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統武俠] 韋帥望系列 作者:晴川 (連載中)

taiwan3235 2008-9-14 14:09:52 發表於 武俠仙俠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280 28995
taiwan3235 發表於 2008-9-14 14:38
韋帥望的江湖 卷一 童年韋帥望的江湖
第61章 絕訣——永不相見

  背後刀移開,冷颯恨恨站到韓青身邊去,冷惡揚手把冷颯的劍扔回給他,微笑:「兄弟,後會有期!」轉身。韓青輕聲:「請留步。」

  冷惡回頭,微笑:「如果你要打,我還是可以奉陪的。」韓青低頭,向帥望:「解藥。」帥望從懷裡掏出一個小瓷瓶,韓青歎口氣:「你還偷了冷良多少東西?」帥望笑。

  韓青低聲問:「你知道你傷的是誰嗎?」帥望微微一笑:「要砍你手的人。」韓青輕輕揉揉他的頭髮,你這個孩子!然後把帥望推向前:「給他吧。」

  帥望打開藥瓶:「一粒。」

  冷惡終於可以大方地伸開手來看看傷口,掌心一點紅,微微有點腫,痛得要命。就這麼一個小小的針孔,冷惡笑問:「飛天花雨的毒針?你怎麼知道我會拍你肩膀?」

  帥望捏著珍珠般的小小一粒藥,放到冷惡手裡,臉上綻出一個得意到極的微笑:「誰知道你好好的幹嘛拍我肩膀啊?哈哈,我是準備下來暴罵你一頓,說不定你一生氣,就拍我一掌,然後——哈哈,想不到……」帥望做個鬼臉:「以後不要亂拍人肩膀。」

  冷惡咧嘴,心想是啊,我以前沒這毛病啊,我沒事拍他肩膀做什麼?可能,是神秘的基因在彼此吸引吧。冷惡哭笑不得,他竟因這一點小小的不慎,導致整個屠殺行動失敗。

  他伸手指輕輕點帥望胸:「你這個……」然後馬上縮回手,哎喲,絲,真痛,指尖再一次中招,冷惡怒道:「刺蝟!你倒痛插了多少毒針?」帥望吐舌頭大笑。

  韓青到這時也擔心了,拎著耳朵把帥望拎到身後,怒喝:「你可知他一掌會拍死你!」然後向冷惡道:「有個小小請求。」冷惡看看手裡藥丸:「藥到手了,你才說?好,說吧。」

  韓青緩緩道:「解藥給你了,帥望不欠你,以後,別再找帥望麻煩。」

  冷惡聽了這話,那張漂亮的臉忽然露出倔犟冷傲的表情,他微微側頭揚起臉來,嘴角諷刺地彎起來:「不欠我?找他麻煩?」韓青道:「你可以選擇不吃解藥,也可以選擇食言。」

  冷惡微笑,親切地問:「不找他麻煩是不是包括:再不見他面、不同他說話、也不通過別人與他有任何對話?你是不是要求我當做不認識這個人,當做不知道這世界上有這個人存在?不僅忘了今天這件事,也忘了世上有這個人?」

  韓青沉默。冷惡笑:「真可惜。這小孩子怕我砍你的狗爪子,豁出命來救你呢。真可惜。你這件事做得!真是心底無私嗎?你真的覺得這樣好?」韓青面孔微微一動,沒有回答。

  冷惡笑:「好,我答應。每個人都要承當自己做出的選擇,你,那小孩兒,我!」冷惡看了帥望一會兒:「你是不是希望永遠不要再見我?」

  帥望握住韓青手,抬頭看韓青,韓青嘴角緊抿,目光複雜,欲言又止。帥望緩緩回過頭,看住冷惡,沉默一會兒:「是。」

  冷惡點點頭,笑了,上上下下再次打量帥望,然後起身,揮手:「冷先,我們走!」再不多說,轉身而去,終已不顧。韓青在帥望面前,慢慢蹲下來,直視帥望的眼睛。

  帥望的目光從遙遠的天空,慢慢收回來,慢慢地微笑。韓青看著他的眼睛,這雙眼睛裡有一點悲哀,淡得像影一樣的悲哀,可是這悲哀好似深入骨髓且無所不在。

  良久,韓青問:「你什麼時候知道的?」

  帥望垂下眼睛,微笑:「他拍我肩膀時。」象心電感應一樣,剎那他知道那人中招,他驚喜,那個人不動聲色,可是眼睛深處忽然有一種很深的悲哀。

  如果你中了毒,命在旦夕,即使不動聲色,是不是應該覺得憤怒驚訝痛苦焦急,或者任何其他的什麼感情,而不應該是悲哀?只有,被不可能刺傷你的人刺傷,才會覺得悲哀。

  韓青沉默了,那麼,難怪冷惡提到選擇。帥望知道冷惡中毒,可是,一開始並沒有說。他想必知道說出來的後果。然後——冷惡逼他斷腕。韋帥望做出了選擇。

  這種選擇,對一個孩子來說,多麼殘忍。更殘忍的是,自己與冷惡一起,剛剛逼迫這個孩子做出更殘忍的選擇。冷惡逼一個孩子說永不相見固然殘忍,自己的沉默,也同樣殘忍。

  韓青半晌道:「帥望,你還是個孩子,等你長大後……」帥望輕聲回答:「我說話算數。」韓青沉默,半晌,終於站起來:「走吧。」冷玉道:「如果你允許的話……」

  韓青點頭:「冷惡已下山,應該沒什麼危險了,剛才多得你相助,請恕韓青不能遠送。」冷玉點頭:「韓青,一日你做掌門,我永不踏進冷家一步。」韓青拱手:「保重!」

  冷玉抱起自己的幼兒,轉身而去。冷颯遠遠見一群人過來,歎口氣:「沒幫到你,韓青,恕我不想再見姓冷的,就此別過。」

  韓青站在那兒目送冷颯離去,半晌還是對帥望道:「帥望,你還太小,今天說的,不必當真,等你長大,再做決斷。」

  帥望道:「那個人,又沒把我放在肚子裡十個月,又沒冒著生命危險生下我,他不關心我的死活不關心我的感受,所以,我也不關心他存在與否,我錯了嗎?」

  這番話裡,多少有點激憤了,韓青終於明瞭,韋帥望對於自己父親對自己這些年的不聞不問,並非一點感受沒有的,韋帥望今天的絕訣,乃是對冷惡多年冷漠的最好回答。

  韓青沉默。帥望,從這一次以後,終其一生,再沒見過冷惡。他從沒想過去找冷惡,冷惡也沒找過他。永不相見。
taiwan3235 發表於 2008-9-14 14:39
韋帥望的江湖 卷一 童年韋帥望的江湖
第62章 錯到底

  冷秋到來時,冷惡的人已經全部撤離,桑成正捧著個盒子侍候著,韓青正自帥望身上一根一根取下鋼針來,盒子裡已經躺了數十根針,韓青滿頭大汗地問:「倒底是多少個?」

  韋帥望迷糊地:「嗯,二十個三十個?」韓青怒敲他的頭:「你手倒快!」冷秋看到帥望很意外:「咦,據說這小子在冷顏手中啊!」韋行看見韋帥望就冒火:「韋帥望!」

  韓青站起來:「算了,帥望,你還是換衣服算了。」回過頭來面對韋行:「帥望救了我的命。」韋行瞪大眼睛,呃?會有這種事?這一次居然又不能教訓他?

  韓青讓桑成與帥望去換衣服。自己向冷秋跪下回話:「韓青無能,讓師父遇險,竟不能前去相救。」

  冷秋上下打量韓青,知道他這一仗打得艱難,能留一條命在已經不易,當下無話,只淡淡道:「回去說吧。」韓青起身:「是。」

  然後回身吩咐觀望冷家其他人打掃戰場,追擊余寇。安排妥當,這才趕去秋園。

  這一場大戰,韓青做為掌門人,要料理所有細節,處理後事,給眾人交待,可是,在事先,整個策劃,卻沒有人同他商量細節。是因為韓青一向與冷玉交情不錯吧?

