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統武俠] 韋帥望系列 作者:晴川 (連載中)

taiwan3235 2008-9-14 14:09:52 發表於 武俠仙俠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280 28993
taiwan3235 發表於 2008-9-14 21:00
韋帥望的江湖 卷二 少年韋帥望之大刃無鋒
第14章 叛逃事件

  田際躲躲閃閃,東張西望地來到韋行書房前,小聲向韓宇打聽:「康大哥在嗎?」

  韓宇點點頭,進去把康慨叫出來,田際一頭汗:「韋大人快回來了,他回來,您跟他求個情吧,帥望昨天練劍一天一夜沒停,今早上,韋大人又教了一大堆東西,他,他連口水都沒喝。」

  康慨驚訝:「為什麼事?」

  田際道:「我不知道,就看見他們兩個在說話,然後韋大人打了帥望兩巴掌,然後就把我叫過去,說帥望要是不聽話就挖我眼睛。我後來才知道他不准帥望休息吃東西,連喝水都不讓。帥望已經一天一夜沒停下過。」

  康慨道:「我這就過去。」田際期期艾艾地,康慨呵一聲:「你先回去,我隨後就到。」田際答應一聲,歡天喜地而去。

  韓宇看康慨一眼,康慨也一遇到他的眼睛,就移開了目光。是啊,是啊,一定是因為帥望替他說話了。

  韓宇昨天對他說:「既然事情已經壞到這個地步了,為什麼不試試你的判斷是否正確呢?」康慨還不太明白:「什麼判斷?」

  韓宇微笑:「就是,韋帥望對韋行,倒底有沒有影響力。」康慨愣了一會兒,沉默了。韓宇問:「你真的去嗎?」康慨點點頭。

  韓宇也沉默了。他們卑鄙地利用了那孩子的信任,現在,無論如何,都得替那孩子求個情,即使不知道求情的結果是不是會導致更壞的後果,康慨還是得去。

  兩人沉默低頭相對一會兒,康慨長長歎一口氣,怎麼走到這一步的?每一天每一天,驚恐,不安,內疚,違背自己的良心,連這種不要臉的事也做出來了,康慨忽然間對站在這裡,依舊活著的自己無比地憎惡。

  康慨輕聲道:「有時覺得,——未必不是一種解脫。」韓宇笑笑:「是啊。」

  這湛藍的天空,這時卷時舒的雲,這綠色的田野,所有這些沒有生命的存在,好似都沒有生命所受的折磨多。

  康慨沉默地往帥望住的小院走去。後悔自己的掙扎,有時候真的無能為力,攤開手任人宰割反而好受點。

  韋行急沖沖往這邊走,康慨粹不及防,叫了聲「大人」,韋行一揮手:「正好,走!」康慨再叫一聲:「大人!」

  韋行騎上馬:「李強的人同冷輝的手下打起來了,死了一個,傷了兩個。」

  康慨吃一驚,然後也明白,這是可以預料到的事。冷輝的性子雖比韋行溫和些,可也不是很會安撫手下的那種,李強的手下一向老大慣了,忽然間落到一向不放在眼裡的人手下過活,能不起紛爭嗎?

  韋行道:「難怪白起要坑殺四十萬降虜。」康慨大驚:「大人!萬萬不可!」韋行「哼」一聲,打馬而去。康慨急忙飛身上馬,一路狂追:「大人,大人!」

  齊頭並進之際,康慨急叫道:「大人,李強的手下,冷輝的手下,姚遠的手下,都是大人的手下!」韋行看了康慨一眼,呃,說得對,其實是左手打右手了,不過內訌尤其可殺!

  韋行只「嗯」一聲,康慨不明所以,想再勸,又不敢。跟著韋行越久,康慨越覺得韋大人有他自己的想法,許多事情並不是一怒殺人那麼簡單。

  韋行往城外走去,康慨跟著,越走越驚訝,這是去什麼地方?直走到城外一片樹林中,康慨遠遠看到露營營地才明白,不禁驚駭:「大人,他們怎麼會在這兒?」

  韋行道:「在城外殺人方便點!」康慨驚道:「大人!」韋行已直向營盤走去,營中至少有二三百人,見到韋行,冷輝先過來跪下:「屬下無能——」

  韋行怒道:「少廢話!怎麼回事?」冷輝道:「丁一與陳紫華不服鄭良調遣,把鄭良殺了,我派手下去捉拿,他們——他們聚眾抗拒!」韋行怒道:「反了他們了!」

  康慨急道:「大人,容丁一與陳紫華申辯!」韋行道:「弓箭準備!」

  康慨耳聽馬蹄聲拉弓聲,剎那決定不再過這種含污忍垢的生活。他已經受夠了這種恥辱的沉默,不管成不成功,後果如何,他必須說出自己的想法,他不能成為這場屠殺的兇手之一,沉默,會使他成為同謀。

  康慨想,帥望,我可能沒機會為你求情了。康慨大聲地:「住手!」韋行馬上回身:「你在我面前下命令嗎?」

  康慨急道:「大人,都是大人手下,都是為大人做事的,能不殺,就不殺!他們會感激大人的!」

  韋行愣一下,怎麼?這是今年流行用語嗎?聽了一次又一次,他像吞了只蒼蠅似的不舒服,剎那兒面沉似水。

  康慨不知道自己說錯了什麼,人命關天,他情急之下,無法分辨自己所說的話,哪些能打動韋行,哪些能激怒韋行,他只得選擇,直說:「丁一與陳紫良是大人手下,是僅次於冷輝,僅次於我與姚遠的好手,鄭良不過是管內務打雜的小頭目,他們為什麼要聽鄭良吩咐?大人,這安排不妥!」

  冷輝抬頭,看了康慨一眼,呀,這老好人,多年來未曾指摘過同級別夥伴的不是,今天是怎麼了?

  韋行目光掃過來,冷輝已自韋行目光中看到怒意,一點沒錯,丁一與陳紫華怎麼能服鄭良的調遣,可是他是不可能把重要位子分給李強的人,他手下這些人,跟他出生入死多年,他必須把李強手下的將與兵分開來,他又不能把自己的兵分給李強的手下指揮,一般說來,一朝天子一朝臣,倒霉的前朝臣子只得接受命運罷了,想不到李強的手下如此抱團,他竟然沒吞下去,噎住了。冷輝在韋行的灼灼目光下低頭承認:「是屬下安排不當。」

  韋行回頭看康慨:「你說。」康慨道:「我去把丁一和陳紫華叫出來,給他們一個說話的機會,大人要怎麼做,屬下自當惟命是從。」

  韋行問:「你要去他們營裡把他們捉拿出來?」康慨道:「大人,他們只是被圍在營中,屬下去帶他們出來。」

  韋行沉默一會兒,他當然明白這些人不是被圍著出不來那麼簡單,他也知道獨自一人進到營盤裡去,可能遇到的危險,康慨的功夫雖然不錯,可是沒高到能殺進殺出的地步,韋行自己不仁慈,可是懂得欣賞他人這個優點,也認同勇敢與自我犧牲精神。他點點頭:「好。」

  康慨給自己贏得了一次機會。康慨到時,劉正全迎過來:「康大人!」康慨肯進來,至少還有一線希望,康慨歎一聲:「老劉,怎麼搞成這樣?」劉正全道:「欺人太甚!」

  康慨看著老劉,叫老劉,年紀當然不清了,處事同他的名字一樣,是很穩妥的一個別,他說欺人太甚,就是欺人太甚。康慨問:「丁一和陳紫華呢?」

  劉正全道:「在帳子裡,大夫正給他們裹傷。」康慨道:「我去看看。」

  梅歡,吳量,馬寧也迎過來,李強的幾個手下,除了死掉的,高手就是這幾個了。康慨向他們點點頭,吳量道:「康大哥,那個鄭良本來就同丁一有過……」

  康慨抬起手阻止:「現在說那些都沒有用,那已經不重要了。」梅歡道:「康大哥!肯為我們說話的,只有你了!」康慨看了梅歡一眼,苦笑,可惜他在韋行眼裡已經是個黑人。

  梅歡喃喃:「康大哥,我知道你也——,可無論如何,還是比我們說話有用,誰聽我們的?」康慨站在帳外,看著梅歡,看著吳量馬寧:「你們沒想過後果嗎?」

  馬寧道:「康大哥你進去看看就知道了。」康慨挑簾子進去,帳子裡有點暗,可依舊可以看到地上床上被褥上,到處都是一塊塊紫黑色的血跡,空氣裡一股子血腥味衝鼻而來。

  然後聽到丁一驚恐的聲音:「誰?」

  康慨慢慢走過去,丁一勉強睜開半隻眼睛,他整個臉腫得像豬頭,另一邊一聲不響瞪著空氣的陳紫華,臉上倒沒什麼傷,可是十個手指包著厚厚的紗布還在不斷地滲血。

  康慨歎口氣:「兩位,受苦了。」丁一驚喜:「康大,是你!」陳紫華輕聲問:「康大哥是來殺我們的吧?」

  丁一道:「放屁,康大才不會——!」說到這兒,丁一不知想起了什麼,頓住了。康慨道:「我奉命帶兩位去韋大人那兒。」丁一失望地「呵」了一聲。

  吳量怒道:「你帶他們走,除非我先死!」康慨問:「我不帶他們走,你能帶走他們嗎?」

  吳量愣了愣,外面自家兄弟圍著,高手環伺,就算他們可以跑掉,受了傷的兩個人無論如何跑不掉。馬寧問:「大人能保下他們的命嗎?」

  康慨搖搖頭:「我會盡力,可是,他們活下來的可能性很小。」梅歡握住劍:「康大哥,我知道你是好意,可是,我們不能扔下兄弟不管。你不能帶他們走。」

  康慨道:「我不會強迫他們走的。」一時沉默。大家還沒明白康慨的意思,劉正全哀求:「康大人,幫幫我們。」康慨道:「我不是來了嗎?」

  劉正全再次哀求:「康大人!」康慨問:「老劉,你怎麼會把事情鬧到這一步?你難道不知道這樣做不但救不了他們,還會把所有人拖上絕路!」

  劉正全啞著嗓子:「康大人,他們兩個殺了人,又殺的是冷輝的人,咱們,身在矮簷下,哪敢說什麼。可是冷輝的手下,是要當著我們的面,把他們兩個活活打死!把丁一當球踢也就算了,我們都忍了,把紫華的手指甲一個一個拔下來,這是人幹的事嗎?咱們好歹也條漢子,腦袋掉了再重托生,眼睜睜看著兄弟被人這麼折磨,那還是個人嗎?」

  康慨沉默了,終於歎口氣,是啊,沒別的選擇,有好的選擇,誰肯送死。康慨道:「難怪。我理解。不過,他們不走,你們都得死。」

  劉正全道:「康大人,我剛才說了,我們就等著重托生了,康大人的這份情誼,咱們心知,來世相報。」康慨問:「丁一,陳紫華,你們的決定呢?」

  丁一慢慢掙起來,饅頭臉露出一絲獰笑:「康大,你說到這份上了,我們還能留這兒嗎?」

  陳紫華也支起身子:「我們本來,也只求一死,康大哥,我同丁一,當時沒自殺,就是怕連累別的兄弟,想不到——到底還是連累了。康大哥你肯進來,救我們兄弟的命,我死也瞑目了。」

  梅歡尖叫:「不!不行,康大哥,求你救救他們。」吳量道:「我們寧願一起死!」康慨根本不理:「去不去,由丁一與紫華決定。他們有權決定自己的事。」

  丁一歎息:「勞康大扶我一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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韋帥望的江湖 卷二 少年韋帥望之大刃無鋒
第15章 事件處理中

  劉正全過去把陳紫華背起來:「大人,他腿斷了。」康慨看看那幾個人:「馬寧,你扶著丁一,吳量與梅歡留在這兒。」梅歡道:「我們在一起。」

  康慨溫和地:「梅歡,相信我,我在幫你們。」劉正全道:「咱們聽康大人的吩咐。」

  韋行看著康慨帶人從營裡出來,年輕挺拔的康慨走在前面,依舊不時照顧到身後傷員的速度。韋行點點頭,這就是他留著康慨的原因,殺人立威,他自己做就夠了,他手下,實實在在需要一個象康慨這樣一個練達的人。

  康慨能活下來,並不僅僅在於他的聰明與才幹,更重要的是,韋行需要一個這樣的人,如果他是在韓青的手下,儘管韓青為人比韋行正直溫和,也絕不會給一個奸細多次機會。他會承認康慨情有可原,也承認康慨有一點才幹,但他不會假裝沒看見。

  韋行多次表示,我沒看見,以後別這麼幹了,這次我沒看見。如果不是康慨有不能回頭的理由,他一定早就收手了,可是——現在冷玉已倒,是重新開始的時候了吧?

