韋帥望的江湖 卷二 少年韋帥望之大刃無鋒
第14章 叛逃事件
田際躲躲閃閃,東張西望地來到韋行書房前,小聲向韓宇打聽:「康大哥在嗎?」
韓宇點點頭,進去把康慨叫出來,田際一頭汗:「韋大人快回來了,他回來,您跟他求個情吧,帥望昨天練劍一天一夜沒停,今早上,韋大人又教了一大堆東西,他,他連口水都沒喝。」
康慨驚訝:「為什麼事?」
田際道:「我不知道,就看見他們兩個在說話,然後韋大人打了帥望兩巴掌,然後就把我叫過去,說帥望要是不聽話就挖我眼睛。我後來才知道他不准帥望休息吃東西,連喝水都不讓。帥望已經一天一夜沒停下過。」
康慨道:「我這就過去。」田際期期艾艾地,康慨呵一聲:「你先回去,我隨後就到。」田際答應一聲,歡天喜地而去。
韓宇看康慨一眼,康慨也一遇到他的眼睛,就移開了目光。是啊,是啊,一定是因為帥望替他說話了。
韓宇昨天對他說:「既然事情已經壞到這個地步了,為什麼不試試你的判斷是否正確呢?」康慨還不太明白:「什麼判斷?」
韓宇微笑:「就是,韋帥望對韋行,倒底有沒有影響力。」康慨愣了一會兒,沉默了。韓宇問:「你真的去嗎?」康慨點點頭。
韓宇也沉默了。他們卑鄙地利用了那孩子的信任,現在,無論如何,都得替那孩子求個情,即使不知道求情的結果是不是會導致更壞的後果,康慨還是得去。
兩人沉默低頭相對一會兒,康慨長長歎一口氣,怎麼走到這一步的?每一天每一天,驚恐,不安,內疚,違背自己的良心,連這種不要臉的事也做出來了,康慨忽然間對站在這裡,依舊活著的自己無比地憎惡。
康慨輕聲道:「有時覺得,——未必不是一種解脫。」韓宇笑笑:「是啊。」
這湛藍的天空,這時卷時舒的雲,這綠色的田野,所有這些沒有生命的存在,好似都沒有生命所受的折磨多。
康慨沉默地往帥望住的小院走去。後悔自己的掙扎,有時候真的無能為力,攤開手任人宰割反而好受點。
韋行急沖沖往這邊走,康慨粹不及防,叫了聲「大人」,韋行一揮手:「正好,走!」康慨再叫一聲:「大人!」
韋行騎上馬:「李強的人同冷輝的手下打起來了,死了一個,傷了兩個。」
康慨吃一驚,然後也明白,這是可以預料到的事。冷輝的性子雖比韋行溫和些,可也不是很會安撫手下的那種,李強的手下一向老大慣了,忽然間落到一向不放在眼裡的人手下過活,能不起紛爭嗎?
韋行道:「難怪白起要坑殺四十萬降虜。」康慨大驚:「大人!萬萬不可!」韋行「哼」一聲,打馬而去。康慨急忙飛身上馬,一路狂追:「大人,大人!」
齊頭並進之際,康慨急叫道:「大人,李強的手下,冷輝的手下,姚遠的手下,都是大人的手下!」韋行看了康慨一眼,呃,說得對,其實是左手打右手了,不過內訌尤其可殺!
韋行只「嗯」一聲,康慨不明所以,想再勸,又不敢。跟著韋行越久,康慨越覺得韋大人有他自己的想法,許多事情並不是一怒殺人那麼簡單。
韋行往城外走去,康慨跟著,越走越驚訝,這是去什麼地方?直走到城外一片樹林中,康慨遠遠看到露營營地才明白,不禁驚駭:「大人,他們怎麼會在這兒?」
韋行道:「在城外殺人方便點!」康慨驚道:「大人!」韋行已直向營盤走去,營中至少有二三百人,見到韋行,冷輝先過來跪下:「屬下無能——」
韋行怒道:「少廢話!怎麼回事?」冷輝道:「丁一與陳紫華不服鄭良調遣,把鄭良殺了,我派手下去捉拿,他們——他們聚眾抗拒!」韋行怒道:「反了他們了!」
康慨急道:「大人,容丁一與陳紫華申辯!」韋行道:「弓箭準備!」
康慨耳聽馬蹄聲拉弓聲,剎那決定不再過這種含污忍垢的生活。他已經受夠了這種恥辱的沉默,不管成不成功,後果如何,他必須說出自己的想法,他不能成為這場屠殺的兇手之一,沉默,會使他成為同謀。
康慨想,帥望,我可能沒機會為你求情了。康慨大聲地:「住手!」韋行馬上回身:「你在我面前下命令嗎?」
康慨急道:「大人,都是大人手下,都是為大人做事的,能不殺,就不殺!他們會感激大人的!」
韋行愣一下,怎麼?這是今年流行用語嗎?聽了一次又一次,他像吞了只蒼蠅似的不舒服,剎那兒面沉似水。
康慨不知道自己說錯了什麼,人命關天,他情急之下,無法分辨自己所說的話,哪些能打動韋行,哪些能激怒韋行,他只得選擇,直說:「丁一與陳紫良是大人手下,是僅次於冷輝,僅次於我與姚遠的好手,鄭良不過是管內務打雜的小頭目,他們為什麼要聽鄭良吩咐?大人,這安排不妥!」
冷輝抬頭,看了康慨一眼,呀,這老好人,多年來未曾指摘過同級別夥伴的不是,今天是怎麼了?