  這也是韓青成為掌門人的原因,冷玉做為另一支的最強有力的代表人,願意接受一個外人做他們的掌門。

  所以,韓青最終放走了冷玉,這也正是冷秋不同他商討細節的原因。韓青很明白,冷秋做事有他的原因,可是那種被排斥在外的感覺……

  韓青沒有停下腳步,他以最快的速度趕去秋園,可是,在途中,情不自禁地,有一點感傷。冷秋面色鐵青,韋行也面色鐵青,整個秋園的聽風堂裡流動著一股暗沉冰冷的空氣。

  咦,剛剛冷秋的臉好像還沒那麼難看,韓青看一眼韋行,韋行向門外看一眼,韓青明瞭,他來晚了,已經有人先行報告過戰地新聞了。

  韓青苦笑,過去請罪:「弟子無能,讓師父受驚。」冷秋抬手就是兩記耳光:「放走冷玉!」不等韓青解釋,又是兩記耳光:「還依依不捨送出幾里地!」

  韓青低頭,咬牙,耳朵裡的驚天動地的巨響,眼前閃電般的亮光讓韓青一時無法開口甚至無法思考,看起來,今天只得等到

  韋行看到韓青嘴角流血,只覺腦子裡轟的一聲,頓時漲紅了臉:「師父!」冷秋再一掌打在韓青臉上,怒吼:「還有冷颯!」

  韓青摔倒,身上傷口綻裂流血。眼前一片漆黑,所有的痛疼忽然間都嘶叫著開始發作。他忽然間有一絲軟弱,沒有馬上爬起來,而是把臉埋在雙臂中。

  這痛苦之極的表示,讓韋行的聲音變得陰森:「師父!」冷秋抬起頭。韋行緩緩道:「師父,既然冷湘帶了這麼多人來秋園,不會沒有人告訴你來秋園的是誰吧?」

  冷秋終於停手,他手上沾血,粘粘的,濕而冷。韋行的話,讓他暴怒的臉慢慢沉下來,變得有一點黯然。冷秋緩緩站起來:「怎麼?你有什麼疑問?」

  韋行冷冷地:「那麼,你一定知道是誰去殺韓青!你可有警告過韓青?」冷秋平靜清晰地回答:「我知道!我沒有!」

  韋行退後一步,他應該同韓青商量,他應該——至少他應該問:「為什麼?」可是腔子裡一口沸騰的悲憤氣鯁在那兒,無論如何壓制不下。他再退一步,沉默著,看著冷秋,在冷秋臉上沒有表情,那張臉冷誚傲慢,終於,韋行右手握劍,深吸一口氣:「那麼,請師父拔劍,弟子要向師父討教了!」

  「卡啷」刀出鞘。冷秋沒有表情,平靜地:「好。」緩緩拔劍。韋行橫刀。

  韓青掙扎而起,衝到兩人中間,可是人站在那兒,站在兩人之間,內心深處卻明瞭,晚了,已經晚了。韋行正式發出挑戰,冷秋已接受。

  韓青也明白韋行剛才問話的意思,冷秋明明知道是什麼人去韓青那兒,他明明知道韓青不能應付!可是——聽之任之,是一種謀殺。

  韓青站在那兒,側過身,左邊冷秋,右邊韋行,他伸著雙臂,像要推開兩個人。可是——韋行依然橫刀,冷秋拎著劍,劍尖點地,從容平靜。

  不管誰是最終活下來的那個,韓青都無法與之共事,師徒三人,生死與共多年,彼此默契到一個眼神就知道對方意圖,今天,這信任這友誼這生死盟,就這樣破裂了嗎?因為已無外敵,因為天無二日,國無二主?共同戰鬥的夥伴到了分享勝利果實時,卻沒人肯同別人人享嗎?

  韓青慢慢放下雙手,叫一聲:「師兄,師父!」曾經不是親人勝似親人。韓青微笑:「我們,到了自相殘殺的時候了嗎?」忽然間,滿眶的熱淚再也忍不住,滾了下來。

  淚水就在那張微笑的臉上,一串串地落了下來。沒人理他。韋行不是不動容。多年沒見過韓青落淚,他也明白韓青的悲哀。

  可是不動聲色的冷秋,站在那兒,劍沒提起來,以劍拄地,目光在半空虛懸的冷秋,正散發強悍殺氣,他不得不橫刀相向,不能動不能退不能走神。

  半晌,冷秋淡淡地:「對不起,韓青。」韓青聽得這一聲對不起,當場淚如雨下:「對不起?」對不起?那麼,是已經發生或將要發生——冷秋覺得對不起韓青的事?

  冷秋輕聲:「韋行的感覺是對的,我不想解釋,這件事,我做錯了。很大的錯。對不起。所以,讓開,或者一起來。」

  韓青閉上眼睛,淚水滾下,他說不出話來,站在兩人中間,閉著眼睛也可以感覺到殺氣,穿透他籠罩他。

  冷秋知道錯了,他很痛惜,可惜的是,冷秋解決自己錯誤的方式是:錯到底,以便了結這個錯誤。

  既然錯了,冷秋決定殺掉因他的錯誤而揭竿而起的傢伙,如果還有人繼續揭竿,他就繼續殺。不管那個人是誰,不管那個人的死,是否會傷到他。有權有勢的人,可以重新培養心腹與近臣。
taiwan3235 發表於 2008-9-14 14:39
韋帥望的江湖 卷一 童年韋帥望的江湖
第63章 憧憬童話

  韓青緩緩道:「即使我可以阻止爭鬥,我也無法阻止猜疑。」韓青問:「師父疑心我嗎?」冷秋說:「不!」韓青苦笑:「那麼,為什麼?」冷秋沉默。

  韓青問:「多年師徒情誼,不值一聲解釋嗎?」半晌冷秋道:「我已說過,是我做錯。」韓青道:「我想知道我哪裡做錯!」冷秋道:「你沒有錯。」

  韓青問:「是什麼,讓師父想殺我?」冷秋緩緩道:「我沒有想殺你,如果我想殺你——」冷秋看著韓青,你能逃掉嗎?韓青道:「如果師父說想殺我,我會滿足師父的意願。」

  冷秋道:「時間太急,與其冒整件事失敗的風險,不如——」冷秋沉默一會兒,苦笑:「我沒有疑過你,不過黃袍加身的事,也不是沒發生過。」已經發生過一次了。

  冷秋的決定,不過是理智上應該做的一個決定,如果在此次戰役中,可以不動聲色地除掉韓青,他仍可控制韋行,他與韋行仍可控制冷家。很正常的邏輯,冷血嗎?市場分析報告裡需要熱血嗎?這不就是一個最小成本最大利益的問題嗎?

  因為有這樣的形勢分析在心裡,所以,沒有採取更加有效的救援措施。良久,韓青道:「我走。」冷秋苦笑:「韓青,這麼多年了,我明白你。你就做一次正確抉擇吧。」

  韓青沉默一會兒,正確抉擇?從形勢上看,正確的抉擇是,同韋行一起殺掉冷秋,兄弟同心,其利斷金,從此平穩執掌冷家再無風波。

  韓青搖搖頭:「不,師父,如果我的目地,是控制冷家,是權力的話,也許這是正確抉擇。我的人生目地,不是那個,我希望,有朋友,有親人,共同分享,平和,友好的生活。我,正在做出正確抉擇。人在做決定時,一定要小心,千萬別選錯了,選了大家都說好的,表面上看起來也極風光的,其實自己並不喜歡的東西,那——是一個真正的悲劇。」

  韓青退後一步,又想起來:「韋行,生恩不如養恩,師父養育之恩,比親生父母恩情更重。咱們兄弟一場,我感激你的心意,不過,再好的兄弟,也不值你同養大你的人翻臉。你想想吧,你是不是真的想殺了師父。如果你殺了他,我終生不會見你。還有,我會帶帥望走。我想,你現在也沒有餘力照顧他,不管你是輸是贏,都沒有餘力照顧他。」

  回過頭,對冷秋:「師父殺了韋行後,如果不放心,繼續追殺韓青,請容個時間,讓韓青安排親人弟子,還有小帥望,如果師父要殺孩子們,我會反擊。不過,只要師父不親自追擊,我不會回到冷家來找師父。「韓青沉默一會兒:」我同韋行都不在時,師父如果有什麼意外的事發生,可以去找冷颯,他是師父的親兄弟,無論如何,會站在師父這邊。還有,請師父提防冷良,他同冷惡,素有交往。」

  韓青再退一步,做個手勢,意思是,你們打吧。韓青轉身而去。韋行一時呆在當地,這一次,他要為自己而戰嗎?而且戰勝了,失去兄弟,戰敗了失去生命!

  這,是一場沒有勝利的戰爭。冷秋站在那兒,半晌微笑:「我在等。」韋行再一次橫刀,可是氣勢已弱了很多。

  冷秋慢慢抬起劍,抬到一半,他忽然問:「韋行,你的人生目的是什麼?」韋行呆了呆,人生目的?

  人生的目的——這,這是一個正常人應該問的話嗎?如果你同一個人有仇,你大可用這話去問他,如果他神經不夠健壯,他或許會一直問自己,我活著為什麼?倒底為什麼?我這麼苦苦掙扎倒底是為什麼?差一點的效果是被問的人鬱悶兩天,強一點的效果,可能導致對手當場自殺。

  韋行沉默一會兒:「我不知道,你呢?」冷秋微笑:「曾經有過,有一陣子,我的人生目的就是殺掉那個殺了我母親的人。後來實現了。」

  冷秋思索:「人生目地實現了,你說,那應該是一種什麼感覺?快樂?幸福?還是人生失去了目的?我的感覺,就像是一個飢渴到極點的人,花一百兩銀子買了二斤熟雞蛋,吃飽了,然後意識到,自己還口渴,意識到,銀子花光,意識到,這雞蛋——買貴了。」

  韋行看著冷秋,他想:我聽不懂啊聽不懂,我現在應該趁你思考些亂七八糟的東西,把你亂刀剁了,可是,因為韓青的原故,其實我並不太想把你剁了,可是,我也不想被你剁了,如果你提出來不打那最好,可是我猜想,以你的驕傲,被自己弟子挑戰,即使你自己會死,你也不會說不打,何況會死的是我不是你。

  冷秋笑:「肚子吃飽了,銀子變成雞蛋了,口渴了,怎麼辦?或者,人生目地實現,其實一個人活著的目地已經達到了,是不是,就應該——結束了?可是,你知道,人是很容易在燈火輝煌的夜市上迷失方向的。離不開回不去得不到安逸。」

  冷秋輕聲:「我生命中最快樂的時光——最重要的事——」

  忽然之間白光一閃,韋行眼睜睜看著那支拄地的長劍揚起,向自己的頸部揮來,他只有一個想法:「原來冷秋並沒有胡思亂想,他只是在胡說八道以達到讓我胡思亂想的目地,他的目地達到了,我的死期也到了!」

  這種時刻,思維管思維,條件反射管條件反射,韋行手裡那把刀很自然地迎著冷秋的劍砍下去,然後聽到「錚」的一聲,手裡的刀幾乎沒有遇到任何阻擋,那把劍不知什麼原因飛了出去,韋行大喜,仗打得太多,雙手已有自己意,不等他思考剛才那一刀是怎麼回事,已經反手一刀向冷秋頸上砍去,這一刀,與冷秋那一劍是同一招。

  砍下去的時候,韋行看到冷秋微笑的臉,依舊一臉諷刺,到了這個時候,還是一臉嘲笑,一刀下去,人頭落地,大約也還是這張嘲笑的臉。這一刀下去!