  當然了,康慨這個人,還是有幾個毛病的,韋行也在看。這個人說話太圓滑,韋行雖然不是很機靈,可是並不傻,要是有人同他繞著彎子說話,套他的詞,或者只是迎著他的意思往下順,一次兩次也就罷了,次次都這樣,他聽得出來。再者,康慨的人緣太好,他對同伴太謙讓,從不發生直接衝突,人緣好是他自己的,對韋行來說,這個沒立場的人如果只是一味自己人緣好又有什麼用呢?他連自己的意見都不能堅持,還指望他能堅持什麼?

  康慨今天的表現,很不錯,儘管,他並不是為韋行做這些,他今天所做的事,表明他並不是不能克服那些毛病,韋行認為康慨的不足不在能力上,也不在於他沒有忠誠度,而在於他對韋行沒有信任感,韋行認為一個會為朋友出頭的人,他的忠誠是可以培養的,比較難培養的是這種控制局面的智慧與手段,所以康慨是很難得的,是值得期待的。

  康慨帶那那幾個人到韋行面前,韋行低頭一看丁一與陳紫華就明白兵變的原因了。這兩個小子殺了冷輝的手下,冷輝的手下去捉拿他們,當然不會按日內瓦公約優待俘虜。這也沒什麼,要是韋行遇到這種事,自己兄弟被人殺了,捉到兇手,當然也是痛打,關鍵在於,你是在哪兒打,什麼時候打,壞不要緊,狠也不要緊,又壞又狠又蠢,那就該死了。

  韋行「唔」了一聲:「殺人償命,你們兩個拖著不死,還帶累這麼一群人陪葬?」丁一慘叫:「大人饒命啊!大人饒命!」韋行瞪著他:「你殺人時沒想過後果?」

  丁一叫道:「大人,我是被逼無奈啊!」不等韋行開口,陳紫華已經道:「人是我殺的,與丁一無關。我一人做事一人當。」話音剛落,已自腰畔抽出劍來,就向頸上一抹。

  康慨搶上一步,一把奪下陳紫華的劍,兩相拉扯,包著手指的布條扯落,陳紫華叫了一聲,咬牙忍住,可是已經痛得失去力氣,頓時倒在地上。

  丁一愣了愣,倒沉默了一會兒:「呃,呃?這話是什麼意思?人是你殺的,仗是我打的,要死一起死,我求饒我不是好漢,不等於我要讓你頂包啊!你他媽的,這麼說是什麼意思?你裝啊?」

  康慨一頭汗:「放肆!大人面前胡說什麼?」回頭看一眼韋行,咦,奇怪了,韋行今天的脾氣怎麼這麼好啊?眼神怪怪的。

  韋行看著陳紫華的那隻手,半晌抬頭:「冷輝,你派誰去捉這兩個人?」冷輝已知事情不妥,也不敢隱瞞:「是周捷!」韋行抬頭看,那叫周捷的已經「撲嗵」一聲跪倒在地。

  韋行問:「你能抓住這兩個人嗎?」周捷顫聲道:「他們束手就擒!」韋行道:「嗯,你就把他們綁起來,當場毆打折磨?」周捷聲音發抖:「大人,小人阻止過,可是——」

  韋行道:「拔人指甲?」周捷此時已知事情不妙,當場驚呼:「大人,那不是小人幹的,那是冷俊干的!」韋行彎起一隻嘴角:「好極了,冷輝,你侄子!」

  冷俊跪下:「大人,他們殺了我朋友。」

  韋行道:「嗯,讓我告訴你,你可以把他們帶到地牢裡,拔指甲挖眼睛,隨便。可是你蠢到當著他兄弟的面折磨他!引至兵變,你這種白癡活在世上白浪費糧食。」

  冷輝跪下:「大人!」韋行道:「還沒輪到你呢!」

  冷輝一個頭磕在地上,韋行怒道:「好,你叔叔給你求情,我就給你個機會,」「噹」的一聲,扔下劍來:「你可以選擇,是自己把指甲全拔下來,還是立刻自裁!」

  冷俊這才瞪大眼睛,當場軟倒。

  韋行冷笑:「我的耐心是限度的。」(爆,這句話,俺經常同俺女兒說。結果有一次俺女看俺臉色不對,當場問:媽媽,你的臉怎麼了?你的耐心是有限度的吧,我當場暈——媽媽錯了,媽媽的耐心是無限度的。汗,小女三歲半)

  冷輝再次磕頭,康慨道:「大人——」

  韋行一揮手:「小子,你要是對自己也下得了狠手,我就不追究你,你要是就會折磨不能還手的人,你個孬種,你今天就給我死在這兒!別往你叔叔臉上抹黑!」

  冷俊咬牙,拿起劍來,往指甲裡一插,頓時大叫一聲昏了過去。康慨急道:「大人,念在他也是因為失去朋友,一時激憤!」最重要的是,這根本是你帶的好頭嘛!

  韋行不理,康慨再道:「大人,冷輝跟隨大人多年,屬下也沒見他向大人求過什麼!」韋行沉默一會兒:「好,康慨,這件事,交給你處理。」康慨一愣:「什麼?」

  韋行道:「冷俊,和這兩個人,交給你處理。我給你一天時間。」康慨愣在當地,怎麼?韋大人不打算屠營?也沒把肇事者當場殺死?

  讓我處理?我怎麼處理?康慨這才發現,原來有權處置他人生命,真不是一件好玩的事,做人下屬時,當然可以大大方方地:「大人,饒了他們這兩個人吧!」

  真讓他決定,他笑嘻嘻把丁一與陳紫華都放了,冷輝非找他決鬥不可。

  不過——康慨半天才醒悟過來,原來韋行賣一個面子給,讓冷輝欠了他一個人情,這樣,康慨處理起這件事,就便當多了。可也沒便當到可以把人都放了。頭痛。

  可是韋行怎麼會把這件事交給他處理呢?為什麼?這是一項考驗嗎?康慨看了看丁一,看了看陳紫華,我是該依著韋大人的脾氣,把這兩人殺掉,還是按著我自己的良心辦事?

  韋行上馬,陳紫華抬頭:「韋大人!」韋行看他,陳紫華道:「不管屬下是死是活,都感激大人剛剛給屬下的公正!」

  韋行看看他,這小子長得有點陰鬱,可是,真有種,就算韋行判他死,他也感激剛才韋行讓冷俊自己拔指甲,韋行點點頭,撥馬而去。

  康慨驚惶,在後面大聲喊:「大人!帥望!讓帥望休息吧!」
taiwan3235 發表於 2008-9-14 21:01
韋帥望的江湖 卷二 少年韋帥望之大刃無鋒
第16章 初現小公主

  冷輝跟著韋行,一路不敢出聲,也不敢再為侄子求情。快到王府,韋行才說:「讓姚遠派幾個人過去幫你吧。」

  冷輝預料到這後果,可是事情到這地步,他也沒有求情的餘地,只得答應:「是。」韋行問:「你覺得康慨事情處理得怎麼樣?」冷輝沉默一會兒:「康慨處事公正周到。」

  韋行道:「把李強的手下交給他如何?」冷輝愣住,他還以為康慨因為同情李強,已在韋行處失去信任。韋行見冷輝這個毫不掩飾的驚訝反應,倒笑了:「怎麼?不妥?」

  冷輝回過神來:「不,交給康慨很合適,他本來就同李強的手下有點交情,他現在手下又沒別人——」冷輝說到這兒,不禁再一次愣住,咦,韋行該不會就是為了讓康慨空出手來,才把康慨的手下安排給姚遠吧?如果兩下交換同時進行,確實太動盪了,現在,姚遠已將康慨手下吞下肚,消化得差不多了,康慨這一回,又救了李強那幫人,劉正全一夥人對康慨感激涕零,絕對服從。這次調動簡直天衣無縫。如果不這樣做,他們三個誰也啃不動李強留下的這塊大骨頭。

  如果不讓康慨先把手中人交出去,就太做大了康慨了,也容易發生衝突。如果只是命令康慨換兵,康慨只怕會不太樂意。這下子康慨還得感激韋大人放他一馬呢。

  冷輝越想越覺得韋大人高深難測,自己跟不上老大的思路,再怎麼也只得瞠忽其後了。

  韋行苦笑:「是啊。冷輝,你跟我最久,人最可靠,只要你能平平安安渡過這段時間,我不會把這批人給別人的。可是,現在,你的手下與李強手下對立成這個樣子,還是讓康慨先帶著他們吧。」

  冷輝後背冒汗:「大人,全是我的錯,大人不處罰我,我已經感激不盡,大人的安排再好不過,我贊成。我一直覺得康慨為人很不錯,有才幹,有肚量,他會成為大人最好的助手。」

  韋行面孔微微一冷:「至於冷俊!那小子成事不足敗事有餘,冷輝,你自己去同康慨說,只要能免他一死,別的任憑處置。他不能再留在我這兒,你聽明白了嗎?」

  冷輝再次一頭汗:「謝大人免他一死!」韋行哼一聲,想想就來氣,他手底下再不能容比他更凶殘的人了,而且凶殘得這麼噁心怯懦,簡直給天底下所有心狠手辣的壞人丟臉。

  兩人一起去了王府,韋行再一次親自把王府裡的各個位子確認一遍。遠遠地見到年方八九歲的小王儲,小傢伙久已被父母教訓過,率土之濱莫非王土,可是這個穿著便裝出入宮庭的不苟言笑的傢伙不在王臣之列,小王儲並不喜歡這個不向自己下跪的傢伙,也不敢招惹他,所以,只是遠遠點個頭,立刻改道別處玩去了。

  韋行看著那個小王儲,心想,雖然韋帥望是個淘得出奇的傢伙,好像比這個小王儲還真是機靈得不只一點半點。啊呀!糟糕。韋行拍一下頭,糟,把韋帥望給忘了。

  那小子那麼滑頭,不會真的一直在練劍吧?恐怕會的,光是為了田際的眼睛,可憐的小東西也不會停下來啊!韋行回身要走,身後的冷輝已深揖問候:「公主殿下!」

  韋行看到一個已做少女打扮穿著公主服的美麗女孩兒,這女孩兒一張面孔精緻完美,如珍珠般散發光輝,讓人不能逼視,韋行微微一愣,剎那有一種走錯時空的感覺,這女孩兒!——然後驚悟,這女孩兒是當年那個絕色女子的女兒,有點相似,是當然的。不過,這孩子一兩年前還只是個可愛的女娃娃,忽然間,換了少女裝束,儼然是昔日王妃風華絕代的影子,真讓人有點驚訝。

  韋行一愣的當,那少女已微微屈膝,緩緩一福:「韋先生!」韋行忙微微欠身答禮:「芙瑤公主!」芙瑤微笑:「先生最近常來,可是有什麼變動?」

  韋行微微吃驚,這樣一個年幼的漂亮少女怎麼會注意到這種事?芙瑤以公主身份,住在王后的東宮十年,前王后因與此女發生衝突被廢後,她就一直獨自住在東宮,王爺再娶,只封側妃,芙瑤雖非王后所生,卻一直以王后之女的名義,佔據東宮,其受寵的程度可見一斑。這樣一個天之驕女,為何目光如炬到這個地步呢?

  韋行再一次微微欠身微笑。韋行很聰明,可是不喜歡說官話,也不喜歡用策略的方式說不,對於他不願回答的話,他選擇保持沉默。

  芙瑤不以為忤,倒微笑:「有些事,先生可能沒得到確切消息,不好對我父王說,如果需要的話,我可以代先生轉達。」韋行再一次欠身:「多謝公主,韋行不過盡心盡力。」

  芙瑤微笑:「有人要對王儲不利嗎?」韋行道:「王爺問起,做臣子的,當然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芙瑤點頭:「我會提醒父王的,王儲的事同我無關,可是,唇亡齒寒,先生如果需要幫助,不妨相商。」小小少女再次微福告辭而去。

  韋行在當地愣了一會兒,奶奶的,遇到高手了,下次應該把自己的外交發言人帶出來。不過,嗯,這小丫頭,真讓人驚奇。

  他一直想著怎麼跑去對王爺說:「王爺王爺,你弟弟要殺你兒子。」如果王爺自己問,那就比較容易開口了,也沒啥責任。唔,韓青的女人同前夫生下的小女兒還真滿厲害的嘛。

  厲害程度同韋帥望有一拼,都不似個孩子。啊呀!糟糕。韋行跳起來,韋帥望韋帥望,他一定得回去看看韋帥望了,千萬別讓他累到吐血身亡。

  就在這時,姚遠派人過來通知:「大人,韓掌門來了!」

  倒,韋行腦袋一暈,金星亂閃,什麼叫屋漏偏逢連夜雨,韋行算是知道了,怎麼就會這麼倒霉啊,這下子又坐實他虐待兒童了。韋行轉身就走,如果有翅膀這會兒一定得用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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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整的就是你

  帥望倒在地上,田際無助地站在那兒。今天天亮以後,帥望喝過水了,吃過一點東西,田際硬塞到他嘴裡的,因為他已經累得不想吃任何東西了。韋行說:「到我說停。」

  韋行沒說停,帥望不能停。田際看著倒在地上的韋帥望,絕望地想:算了,我不要那隻眼睛了。可是——,金屬,比如刀尖,劍尖,針尖,任何金屬的或者其他尖銳物刺進眼睛!

