病相憐是一種低級的感情,因此而產生友誼是一件好笑的事情,雖然韋帥望已打定主意不喜歡桑成,可是,在這一刻,他不得不承認,桑成是他的同伴,不是敵人,他不需要喜歡他,即使他不是他喜歡的那種人,有一個人陪著他悲哀,還是讓他有一種淡淡的溫暖的感覺,好像冬天裡有個人可以相偎取暖的感覺。

  有相同的經歷,不必說明,對方就會知道,靈魂裡有一道裂痕的感覺,即使人還是完整的一個人,即使看起來了無痕跡,在靈魂深處,有著蠶翼一樣的薄薄的淺淺的裂痕,看不出來,但那個地方比別的地方脆弱,不能碰觸,即使什麼事也沒有,即使不痛,即使你已流不出淚也不會再哭喊,你也不敢讓別人觸及到那個地方,你總是懷疑,那個傷過一次的地方,會是致命傷,被人碰了,會整個人碎掉。

  兩隻握在一起的手,握得更緊了一點。桑成在一刻也明白,這個驕縱的孩子,同他一樣,不過是個孤兒,他的假裝一切如常的淘氣,不過是一種偽裝。假裝自己還有嬌縱的權利。

  玩,在桑成的生命中並不是一件經常發生的事,不是每個母親都像施施一樣嬌寵孩子,對於桑成的母親來說,孩子出人投地,是一件很重要的事,比快樂幸福要重要得多。

  所以桑成幾乎不知道什麼叫玩。等到了河邊,桑成才知道韋帥望的玩是如此的宏偉壯麗。千里冰封萬里雪飄。

  河面凍得能走馬車,帥望與桑成來到河中央,桑成提心吊膽地看著腳底下的冰,這個東東,就是由水疑固成的?不必上帝顯靈就可於河面行走?

  帥望扒開河面上的積雪,半透明的冰塊下,隱隱可見一團團游動的黑影。桑成俯下身子,驚駭地看著冰天雪地裡的異景,他也不是沒見過雪與冰,可是,真的沒有仔細看過雪下的冰,冰下的河,這一剎那,驚異與喜悅完全佔居他的心,悲哀遠離。

  帥望見桑成目瞪口呆的一副傻相,再一次來了調皮勁,輕輕一按桑成的頭:「喂,小心腳滑。」桑成身子反射性地一抬,帥望鬆手,桑成頓覺腳下一滑,一屁股坐到地上。

  帥望大笑,跑開,這淘氣孩子滑出老遠,才回頭看,結果發現桑成站起來,站在原地微笑,根本沒有追上來的意思,韋帥望雙眼望天,真吃癟,捉弄人的目地就是讓對方跳,對方不跳,就沒什麼味道了,韋帥望過來,手指捅捅桑成的胸膛:「喂,你什麼意思?」

  桑成微笑,忽然伸手抓住韋帥望:「騙你回來打!」韋帥望目瞪口呆,咦,無論什麼時候,以為別人是白癡都是一種愚蠢行為。

  可是桑成並沒有伸手打人,只是看著韋帥望吃了一驚的表情大笑起來。結果被韋帥望一伸腳,再一次仰倒在地。這回韋帥望沒逃,他撲到桑成身上,上下其手,捅他的肋條:「讓你笑,讓你笑個夠。」

  桑成在冰上狂笑不已,似條泥鰍般。兩個小孩子沒等捉魚,先把自己弄得雪人一般。

  桑成開始還不還手,後來很快發現自己可能打不過韋帥望,桑成對這一點非常震驚,他比帥望高半個頭,大兩歲,又一向自以為勤勉刻苦,怎麼會打不過韋帥望這個頑童呢?想雖這樣想,他也沒敢放開手腳同韋帥望對決一樣。只得把這個疑惑放在心裡。

  兩個孩子鬧得一頭熱汗,累得坐在地上喘息,終於想起來釣魚。

  韋帥望跳起來,伸手拂拂地面上的雪,半透明的冰塊下面有梭來梭去的影子。就是這裡了。韋帥望拿個鑿子,讓桑成把著,然後他掄錘子砸。桑成很疑惑:「這樣,在冰上鑽個洞可以釣魚嗎?」

  冰層鑿穿,剎那一條一尺長的魚跳了上來,桑成嚇了一跳,後退一步,坐倒在冰上,韋帥望手急眼快已伸出網子把魚撈住。然後手一甩,向桑成扔過去,桑成坐在冰上,眼見一條濕淋淋滑溜溜的活魚向他飛來,不知該跑開還是伸手抓住,結果是一把抱到懷裡,那魚溜滑無比,又全身不住扭動,順著桑成手臂就滑下去,桑成一邊慘叫一邊用力摟住,結果被那條魚一尾巴拍在臉上,桑成大叫,鬆手,半邊臉頰通紅。那魚落在地上,三蹦兩蹦,一頭紮到水裡,桑成跟在魚後,亦步亦趨,每次都落後一步,就差沒同魚一起跳到水裡。