  韋行心頭猛地警醒,這一刀下去——人頭落地!

  冷秋的劍在韋行右手邊的牆上再一次發出「錚」的一聲,釘在牆上,這聲音是這樣刺耳!刺痛了韋行的心臟,那顆堅硬的多年沒有疼痛感覺的老心,像是也被砍了一刀般的劇痛起來。

  剛剛那一劍,沒有遇到有效阻擋,那分明——分明是冷秋放手。

  韋行剎那兒覺得這一刀萬萬不能砍下去,萬萬不能,至於為什麼不能,他不知道,可是他知道無論如何不能砍下去,他雙手執刀,刀已碰到冷秋的脖子,可是這一刀無論如何不能砍下去。

  在內心深處,有一個聲音,不出聲地,以至韋行一直沒有聽到,可是卻一直在喃喃的聲音,那個聲音不住地告訴韋行,他的家人他的親人,是韓青與冷秋。這兩個人,都是家人。

  可是,這一刀無論如何也不可能停住!
taiwan3235 發表於 2008-9-14 14:39
韋帥望的江湖 卷一 童年韋帥望的江湖
第64章 童話

  拼盡全力揮出一刀,已經貼到對手脖子上,才想起來,天哪,不!我並不是真的想這麼幹,我並不真想殺他,並不!不但不,而且——無論如何不能殺他!

  韋行殺過很多人,他已經習慣到麻木,當他受到攻擊,他會反擊,而且,不會評價攻擊的有效性與強度,對他來說,都是一樣,受到攻擊,反擊,一招致命。

  殺什麼人都可以,老人孩子男人女人,但是這些人裡不包括兩個人,韓青與冷秋。不包括。如果他們中非死一個的話,韋行不想動手。

  一招未了,立刻以相反的力道使用相反的一招,身體向前,改為向後,手臂下揮改為上揚,氣息外吐改為收回。韋行聽到「卡嚓」一聲,悶響,那是骨頭折斷的聲音。

  很可怕的聲音,劇烈的疼痛提醒他,那不是他師父的腦袋掉下來了,那是他自己的手臂折斷的聲音。

  上半截手臂以千斤之力向前,下半截手臂以萬斤之力停止不動,真是好高的功夫才能做到。不過功夫再高,肉身畢竟是肉身,一雙手臂承受這樣大的相反的兩道力量,唯一能做的事,就只有卡嚓了。

  很痛,但是沒什麼了不起。骨折雖然是僅次於燒傷等級的疼痛,但是疼痛在韋行生命中不算陌生的事也不算重要的事。然後他感到身體震動,低下頭時,一口血已湧出來。

  韋行至此已經知道自己失去了抵抗與逃走的能力。手臂痛,韋行鬆開手。刀掉在地上。冷秋這時,才低頭看看自己的衣服。

  猛地停住的刀,劃破了他的衣服,劃破了他的皮膚,血把他的衣領染紅,濺在他的衣襟上。

  冷秋側側頭,皺皺眉:「小子,殺人殺死救人救活,弄破一點皮又不至命,後果最嚴重。」

  韋行沒有回答他,他看著冷秋身上的血,首先想到的是,對,這下慘了,就像冷秋說的那樣,要麼他殺了他,要麼他碰也別碰他。現在……

  韋行驚恐地認識到自己失去還手之力,就算想死也要得到冷秋同意。然後,他想到剛才那一劍——冷秋放開手的那一劍,倒底是一個計謀,還是預謀的自殺與謀殺?

  韋行喘息,他的胸口起伏,他的額頭冒汗。那個歹毒的人,他竟是預謀自殺嗎?他死還不放過他,要連累他,讓他下手殺他。

  或者,只是一個計謀?讓他認識到自己是無法下手殺他的?

  韋行悲哀地發現,如果那樣的話,冷秋真是太厲害了。連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竟會在最後一刻覺悟,在最後一刻,韋行才知道,韓青說得是,面前這個人,是養育他的人,他可以憎恨他厭惡他唾棄他,今生今世同他做對,可是他不能殺這個人。就像對普通人,殺人是一項禁忌一樣,殺死這個人,是韋行的禁忌。

  冷秋伸手摸了摸脖子,張開手,一手血,微笑:「功力大進,不過,還沒到收發自如,繼續努力。」然後他抬起腿,一腳踢在韋行肚子上,韋行飛起來,撞牆落地,再一次吐血,手臂撞到牆上,痛到眼前一黑。

  韋行沒有提氣忍痛,算了,已經失去抵抗能力了,再睜著眼睛看著對手,更加痛苦,不如昏迷算了。黑暗淹沒他,可是他覺得很安心,這樣才是正確抉擇。如果死了,他得到安寧,如果活著,他不必餘生都在心裡留一根刺。(就像冷秋)

  冷秋看著韋行閉上眼睛倒在地上,臉上的譏誚之色終於褪去。他生命中最快樂的時光是什麼?除了很久之前,他已經記不清的,母親還在的歲月之外,真的再沒有快樂時光了嗎?當他忍受韓青的諷刺韋行的頂撞時,當他一臉怒色破口大罵,內心深處卻覺得好笑時,當他的二個弟子站在他身後,他清楚自己背後是安全的時候,當他決定殺死冷颯卻內心惶恐,直到韓青回來報告冷颯已同燕婉兒遠走高飛的那一刻,他總是憤怒著同時快樂著。還有,剛才那一刀,劃破他的皮膚,停在他肩上的那一刀。

  他生命中最重要的是什麼?冷秋終於微微露出一絲笑容,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人,一個剛剛砍了一刀,一個準備永遠離開。無論如何這種事不能發生。

  他竟曾把生命中最重要要的瑰寶扔到火裡去,他為什麼要孤獨地留在冷家同一群狼在一起?永遠地同一群狼鬥志鬥勇難道才是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事?

  冷秋一生中最大的錯誤,一個是誤殺了那個人,一個是對韓青的猜忌。

  他一生最難堪的時刻,一個是當冷惡輕聲笑道:「你殺錯了人,那是我設計的。」一個是韋行站在堂上問他:「你可有通知韓青?」難堪到寧可用死亡來掩飾難堪。

  可是——活著的人,必須面對生命中的各種荊棘。冷秋對著昏邊的韋行苦笑一下,轉身去追韓青。

  韓青沒有走遠。韋行與冷秋這場決鬥,不過兩招,比閃電還快就結束了。

  韓青也沒有狂奔而去,相反,他十分猶疑。他百分百覺得只要他離開韋行同冷秋打不起來,可是他也覺得,這兩個人無論如何也不會可能握手言歡。

  韓青猶疑,自己這樣離開倒底對不對?會不會導致韋行挨打、重傷、死亡?!如果韋行死了,韋行是因他而死!如果冷秋有意外——

  他這一次,真的傷到了韓青,可是生氣憤怒悲哀,並不能抹去舊情。師徒之情骨肉之親。韓青越走越慢,當他回頭時,看到冷秋。

  身上濺滿血的冷秋,那是冷秋踢韋行一腳,被韋行吐上的。

  韓青驚呆,然後開始急喘氣,要開口發問,喉嚨發緊。韋行在哪兒?韋行怎麼了?韓青一聲沒出,繞過冷秋身旁狂奔進聽風堂。

  「韋行!」驚叫,慘叫,狂叫。天,千萬不要讓我看見屍體!韋行無聲無息地倒在地上,韓青撲過去,一搭手腕已感受到強壯的心跳,韓青苦笑一聲,就摀住臉。還活著。

  都活著。只要都活著,他自己受的一點點小小猜忌小小委屈就不算什麼。

  冷秋站在門口,沉默。外面的初升的陽光,緩緩地把他的身影長長地印在聽風堂的地上,冷秋輕聲:「天亮了。」韓青站起來,到冷秋面前跪下:「師父要我怎麼做?」

  冷秋沉默著低頭注視韓青的眼睛,韓青的眼睛裡有熱淚顫抖,確確實實,有一分怨恨一分憤怒,三四分悲哀。冷秋微笑一下,伸手摸去韓青眼角的一大顆淚珠,低聲道:「留下來,恨我也好,原諒也好,留下來。」

  韓青低頭:「是!」冷秋張開嘴,停了一會兒,又閉上。他什麼也沒說。只是站在那兒,站了一會兒。韓青道:「師父,允我先為韋行治傷,再向師父稟報我遇到的襲擊。」

  冷秋沉默一會兒:「啊,我知道,一定有原因,又讓你心軟,總是有原因,是不是?」笑。韓青苦笑:「是。」韓青站起來,轉身時發現牆上釘著的那把劍。

  冷秋的劍,釘在牆上!
taiwan3235 發表於 2008-9-14 14: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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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章 新舊傷

  韓青愣了。這把劍為什麼會釘在牆上?韓青回過頭去看冷秋,冷秋沉默地在窗前看天邊的血紅日出,還有不遠處的熊熊大火。

  如果韓青在此戰中死了,冷秋沉默地看著日出,如果他死了,韋行必將離開,他就可以日復一日獨自看日出日落。天地玄黃,宇宙洪荒。

  韋行清醒過來,雙臂都已固定好,他看見韓青,苦笑。韓青問:「還有別的傷嗎?」韋行道:「我不知道,我昏過去了。」

  韓青也笑了:「唔,你預計你昏過後之後,還會挨揍?」韋行心說,不一定,我為了不砍斷他的脖子才折斷的手臂,他還不是一腳踢昏我?