  田際跳起來,拿起桌上的水杯,走到帥望跟前,帥望,再堅持一會兒,一小會兒,已經堅持那麼久了,再一小會兒,也許,韋行就回來了!

  他雙手顫抖,東張西望,希望能讓韋帥望再多躺一會兒,又怕被韋行看到,足足過了半個小時,田際再也受不了這種精神折磨,淚流滿面地把水倒在帥望臉上:「對不起!」

  帥望迷迷糊糊地爬起來,搖搖晃晃地:「天又亮了?」田際抱頭痛哭!

  帥望看到四周的樹,他剛躺過的大地,正準備下班的太陽,歎息一聲,原來一天可以這麼長,他低下頭抓起他的劍,呵,天,這把劍,可真夠沉的,劍柄上染著血,帥望的掌心漲痛,已經被磨腫磨破。

  帥望問自己,我,還能不能堅持下去了?

  他有一點絕望,不記得多少次眼前一黑,便躺下去,然後臉上一涼,現實再一次出現在面前,不得不面對。田際的那張臉,從一開始的有點內疚到現在的絕望大哭。帥望覺得如果自己再一次倒下,田際怕是不會再叫醒他了。

  帥望以劍拄地,然後猛地掄起來,像做所有事一樣,第一下比較難,然後,就習慣了。一聲輕呼:「帥望!」帥望頓下來,摸摸耳朵,終於出現幻覺幻聽了嗎?

  再一聲:「帥望!」帥望回過身,看到韓青!看到韓青!手裡的劍一下掉落,帥望象重新充過電一樣,雙手握拳,跳起來,大叫:「韓叔叔!」驚喜!

  尖叫尖叫,然後撲過去,跳到韓青身上,緊緊地緊緊地擁抱:「呵,韓叔叔!」然後哽住,眼淚不住地流下來,忍了又忍,越忍越是哽咽難言,最後放聲大哭:「韓叔叔韓叔叔!!!我想你!」

  韓青緊緊抱住這孩子,這是他最怕見到的,大哭的韋帥望。剛剛看到那個小小的身影疲憊地拖著劍,勉強揮動,他就已經有不好的預感,這大哭,讓他的心一直沉下去:「帥望,」

  韓青輕聲:「帥望,你還好嗎?」帥望終於離開韓青的肩膀,淚光閃閃地看著韓青,紅紅的眼睛,不斷落下來的淚水,想說什麼,卻一時不知從何說起。

  看到韓青關切的目光,擔憂,不安,內疚。帥望忽然露出一個燦爛的微笑,哽咽著點點頭。韓青問:「你父親對你還好嗎?」帥望點點頭,淚如雨下:「我很好。」

  韓青給他擦淚:「別難過,帥望,再忍忍,我會盡快想辦法!」帥望再一次露出一個大大的笑臉:「我沒難過,我是高興。你來了,我真高興!」大顆大顆的眼淚。

  韓青黯然,這麼懂事,更讓人心痛。帥望再一次撲上去摟住韓青的脖子:「韓叔叔,抱我。」韓青忍不住罵:「啐!你多大了?」

  可是一雙手還是不由自主過去抱起帥望,感受到那小身子緊緊地纏住他,像抱住一根救命稻草一樣,死死不放地纏著他。帥望的思念!

  韓青輕輕拍著帥望的後背,想說點什麼,一時卻無法開口,他覺得鼻子發酸,喉嚨腫漲,如果勉強開口,一定是哽咽。韓青只是抱住帥望,什麼也沒說。

  帥望覺得很舒服,這輩子從來沒這麼舒服過,安全地舒適地,趴在韓叔叔肩上,這個懷抱很溫暖,很安寧,很強大,他不必再擔心恐懼,再為別人的生命擔責任,不必勉強自己依靠意志力移動身體。

  就像自地獄進入天堂。多麼好。像個夢。過了一會兒,韓青聽到輕微的鼾聲。鼾聲?

  韓青微微側頭,終於看到趴在自己肩上的韋帥望,一臉的淚光,掛著一個甜美的微笑沉靜地睡著了。這孩子累壞了!

  韓青很心痛,這樣就睡著了?怎麼會累成這樣?對韋帥望有好處嗎?會不會已經超過小傢伙的能力極限了?

  韋行急沖沖地趕到韋帥望的小院,心想,怕是來不及了,該看到韋帥望的哭訴了。誰知一進門看到的是韓青正抱著已經睡著的韋帥望,臉上一個心痛又溫和的微笑。韋行心想,好傢伙,這對比度,不是一般的大啊,難怪韋帥望說永無可能。我再寬容也沒法同你比啊,終於見識到什麼叫慣孩子的家長了。

  韓青看到他,做個手勢,叫他不要出聲,然後把帥望抱回他屋裡去,慢慢放到床上,帥望輕聲呻吟:「韓叔叔,別走,別走。」

  韓青拍拍他,然後看到帥望皺眉,拿劍的半邊手臂輕輕抖動,韓青在帥望手上看到血,輕輕攤開手掌,看到帥望掌心已經磨破出血的血泡。解開衣襟,發現帥望整個手臂已經紅腫。在小傢伙背上又發現無數傷痕。

  韓青的臉色,慢慢往鐵青色靠攏。韓青把門關好,問韋行:「怎麼回事?帥望怎麼累成這樣?」韋行反問:「什麼樣?」心想,咦,你不知道?他沒說?

  韓青道:「他的手臂都腫了,你是不是給他的功課太重了?」

  韋行「唔」了一聲,心說,不是每天這樣啊,不過,我可不想告訴你,你那寶貝,被我給忘了,一氣不停地練了二天一夜劍。

  韓青見韋行不反駁不回應,雖然一肚子疑惑,也只得改個話題:「你前些日子急下山,最近又沒了消息,我有點擔心,過來看看。」韋行搔搔頭:「我沒告訴你,我還活著嗎?」

  韓青笑一聲,剛要罵一句,卻聽「撲嗵「一聲,一個年輕小子跪到韋行跟前,哆哆嗦嗦地:「韋大人饒命!韋大人,小的保證,帥望從昨天早上,一直練劍練到現在,一點水也沒喝,一口飯也沒吃,一會兒也沒停過,他一昏倒,小的就叫醒他,韓掌門做證,他來時,帥望還在練劍,後來,是韓掌門抱著帥望,小的不敢攔,大人,千萬別挖小的眼睛,小人真的沒讓帥望休息過!這不干小人的事!」

  韋行大怒:「小子!你整我是吧!」

  一句話沒完「撲」的一聲,韋行眼前一黑,鼻子酸痛難當,淚如雨下,眼睛再也睜不開,除了他自己,別人都看見他的鼻子象自來水管一樣,正在嘩嘩地流血。

  韓青怒吼:「混蛋!!這就是你答應我的好好照顧!」拳頭接著向韋行頭上揮去。韋行剛才那一下被打中鼻子,此時淚如雨下,睜不開眼睛,只得雙臂擋在臉前面,左躲右閃:「喂,喂,你瘋了!快住手!再打,我可還手了!」

  韋行嚷了好久「我要還手了」,終於抽空擦乾眼淚,然後看到自己手上身上的血,怪叫:「你奶奶的,韓青!你打破我的鼻子!」

  「砰」的一聲,又一拳打中韋行的下巴,韋行站立不穩,後退兩步,坐到地上。

  韋行大怒:「你有完沒完!」咦,南拳完了北腿,眼看42號鞋底就要印到自己臉上,韋行繼續後倒,躲過這一腳,一邊罵:「你還真他媽的來勁,我不打你,你不知道停啊!」

  「啊喲」光顧罵了,被一腳踢在肚子上,韋行吸氣,啊喲,這下子可真痛了,連嚷嚷都嚷不出來了。

  田際飛快地退到一邊,縮在角落裡,輕聲助威:「打,使勁打!打死這個混蛋!媽的,我就是整你了,怎麼地?反正不整你,你也不讓我好過。不就是一隻眼睛嗎,兩隻我都不要了,我就是要整你!你一氣把我殺了,我還痛快點!」
taiwan3235 發表於 2008-9-14 21:02
韋帥望的江湖 卷二 少年韋帥望之大刃無鋒
第18章 再整一道

  韓青站在那看著韋行皺巴著臉,一手捂著肚子,一手不住地擦著臉上的血,終於覺得有點出氣了。

  一個人影推開擠在門口的目瞪口呆的遙遠與遙遠的手下,衝了進來:「帥望呢?帥望怎麼了?」

  正是回來向韋行報告的康慨,他看到一臉狼狽的韋行也目瞪口呆,可是四處一望更急了,還習慣性地叫一聲:「大人!」然後怒吼:「你把韋帥望怎麼了?你把他忘了是不是?!」

  韋行這個氣啊,沒完了是吧?今兒是什麼日子,兒子暈了,掌門瘋了,手下反了!他跳起來:「你是跟老子說話呢!」

  康慨頓時後退一步,結巴:「大,大人!小的一時——,韋帥望呢?他是不是又累吐血了?」

  「又?——」韓青問:「又累吐血了,是什麼意思?」

  康慨剛要回答,韋行一指屋裡:「睡覺呢。」同時又遞過去一個威脅的目光,小子,你敢再提那個「又」字,我就讓你吐血!

  康慨急急衝進屋裡去看韋帥望,

  韓青怒吼:「什麼叫『又』?」

  韋行顧左右而言他:「你還沒吃晚飯吧?我叫人準備。」

  韓青臉色陰沉地:「帥望什麼時候吐過血?」

  韋行沉默,韓青怒吼:「說!」

  韋行望天,半晌終於道:「趕路的時候。」

  韓青怒問:「為什麼事?」

  韋行再望天,半晌:「累的吧。」

  韓青快氣瘋了,韋行因為同他交情好,所以每次說謊會發生天人交戰,於是韋行會望天,遲疑,半晌才回答出來,又沒咬牙切齒豁出去的表情,百分百是選擇了說謊。

  韓青陰森森地:「韋行,這件事,我還得向別人打聽嗎?」

  韋行每次一聽到韓青叫他的名字就頭疼,沒事時韓青叫他大師兄,生氣時韓青叫他混蛋,非是氣暈了才會直接叫他名字,而韓青被氣暈了,實在是一件讓韋行很頭疼的事。

  韋行歎口氣:「田際!」

  田際這下子可是真哆嗦,遠遠地繞一圈,靠近韓青身後走過來:「大,大人,小的真的不是故意的,小的嚇瘋了,大人饒命啊!」磕頭再磕頭:「我真的沒讓他休息,別挖我眼睛,大人饒命!」

  韋行疲憊地:「你把事情經過講給掌門聽。」

  田際慘叫:「小人不敢,小人不敢!」

  爆,韋行自問:「我真的這麼可怕嗎?不可能,絕對不可能,以前從沒有人被我嚇成這樣啊!」韋行的手下,像這樣的孬種,通常來沒來得及表現自己的怯懦就已經被殺掉了。

  韓青低頭看看,覺得這個好生眼熟:「哦,你是冷顏的手下吧?」

  田際點頭:「是是是是,小的本來是冷顏的手下,因為把帥望看丟了,所以冷顏大人讓我自己到韋大人這兒接受處罰。」

  韓青暴怒之中也禁不住好笑:「這處罰可夠重的!」

  田際把握機會:「掌門大人,救命啊,小的說錯話,這下性命難保了。」

  韓青實在忍不住笑了,他也覺出來了,韋行一定是把這小子整狠了,整得這小子拼上老命來反擊了。韓青道:「你受的也夠了,明兒跟我回去吧。可以嗎?韋大人?」

  韋行揮揮手,心說,弄走吧,你再不把他弄走,我可是忍不住手癢,要捏死他了。

  韓青道:「帥望什麼時候吐過血?你清楚嗎?」

  田際忍也忍不住,眼淚「唰」地流下來:「掌門大人,帥望對小的恩重如山,小的留在這樣只會帶累少爺受罪,大人如果不帶我走,就殺了我吧,我也不想活下去了。」

  然後田際就把帥望的英勇行為添油加醋地描了一遍,韋行聽得這個氣啊,心說,小子,你真是人要走了,嘴巴裡一點口德也不留,臭小子,你別看我管不到你了,等你遇到我,看我怎麼能讓你完整地走出我的視線!