  眼睜睜看著魚跑了,韋帥望笑得在地上打滾:「笨蛋笨蛋。」

  桑成一身魚鱗,狼狽萬狀,可是看到韋帥望在雪地上滾來滾去,他覺得這輩子也沒見過更好玩的事更好玩的人了,也禁不住大笑起來。

  在河裡悶了多日的魚,忽然見到光亮,感受到更多更多的氧氣,一下都聚到冰洞口來,根本不用釣,直接用網撈就行。魚太多,來不得裝到袋子裡,帥望乾脆把魚直接倒在冰上,一時間哀鴻遍地,河面上到處都是不住蹦蹦跳跳的魚。

  桑成目瞪口呆,地看著一河面亂蹦的魚,半晌才道:「韋帥望韋帥望,你平常都是這麼玩的嗎?」

  韋帥望百忙中抬起頭:「那當然,更好玩的還有呢,我養的……」韋帥望忽然住了口,後面的話變成了「嗯嗯嗯。」然後韋帥望咧嘴而笑。

  桑成笑,這個淘氣鬼,倒底養了什麼不能說的東西啊?然後,兩個孩子開始在冰面上抓魚,那可真是一場搏鬥,連滾帶爬,尖叫歡呼,如果有大人在旁邊看著,當場就會得偏頭痛。

  中午,兩個小孩兒拖著大袋的魚往回走。韓青慘叫一聲:「我的天,這是怎麼了?」

  這大冷的天,濕淋淋的兩個孩子,額頭冒著熱氣滴著汗,身上掛著霜結著冰,韓青怒道:「桑成,你的手還沒好!」轉過頭:「韋帥望,又是你的主意!」不等韋帥望抵賴,腦袋上已經挨了狠狠一個暴栗,韋帥望慘叫:「啊喲,不公平,光打我,也給他一下子!」

  韓青怒視桑成:「你比他大兩歲,不管著他,也同他一起淘氣!」桑成嚇得「撲嗵」一聲跪下,低著頭,一聲不敢吭。

  韓青對這種效果,微微有點詫異,咦,原來不是所有男孩兒都臉皮奇厚,被罵一句會對他怒目而視或撲上來耍賴。

  韋帥望看看桑成看看韓青,揚揚眉毛,恍然大悟:「今兒年三十!」帥望也跪下,伸手:「韓叔叔,我也要壓歲錢。」

  韓青本想安慰桑成兩句,被韋帥望說得一愕,然後忍俊不禁,顧不得桑成尷尬,大笑起來。
taiwan3235 發表於 2008-9-14 14:24
韋帥望的江湖 卷一 童年韋帥望的江湖
第29章 玩過界

  韋帥望與桑成的友誼不是很快發生的,而是每天發生一點,每天發生一點。

  韋帥望經常發現桑成很忍讓他,這不但沒有讓他開心,反而讓他很惱火。桑成的忍讓把他的玩笑與捉弄搞得很沒味道。然後韋帥望發現捉弄桑成雖然沒什麼味道,但桑成並不介意同他一起淘氣,而且勇於承擔責任,雖然每次結果都是韓青瞪著韋帥望嘴裡罵他們兩個,可是韋帥望還是覺得兩個人淘氣比一個人獨自淘氣好玩得多。

  而桑成開始對韋帥望比較戒備,後來發現越是忽視韋帥望的小玩笑,越讓韋帥望笑不出來。而每次闖禍,韋帥望雖然都顧左右而言他,可要是韓青真的生氣了,站出來大聲辯解頂撞的總是韋帥望,即使他說事情是他幹的,主意是他出的,最後挨揍的挨罵挨罰的也多半是韋帥望。桑成在韓青這個榜樣的力量下,在韋帥望的反面教材激勵下漸漸成長為一個端正厚道的好少年,用來對付韋帥望的機靈,剛剛好是剋星。

  桑成的拜師禮,韋帥望不知逃到哪去玩了。冷秋嘗了拜師宴上的酒之後,立刻起身,到自己的酒窖裡把韋帥望拎出來:「你往酒裡摻了什麼?」

  韋帥望當時,正在辛苦地工作著,冷秋看了他手裡的手壺,聞一聞,是水,這才放下心來:「好小子,這些酒可值銀子了。」

  韋帥望恨恨地:「就是你,我才不能拜韓叔叔為師。讓你一口酒也喝不到!」

  冷秋瞪著韋帥望:「你這個小子!還挺會記仇的,我問你,你知不知道在冷家,凡是恨我的人都不能活下去。」韋帥望一愣:「是嗎?我看韋行活得好好的。」

  冷秋四下看看:「那是因為我沒法子無聲無息地殺掉他,你看,現在,你韓叔叔不在身邊,又沒人知道你跑到這裡來,這是不是天底下最好的機會?一勞永逸,永除後患,不用很可惜啊?」