  韓青問:「韋行,你的雙臂怎麼折斷的?」韋行沉默。奶奶的,我才不說。這種丟人事。韓青問:「師父的劍,為什麼在牆上?」

  韋行半晌喃喃:「被我打飛的。不對,嗯,算是我打飛的。」韓青看著韋行,半晌:「你打飛的?」韋行沉默。韓青笑了:「那麼,你的手臂——」

  韋行怒道:「不關你事。」韓青沉默一會兒:「韋行,你一定是先打飛了劍才折斷手臂的?是吧?不會是先折斷了手臂才打飛他的劍吧?那麼——」韋行沉默。

  韓青問:「是他放手吧?」韋行咬牙,不出聲。韓青沉默一會兒:「你怎麼會用這麼凶險的招式對他呢?」

  韋行怒道:「是他先用這招對我!他趁我不備襲擊我!我打飛他的劍後,刀的位子同他的起式一樣,位置剛剛好,如果你來不及想,你會用哪一招?他分明是——分明是陷害!」

  韓青沉默了。忽然間覺得很心痛,很心痛。良久,韓青道:「記得你手裡這把刀嗎?「韋行沉默一會兒:「是。」韓青道:「這把刀,在冷家很有名氣」

  開始,是這把刀的銳利,因為它的銳利,讓它在以劍為主的冷家很受歡迎,其次,這把刀在幾次大戰中出過風頭,打飛過幾個大人物的劍,當刀與劍對決時,如果正面碰撞,兩人又功力相等時,劍很容易脫手。可是讓這把刀最出風頭的原因是,這把刀的幾個主人,都曾以此刀殺掉自己的長輩或師父。這把刀,是不詳的刀。

  冷秋在殺了自己父親後,不再用刀,他把這把刀送給了韋行。

  韓青輕聲:「你當時問我,他是否疑心你。我想不是,他可能是希望你這樣做。」先是為自己的仇恨所傷,然後,又被自己的復仇行動所傷。

  也許,早在多年已前,冷秋就決定對於砍向自己的這把刀,不做抵抗。不過,事情久了,他已經忘了。

  今天的事,讓冷秋又想起來了,曾經發生過的事。而今天發生的事,再一次讓他心中那個驕傲的自己厭恨做出過錯誤決定的自己。

  一個驕傲的人,更準確地說,一個傲慢的傢伙,承認自己錯誤的方式是:沉默的死亡。韋行問:「你是說,他是自殺?他想死?」韓青沉默。韋行也沉默了。

  韓青的眼前,彷彿出現那一幕:冷秋發起突襲,韋行措手不及,出手反擊,冷秋鬆手,韋行一刀砍向冷秋的頭。冷秋站在那兒,等著那一刀時,想的是什麼?

  這麼多年,冷秋對自己的決定,從未表現過後悔,可是,那些事,大約像一根刺一樣,永久地留在他心裡。

  只不過,在冷秋的父親那件事裡,冷秋是沒有選擇的,那個老傢伙,如果冷秋讓他活著,他就是冷秋眼裡的刺,冷秋殺了他,他成了冷秋心裡的刺。一個人出生時如果投錯了胎,真是倒霉透頂,毫無辦法。

  可是對韓青,是他選擇錯誤,他承認錯了,所以——韓青輕輕搖頭,生活對每個人,都很沉重。他的不容易,至少是說得出的,只是沉重。

  而冷秋的,是黑色的,黑暗的,不能說的,他的驕傲也讓他不可能說的。沉默這麼多年,很累吧?原諒說不上,忘了這件事,也不可能,可是,韓青不會選擇離開。

  讓受了傷的他獨自面對不可能戰勝的敵人,等於殺他,可是,在過去的日子裡,他們每人都曾獨自面對不可能的完成的任務。當做又一次好了。

  這傷害固然很大,可是並沒有大到,把過去種種一筆抹殺。不管是真的,還是——別的原因,他師父願意用死亡來了結這個錯誤,他願意不再提起這件事。

  韓青站起來:「我還事要處理,如果忽然發現哪兒痛的話,派人叫我,或者,叫你兒子。」韋行沉默一會兒:「我這麼做,也是因為內疚。」韓青愣了愣,站住。

  韋行沉默一會兒:「有人警告我,我說過的一句話,可能會導致師父想殺你。」「你能活下去,是因為韓青不肯殺你?」韋行點點頭。韓青苦笑。韋行道:「你知道?」

  韓青苦笑:「不至於,師父如果有什麼不滿,不會是因為一句話,而是因為事實。不過,是誰向你說的這句話?」韋行道:「冷顏。」韓青道:「我應該立刻抽你個大嘴巴。」

  韋行沉默:「我覺得,他說的是對的。我應該先去你那兒。」韓青問:「讓師父獨自對付冷湘父子?」

  韋行道:「這正是我要殺他的原因!他已經設計好陷阱,根本無須我幫助。換句話說,他也不相信,我會先去他那兒。」韓青想了一下:「也許,他只是認為你會去幫我。」

  韋行道:「我到了他那兒,他沒開口。」韓青道:「那時他不能讓你走,會引起冷湘的疑心,再說,冷颯已經走了。」韋行沉默一會兒:「所以——」

  韓青道:「所以,韋行,感謝老天讓你停下那一刀。」韋行道:「那王八蛋開口解釋一句會死啊!」

  韓青笑了:「是,對他來說,比死還難。韋行,有時,我們必須選擇盲目相信。否則——」韓青沉默一會兒:「否則,就只有自相殘殺。」韋行苦笑,沒有回答。

  韓青指著韋行:「去問冷顏,是誰讓他對你說這句話。」韋行點頭:「是。」韓青去見冷秋,把自己放走冷玉與冷惡的事,向冷秋解釋。

  冷秋看著韓青:「韋帥望從哪兒拿的那些東西?」韓青道:「冷良那兒。」冷秋沉默一會兒:「呵,冷良的私貨,據說霹靂彈已價值二千兩銀子一個,而且,不賣給冷家人。」

  韓青道:「冷良同冷惡有勾結。」冷秋道:「殺了他!」

  韓青苦笑:「這次怕是不行了。那一邊的長老們就要過來問我們冷湘冷玉的事。他們會很敏感,我們可以殺了冷顏,但是不能殺冷良。」冷秋問:「冷顏怎麼了?」

  韓青道:「冷顏同冷玉有勾結。」冷秋道:「怎麼勾結?」韓青道:「沒有證據,只是懷疑。」冷秋掃了他一眼:「真的?」韓青笑了:「得拷問我,才能得到實話。」

  冷秋也笑了:「隨你,你才是掌門大人。」「關於帥望,」冷秋問韓青:「你真的還認為,你養了個好孩子?」韓青道:「是!」冷秋道:「他是一頭狼。」韓青沉默。

  冷秋道:「他已經殺了他父親,雖然冷惡沒有死,可是他選擇殺他,多麼狠辣,他是頭狼!」韓青問:「那麼,師父認為他應該如何選擇?」

  冷秋淡淡地:「像個真正的小孩子一樣,縮在一邊哭,或者,驚聲尖叫。」

  韓青沉默,狼嗎?那個小孩子,在自己衣服上別上毒針,然後跑到冷惡面前,打算激怒冷惡,難道他不知道冷惡能一巴掌拍死他嗎?他當然知道,那時,他還不知道冷惡可能會對他手下留情,即使後來知道冷惡是他生父——也不能肯定冷惡會對他手下容情。這個小孩子——一個身不由主,被人送過來送過去的小孩子,捨出命來救他。

  韋帥望是一頭狼嗎?即使是一頭狼,又怎麼樣?有情有義。冷秋輕聲:「這小子如果面對選擇,」他笑了:「會與我做同樣選擇。」

  韓青忽然怒了:「胡說!他不會——」韓青頓了一下,回復平和口氣:「他不會面臨選擇。我不會讓他面臨選擇。」

  冷秋笑:「對,你可以提前把他父親殺掉,然後,他就沒有選擇了,真的沒有了嗎?他可能得選擇,殺你還是不殺你,是不是?」
taiwan3235 發表於 2008-9-14 14:40
韋帥望的江湖 卷一 童年韋帥望的江湖
第66章 上路