  可是所謂,狗急跳牆,兔子急了咬人,田際豁出去了,反正說一句也是死,說十句也是個死。他非告贏了這個惡狀不可,最後田際得出結論:「掌門大人要是再不把帥望帶走,帥望就是不死也會被他折磨成變態!」

  韓青沉默,韋行只是對孩子嚴厲也罷了,他連最起碼的生命安全也不能保證,讓韋帥望處於極度危險之下,承受極度的精神壓力。

  這真是培養成一流殺手的最好方法。

  當一個人,沒有安全感,感覺受到來他人的攻擊,傷害,最正常的反應是反抗,還手,攻擊。如果他不能反抗還手攻擊,壓力之下的攻擊欲將會轉化成練劍的動力,這可是真是培養一個高手的最好辦法,只不過,這種積鬱下來的心理壓力,也會轉化成無目地的攻擊力,這種攻擊性不一定指向傷害他的人,可能指向任何人,甚至指向整個社會,或者,指向自己。

  韓青相信,韋行就是這樣成為一個高手的,冷惡也是這樣成為一個高手,可是他不要韋帥望也這樣成為一個高手。

  如果必須選擇,他寧可韋帥望做一個快樂的平凡人。他會鼓勵,激勵,引導韋帥望的興趣,如果韋帥望的興趣不在此,他寧願放棄。

  前訴事實,韋行沒啥異議,最後這一句,韋行一刀向田際砍過去。

  田際嚇得,一直看到韋行的刀停下來,看到韓青把韋行的刀擋開,再厲聲喝罵:「混蛋!韋行!」他才尖叫起來。

  韋行收刀怒吼:「你他媽的,快給我消失,永遠別在我眼前出現,我再看見你,非把你砍成肉醬不可!」

  韓青沉著臉:「韋行,看來我們得好好談談。」

  韋行心想,真好,我也忙了一天,沒吃沒喝呢,不過看樣子,你不像要同我邊吃邊聊的樣子,你要同我這麼站著聊一夜,明兒一大早,我還得繼續工作,基本上就同你那寶貝猴子一樣慘了。

  韋行現在一點內疚都沒有了,只有對未來長夜漫漫的恐懼。

  他站在那兒,談吧,我聽著。

  韓青沉默半晌:「我帶帥望走!」

  韋行一愣,瞪著韓青,心裡不知為什麼很不是味道,半晌問:「比放我這兒安全,是嗎?」

  韓青道:「我會盡全力。實在不行,我可以帶帥望離開。」

  韋行道:「你用這話嚇唬我行,威脅師父,只會讓韋帥望死得更快!」

  韓青沉默一會兒:「韓笑快五歲了。」

  韋行差一點想問誰的,他很慶幸自己及時住了口,因為韓青歎息一聲:「我們的。」

  韋行輕輕咳一聲:「第二個?」

  韓青搖搖頭:「不,第一個。」

  韋行點點頭,再無話說,靠,他還以為韓笑是韓青第二個孩子,這麼說來那女人生過三個孩子,分別同三個不同的男人,這可真是,讓韋行問都不敢亂問。

  韓青輕聲:「所以,我想,我應該回家了。」

  韋行這才明白韓青的意思:「我的天,韓青,你不是說真的吧?」

  韓青沉默一會兒:「我是說真的。」

  韋行道:「你可以把韓笑帶在身邊。」

  韓青淡淡地:「不,我不想把我的孩子帶到冷家來。」

  韋行沉默一會兒:「韓青,是因為帥望的事引起的嗎?」

  韓青沉默一會兒:「部分原因。」

  韋行問:「如果這部份原因不存——」

  韓青道:「韋行,我以為可以信任你,你是如何對待我的信任的?逼的手下盡全力對付你兒子,讓受重傷後仍騎馬超過十個小時!二天一夜不吃中喝不停地練習!」

  韋行伸出雙手表示投降:「好了好了,韓青,聽我說,我可以改,你怎麼說我怎麼做,如何?你是不是要求我再也不動他?好,他上房揭瓦下海擒龍,都與我無關,好吧?房子漏了我補上,闖下禍來,我兜著,如何?」

  韓青道:「不!韋行,我要你用正確的方式來教育他,愛他,尊重他,關心他,保護他,告訴他什麼是對的,什麼是錯的,以你的行為告訴他!做他的導師也做他的朋友!」

  韋行愣愣地看著韓青半天,怒罵:「媽的,我做不到!你去找個仁義禮智信五德俱備的傢伙給我看看,你以為我是神啊?」

  韓青道:「你不愛一個孩子,沒人能讓你愛,可是如果你愛他,你自然能做到尊重與關懷。所以,韋行,你不必為難了!」

  韋行怒目半晌,終於怪叫道:「韓青,你這是在擠兌我吧!」

  韓青平靜地看了韋行一眼,沉默。

  韋行再一次覺得韓青的表情不像是在鬧著玩,想到韓青並不想接掌門的位子,並不想留在冷家,他一直希望能夠陪在納蘭身邊,冷秋又剛剛表明他已不需要韓青再執掌冷家——所有這一切,最後加上需要保護的韋帥望,韓青要帶帥望離開冷家,可能是真的!!

  韋行漸漸覺得熱,原來大腦飛快運轉時居然會製造出這麼多熱量,以至他額頭冒汗,半晌,韋行道:「韓青,我確實,我真的覺得,我真的認為,我承認我這次做錯了,我上次也做錯了!韓青,我,我並不是,並不是完全不喜歡他,有的時候,有時候我也有一點關心!」

  韓青沒有表情。

  韋行擦擦頭上的汗,再一次沉默,然後,從記憶深處挖出一點點零星的美好記憶:「他,他很堅強,很勇敢,——還有,善良,聰明,他,他,他當然他有點,有點傲慢,不聽話,自以為是,不過——感情不是天生的,你要我愛他,總得給我時間,」韋行咬著牙,他好想吐!好想吐,他真是想不到這種噁心人的話,今生今世有機會從他嘴裡吐出來,好噁心!

  韋行咬著牙,顫抖著結束讓他起不良反應的哀求,最後總結一句:「韓青,再給我一次機會!」我都要吐了!
taiwan3235 發表於 2008-9-14 21:02
韋帥望的江湖 卷二 少年韋帥望之大刃無鋒
第19章 解鈴

  那句微微顫抖的哀求好歹總算打動了韓青,韓青看了韋行一眼,結果發現韋行一臉嘔吐的表情,韓青氣道:「韋行,你沒有誠意。」

  韋行忍無可忍:「我認錯了!我道歉了!我保證過了,你還想讓我怎麼樣?要不要等下韋帥望醒了我給他跪下磕頭!」靠,說那些噁心話已經夠為難了,還要我搭配相應表情?

  韓青沉默不語。

  韋行伸手推他一把:「你沒完了?!」

  韓青淡淡地:「這些日子,辛苦你了,也難為你了。」

  韋行目瞪口呆地看著韓青,啊?什麼?

  韓青道:「謝謝。」轉身向帥望的房間走去。

  韋行攔住他:「韓青,我保證,我不再打他,不再體罰他,不再做任何傷害他的事,如何?」

  韓青道:「韋行,我從沒想過要這樣難為你!」

  韋行咬牙切齒:「你說得是,我這輩子從沒讓人這樣難為過!好吧,韓青,你走我也走!」

  韓青一笑:「你不會走的,如果你走,我也尊重你的選擇。」

  韋行看著韓青走進帥望的小屋,胸中氣血翻騰,真想大叫一聲,吐血三升。

  韋行回頭,看到在一邊目瞪口呆的康慨,伸手鉤一鉤:「你,過來!」

  康慨硬著頭皮走過去:「大人,小的說錯話了,可是?」

  韋行拎著他領子把他拎到面前:「一點沒錯,康慨!你說錯話了,而且我不相信你是無意,小子!現在韓青要帶韋帥望走!」

  康慨一驚,然後一喜:「那太好了——啊,不,我是說,大人不必這樣辛苦了!」

  韋行看著康慨那從內心深處泛上來的真摯的喜悅之情,禁不住自醒,天哪,我真的對韋帥望這麼壞嗎?不相干的人都看不過眼,都希望帥望離開我這兒?

  我真的有這麼糟嗎?

  韋行覺得,我沒有啊!我很克制很忍耐啊,我很久都沒揍過那小子了!

  韋行喃喃:「真有那麼糟?」

  康慨沒聽清:「什麼?」

  韋行終於清醒過來:「你聽著,我不管你想什麼辦法,你必須說服韓掌門,把韋帥望留下來,否則,你!你那兩個混蛋手下,還有李強的那些個混蛋手下,統統沒有好日子過!」

  康慨愣了,盯著韋行,半晌道:「大人,如果我做事不能讓大人滿意,如果我的手下,李強的手下做錯了什麼,大人處罰我們,我們心甘情願,如果我們沒有錯,只是不能讓大人覺得我們有存在的價值,我也沒話說,我做得不好,這完全是我的責任。不能讓一個孩子來為他們的生命承擔責任,也沒有理由讓一個孩子承擔這樣的責任。如果大人對我的回答不滿意,我很慚愧,大人對我恩重如山,康慨願以死相報!」他伸手拔劍。

  韋行「拍」地把他的劍又按了回去,再一次又目瞪口呆的表情看著康慨,媽的,這個世界怎麼了?忽然間,所有按鈕統統失效,所有手段忽然間都失靈。

  韋行點點頭:「不,不用,現在不用,不用馬上!」媽的,夠了,剛才田際表演的那一手已經夠了,如果康大人再表演個當堂自刎什麼的,他就死定了。

  半晌,康慨問:「大人為什麼要留下帥望?大人——難道,真的喜歡那孩子嗎?」

  韋行道:「不,當然不!」

  康慨失望:「那麼——」

  韋行道:「韓青要帶帥望走,我師父不喜歡帥望活著,他們師徒會發生衝突,衝突的結果,是韓青會離開冷家,韓青已決定必要時離開冷家!」

  康慨大驚:「韓掌門不能離開!」天哪,他已經受夠冷家的內鬥。不不不,韓青絕不能走!

  韋行道:「所以——」

  康慨半晌道:「可是,不能犧牲那孩子。雖然一條生命與許多生命不能比,但是,我們沒權犧牲做決定犧牲一個無辜的生命!」

  韋行問:「那麼——?」

  康慨團團轉,韋行發現有人替他出汗,這感覺還真不是一般的好。

  康慨轉了一圈又一圈:「大人——」然後在韋行臉上看到賊笑的痕跡。

  康慨氣苦:「大人說的是真的嗎?」

  韋行點頭。

  康慨道:「我不相信韓掌門會為一個孩子置整個冷家的安寧於不顧!」

  韋行沉默一會兒:「冷家的安寧——,韓青可能對冷家很厭惡吧,他不喜歡這個是非圈。」

  康慨沉默一會兒:「我去說服韓掌門,可是韋大人,我也希望你,能明白一件事——」

  韋行揚眉:「請講!」諷刺地。

  康慨沉默一會兒:「大人,如果大人說的,是真的,那麼,大人怕是沒有第二次機會了,即使這次機會,也不會持續很長時間,錯過了,大人在韋帥望心中,將永遠,是討厭的可怕的,但與他無關不值一提的陌生人!」

  韋行臉上諷刺的表情消失,他被人欺負了一整天的怒火終於爆發,抬起手照著康慨臉上狠狠揮過去,康慨被打得踉蹌一步,半邊臉頓時紅腫,五個指印赫然,韋行憤怒地看著康慨,低聲怒喝:「放肆!」

  放肆!看著韓青來,都覺得安全了,都敢大聲說話了,都挺直腰板了!

  放肆!老子還是這裡的頭!還掌管著你的人頭是不是可以安放在你的脖子上!媽的!都他媽反了!

  韋行低聲怒吼:「進去,不管用什麼法子說服韓青,不然,你出了這個門,立刻就給我自殺!」

  康慨微微低頭:「大人息怒!」轉身推門進去。

  韋行氣得在院子喘息著轉圈子,他媽的,討厭的可怕的,不值一提的陌生人!不值一提!哼,絕不會是不值一提,即使他不是韋帥望喜歡的那個人,也不會是不值一提的陌生人,我會讓他記住我的!他媽的!

  有人在院門口閃過,剛剛韋行的怒吼已經讓擠在門口的人一哄而散,可是還有膽大的人在那徘徊,韋行看也不看,怒吼:「滾!都給我滾回去!」

  剎那一個人影也無。韋行在漸漸黑下來的院子裡,孤獨氣憤地狂燥地踱來踱去。遠處松濤陣陣,天地寂靜,韋行的怒火也漸漸平息,慢慢地,有一點悲哀。所有人都認為他對那孩子不好,那麼,是真的不好吧?如果真的不喜歡,何必這樣在意呢?他不願意那孩子當他是陌生人,是不是?很早以前,他沒見過那孩子,沒同那孩子相處過,也許,他還不在意,可是看見那孩子那樣信賴韓青,那種感情讓他動容,讓他想往,讓他覺得,有什麼本該屬於他的美好的東西被奪走了。

  韋行慢慢踱步,那麼,我是真的在意嗎?這個想法讓韋行抗拒排斥,覺得恥辱!不!韋行說,不!一份感情,存在就是存在,不存在,就算了,沒有必要強求。我不過是妒忌了,這種感覺,是可笑的。只不過,是妒忌韓青了。他有的,我沒有,那沒什麼,他付出的,我做不到,這沒什麼。

  沒什麼。

  康慨輕輕掀簾子,看見韓青正在給帥望紅腫的手臂敷藥,藥膏,先在自己手掌上化開搓熱,再輕輕揉到帥望的手臂上,帥望並沒有醒,也許睡夢中也知道韓青在這裡,所以嘴角帶笑。

  康慨鼻子微微發酸,這才是一個父親的感情吧?小傢伙睡著呢,如果冰涼的藥膏敷上去,還不立刻驚醒,這不全是細不細心的問題,韓青是真的心疼那孩子。韓青落在帥望臉上的目光柔和慈愛,韋帥望是在這樣的目光中長大,難怪他對韋行的難得一露的微弱的好意,回報以「呸」。

  韓青聽到動靜回頭看到康慨,無聲地「噓」了一下,康慨在門口靜候。看著韓青給帥望穿上衣服,掖好被子,看到自己孩子酣睡不由自主發出的微笑。

  康慨垂下眼睛,真的非要把這孩子留下來嗎?