韋行目光掃過來,冷輝已自韋行目光中看到怒意,一點沒錯,丁一與陳紫華怎麼能服鄭良的調遣,可是他是不可能把重要位子分給李強的人,他手下這些人,跟他出生入死多年,他必須把李強手下的將與兵分開來,他又不能把自己的兵分給李強的手下指揮,一般說來,一朝天子一朝臣,倒霉的前朝臣子只得接受命運罷了,想不到李強的手下如此抱團,他竟然沒吞下去,噎住了。冷輝在韋行的灼灼目光下低頭承認:「是屬下安排不當。」
韋行回頭看康慨:「你說。」康慨道:「我去把丁一和陳紫華叫出來,給他們一個說話的機會,大人要怎麼做,屬下自當惟命是從。」
韋行問:「你要去他們營裡把他們捉拿出來?」康慨道:「大人,他們只是被圍在營中,屬下去帶他們出來。」
韋行沉默一會兒,他當然明白這些人不是被圍著出不來那麼簡單,他也知道獨自一人進到營盤裡去,可能遇到的危險,康慨的功夫雖然不錯,可是沒高到能殺進殺出的地步,韋行自己不仁慈,可是懂得欣賞他人這個優點,也認同勇敢與自我犧牲精神。他點點頭:「好。」
康慨給自己贏得了一次機會。康慨到時,劉正全迎過來:「康大人!」康慨肯進來,至少還有一線希望,康慨歎一聲:「老劉,怎麼搞成這樣?」劉正全道:「欺人太甚!」
康慨看著老劉,叫老劉,年紀當然不清了,處事同他的名字一樣,是很穩妥的一個別,他說欺人太甚,就是欺人太甚。康慨問:「丁一和陳紫華呢?」
劉正全道:「在帳子裡,大夫正給他們裹傷。」康慨道:「我去看看。」
梅歡,吳量,馬寧也迎過來,李強的幾個手下,除了死掉的,高手就是這幾個了。康慨向他們點點頭,吳量道:「康大哥,那個鄭良本來就同丁一有過……」
康慨抬起手阻止:「現在說那些都沒有用,那已經不重要了。」梅歡道:「康大哥!肯為我們說話的,只有你了!」康慨看了梅歡一眼,苦笑,可惜他在韋行眼裡已經是個黑人。
梅歡喃喃:「康大哥,我知道你也——,可無論如何,還是比我們說話有用,誰聽我們的?」康慨站在帳外,看著梅歡,看著吳量馬寧:「你們沒想過後果嗎?」
馬寧道:「康大哥你進去看看就知道了。」康慨挑簾子進去,帳子裡有點暗,可依舊可以看到地上床上被褥上,到處都是一塊塊紫黑色的血跡,空氣裡一股子血腥味衝鼻而來。
然後聽到丁一驚恐的聲音:「誰?」
康慨慢慢走過去,丁一勉強睜開半隻眼睛,他整個臉腫得像豬頭,另一邊一聲不響瞪著空氣的陳紫華,臉上倒沒什麼傷,可是十個手指包著厚厚的紗布還在不斷地滲血。
康慨歎口氣:「兩位,受苦了。」丁一驚喜:「康大,是你!」陳紫華輕聲問:「康大哥是來殺我們的吧?」
丁一道:「放屁,康大才不會——!」說到這兒,丁一不知想起了什麼,頓住了。康慨道:「我奉命帶兩位去韋大人那兒。」丁一失望地「呵」了一聲。
吳量怒道:「你帶他們走,除非我先死!」康慨問:「我不帶他們走,你能帶走他們嗎?」
吳量愣了愣,外面自家兄弟圍著,高手環伺,就算他們可以跑掉,受了傷的兩個人無論如何跑不掉。馬寧問:「大人能保下他們的命嗎?」
康慨搖搖頭:「我會盡力,可是,他們活下來的可能性很小。」梅歡握住劍:「康大哥,我知道你是好意,可是,我們不能扔下兄弟不管。你不能帶他們走。」
康慨道:「我不會強迫他們走的。」一時沉默。大家還沒明白康慨的意思,劉正全哀求:「康大人,幫幫我們。」康慨道:「我不是來了嗎?」
劉正全再次哀求:「康大人!」康慨問:「老劉,你怎麼會把事情鬧到這一步?你難道不知道這樣做不但救不了他們,還會把所有人拖上絕路!」
劉正全啞著嗓子:「康大人,他們兩個殺了人,又殺的是冷輝的人,咱們,身在矮簷下,哪敢說什麼。可是冷輝的手下,是要當著我們的面,把他們兩個活活打死!把丁一當球踢也就算了,我們都忍了,把紫華的手指甲一個一個拔下來,這是人幹的事嗎?咱們好歹也條漢子,腦袋掉了再重托生,眼睜睜看著兄弟被人這麼折磨,那還是個人嗎?」
康慨沉默了,終於歎口氣,是啊,沒別的選擇,有好的選擇,誰肯送死。康慨道:「難怪。我理解。不過,他們不走,你們都得死。」
劉正全道:「康大人,我剛才說了,我們就等著重托生了,康大人的這份情誼,咱們心知,來世相報。」康慨問:「丁一,陳紫華,你們的決定呢?」
丁一慢慢掙起來,饅頭臉露出一絲獰笑:「康大,你說到這份上了,我們還能留這兒嗎?」
陳紫華也支起身子:「我們本來,也只求一死,康大哥,我同丁一,當時沒自殺,就是怕連累別的兄弟,想不到——到底還是連累了。康大哥你肯進來,救我們兄弟的命,我死也瞑目了。」
梅歡尖叫:「不!不行,康大哥,求你救救他們。」吳量道:「我們寧願一起死!」康慨根本不理:「去不去,由丁一與紫華決定。他們有權決定自己的事。」
丁一歎息:「勞康大扶我一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