  韋行說:「或者,他明知道我不會殺他,不過是做個姿態,要你回來。」

  韓青叫帥望進來,聽了這話,回過頭微微苦笑:「他不知道你能停住,即使他知道,他冒這麼大風險,要我回來,我能不回來嗎?」

  韋行笑:「我也希望你回來。我發誓不再開口說話了。」韓青笑:「放屁。」韓青叫帥望:「照顧你父親。」

  韋帥望探探頭,看看倒在床上的韋行:「他看起來,像是受了內傷的樣子。」韓青點點頭:「可惜,傷藥都在火裡了。」帥望笑:「嗯,除了我帶在身上的。」

  韓青笑,拍拍帥望的小腦袋:「去吧。」冷秋劍已還鞘,人還站在窗前。韓青走到他身後,跪下:「我回來了。」冷秋回頭,看到韓青,微笑:「回來了。」

  韓青答:「是。」冷秋說話間,神態已回復如常:「好,解釋給我聽吧,放走一條手臂的冷玉,還有,送給冷惡解毒的藥,還有,叫來冷颯。」

  韓青苦笑:「冷玉的手臂是被帥望用計炸飛的。然後,帥望告訴我,一些不會冷家功夫的人正在冷玉家裡燒殺,我意識到,是冷惡來趁火打劫。我一個人,不是冷惡對手。」

  冷秋點點頭。韓青道:「至於冷惡——他是中了毒,不過,以他的功夫,克制毒性在一兩日內找到解藥不成問題。」

  冷秋微笑:「他能不能找到解藥,與你何干?難道你同他不打不相識,惺惺相惜?」韓青沉默一會兒:「他畢竟是帥望的父親,既然死不了,何必令帥望背這個包袱。」

  冷秋瞪著他:「你的意思是,冷惡中的毒,也是那個小傢伙下的手?」

  韓青苦笑再一次把經過細細講給冷秋聽,然後總結:「是,做弟子的,真是給師父丟臉。如果沒有小帥望,我就死定了。」韓青再一次覺得,帥望必須離開這裡。

  過了一會兒,冷秋看著韓青:「韋帥望從哪兒拿的那些東西?」韓青道:「冷良那兒。」

  冷秋沉默一會兒:「呵,冷良的私貨,據說霹靂彈已價值二千兩銀子一個,而且,不賣給冷家人。花雨一個,就價值十萬兩,因為據說收到貨的那個傢伙,為了保證自己拿到的是獨一無二的天下第一暗器,把唐家制花雨的師父給殺了。」

  韓青道:「冷良同冷惡有勾結。」冷秋道:「是啊,不然,憑他自己哪弄得到這些!」

  韓青苦笑:「可惜,這次我們不能再殺人,連殲兩個協理,已經夠我們向冷家的長老們解釋的了。」冷秋道:「帥望能拿到那些東西,也是冷良默許的吧?」

  韓青道:「也許,他欠帥望一個人情。」冷秋諷刺:「是嗎,我還真不知道他身上還有人的感情在。」韓青苦笑。

  「關於帥望,」冷秋問韓青:「你真的還認為,你養了個好孩子?」韓青道:「是!」冷秋道:「他是一頭狼。」韓青沉默。

  冷秋道:「他已經殺了他父親,雖然冷惡沒有死,可是他選擇殺他,他明知那是他父親,他是頭狼!」韓青問:「那麼,師父認為他應該如何選擇?」

  冷秋淡淡地:「像個真正的小孩子一樣,縮在一邊哭,或者,驚聲尖叫。」

  韓青沉默,狼嗎?那個小孩子,在自己衣服上別上毒針,然後跑到冷惡面前,打算激怒冷惡,難道他不知道冷惡能一巴掌拍死他嗎?他當然知道,那時,他還不知道冷惡可能會對他手下留情,即使後來知道冷惡是他生父——也不能肯定冷惡會對他手下容情。這個小孩子——一個身不由主,被人送過來送過去的小孩子,捨出命來救他。

  韋帥望是一頭狼嗎?即使是一頭狼,又怎麼樣?有情有義。冷秋輕聲:「這小子如果面對選擇,」他笑了:「會與我做同樣選擇。」

  韓青忽然怒了:「胡說!他不會——」韓青頓了一下,回復平和口氣:「他不會面臨選擇。我不會讓他面臨選擇。」

  冷秋笑:「對,你可以提前把他父親殺掉,然後,他就沒有選擇了,真的沒有了嗎?也許有一天,他必須選擇的對象,變成了你。」韓青沒有再回答,只是微微挪動一下身體。

  冷秋一笑,很理解這個肢體語代表著韓青超級厭惡這個話題,他們脆弱的剛剛碎過的關係再經不起打擊,所以:「房子燒了,正好,先搬到我這兒,把冷玉的地方收拾一下。」

  韓青笑了:「我不去,那地方,光是打掃起來,就得三五個人手。」冷秋道:「冷家的廢物有的是,你需要人手,不正好擴大就業率嗎?」

  韓青道:「不不不,我寧願安安靜靜的。」冷秋沉默一會兒:「是啊,人一多嘴就雜。」

  韓青一愣,然後明瞭自己必須把這句話當成一個玩笑,他微笑:「胡扯,我沒有什麼閒話讓人說,師父非讓我過去,我就過去,不過,這個費用可不由我出。」

  冷秋笑:「我知道,本來冷家的掌門人就沒有薪水可拿,你又不受收人禮物,比韋行那兒還清湯清水的,不要緊,你不收的禮,都送到我這兒了,我替你出這筆錢。」

  韓青笑道:「那我就借師父的銀子講講排場。」

  韓青帶桑成搬到秋園暫住,帥望見韓青沒有叫他,也不問,默默看了一會兒,漸漸後退,退到角落裡,可是並沒有離去,他還希望聽到韓青叫他名字。

  韓青安排妥當,回頭叫帥望:「留在這裡,好好照顧你父親。」

  帥望興高采烈答應著出來,聽到這句話,好似被當頭潑了一盆冷水,呆呆望著韓青,韓青看著那失望眼神,忘了韋帥望整人時的神勇,慢慢蹲下身子:「帥望!」

  帥望慢慢垂下眼睛,沉默,然後慢慢彎起嘴角:「好的。」笑,可是一雙眼睛始終垂著。令得那個微笑,格外苦澀。

  韓青意欲開口解釋,又怕韋行聽到,多少有點難堪,即然韋行還要住一段時間,以後還有機會。他拍拍帥望肩,帶桑成離開。第二天一早,韋行居然拆了繃帶,到秋園辭行。

  冷秋點頭同意:「嗯,宮裡需要人主持大局,我們也不希望王儲換了保持人。」韋行對這句話相當不滿,不過,他只是微微抽了一下嘴角,一言不發。

  韓青跟出來才問:「你的手沒事?」韋行側頭道:「宮裡可能真的有事,李強那小子又給我發了一份一模一樣的消息過來,我得回去看看。」韓青道:「我派人跟你回去吧。」

  韋行道:「你派誰?你派了人去,我反而不好行事。我還不知道你,你哪有心腹?」

  韓青沉默一會兒:「不行,這樣太危險,我去同師父商量,至於,我托你照顧的那個人,你盡量,但不要冒險。」

  韋行道:「我知道她對你的份量,你如果一定要派人來,我也不反對,不過,到時被我滅口,你別怪我。」韓青想了想:「冷颯還未走遠,我讓他送你一程吧。」

  韋行道:「沒人知道我受傷,別多事。」韓青知道他說的有道理,於是沉默。

  兩個人一路邊說邊走,韋行直走到自家門口,看到帥望站在門口眼巴巴地望著韓青才想起來:「啊,對了,還有這小子!」

  韓青露出一副被他打敗的表情,靠,什麼叫還有這小子啊?!韋行看看帥望,韋帥望一臉離情別緒,雖然站在那兒默默無語,可是眼睛盯著韓青,總是一副充滿期待的神情。

  真可憐。憐憫的念頭在韋行心裡一閃而過,就這一剎那兒,他開口說:「帥望,你能照顧他幾天嗎?」韓青一愣,但馬上清晰地回答:「帥望同你一起走。」

  韋行看韓青一眼,點點頭,明白韓青的意思,同時,也有一點悲哀,韓青說的原諒,可並等同於忘記,也不等同於一切都沒發生過。帥望一言不發。

  只是緩緩垂下眼睛,這一次,連微笑也做不到了。他垂頭站在院子中間,眼睛看著腳下白茫茫大地。咬緊牙關。別哭。沒什麼事值得哭。沒有。
taiwan3235 發表於 2008-9-14 14:41
韋帥望的江湖 卷一 童年韋帥望的江湖
第67章 閉嘴

  韋帥望的牙齒又酸又痛。

  因為一直在咬著牙。

  帥望沒有哀求,並不是他堅強,有自尊,或者同韓青生分了。韋帥望在韓青面前是從來不講什麼自尊的,撒潑賴皮嚎哭胡鬧,什麼事沒幹過,韋帥望在韓青面前,自尊心自動下崗休息。

  只不過,每次想起那可怕的鞭打,那種可怕的痛苦,無法忍受,願意放棄意志放棄自尊,放棄自己執著的一切,甚至生命的痛。如果帥望從沒經受過,他或許可以低估或忽略自己帶給韓叔叔的那種痛苦,可是帥望對那種疼痛的印象太深刻,以至無法忘懷,無法原諒自己。那種痛,對韓青是難以忍受的一刻鐘,對韋帥望,卻是時時刻刻,每一念及就會像一雙巨手捏住他心臟一樣的痛。