  韓青出來,微笑:「康慨,是吧?田際說你對帥望很關照。」

  康慨跪下:「是小人失手打傷帥望,請掌門責罰。」

  韓青道:「是被韋行逼急了吧?」

  康慨沉默不語,如果不是他心中有鬼,也不會那樣怕韋行的威脅。

  韓青問:「請起,你來替韋行說話嗎?」

  康慨起身,半晌才道:「韋大人,韋大人不適合照顧小孩子。」

  韓青苦笑:「是。」

  康慨道:「可是,我想,他很努力地,希望能夠——得到承認。」

  韓青看著康慨,是嗎?

  康慨道:「韋大人的性格怕是很難改變。帥望來的這段日子,他已經軟化不少,可是——怕是永遠達不到掌門的要求。」

  韓青道:「我知道。」

  康慨說:「這個世界很大,什麼樣的人都有,有的人,不擅長表達,可並不是沒有感情。帥望受傷,韋大人雖然不知道他傷勢如何,其實心裡未必不擔憂,所以,我一帶帥望過去,韋大人什麼都沒問,就把帥望接過去了,我想,他並不是不關心,只是直接表達關心,對他來說,很難。他雖然讓帥望騎了十幾個小時的馬,可是,也一夜未睡給他療傷。第二天,韋大人還要給帥望療傷,帥望拒絕了。」康慨遲疑一會兒:「帥望拒絕得——,他對韋大人,一直是——拒絕!這種情況下,我覺得他們都在努力改變自己。」

  韓青沉默。

  康慨道:「也許,以後會更糟,也許會變好,我知道這樣對帥望來說很殘忍,可是,這個世界並不是美好的,並不只是由善良完美的人組成,掌門不能把他放在身邊一輩子,小傢伙應該明白,這個世界並不完美,不完美的感情,也是值得珍惜的感情。掌門,請再給他們一次機會。」

  韓青沉默,康慨道:「我覺得,韋大人這次執意要留下帥望,並不全是因為怕掌門離開,他也希望,帥望能明白他很盡力地對帥望好,雖然他不一定能做到好。」

  韓青問:「你真的這麼想嗎?」

  康慨道:「如果真的有意外,康慨會拼上命來保護他,我也以我的性命擔保,我說的是真的。」

  韓青點點頭:「謝謝你。」

  康慨深深地彎下腰:「掌門太客氣,康慨不敢當。」

  韓青推開大門走出去,外面深藍的夜,滿天的星光,韋行孤單地沉默地站在不遠處,等著。

  韓青走過去:「帥望在你這裡不過超過一年時間,韋行,希望你們能好好相處。」

  韋行笑笑:「一年之後呢?」

  韓青道:「我也許離開冷家了,也許——,一年時間。」韓青苦笑:「納蘭已經把冬晨送去冷颯那兒學武了,她不是一個肯等待的女子。」

  韋行暗笑一聲,胃口好的人總喜歡啃硬骨頭,豈止納蘭,最早的那個碧凝也是相當剛烈決絕的女子,牙口不行的人絕對會望而生畏。

  韓青笑:「你不用偷偷笑。」

  韋行咳一聲:「我沒笑,這有什麼好笑的。不過,你要好好商量,別鬧翻了,你們家納蘭那身份,鬧出來,不用師父派人收拾你們,王府就派兵把賀蘭山踏平了。」

  韓青苦笑:「我知道,不然,這些年,是怎麼拖下來的?」

  韋行道:「王府裡那老東西,對納蘭倒真是一往情深,這麼些年,也沒娶妃子,讓納蘭的女兒一直住皇后的宮裡,把個小女孩兒寵得後宮之主一般。」

  韓青唔一聲,問:「刺殺王儲的人還沒出現嗎?」

  韋行知道韓青對納蘭長女的事不好置評,再一次暗笑後道:「沒,連個信也沒,我都快累疲了。」

  韓青問:「你認為會是什麼原因?」

  韋行道:「冷非可能並不是刺客。」

  韓青問:「恭親王為什麼找他?」

  韋行道:「恭親王知道我在這裡,以他的謹慎性子,應該是找個一定能贏的人來。你說呢?」

  韓青沉默一會兒:「就算是師父出手,也不是一定能贏你。」

  韋行道:「所以,我說,不是冷非。」

  韓青輕輕歎一聲:「如果,因為這件事,再引起武林的三世家混戰,那就太可怕了。」

  韋行道:「依我,就不如除掉恭親王。」

  韓青問:「怎麼向王爺交待?」

  韋行道:「天災人禍,著火地震,甚至著了風寒吃壞了肚子,死人的方法多了,我需要向別人交待嗎?」

  韓青搖頭:「事關重大,王爺是個重情義的人,你殺了他兄弟,不好交待!」

  韋行道:「等下去,冒的風險最大!」

  韓青沉默一會兒:「你寫信給師父,把情況說明一下。」

  韋行愣了愣,韓青忙解釋:「我也會向師父稟報,不過,這樣尊重一些。」

  韋行瞪了韓青一會兒,轉開頭,輕聲:「靠,他媽的尊重!」
taiwan3235 發表於 2008-9-14 21:03
韋帥望的江湖 卷二 少年韋帥望之大刃無鋒
第20章 痛哭

  韓青沒有多留,連夜離開,康慨為韓青備馬,不禁問:「掌門不見帥望一面?」

  韓青沉默一會兒:「不了。」

  康慨道:「他醒了會傷心。」

  韓青苦笑:「見了也一樣傷心,至少見不到我,他可以哭,見了我,他還得忍著。」

  康慨沉默:「掌門一路走好。」

  韓青在馬上一禮:「請多費心看護那孩子,有勞了。」

  康慨還禮:「掌門太客氣,康慨應該做的。」

  韋行遠遠揮揮手,見韓青與康慨禮尚往來得不亦樂乎,不禁一笑。

  心裡覺得,康慨這個傢伙還是有用的,我的決定是多麼英明,這小子很有用,以後我不愛說的話,就派他去說,這個用處,啊,對於韋行來說,可是解決了他畢生最大難題的最有用的用處。

  不過,康慨還差那麼一點,缺少那麼一點推心置腹的感覺。韋行想,我到底還要等多久呢?我的耐心可是有限度的。

  康慨回過頭來,見韋行面色祥和,心裡鬆口氣,他本來寧可冒著得罪韋行的巨大危險,也要讓韓青知道帥望的處境,結果在最後關頭,還是選擇犧牲那個小孩子,康慨苦笑,如果帥望真出了什麼事——他對不起的人已不只是這孩子一個,康慨再一次覺得生命污穢。

  儘管他有能說服韓青的理由,康慨還是覺得這樣做,很違心。

  他能說服韓青,因為韓青相信韋行,他不能說服自己,因為他自己不相信韋行。

  康慨在韋行面前低下頭:「屬下剛才說話不慎,讓大人為難了。」

  韋行問:「你是故意的吧?」

  康慨跪下:「是,我覺得,那孩子的性情,還是跟著韓掌門更合適。」

  韋行沉默一會兒:「也對。」

  康慨低著頭:「我不該自作主張,請大人處罰。」

  韋行淡淡地:「堅持自己的主張,也有好處。」好處在於,可以知道別人對這件事的看法,雖然每個人有每個人的立場,但是,知道別人的看法,可以讓自己不偏出中庸太遠。

  韋行道:「起來吧,康慨,以後不用這麼小心。康慨,你明白我這話的意思嗎?」

  康慨低著頭,沉默良久,才緩緩站起來。韋大人的意思,他慢慢也明白了,可是——他寧可做一個誠驚誠恐的下屬,做韋行的心腹,被韋行覺出不忠來,韋行會認為是背叛,那一刀砍下來,反而比對別的下屬更快更嚴厲。如果李強不是被韋行看做心腹,想必也不會死得那麼快吧?韋行或許會考慮一下當前局勢,會考慮一下李強的立場,可是,傷害韋大人的感情,無疑是一件可怕的事,絕無寬恕。

  韋行看著康慨遲疑的表情,一直在等,說啊,我在聽,說啊,說出你的秘密來,我會原諒的,但你要說出來。

  可是康慨最後只答了一聲是。韋行歎息一聲,好吧,遲疑總比不遲疑好。總比滿面驚喜,大拍馬屁強,這遲疑倒底證明康慨還是鄭重考慮要不要效忠於他,這個從別人手下俘過來的降將,還是有人格的。

  韋行歎息:「看,我簡直就是寬容與忍耐的典範嘛。」

  康慨道:「康慨會盡全力為大人做事,以回報大人的信任。」

  韋行點點頭,雖然離他想要的還差點。奶奶的,那也行。

  康慨問:「冷峻的事,我已問明事實——」

  韋行道:「你全權處理。」

  康慨道:「大人的意思是——」

  韋行道:「你應該考慮,什麼才是最好的處理方法,而不是我希望如何處理。」

  康慨忙答應:「是!」

  第二天一早,康慨早早過來,看一眼帥望,他覺得有責任,既然答應了韓青,至少每天都要看一眼。

  帥望仍睡著,康慨拍拍他,帥望呻吟:「不,不,不,不要澆水,我累了,我不練了,不,我不練了。」

  康慨內心惻然,小傢伙夢裡還在受折磨呢。

  掀開衣裳看看,手臂還腫著,已不像昨天那麼嚇人,可是一時應該還不適合練劍。

  康慨出門來,正遇到走進來的韋行,忙過去:「大人,帥望的手臂還腫著,讓他歇一天吧。」

  韋行「唔」了一聲,他也知道韋帥望今天可能爬不起來,他不過是過來看看,可是被康慨象攔惡狗一樣攔在門外,他還是覺得,哼哼。韋行一想起來昨天自己對韓青說的話就噁心得要命,可是如果真的拿韋帥望來出氣,這個這個,他還心有餘悸,半晌,算了吧。

  韋行轉身而去,康慨鬆一口氣,把趙鋼叫來:「小子,原來照顧這孩子的那個叫田際的跑了,我沒別的人手,你給我頂上。」

  趙鋼一開始很高興,知道可以不到韋行面前站班,然後忽然驚悟康大人竟然要求他即使違背韋大人的意思也要盡力保護這個小孩子,至少保證他不受重傷。趙鋼顫聲問:「他有可能會受重傷嗎?」

  康慨點點頭。

  趙鋼慘叫:「大人,大人雖然對我恩重如山,可是無論何時無論何地,我都是絕對不敢同韋大人做對的,大人,你就饒了小的的狗命吧!」

  韓宇輕聲:「我留在這兒吧。」

  趙鋼大喜:「韓大恩人!」

  康慨斷然:「不行!趙鋼,就是你在這兒,要不,你就去遙遠那兒。」

  趙鋼笑容僵在臉上:「康大哥!」

  康慨道:「你盡力吧,趙鋼,至少你給我機靈點,看著不對,快通知我!」

  趙鋼心說,你真覺得我是當烈士的料嗎?

  康慨還給趙鋼安排了二個跑腿的,搞得趙鋼越發心裡沒底,怎麼?這任務如此艱巨嗎?

  中午時,帥望終於醒了,迷迷糊糊覺得天亮了,心裡頓時一驚,糟,睡過點了!頓時全身一激靈,一下子坐起來,不得了,遲到對韋行來說可是不小的過失,值得他拿鞭子把人抽成血淋淋的拖布頭。

  帥望一坐起來,陽光正照在他臉上,照得他睜不開眼睛,他心裡又是一陣迷糊,不可能啊,他從沒一起床就遭遇陽光啊,總是天將亮未亮就起來了,就算有光也不是這樣強烈的光啊,只有在韓叔叔那兒,才有這種睡到日上三竿的時候。

  一剎那兒,韋帥望想起來,如何練劍不停地練劍,從日昇到日落再到日昇再看日落。然後,看到韓叔叔!

  韓叔叔呢?韓叔叔哪去了?