  韋帥望倒退三步:「韓叔叔一定會查到的。」冷秋笑:「查到了,他又能把我怎麼樣?」韋帥望瞪著冷秋:「喂,幹什麼開這種陰森森的玩笑?」

  冷秋笑道:「誰說是玩笑?」一隻手已把韋帥望拎了起來,韋帥望尖叫:「放下我!我警告你,別開這種玩笑,我可要當真了!」冷秋笑問:「你要當真了又能怎地?」

  韋帥望喘息:「你不會因為我往你酒裡摻水就要殺我吧?告訴我原因!」冷秋笑道:「因為你父親——」韋帥望尖叫:「那又不是我的選擇,不是我的錯,我也不喜歡韋行!」

  冷秋大笑:「因為你父親不是韋行!」

  韋帥望愣住,然後一條毛絨絨黑乎乎的東西,順著韋帥望的衣領慢慢爬到冷秋手上,冷秋尖叫一聲,甩手,把韋帥望同那黑乎乎的東西,一起甩了出去。

  韋帥望落地,嘴裡一聲尖哨,那團黑乎乎的東西支起身子,對住冷秋,冷秋呆了一下,這才看清,原來是黑鴉鴉,毛色油亮一隻拳頭大的黑蜘蛛,頓時不敢亂動,黑寡婦蜘蛛,天下第一毒物。

  韋帥望站在兩步開外,聲音有點冷峭:「那麼,哪個混蛋是我父親?」冷秋道:「把你的寶貝收起來,不然,我可不開玩笑了。」

  韋帥望道:「你以為我看不到你手上被咬了一口?你倒追我試試看!快告訴我,我去叫韓叔叔來救你,否則——」冷秋笑:「我死了,看你怎麼向你韓叔叔交待。」

  韋帥望道:「蜘蛛是我從冷良那兒偷來的,沒人知道,韓叔叔只會找冷良算帳,不會找我。」冷秋道:「真是好心機,你的心機好得像你父親一樣。」

  說話間,冷秋身形一動,可是韋帥望關門的速度更快,畢竟拉上半米的門與躍過五米長的距離還是有區別的。冷秋在地窖裡把那只蜘蛛踏成肉醬,然後開始覺得頭昏。

  他坐下來,運功療傷,明知道這種毒蜘蛛只靠內力是無法從體內排除的。兩個時辰內沒拿到草藥解毒必死無疑。

  冷秋苦笑,今兒這玩笑可開大了,要是死在這樣一個壞小子手裡,真是連祖宗的臉都丟盡了。

  萬萬想不到韋帥望手裡會有這樣危險的東西,這東西哪兒來的?冷良為什麼要把這麼危險的東西給韋帥望?韋帥望真的是從冷良那兒偷來的?他偷這個東西做什麼用?

  難道——韋帥望已經知道誰是他真正的父親?難道韋帥望已經同他拉親生父親相見?冷良會不會是在冷惡的授意下——冷秋一時汗如雨下。

  門外的小帥望嘻笑道:「喂,時間就是生命,快說,我父親是誰啊?」冷秋怒道:「你今生今世不會知道!」

  帥望哼一聲:「切,難道只有你知道?就算只有你知道,我也不在乎,誰在乎是什麼樣的混帳傢伙生的我,我只在乎是誰對我好。」

  冷秋閉上嘴,一說話,幾乎可以感覺到,毒液在順著他的血管往上爬,目標是他的心臟,他可不想被韋帥望氣得劇毒入心而死。

  不知過了多久,冷秋頭暈目眩,大門忽然打開,外面白灼的陽光讓冷秋的眼睛劇痛,雖然看不到,冷秋還是聽出韋帥望那魔鬼般的聲音:「在那裡,就在那裡。」他很想跳起來撲過去殺掉韋帥望,可是接著他又聽到了韓青的聲音:「師父!」

  冷秋忍無可忍在藥物與氣怒雙重打擊下昏了過去。與韓青同來的冷良,在看到冷秋的一剎那,面色慘白,韓青回頭:「看起來像是中了毒。」

  冷良雙手顫抖地:「是是是,是中了毒!」韓青瞪著冷良,半晌道:「冷良,你有話儘管說。」

  冷良顫聲道:「這,這是黑寡婦毒蛛的劇毒啊,我我我,我前二天剛剛丟了一隻,可是,這這這,這不是我……!」

  韓青愣了愣,忽然回想起一件奇怪的事,他看了帥望一眼,點點頭:「你放心,只要你盡力救醒師父,沒有人會怪你。」
你需要登入後才可以回覆 登入 | 註冊會員

本版積分規則

taiwan3235

LV:6 爵士

追蹤
  • 14

    主題

  • 2837

    回文

  • 1

    粉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