  所以,帥望寧可承當相應的懲罰,即使於事無補,至少可以內心寧靜。所以,帥望不會哀求。

  他只是蒼白著臉,沉默著,恐懼著,站在原地不動,等待著即將到來的一切。

  那張慘淡沉默的臉,讓韋行奇怪:「我總不會比冷惡更可怕吧?這小魔頭對付冷惡時很有一套啊。」這點自知之明韋行還是有的,他不會比冷惡更壞更可怕。

  不過,韋行明顯忘了一件事,韋帥望是不敢對付他的,因為韓叔叔會生氣,想想看,如果帥望給他下毒,韓青知道了,會做何反應?所以,帥望在他手下,只得任他宰割。

  韋行與帥望準備起程,帥望變成了一個乖寶寶,不亂跑不出聲,一聲令下立刻行動,沒有命令呆站一邊,隨時候命。

  因為韋行說:「我可以根據你這幾天的表現,來考慮你偷偷跑回冷家的事。」

  這幾天,韋帥望也確實沒有淘氣的心情。

  韓青拿來個盒子,交給帥望:「冷良給你的。」

  韋行伸手接過:「如果你不介意,我先保管幾天。」

  韓青遲疑一下,想到,東西即使交到帥望手中,韋帥望也需得到韋行允許,只得笑笑,交給韋行:「如果你看了,覺得不太危險的話,畢竟是冷良的心意。」

  韋行揚起半邊眉毛:「好意,切!」

  帥望看看那只盒子,看看韓青,再一次垂下眼睛。

  韓青有點難過,倒不是為韋行的反應,而是——帥望的沒反應。

  那個伶俐又凌利,那個頑皮大膽的孩子哪去了?他為什麼不出聲不反對沒表情?

  被韋行嚇的?

  帥望的勇氣,似乎——他不是剛剛挑戰過韋行的權威,偷偷跑回來嗎?

  那麼——這默默,所為何來?

  韓青沉默一會兒,一隻手按住帥望肩膀:「帥望。」

  帥望抬起眼睛,看著韓青,小小幼兒的悲苦表情是那樣動人,韓青聲音有點啞:「帥望,別這樣。」

  帥望不出聲,輕撫韓青還包著紗布的大手,眼睛裡露出內疚與心疼。韓青到這時,才明瞭,小傢伙的不出聲,竟是因為內疚,韓青因為從沒覺得帥望虧欠他,所以也沒想過小朋友會因為內疚一聲不出。韓青愣了一會兒,微笑:「你救了我的命呢,小傢伙,我是不是還沒說過,謝謝你的救命之恩?」

  帥望呆呆地看著韓青,啊,那還趕我走?

  韓青沉默一會兒,慢慢擁抱帥望,在帥望耳邊輕聲問:「你以為這是懲罰?傻孩子!」韓青終於說明:「你留在冷家不安全。」

  帥望愣愣地,聽著韓青說:「你父親對你雖然嚴厲,可是你跟著他是安全的,他會保護你。」

  帥望慢慢咬住嘴唇,不是懲罰,韓叔叔從沒怪過他,他早該知道,韓叔叔不會怪他,可是,他還是很心疼。帥望覺得胃部抽痛,他慢慢彎下腰,趴在韓青肩上,全身止不住地震顫著,像在嘔吐一般,忍了許多天的眼淚,已經乾涸的管道,經過一番咳嗽擠壓,過了一會兒,終於流下淚來。

  如喪考妣,韋行腦子裡冒出這個詞來,所以,他很不快地咳一聲:「行了,該走了。」

  韓青拍拍帥望:「別哭,帥望,堅強一點。」

  行帶帥望下山,一路無話,沒事發生,兩人居然也一句話沒說過。

  帥望的眼淚,時不時地從眼角冒出來一點,好在他落在韋行身後,眼淚擦了又擦,取之不盡用之不竭地,只要他不出聲,韋行都不聞不問。風聲呼嘯,也聽不太清呼吸裡的哽咽聲。

  剛到鎮上,一個穿著青衫的青年過來深揖:「韋爺,這邊請。」

  韋行看了他一眼,認得是冷家人,他目光冷冷:「誰?」

  那青年忙道:「是冷颯。」那青年本來是覺得直呼冷颯的名字不太好,可是如果說是冷三爺,冷家的爺又太多,所以,沒先報上名來,招至韋行怒目。在冷家,任誰看到韋行怒了,也沒膽子再忌諱別人的名字了,當即直呼其名,再不客氣。

  韋行道:「帶路。」

  直到風滿樓,那青年進去稟告,韋行才落後兩步。

  冷颯也不起身,點點頭:「叫他過來。」

  韋行心想,你們兄弟這嘴臉倒相似。冷颯已被逐出冷家,江湖地位全失,他唯一的地位,不過是,他是冷秋的親弟弟。不過,這地位已足夠讓冷秋的兩位弟子恭敬的了,韋行過去見禮:「師叔!」

  冷颯笑一聲:「不敢當,我不是你師父的兄弟。坐吧。」

  韋行坐下,不是師叔,那叫什麼?大哥?

  冷颯問:「韓青沒事吧?」

  韋行頓了頓:「還好。」

  冷颯問:「你師父沒責怪他?」

  韋行苦笑,沒怎麼太責怪。

  冷颯不悅:「怎麼?」

  韋行咳一聲:「差不多,不過——」

  冷颯道:「我不過關心韓青的安危,你吞吞吐吐是什麼意思?」

  韋行再一次咳嗽,清清喉嚨:「師父很生氣,不過,比起放走冷玉和冷惡來,倒不算什麼。」

  冷颯一張臉黑下來:「原來如此,怪道冷顏說,你們好似起了很大的爭執。我就知道韓青放他們兩個走會有大麻煩,可是那種形勢下,能逃出一命,已經不容易,你師父還想怎麼樣?讓他獨自把冷家的敵人全數殲滅?」

  韋行苦笑,與我心相慼慼焉。

  冷颯問:「他把韓青怎麼了?」

  韋行萬般無奈地:「沒怎麼,打了兩下,罵了幾句。」

  冷颯一拍桌子,火了。韋行只得做出誠驚誠恐的樣子,站起來,一臉黑線:「後來我同師父起了點爭執,韓青氣走了,師父把韓青叫回來了。」

  冷颯這一下子,真的聽糊塗了:「你的意思是,你同你師父吵了一架,你師父就原諒韓青了?」他上上下下打量韋行:「你看起來還很完整啊。」

  韋行再一次整張臉黑掉:「我我我,我還算完整。」

  冷颯忍不住笑出來:「那,是你把你師父嚇著了?」

  韋行低頭看地,他現在最大的願望就是,腳底下裂出個大峽谷來,他一頭鑽進去,再不出來。

  冷颯問:「你是不是又做了得罪你師父的事,然後拍拍屁股逃走了,你師父又把這件事算韓青頭上了吧?」

  韋行這下子被問得冒出汗來:「這個這個,沒有,不是,我我我——」

  冷颯道:「你看起來,好像有愧於心。」

  韋行心裡快把他八輩祖宗罵一遍了,卻只得沉默不語。

  冷颯被韋行支支吾吾得快要發火,他剛想再拍一次桌子,卻聽到一個顫抖憤怒的聲音問:「秋園裡發生了什麼事?韓叔叔怎麼了?」

  冷颯這才發現跟在韋行身後的韋帥望,他微微有點吃驚,咦,這個就是那個機靈百怪治服了冷惡的小孩兒嗎?怎麼他跟在韋行身後這麼久,自己竟然沒有注意到過他?他跟在韓青身邊時,可是光彩奪目,讓人想不看見也難啊。

  而韋行,此時的感想就是:我怎麼會這麼倒霉遇到這個混蛋師叔,這也罷了,你這個小屁孩兒也敢落井下石,百上加斤,當下,他以千年寒冰般的眼神看住韋帥望。一般人遭遇韋行這種目光,當下就像被冰雪女巫施了咒般一動不敢動。可是韋帥望,雖然被韋行打怕了,此時卻有火一般的焦灼與憤怒讓他根本就沒注意到這寒冷,他再一次怒問:「韓叔叔怎麼了?」

  韋行輕輕吐出兩個字:「閉嘴!」

  這下子連冷颯都注意到韋行口氣裡的陰狠,他微微不悅,敢情你這小兔崽子對我的話深懷不滿啊?你這是開始打雞罵狗指桑罵槐了!