  他來了是吧?他來過了,他真的來過,他一定來過!不然韋帥望怎麼可能睡到這個時候,帥望跳起,大叫:「韓叔叔!韓叔叔!」

  沒有人。

  帥望穿衣服,穿好衣服,才有人進來:「韋少爺醒了!」

  帥望一愣:「你是誰?田際呢?」

  那人微微彎腰:「小的趙鋼,是康大人派來照顧韋少爺的。田際跟著韓掌門回去了。」

  帥望瞪著他:「什麼?」

  趙鋼笑道:「田際走了,韋少爺有啥要求,只管對我說,我一定讓少爺滿意!」

  帥望瞪著他:「韓叔叔,走了?」

  趙鋼笑答應:「是。」一邊也覺不太對勁,心裡怪叫,啊喲爺爺,你可別在我手裡犯啥怪毛病,你讓我繼續過我的美好幸福生活不行嗎?

  帥望還是瞪著趙鋼,瞪得趙鋼越來越毛,乖乖,這孩子是有啥思維障礙吧?自閉症?情感交流障礙?介個介個——

  趙鋼嘿嘿乾笑兩聲:「餓了吧?渴了吧?我給少爺準備吃的去。」

  轉身就出去了,那樣子好像怕門夾了他尾巴一樣,一跳出門,趙鋼就揮手:「快快,去找康大人來,馬上立刻!」

  然後再叫另一個:「去去去,拿飯來拿水來。」

  然後趙鋼把門推開個小縫,探頭去看,只見那個孩子呆呆地望著半空,良久,慢慢地蜷縮起身子,縮成一團,抱著腿,把頭深深地埋在雙膝上,然後劇烈地震抖起來。

  雖然趙鋼不明白出了什麼事,可是也知道這孩子一定是遇到很沉重的打擊,只不過回想自己的言行,簡直是一點破綻也沒有啊,是什麼事讓這孩子象犯了癲癇一樣地哆嗦起來?

  就在這時,那個去拿水拿飯的傢伙已經過來了,端著盤子健步如飛,完全沒料到門口居然還半蹲個趙大人,一腳就絆在趙鋼身上,一盤子水與飯全扣在趙鋼身上,結果兩個人一起撞開門,摔進屋裡去。

  正在劇烈地抽噎的韋帥望受了這樣的打擾,立刻全面爆發了:「滾!滾出去!給我滾出去!」狂叫,狂叫狂叫。

  「怎麼回事!」一聲厲喝,嚇得趙鋼跪倒在地:「韋大人!」哭的心都有了,為什麼?為什麼康慨沒來,他倒來了?

  只希望韋帥望會見風使舵,見勢收蓬,收斂點聲氣。

  哪知帥望不見韋行還好,一看見韋行登時眼睛都紅了,嚎叫一聲,一手撈起桌上的茶杯茶壺,向韋行兜頭扔過去:「滾開滾開滾開!!!我恨你我恨你我恨你!」

  韋行被罵得愣住了,眼看中午了,他是過來看看帥望的手臂是不是象傳說中腫得那麼厲害,他雖然愣了,這幾次小小杯子倒還打不到他,他伸手,把裝著一半水的壺先抄在手裡,幾乎是本能地,一個杯子兩個杯子三個杯子,一共接了六個杯子,左手茶壺右手茶杯,肩上再搭條毛巾就可充店小二了。

  他萬萬沒想到自己懷著一腔和平友好的願望而來,結果接到一堆扔向他腦袋的杯子。

  韋行愣了二秒鐘,在帥望一邊全身顫抖一邊痛哭,一邊尖聲嚎叫著打算把茶盤也扣到韋行腦袋上時,他終於清醒過來,咦,他已經沒有手再拿這樣東西了,他拿著這些東西幹什麼?韋行把手裡的瓷器往地上一摔,發出一聲巨大的破碎聲,再把撞向他腦袋的盤子打飛,怒吼一聲:「韋帥望!你瘋了!」

  過去把韋帥望一把抓住用力搖晃:「你幹什麼?你想幹什麼?」

  帥望覺得自己整個身體快被搖碎了,他的靈魂也要碎成一千片了,他慘叫起來:「啊!!!!!!!」尖叫,全身縮成一團,拚命地縮成一團,要把肺子裡的最後一絲氣體擠出去,要把全身的痛苦都擠出去的那種用盡全力的慘叫!

  韋行只覺耳朵「錚!」的一聲刺痛!媽的,耳膜破了吧?好痛!

  想也沒想,韋行就點了韋帥望的穴位。

  慘叫聲嘎然而止。

  帥望倒在床上,一動不動。

  韋行晃晃腦袋,一手輕輕拍拍耳朵,還能聽到聲音,我的天,嚇死人!還以為這下准聾了呢。

  然後聽到趙鋼驚叫:「韋大人韋大人!」

  韋行不耐地去瞪趙鋼,只見趙鋼驚恐地指著床上正在縮成一團抖動的韋帥望。

  韋行一看,天哪,那小東西使盡全力,也擠光肺子裡的所有氣體,正需要大口呼吸新鮮空氣,猛地被韋行給截住了,頓時動彈不得,所有肌肉緊鎖,一動不能動,當然也喘不上氣來,不過二秒鐘,正在劇烈的情緒激動中的韋帥望已經漲紅臉,全身抽搐抖動,眼睛翻白了。

  把韋行給嚇得!

  呀,這種可怕的危險的脆弱的生物,果然不適合我來養!!!

  韋行手忙腳亂解穴,按摩,拍胸捶背,天哪,他居然也有這一天,也會落到這一步!這可真是打不得碰不得無法控制無法馴服的一個天底下最可怕的玩意兒!

  韋帥望一得到空氣,大口喘息兩下,立刻瘋了一般一掌揮向韋行的臉:「滾開!不要碰我!不要碰我!我憎恨你!我討厭你!我厭惡你!滾開,我不要看見你,我不要看見你!滾開!我希望今生今世永遠不再見到你!!!」

  韋行抓住帥望的手,他本來是伸手臂擋開,然後發現韋帥望發瘋的力氣很大,打在他手臂上的後果是小傢伙那可憐的脆弱的骨頭會斷,雖然這不關韋行的事,可是這是一件很難向人解釋的事,是他打我打斷了自己骨頭,不是我打他,打斷了他的骨頭,所以韋行臨時改成用抓的,結果聽到韋帥望的真情告白。

  韋行慢慢握緊那細細的小手臂,這樣脆弱的小東西卻有這樣一張嘴,一張會傷人的嘴!

  韋行胸中無名火起,無論如何要讓他閉嘴,他好想,好想殺人!

  如果不是康慨衝進來,誰知道帥望還會說出什麼話來,誰知道韋行會做出什麼事來。

  康慨衝進來,什麼都來不及說,衝過去抱住瘋狂掙扎顫抖哭泣,尖叫慘叫,已經開始罵髒話的韋帥望,緊緊抱住,背對韋行,擋住韋行任何可能的攻擊。然後才急道:「大人!不管什麼事!等帥望平靜下來再說!」

  韋行如夢方醒,如蒙大赦地,鬆開手,立刻轉身逃了出去!其實韋行同自己的殺人慾望鬥爭得已經筋疲力盡了,他的耳朵裡充滿了讓他發瘋的尖叫聲,他也深知自己這種狀態是很可怕的,是絕對不可以採取任何行動的,所以,不等康慨說第二聲,立刻轉身跑出去了。

  韋行一直走出老遠,四下無人,才緊緊摀住自己的耳朵,天哪!為什麼給人安耳朵,太可怕了,太可怕了!!這韋行近些年來,所遭遇的最可怕的折磨了。他強行扼制住想掏掏耳朵把仍繞樑不去的尖叫聲掏出來的衝動,他覺得自己快給搞瘋了。

  帥望在康慨懷裡慘叫掙扎,康慨也不出聲,只是越抱越緊,帥望漸漸沒有掙扎的餘地,人也漸漸平靜下來,眼淚仍在嘩嘩地流,康慨問:「帥望,你多大了?」

  帥望不出聲。

  康慨說:「這種哭鬧只適合三五歲的幼兒。」

  帥望淚流滿面,可是已經沒有一開始的憤怒,半晌靜靜地:「放開我。」聲音已經啞得不像樣子。

  康慨鬆開手,帥望低頭痛哭:「為什麼不叫醒我!我還沒跟他說話,我才說過兩句就睡著了,為什麼不叫醒我!」

  同韓叔叔在一起的,金子一樣珍貴的時光,他就這麼睡過去了!

  帥望哭泣:「我恨他我恨他,如果我沒有那累,我決不會睡著的,我恨他,我恨他。我只是想醒著,只是想醒著!」他沒奢望韓叔叔帶他走,沒奢望永遠留在他身邊,他只是希望韓叔叔來時,他一直醒著,可是看見韓叔叔,可是清醒地知道韓叔叔在他身邊,那些本來應該溫馨美好的時光,他竟睡著了。連再見都沒有說。

  他只說了我很好,我想你,連再見都沒來得及說!就算什麼也不說,至少,讓他醒著!

  康慨問:「就為這點小事,發這麼大脾氣?」

  生命中充滿了失望,你渴望的,剛到手又失去,也是常事。生命本就不是永恆的存在,這樣執著,為了什麼?

  帥望不再開口,只是縮在一角,低著頭流淚抽噎,痛痛快快,沒完沒了地哭了一整個下午。

  康慨坐在一邊陪著帥望,心裡知道這並不是一個懂事、克制、可愛的孩子,帥望的許多行為一點也不可愛,可是康慨覺得帥望做的,不過是他內心深處一直想做卻不能做,不被理智允許的事。

  這樣的哭鬧,也許在帥望的生命中,也是最後一次了。長大,就這麼無奈地來了。

  連哭泣的權利,也被奪去。
taiwan3235 發表於 2008-9-14 21:03
韋帥望的江湖 卷二 少年韋帥望之大刃無鋒
第21章 判決

  晚飯時,康慨見帥望哭也哭夠了,眼淚也擠不出來了,整個人腫得像個桃似的,有意逗帥望說話,把這件事丟開算了。

  可是小傢伙變得沉默,康慨說:「帥望,你被你父親處罰,是因為我吧?」

  帥望強打精神,笑笑:「不是,是因為我說錯話。」

  康慨道:「同我沒關係?」

  帥望道:「為什麼同你有關係?」

  康慨沉默一會兒:「韋大人要我先帶著李強的舊部。」

  帥望看了康慨一會兒,終於真的笑了:「那太好了。」

  康慨拍拍帥望的手,眼睛轉向一邊,忽然有點紅:「帥望,對不起。」

  帥望再笑:「你在說什麼?」呵,原來——如果這樣,他的犧牲還算值得,是不是?帥望的心情好一點,嘻嘻笑:「你在外面做了對不起我的事?」

  康慨笑噴了:「你,你這個小傢伙。」

  然後黯然:「是啊,真是做了對不起你的事。」

  韋帥望沒精打彩地:「我心情不好,別告訴我。」

  康慨苦笑:「昨天你睡著後,韓掌門對你父親很生氣,要帶你走。」

  帥望抬起眼睛來:「啊!」他這一覺似乎錯過很多。

  康慨道:「韋大人說,掌門有意要帶你一起離開冷家,我覺得,我覺得冷家還是在韓掌門的控制下比較好。所以,我說服韓掌門,把你留在這兒。我告訴韓掌門,你父親很關心你,我確實認為,韋大人並不是對你毫不關心,可是,帥望,你不是個乖孩子,他不是個耐心的父親。我對你們沒信心,我覺得不安,我感到內疚。」

  帥望垂下眼睛,半晌:「沒什麼,我不會跟韓叔叔走的。」

  康慨道:「我不覺得你們兩個,有哪一個不好,一個人可以有很多優點,也可以有很多缺點,缺乏耐心是缺點之一,言詞與行為過份隨意放縱也是缺點,在環境允許時,每個人都可以保留自己的小缺點,做為自己獨特性格的一部份,可是,現在你與父親的這兩個並不算惡劣的缺點,卻引起雙方大衝突,造成很大傷害與困擾。」

  帥望眨眨眼,小缺點嗎?可是父子倆人,彼此的眼中,對方的缺點卻都是罪大惡極的。

  康慨說:「我覺得今天下午,你父親已經表現出很大的進步,是不是?」

  帥望沉默一會兒,笑笑:「啊!我還以為他會殺了我,竟然沒有。」

  康慨輕聲:「那麼,一個已經不耐心三十多年的人都做出了改變,你在十年中形成的小習慣,是不是可以改一改?」

  帥望半晌點頭:「我會注意。」

  康慨道:「你不用愛他,不用原諒他,也不用喜歡他,你只需要與他和睦相處。」

  帥望第一次聽到這種話,愣了半晌,不知為什麼覺得有一點茫然,啊,不用愛他不用原諒不用喜歡他,只是改變一些不好的習慣?他沒有理由再牴觸,可是,知道自己不必愛那個人,為什麼讓他覺得好像——若有所失?