  韋帥望怒吼:「韓叔叔怎麼了!」聲音大到整個風滿樓為之一靜。

  冷颯在這一聲吼裡重看到韋帥望昔日的風采,他深覺有趣,笑一聲:「韋行,你兒子很有意思。」

  韋行聞言一笑:「沒家教,讓師叔笑話。」說著,一隻手輕輕放在帥望肩上。動作輕柔——他非輕柔不可,兩條手臂剛剛接好,雖然用了療傷聖藥,癒合速度奇快,可兩天也不可能有啥大進展,他不過是強忍痛盡量放慢動作,假裝正常人。

  所以他只能輕柔地把手放在帥望肩上,溫和地對帥望:「帥望,等我同你師爺談完,咱們再談,好嗎?」

  帥望忽然全身一震,瞪大了眼睛,漲紅了臉,可是再沒出聲。

  冷颯看著那個孩子漲紅著臉,一雙眼睛充滿憤怒,大顆的淚珠一串串地流下來,輕聲歎息:「韋行,你真像你師父。」

  韋行愣了一下,是嗎?說的也是,他自幼看見聽見知道的,不過是冷秋。像,也是正常的。

  韋行道:「我們與家師間的爭執,不足為外道。至於韓青,師叔不必擔心,如果他有危險,我不會離開的。」

  冷颯冷笑:「你的判斷很正確嗎?」

  韋行道:「在我所知道的事實的基礎上。」

  冷颯點頭:「對,你知道的總比我多,你即然這麼說,我就不等了。如果有事,記得送信給我。我是說,韓青有事。」冷笑。

  韋行再次鞠躬:「是!」切,有什麼了不起,我有事,才不會找你。


今天就先搬到這
第一部到此結束,晚點來開第二部。
taiwan3235 發表於 2008-9-14 20:54
韋帥望的江湖 卷二 少年韋帥望之大刃無鋒
第1章 不能開口
  韋行帶帥望下山,一路無話,沒事發生,兩人居然也一句話沒說過。

  帥望的眼淚,時不時地從眼角冒出來一點,好在他落在韋行身後,眼淚擦了又擦,取之不盡用之不竭地,只要他不出聲,韋行都不聞不問。風聲呼嘯,也聽不太清呼吸裡的哽咽聲。

  剛到鎮上,一個穿著青衫的青年過來深揖:「韋爺,這邊請。」韋行看了他一眼,認得是冷家人,他目光冷冷:「誰?」

  那青年忙道:「是冷颯。」那青年本來是覺得直呼冷颯的名字不太好,可是如果說是冷三爺,冷家的三爺又太多,所以,沒先報上名來,招至韋行怒目。在冷家,任誰看到韋行怒了,也沒膽子再忌諱別人的名字了,當即直呼其名,再不客氣。

  韋行道:「帶路。」直到風滿樓,那青年進去稟告,韋行才落後兩步。冷颯也不起身,點點頭:「叫他過來。」

  韋行心想,你們兄弟這嘴臉倒相似。冷颯已被逐出冷家,江湖地位全失,他唯一的地位,不過是,他是冷秋的親弟弟。不過,這地位已足夠讓冷秋的兩位弟子恭敬的了,韋行過去見禮:「師叔!」

  冷颯笑一聲:「不敢當,我不是你師父的兄弟。坐吧。」韋行坐下,不是師叔,那叫什麼?大哥?冷颯問:「韓青沒事吧?」韋行頓了頓:「還好。」

  冷颯問:「你師父沒責怪他?」韋行苦笑,沒怎麼太責怪。冷颯不悅:「怎麼?」韋行咳一聲:「差不多,不過——」

  冷颯道:「我不過關心韓青的安危,你吞吞吐吐是什麼意思?」韋行再一次咳嗽,清清喉嚨:「師父很生氣,不過,比起放走冷玉和冷惡來,倒不算什麼。」

  冷颯一張臉黑下來:「原來如此,怪道冷顏說,你們好似起了很大的爭執。我就知道韓青放他們兩個走會有大麻煩,可是那種形勢下,能逃出一命,已經不容易,你師父還想怎麼樣?讓他獨自把冷家的敵人全數殲滅?」

  韋行苦笑,與我心相慼慼焉。冷颯問:「他把韓青怎麼了?」韋行萬般無奈地:「沒怎麼,打了兩下,罵了幾句。」

  冷颯一拍桌子,火了。韋行只得做出誠驚誠恐的樣子,站起來,一臉黑線:「後來我同師父起了點爭執,韓青氣走了,師父把韓青叫回來了。」

  冷颯這一下子,真的聽糊塗了:「你的意思是,你同你師父吵了一架,你師父就原諒韓青了?」他上上下下打量韋行:「你看起來還很完整啊。」

  韋行再一次整張臉黑掉:「我我我,我還算完整。」冷颯忍不住笑出來:「那,是你把你師父嚇著了?」

  韋行低頭看地,他現在最大的願望就是,腳底下裂出個大峽谷來,他一頭鑽進去,再不出來。

  冷颯問:「你是不是又做了得罪你師父的事,然後拍拍屁股逃走了,你師父又把這件事算韓青頭上了吧?」韋行這下子被問得冒出汗來:「這個這個,沒有,不是,我我我——」

  冷颯道:「你看起來,好像有愧於心。」韋行心裡快把他八輩祖宗罵一遍了,卻只得沉默不語。

  冷颯被韋行支支吾吾得快要發火,他剛想再拍一次桌子,卻聽到一個顫抖憤怒的聲音問:「秋園裡發生了什麼事?韓叔叔怎麼了?」

  冷颯這才發現跟在韋行身後的韋帥望,他微微有點吃驚,咦,這個就是那個機靈百怪治服了冷惡的小孩兒嗎?怎麼他跟在韋行身後這麼久,自己竟然沒有注意到過他?他跟在韓青身邊時,可是光彩奪目,讓人想不看見也難啊。

  而韋行,此時的感想就是:我怎麼會這麼倒霉遇到這個混蛋師叔,這也罷了,你這個小屁孩兒也敢落井下石,百上加斤,當下,他以千年寒冰般的眼神看住韋帥望。一般人遭遇韋行這種目光,當下就像被冰雪女巫施了咒般一動不敢動。可是韋帥望,雖然被韋行打怕了,此時卻有火一般的焦灼與憤怒讓他根本就沒注意到這寒冷,他再一次怒問:「韓叔叔怎麼了?」

  韋行輕輕吐出兩個字:「閉嘴!」這下子連冷颯都注意到韋行口氣裡的陰狠,他微微不悅,敢情你這小兔崽子對我的話深懷不滿啊?你這是開始打雞罵狗指桑罵槐了!

  韋帥望怒吼:「韓叔叔怎麼了!」聲音大到整個風滿樓為之一靜。冷颯在這一聲吼裡重看到韋帥望昔日的風采,他深覺有趣,笑一聲:「韋行,你兒子很有意思。」

  韋行聞言一笑:「沒家教,讓師叔笑話。」說著,一隻手輕輕放在帥望肩上。動作輕柔——他非輕柔不可,兩條手臂剛剛接好,雖然用了療傷聖藥,癒合速度奇快,可兩天也不可能有啥大進展,他不過是強忍痛盡量放慢動作,假裝正常人。

  所以他只能輕柔地把手放在帥望肩上,溫和地對帥望:「帥望,等我同你師爺談完,咱們再談,好嗎?」帥望忽然全身一震,瞪大了眼睛,漲紅了臉,可是再沒出聲。

  冷颯看著那個孩子漲紅著臉,一雙眼睛充滿憤怒,大顆的淚珠一串串地流下來,輕聲歎息:「韋行,你真像你師父。」

  韋行愣了一下,是嗎?說的也是,他自幼看見聽見知道的,不過是冷秋。像,也是正常的。

  韋行道:「我們與家師間的爭執,不足為外道。至於韓青,師叔不必擔心,如果他有危險,我不會離開的。」冷颯冷笑:「你的判斷很正確嗎?」

  韋行道:「在我所知道的事實的基礎上。」冷颯點頭:「對,你知道的總比我多,你即然這麼說,我就不等了。如果有事,記得送信給我。我是說,韓青有事。」冷笑。

  韋行再次鞠躬:「是!」切,有什麼了不起,我有事,才不會找你。

  韋行恭恭敬敬地目送冷颯離去,回過頭來看韋帥望,韋帥望怒得眼睛裡似要噴出火來,可是即不能動也不能出聲。韋行看著他,鄭重地考慮,我是等傷好再揍他,還是現在就揍他?

  大庭廣眾,不是教訓孩韋帥望子的地方,雙手受傷,不方便打人。所以,韋行踢了帥望一腳,帥望踉蹌一步,站穩,抬頭,張大嘴,好像要大吼,可是卻沒有發出聲音,帥望伸手抓住喉嚨,喉嚨裡不知哪塊肌肉失去控制,就像剛才,他全身肌肉都失控一樣。帥望明白他遭遇傳說中的點穴,這個號稱是他爹的人竟用點穴來對付他。韋帥望怒不可遏,張大嘴清清楚楚做了個:「幹你娘!」的口形,不過韋行看都不看他一眼。帥望氣得大哭,可惜哭不出聲來,只有淚水四溢。

  韋行注意到旁邊站著的青年,面上露出不忍之色。他微微一笑:「你是冷顏屬下。」那青年跪下一條腿:「屬下田際,聽大人吩咐。」韋行想了想:「田際……」

  田際低頭:「前天,就是小人,把韋小爺看丟了,冷顏大人說,他本想讓我在雪山清理積雪到死,可是天保佑韋小爺沒事,冷顏大人,讓我自己到韋大人面前領罪,是打是殺,任憑處置。」