  不用愛他,也就是說,那個人其實也沒有必要愛護他。當你被免去一項義務,其實同時也就失去了一項權利。如果沒有人要求你愛一個人,也就等於那個人沒有義務取悅你。

  帥望沉默一會兒:「我會感激他做出的讓步,尊重他的生活態度與生活方式。」

  康慨拍拍帥望的肩:「好孩子。長大,就是這樣的,寬容是一個美德。」不再愛也不再恨不再依賴也不再彼此傷害。

  帥望笑笑。

  可是更加沉默,表情茫然淒惶,哪怕只是一個孩子,也有自己的信念,自己的世界觀,改變,會令他痛苦迷茫,會令得他懷疑自己一貫的做事方法,會讓他覺得無助與淒涼。

  看到帥望這個表情,康慨歎氣:「帥望,是不是對你要求太高了?」

  帥望笑笑:「沒什麼,我想起來,他說過的,他要我別提問,如果他不問,我不能開口說話。」

  康慨沉默一會兒:「他沒有真的這樣要求你。」

  帥望淡淡地:「是嗎。」

  康慨默然。

  帥望道:「如果不是有所期望,我大約也不會這樣憤怒吧?這種要求,讓我感到屈辱。如果只是當做陌生人,應該只是——恐懼?」

  帥望笑:「如果是桑成,說不定只是答一聲是,啥感覺也沒有。」笑:「我是被慣壞了,是吧?」

  康慨道:「這個世界上,什麼樣的人都有,什麼樣的事都需要有人做,這個世界,需要各種各樣的人,你無論是一個性情張揚的人還是一個謹慎小心的人,都沒有錯。小傢伙,我不會說你被慣壞了,你善良大膽,我喜歡你。我只是說,你的某些習慣,對於你與你父親的相處會造成——傷害,做出一點改變,沒有你想像中那麼難,我相信你可以做到。」

  帥望沉默。

  康慨見韋帥望還是悶悶不樂,明白這件事不是一朝一夕可以消化掉的,便也沉默下來,一邊吃飯一邊想自己的事。

  飯吃完了,韋帥望終於良心發現:「你很忙吧?我沒事了。」

  康慨笑了:「嗯,我不過在想事情,在哪兒想都一樣。」

  帥望問:「什麼事啊?」

  康慨笑道:「我講個故事給你聽,是這樣的,一夥人中,有兩個人,我們叫他們,一號與二號,這兩個人一直不合,因為一號功夫不如二號,被打過一次,一直懷恨在心。很不巧,因為一次變故,這個二號被分到一號手下,結果被一號刁難,大怒之下,再一次打了一號,把一號打昏了,這時他的同伴三號,同他一起受欺負的,就說,打昏他,按規矩以下犯上,也是死罪,死前還要受他折辱,不如殺了,就把一號的腦袋砍下來了,然後這兩個人就等著,等來的抓他們的人,四號,四號來了,他們就承認,人是他們殺的,束手就擒,可是四號同一號的關係很好,抓住兩人之後,當場折磨毆打,把二號打昏迷幾次後,把三號的指甲拔下來了,二號三號的夥伴忍無可忍,搶走了兩人。現在呢,一號死了,二號三號四號都在關押中,如何處置?」

  帥望悶悶地:「法律應該有一貫性,以前怎麼做,現在就怎麼做唄,如果要改,得先改法律,改了之後,再按改後的審判,不然,今兒你想起來了這樣做,明兒他再那樣做,還叫啥規矩啥法律啊?」

  康慨默,那就得統統殺掉。不行。

  康慨問:「如果不考慮那些,你覺得一個正確的法律應該是什麼樣的?」

  帥望道:「劉邦不是說過嗎,殺人者死,傷人盜竊抵罪。」

  康慨沉默,他希望能得到一個不殺任何人的辦法。

  帥望清晰地:「打仗鬥毆,傷手賠手傷腳賠腳,雖然後動手的在對方明顯有傷人意圖的情況下可以算正當防衛,可是人已昏迷不醒,還把人殺了,百分之百是謀殺。有啥好遲疑的。二號應判肉刑,不過他已經挨過揍了,免打。三號謀殺,死刑,如果你考慮他是激奮下殺人,判死緩也行,四號虐待在押人員,鞭刑,拔他指甲,造成重大後果,可加大處罰。」

  康慨沉默一會兒,笑了,輕輕摸摸帥望的腦袋:「實際情況複雜得很,小子。」

  帥望道:「當然了,因為你在意的並不是公正。」

  康慨再愣,然後道:「你不明白,那兩個人本來就不應該安排在一號手下。」

  帥望道:「懷才不遇的多了,都想起來就把上司殺掉?」

  康慨沉默。

  小傢伙斷案,有韓青的一本正經,非公正不可,還有韋行的狠辣決斷。真不似個小人。
taiwan3235 發表於 2008-9-14 21:04
韋帥望的江湖 卷二 少年韋帥望之大刃無鋒
第22章 緩刑

  傍晚時,這是韋行給的最後期限,康慨再也躲不過,只得做出決斷。

  康慨召集手下,按他的老習慣,一張圓桌,有茶水點心,一圈坐好。

  康慨咳一聲:「韋大人只給一天時間,我想告訴大家我的決定,也聽聽大家的意見。」

  趙鋼也過來了,韓宇還是老習慣,坐在離康慨目光看不到的一角,低頭沉默,像個影子。

  劉正全一夥人立刻坐直身子豎起耳朵。

  康慨道:「丁一,毆打上司,鞭打五十。」丁一欠著身子,聽著康慨沒再說下去,急問:「完了?這就完了?」

  康慨點頭:「是。」

  丁一驚喜,大聲:「謝康大人!」

  康慨看著陳紫華,半晌才道:「紫華,殺人者,死。」

  室內剎那兒靜寂,空氣都彷彿一窒。

  陳紫華微微一震,輕輕「啊」了一聲,人微微有點黯然,點點頭,垂下眼睛,沉默。

  康慨道:「不過,事情有前因後果,大家都知道,情有可原,法無可恕,給你一年的時間,一年後的今天,你自己選擇是自盡還是處斬。」陳紫華再次點點頭。

  趙鋼跳起來:「康大哥,我沒聽錯吧?」

  康慨厲聲:「坐下!」

  趙鋼坐下,可是依舊嚷:「為什麼?你知道他沒有選擇,他必須在那小人手下任憑凌辱嗎?人的忍耐是有限度的!」

  丁一也站起來:「康大哥,我很感激你,不過,人是我與陳紫華一起殺的,你怎麼判他,就怎麼判我吧!」

  劉正全道:「康大人,紫華與丁一,都是被逼的,咱們江湖人,就講個骨氣,被逼到份上,只得選擇魚死網破,康大人,您判,也一點人情不講嗎?」

  康慨沉默,要他講人情?好極,把這兩個人放了,那邊冷輝也向他求過情,把冷俊也放了,大事化小,多麼好。

  好極了,明兒他去韋大人那兒報告,韋大人看一眼:「審得好,以後不管遇到什麼事,大夥一鬧,咱就立刻大赦天下!大夥一看,這招好使,今兒殺了人鬧一下,明兒放了火再鬧一下,反正江湖人別的沒有,就是有骨氣,都他媽有骨氣,誰也不服誰,咱不用幹別的了,天天就你打我我打你,最後打出個一二三名來,一年一度比武大會,贏的升一級,輸的降一級,別的啥也不用幹了。搞不好輸了的人也有骨氣,三兩人一夥,你功夫高,我們人多,今兒殺一上司,沒事,明再殺一個還沒事,哪天高興,你們連我也做了算了!」

  韓宇在一邊輕聲道:「江湖人都有骨氣,康大人你就沒有骨氣?何必跪了又跪求了又求,解釋又解釋?大人不如放丁一與紫華,還有在座的眾位大哥走,自己到韋大人面前自盡,比較有骨氣。」

  眾人再次一靜。

  趙鋼張了半天嘴,才罵道:「咦,姓韓的,你這叫什麼屁話?」

  康慨怒道:「你們兩個,都給我閉嘴,今天的事,同你們沒有關係,給我滾出去。」

  趙鋼張口結舌地:「我我我——」

  韓宇站起來,微一鞠躬:「康大哥,你就照他們說的辦吧,別擔這個責任了,你一個不殺,韋大人自會派人來重審,重審成什麼樣,同大人一點關係沒有,大人不過挨韋大人一頓罵,總比擔這個殺人的罪名強。」然後轉身出去了。

  康慨眼睛都紅了:「列位!我不想殺任何人,不過,國有國法,家有家規,大家都知道按規矩該怎麼辦!紫華當初殺人,不知道會死嗎?他已做出選擇!」

  丁一道:「按規矩,我們兩個都該死,我不用你饒我!」

  陳紫華問:「冷俊呢?冷俊怎麼判?」

  康慨道:「砍斷右手,逐出冷家。」

  陳紫華笑了:「我很滿意。」

  回過頭去:「劉大哥,兄弟們,別難為康大人了。如果一個不殺,他能向韋大人交待嗎?難道大伙非讓韋大人親自來審?或者,換上冷輝遙遠來審?」

  丁一忽然發現自己老友似乎非死不可,這一剎那兒悔恨自己為什麼非把那洗臉盆扣到鄭良腦袋上!他可以忍,如果此時此刻能換陳紫華不死,他做什麼事都可以,可惜時光不能倒流,丁一痛哭:「我闖的禍,我鬧的事,要死也應該是我死!」

  陳紫華道:「丁一,冷靜點。「

  康慨沉默。

  丁一怒吼:「我寧可同紫華一起死,你把我們一起殺了吧!」

  陳紫華道:「不用了,我嫌你吵。我還想黃泉路上清淨點。」

  丁一目瞪口呆地看了陳紫華一會兒,猛地抱住陳紫華放聲大哭。

  梅歡早禁不住,已經淚流滿面。

  別的人,都默默無語,陳紫華道:「這是幹什麼?我人頭還在脖子上,還有一年時間呢,誰知道一年會發生什麼事?大家省省吧!」

  康慨站起來:「如無異議,劉正全,你來執行。冷俊的手砍下來,別難為他,給他好好包紮,好好送回去,不許再鬧事,老劉,聽見了嗎?」

  劉正全恭恭敬敬答應一聲:「是!」

  康慨看一眼陳紫華,歎息一聲:「紫華,這一年裡,如立大功,或可免死。」

  陳紫華一笑:「大人放心,我或者立功,或者戰死,不能讓大人擔這個過。」

  康慨沉默。

  現在該想想,如何向韋行交待了。

  第二天一早,小傢伙已早早起來,要出門時,韋行進來。

  離得太近,帥望退了一步:「爹。」

  在韋行沉默的注視下,低頭:「我正要出去。」

  韋行沉默著。

  帥望努力想說對不起,想說昨天他做的不對,可是這話在喉嚨裡只化成幾聲吱唔,韋行伸手在他肩上按按,帥望微微縮一下身子躲開。

  韋行問:「還痛嗎?」

  帥望沉默。

  韋行遲疑一下,皺皺眉,伸出一個手指拔開衣領看一眼,然後做出判斷:「死不了,走吧。」

  帥望拉拉衣服,在韋行身後做個咬牙切齒的表情,然後悲哀地發現,呵呵,把韋行當成一個陌生人可真困難啊,他一見到他就滿腔厭惡痛恨與恐懼,他離他近,他就想退後,他一個指尖碰到他,他就想甩開,他同他說話他就想反駁諷刺回擊,傷人的話咽到肚子裡還真難受。帥望咬住嘴唇,我不說話,至少我可以不說話。

  這一早上,韋行教的是輕功步伐,演示的時間比較長,講解的時間也比較長,又說了長長一串口訣要帥望背下來,不用帥望動他的手。帥望知道這是韋行的關心方式,他只得苦笑。

  韋行走時,帥望說:「謝謝你。」

  韋行微微一頓,心裡有點疑惑,嗯?我的耳朵又在耳鳴?然後覺得不知該如何面對,所以,頓了頓,當作沒聽到繼續前進。

  帥望輕聲補充:「康慨的事。」剛想說康慨的事也謝謝你。

  韋行大怒,冷冷回頭:「你以為我會一個十歲小孩子的胡扯改變任何決定?哼!」

  帥望漲紅臉,羞慚惱恨,再一次發誓不說話。

  遙遠與康慨住在外宅一套房子的東西廂,早上一起早飯,遙遠憤憤地:「我不願王府與這裡兩頭跑,他為什麼不派你去王府?」

  康慨笑:「可能是我長得太英俊,怕王儲府裡的丫頭們把持不住吧?」

  遙遠先是笑,然後更氣:「誰同你說笑!」

  康慨道:「你沒同大人說嗎?」

  遙遠道:「他說不行!」

  康慨笑,這裡也就遙遠還能同韋行討價還價,可是韋行說不行,也就是不行,一點辦法沒有。

  遙遠道:「你替我說說。」

  康慨笑:「咦,你何不向我借人頭?」

  遙遠怒:「喂!」

  康慨點頭:「好好好,有機會,我會說,不過,別太指望了,別說你沒什麼正當理由,就是有理由——」康慨抬抬眉毛,韋大人也不是聽人勸的那種人啊。

  遙遠鬱悶。

  最讓她鬱悶的是,康慨沒被派去王宮的理由之一,居然是他得照顧韋帥望!難道她不能照顧韋帥望?不是她安排的住處,派人打掃侍候,送水送飯,連被褥衣服都是她給準備的——雖然韋小爺看起來一點也不喜歡她送去的那些衣物用具。這個臭康慨真會曲意逢迎,媽的,居然連小孩子都不放過。虧了還是個男人,不然誰爭寵爭得過他?

  康慨見遙遠女士臉色不善,急忙吃完飯,在遙遠老姑婆脾氣發作之前,快快地溜掉了。

  路過帥望的小院,進去看一眼,韋行剛走,小傢伙一邊在地上跳來跳去,一邊嘴裡喃喃自語,康慨笑問:「做什麼呢?韋少爺?」

  帥望笑:「練輕功啊,我覺得我爹教的這個步法同冷顏的五行八卦有點聯繫呢。」康慨一聽談到人家家傳武功上了,立刻轉方向:「今天還好?」

  帥望苦著一張臉,唔,熱臉貼在冷XX上一樣的好。

  康慨看著韋帥望的苦臉,笑:「回來再來看你。」

  帥望揮揮手,接著跳格子,康慨側頭,怎麼看怎麼覺得韋帥望的表情像在玩,也許這就是天才的區別吧,從最無聊的事裡能找到樂趣。

  到韋行的書房,康慨深呼吸,然後聽韋行說一聲:「進來。」

  康慨誠驚誠恐嚇,小心翼翼地報告完畢。

  韋行沉默一會兒,知道這已經是康慨能給出的最嚴厲的判決了,總算康大人這次和個大稀泥給他,韋行嗯了一聲:「丁一那小子最該殺,只打了二十鞭子?」

  康慨顫聲:「大人——」

  韋行道:「冷俊雖然做錯了,不等於劉正全就做對了。他可以從冷俊手裡搶人,冷輝出面,也不放人?」

  康慨面如土色,低頭無言。

  然後,韋行道:「陳紫華一年後執行死刑,倒是挺有創意的。康慨,你為了手上不沾血,真是費盡心思啊。」

  康慨跪下:「大人,對劉正全他們,還是安撫為主,才有利於穩定與和平啊!」

  韋行道:「你為了和平,犧牲得太多了。不過,這是你第一次做決定,我既然說了讓你處理,就由你處理。」韋行揮手,讓康慨退下。

  奇了,這是韋行能接受的底限,康慨的判決雖然讓韋行不滿,但韋行對康慨的判斷能力卻有了新認識,康慨居然剛好能達到他可以接受的最低限,如果他敢一個不殺,韋行這次就會給他好看。對韋行來說,這是可以勉強認可的公正。

  康慨的判斷能力,還是相當可觀的。
taiwan3235 發表於 2008-9-14 21:04
韋帥望的江湖 卷二 少年韋帥望之大刃無鋒
第23章 銀子

  林曉琳抱著一捧衣服過來:「姐姐看看,一天一件的速度是不是太過了點?」

  遙遠看一眼,是她買給小帥望的新衣,買一件壞一件,扯破劃碎,斷帶掉扣。一個月壞了三十七件衣衫。

  難怪那孩子上午還穿著白色絲綢,下午就換成了藍色褐色米色的粗布衫。遙遠黑著臉:「又不是買不起,你囉嗦什麼?」

  曉琳道:「有錢也沒這麼花的,沒見過有這樣的孩子。」

  遙遠黑著臉去見韋行,她真是煩煩煩,冷輝要她手下的曉琳去給王儲做保姆,她大怒之下同冷輝吵了起來。

  路過林子時,正看到韋帥望從樹上滑下來,遙遠目瞪口呆地看著絲綢料子在樹皮上留下絲絲縷縷,隨風飄動。

  遙遠本就一肚子怒火,再加上韋帥望視若無物地同她擦身而過,她再禁區不住,大吼一聲:「韋帥望!」

  帥望驚訝地回頭看這個討厭的女子,幹什麼?

  遙遠對著韋帥望驚訝的臉,也有點後悔,壓低了嗓門:「這衣服是爬樹穿的嗎?」

  帥望看了看:「對,我正想說,這衣服不適合爬樹,爬兩次就壞了。」

  遙遠氣了個跟頭:「你知道這不是爬樹用的,你還爬,你是成心吧?」

  帥望低頭看看衣服:「哦,我下次爬樹會記得先脫光。」

  遙遠目瞪口呆地看著韋帥望離去的背影,張開嘴,想怒吼,卻發現自己沒法命令韋帥望從今以後不許再爬樹,那不是她有資格說的話,也不是對一個這麼大的孩子應該做出的限制。她咬牙切齒,如果她有孩子絕不允許這樣!不過韋帥望沒聽到她這話,如果聽到的話,韋帥望會對她的孩子深表同情的。

  康慨正好從韋行處出來,看遙遠氣呼呼瞪著韋帥望的背影,不禁笑道:「幹嘛呢?一副晚娘臉?」

  遙遠氣道:「這真是天底下最討厭的孩子!」

  康慨笑問:「他敢招惹遙遠大人?」

  遙遠把兩人對話學一遍,結果康慨笑彎了腰:「我下次見到他,非得看看他怎麼脫光了上樹不可。」

  笑,笑得遙遠狂叫著撲上去要他的命,康慨抱頭鼠竄。

  康慨跑得快,遙遠在後面跳腳罵他,康慨遠遠笑:「看你那小肚量,被孩子氣成那樣,丟不丟人?」

  遙遠站下來喘氣:「才不是呢,冷輝要把曉琳要過去!」

  康慨這才微微鄭重點:「啊,你同他起爭執了?」

  遙遠悻悻:「是啊,我們互相對罵了有一刻鐘。」

  康慨走過來:「那,你這是要去告狀啊?」

  遙遠再一次鐵青臉,不出聲。

  康慨道:「韋大人煩著呢,他剛接了一個不知什麼秘報,自己在那兒發呆,把我趕了出來,你要是這個時辰跑去說那些沒要緊的事,正好撞到槍口上,有你好受的。」

  遙遠叉著腰:「那我就忍了不成?」

  康慨笑:「是啊,誰讓冷輝比你級別高啊。」

  遙遠目瞪口呆,啞口無言。

  康慨道:「走,我陪你去找冷輝聊聊。」

  遙遠指著他:「你答應會幫我!」

  康慨點頭:「那當然!」

  遙遠道:「你要是中途變卦替冷輝說話,你可小心了!」

  康慨笑:「我光替你說話,冷輝以為我們打群架去呢,一怒之下,什麼也不答應。你不就是不給他曉琳嗎?還有誰你不想給他?別的人是不是隨便挑?」

  遙遠想了想:「好,別的人隨便挑。」

  康慨道:「小問題,交給我。」

  一路走,康慨道:「你別再給帥望買那種奇怪的綢子衣服,小孩子穿那種東西不合適。」

  遙遠瞪他:「喂,那可是最好的料子!」

  康慨笑嘻嘻地:「是啊,不過,你手下女子的女紅,可真是讓人另眼相看啊!」

  遙遠瞪他:「做得不好嗎?大小長短都合適。」

  康慨笑得:「要讓大人你做,估計就很難分清袖子與褲腿了。」

  遙遠笑一下:「我呸。」

  康慨沉默一會兒:「遙遠,咳,那個,還是買帥望以前常穿的那種衣服吧。」

  遙遠瞪著他:「你也來說我買的衣服不好?」

  康慨笑:「小孩子穿慣了嘛。」

  遙遠道:「不就是破布衣服嗎?我看他也就配粗布衣服。」

  康慨沉默一會兒,終於決定指點遙遠:「小傢伙的舊衣服上,衣角都有兩朵蓮花吧?」

  遙遠瞪著他,無辜地搖搖頭:「不知道。」

  康慨笑了:「那是青白布衣坊的標誌,聽說過青白布衣坊嗎?」

  遙遠搖搖頭。

  康慨苦笑:「是啊,那個,不是每個人都知道的字號。永泰街上有一家。」他以前也沒聽說過。這還是聽韓宇說的。

  韓宇說:「康慨,別小看那孩子,你真的認為韋行不重視他嗎,你看見他身上的衣服了嗎?青白布衣坊,即使在冷家,也不是每個人都能穿上這樣的衣服。」

  康慨某次經過韓宇說的青白布衣坊,問了價格,當場呆掉,一件布衣三十兩白銀?一畝地不過十幾兩銀子,有十幾畝地的已經是地主,一個農戶一年一二兩銀子已可吃飽,一個有點名望教書先生一年不過十兩銀子,韋小爺的一件布衣服夠一個農民過半輩子。康慨自已覺得也打扮得有頭有臉,整套衣服加起來也才值五兩銀子。這小孩子一年穿衣服的錢比康慨一年拼了命賺來的還多。這還只是布衣服,沒算上皮的毛的大毛的。

  你覺得那孩子像是沒人要的孤兒嗎?

  所以,韓宇說:「你一定要好好待那個孩子,不管這筆銀子是誰出的,將來出這筆銀子的人,會感激你。」

  康慨還算善良,看著遙遠向錯誤的方向越走越遠,忍不住出聲提醒她,喂,睜開你的眼,好好看看,看看韋帥望韋小爺在冷家受的是什麼樣的待遇,韋小爺是什麼地位的人,你根本沒資格對小少爺的行為說喜歡與討厭,你只能接受有這樣一位小少爺,並且感激他沒有找你麻煩。

  遙遠迷茫地:「有嗎?我怎麼不知道?不過那條街上的東西都是好貴的啊。」

  康慨笑:「你還不算笨,可不是好貴的。」

  貴到你會慘叫。

  遙遠道:「他三二天穿壞一件,就應該買布的,改天我派曉琳去買。」

  康慨再笑,同時也苦笑,如果不是身邊有那樣一個高人,他也一樣把低調當樸素呢。

  其實,這筆銀子,當然是韋行出。只不過韋行並不知道銀子是這樣花出去的。冷秋手下會有人專辦採買衣物,在冷家太太小姐們習武的多,做女紅的少,衣服買的多,自製的少,即使象施施這樣擅長女紅的,也不過是一家三口幾件面子上的衣服,做不了再多了。既然是統一採買,上了名單,也分一二三等,可誰敢把韋帥望分到二等裡去?冷秋惡狠狠地:「韋小少爺當然不能算到二等裡去,不過,這筆錢,當然是他父親出。」韋行就這麼糊里糊塗地被扣掉大筆大筆的費用,雖然他也想過,怎麼養一個孩子這麼貴,為什麼一個小孩兒要比他一年吃用的多上十幾倍,可是從沒想過問問錢是怎麼花出去的。因為施施活著的時候,一年也是扣掉這些錢。

  所以,韋帥望實實在在比他爹貴族多了,他吃穿用的,是與冷秋韓青一個級別的,韓青的費用冷秋出了,他的費用,在韋行的銀子裡扣了,扣得韋行一年能剩一半銀子進包就不錯了。而韋行,是那種有衣穿有飯吃就行的人,韋小少爺來了,他也沒想過孩子穿什麼用什麼,一切由得遙遠安排,他沒看出分別,只覺得帥望好像沒有在冷家時整齊,小帥望可是覺出分別來,緞子衣服穿在身上,沒有原來的棉布衣服輕軟,且一穿就皺一碰就破,做工也粗,微微大點動作就有帶子扣子鬆下來,又沒有急時補上。不過,帥望也知道,他只得忍著罷了。就這麼忍著,居然還有人跑來說他穿衣服太費,韋帥望只得回答一聲,切!

  康慨同遙遠找到冷輝,冷輝正團團轉,要找遙遠理論。

  康慨過去一臉欠意:「冷兄!冷俊好些了嗎?」

  冷輝道:「沒什麼事,已經退燒了,我明兒就派人把他送走。」

  康慨道:「這件事,我心裡真是過意不去。」

  冷輝道:「別這說,我明白,是大人的意思。」

  然後看到遙遠:「遙遠!你如果不同意,我就同你去見大人!」

  康慨笑問:「什麼事這麼急?大人今天心情可不太好。」

  察言觀色的能手康大人說韋大人脾氣不太好,這下子連冷輝也不敢出聲了,遙遠幸災樂禍地:「冷大哥,什麼時候去啊?」

  康慨道:「別開玩笑了,冷兄,你也接到消息了吧?」

  冷輝道:「我剛得到一個消息,說是恭親王府開出了一張五十萬銀子的銀票。」

  康慨正喝了口水,這口水全噴了出來:「多少?」

  冷輝道:「五十萬兩銀子。」

  康慨半晌道:「你知道去年一年國庫收放多少?」

  冷輝搖搖頭,心說,我能知道那事嗎?我知道那個做什麼用啊?

  康慨輕聲道:「一百萬兩,全國總收入。恭親王竟然開出這樣一張銀票,做什麼用?買兇殺人?什麼樣的兇手,值這個價錢?」

  冷輝道:「所以,我急著在王儲身邊放一個得力的人!」

  康慨搖搖頭:「不用了,就算遙遠親自過去,怕也沒有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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