  韋行忽然笑了:「任憑處置,很好。既然你照看過帥望,一定比沒經驗的人強,我不殺你,你繼續照看韋帥望吧。」

  田際「撲嗵」一聲雙膝跪倒,額頭冒出豆大的汗珠來,雖然不敢反對,可是也不敢答應,只是跪在那兒不肯起來,開始結巴:「大大大大大人!」

  韋行稟承師門傳統,以整人為樂,一見此情此景,覺得效果相當好,他十分滿意。當下假裝看不到聽不見,命令:「起來吧。」

  見田際還在期期艾艾,淡淡補充一句:「我不喜歡聽不字。」田際當即滿頭大汗道:「是!」

  回過頭來,看到那頑皮孩子雙眼通紅,如同魔怪一般,正露出陰森惡毒的表情,田際眼前一黑,金星亂竄,要不是一隻手支在桌子上,這下子非摔倒在地不可。

  完了,上次被整到只剩半條命在,這下子是鐵定完蛋了。出了鎮子,韋行的手下也迎過來,韋行揮揮手,即不要他們拜見,也不理他們的問候,更不必提相互介紹。

  一行人騎上馬,直往南去。韋行只顧快跑,從一早日出,直跑到日落,隨從緊緊跟隨,久已習慣這種速度,自然無人敢提異議。

  可是對一個十來歲的孩子來說,會騎馬已經難能可貴,這樣從早跑到晚,不是一個小孩子能夠承受的。小帥望一開始勉強支持,到中午時已經筋疲力盡。小傢伙早上就沒吃什麼,這樣一路狂奔到中午,以為能休息,哪知韋行大腦裡根本沒有休息這回事,越走越荒涼,連個破廟草堆也不見一個,寒風刮在臉上刀割一般,漸漸頭暈目眩,手裡拉的韁繩越來越緊,馬也就越跑越慢。

  田際一早發現那個孩子已經累了,可是小帥望一聲不吭,他知道帥望說不出話來,不過,既然韋帥望即沒有停下來,也沒有大哭大鬧之類的其他表示,他就滿以為這小魔怪神通廣大,身懷絕技,又或者意志特別堅強,最好韋帥望永遠不開口不出事,他這翻差事,就算有驚無險地過去了。現在眼看著那小孩子越走越慢,搖搖晃晃,身子直往馬背上倒,終於明瞭韋帥望不管是不肯說還是不能說,總之他的不說,並不代表他堅強如鐵。田際急忙過去一扣帥望馬頭:「韋少爺,你還好嗎?」

  帥望看看他,心想,你看我像是還好的樣子嗎?那張年少的慘白的臉,已經失了神彩的眼眸,讓田際覺得必須得做點什麼,他想了想:「你等著,我去問問你父親,能不能歇一會兒。」

  帥望搖搖頭,張開嘴,做了個「水」的口型,田際愣愣地:「啊?」帥望苦笑,再一次無聲地說:「水!」再做了個喝的動作。

  田際終於明白:「啊,水!」糟,他沒帶水,他根本就沒想過會被韋行留下照顧孩子,他什麼也沒帶,所以,只得:「我去找水,你等著。」

  韋行的所有隨從都知道,當韋行趕路的時候,他們也必須趕路,當韋行休息的時候,他們一定要抓緊時間休息,因為韋行只需要很少的時間休息。

  所以當康慨發現田際同一個孩子落後時,真是捏一把冷汗,他拔轉馬頭迎過去:「什麼事?」

  田際還客氣:「在下田際,原是冷顏手下,韋大人特命我照顧韋小少爺。」康慨急怒,心說你還有心情囉嗦,眼看你那韋大人越走越遠,如果我們再不趕上去,準有好戲看,只不過看戲的是別人,主角是你們,他怒問:「什麼事?!」

  田際被嚇到:「那那那,那個,孩子口渴,我想給他找點水喝。」康慨怒視他,心說,你大難臨頭還不自知呢!那孩子!韋大俠眼裡根本沒有那孩子,你眼裡竟然敢看見那孩子!

  不過,康慨看一眼已經趴在馬背上的韋帥望,也知道這麼大的孩子不吃不喝,怕是會受不住,他取出乾糧與水:「快吃快喝,馬上趕上去!」

  帥望喝了一口水,對乾巴巴的饅頭卻搖搖頭,吃不下,他噁心。田際還要勸,康慨已經過來把東西一把奪下:「快走!」

  可是已經晚了,他們剛動身,韋行已經回頭來找,怒喝:「怎麼回事?」康慨不敢辨駁,在馬上低頭:「我們這就趕上去。」田際開口:「大人,跑了半天,孩子累了。」

  韋行本已拔轉馬頭,不想理論,聽了田際的話,重又回轉,上下打量田際,然後對康慨道:「這種廢物留他何用!廢了他!」

  田際呆住,完全不知自己錯在哪裡,目瞪口呆,連慘叫哀求都忘了。

  康慨雖然素知韋行的命令不可違逆,可是考慮到田際是冷顏的人,並不是韋行的手下,對兄弟部隊的革命同志理應客氣些,再者,如果田際真的被廢了,照顧孩子的事很容易就落到他頭上,他雖然長年不在冷家,可是對韋帥望的大名還是有所耳聞,那樣的話,自己的腦袋在脖子上也就呆不穩當,所以只得鼓起勇氣仗義執言:「大人,看在田際初來,不懂規矩的份上……」

  韋行眉毛微微挑起一半,沉默不語。

  康慨只得拔劍,田際這才意識到,自己竟因為一句話遭到如此可怕的處罰,他簡直不敢相信天底下竟有這樣的事發生,看著康慨拔劍相向頓時慘叫起來:「大人!饒命!小人再不敢了!」

  康慨一劍刺過去,卻覺眼前一花,一道劍影閃過,康慨覺得手上一震,竟有人攔住他的劍,誰這麼大膽子?

  然後康慨看到那個小人,手中拿的是與那小人身高不相趁的長劍。康慨想不到這個傳說的小鬼竟真有這麼大膽子,敢在韋行面前拔劍相抗。如果是別的人,他理當一劍掃過,給他點苦頭嘗嘗,如果這小鬼深受韋行寵愛,他自當退下,讓兩父子自已解決問題,可是韋行對待小帥望的態度與對待自己手下無異,康慨不敢妄動,只得遲疑著看了韋行一眼,卻見韋行若有所思,康慨即不能退又不能進,只得喝叱:「帥望,你不要胡鬧,還不退下!」

  帥望知道武力對抗是無論如何不可能成功的,他又不能把韋行弄死,使出暗器毒藥來,必然後患無窮,可是這個叫田際的傢伙,確是為他說話才受罰的,他不能眼睜睜看著他被人廢掉功夫。
taiwan3235 發表於 2008-9-14 20:54
韋帥望的江湖 卷二 少年韋帥望之大刃無鋒
第2章 十招

  打又打不過,求情又說不出話來。又不能放棄不管。韋帥望微一遲疑,咬緊牙,垂下那雙氣到血紅的眼睛,翻身下身,在韋行面前跪下,再抬起頭來時,眼裡已露出一絲哀求。

  韋行若有所思,咦,這個打不服的小強終於露出弱點來。韋帥望的脾氣蒸不熟煮不爛地臭硬,你打他,他也會嚎哭求饒,可是怕歸怕,下次該淘氣時他還是淘氣,還有那雙眼睛,嘴巴服了,眼睛也不服,不服,怨憤,不屑,冷笑,清清楚楚映在那雙眼睛裡。

  咦,原來韋帥望的弱點在這裡。韋行笑了:「你想攔住他?好,如果你能在康慨手下走過十招,我就饒他。」

  康慨大吃一驚:「十招?」十招?一個十來歲的小孩兒?那怎麼可能?他雖然不是冷家的一流高手,可是在韋行手底下,若沒兩下子,也活不到現在,這樣一個小孩兒,一招就被他震飛出去了,還十招?耍猴呢?這分明是難為那孩子,不,簡直就是捉弄,這樣子捉弄自己孩子,可真是不厚道到家了。

  可是韋帥望聽到這句話,二話不說仗劍而起。康慨忍不住一笑:「如此,韋小俠,請!」

  韋帥望劍尖拖地,猛地從身側劃向前方,康慨還以為小孩子身高不夠,劍又太長,所以劍尖才拖在地上,可當劍速漸快時,劍尖劃過雪地「唰」地一聲激起一層雪,雪塊夾著冰屑猛地向康慨臉上撲去。當然了,如果康慨硬挺著,這些冰雪也不能把他傷到怎麼樣,可是有東西撲到自己臉上,人的本能是伸手擋開,何況他面對的不過是一個小孩子。

  康慨伸手一擋冰雪暗器,韋行已笑道:「一招。」這也算一招?康慨肚子裡腹誹可是他沒膽子出聲辯駁。

  手放下來時,康慨發現韋帥望不見了,這一驚非同小可,然後耳朵聽到風聲,這風聲不在別處正在他的屁股底下,康慨哭笑不得,原來韋帥望鑽到他的馬肚子底下去了。而且在他的馬肚子底下剁他的馬腿。

  康慨嚇得立刻拔劍,俯身向馬肚子底下刺去。跨下這匹馬跟了他有一段時間了,冰天雪地裡,也沒別的馬可換,況且他這麼大個人,真讓個小孩子把馬腿給剁下去了,這一仗要不認輸,簡直就是沒法在江湖上混了,可如果認輸,呵,他也沒法在韋行面前混了。

  康慨這一劍立刻就要刺到韋帥望身上,然後他發現韋帥望當他透明無物,他要是一劍刺死韋帥望,那當然是贏了,不過——借他個膽子他也不敢!所以康慨這一劍,不得不改道去擋韋帥望的劍。

  彎著腰掛在馬上,又是後改的招式,實在使不出力氣來,所以擋了韋帥望這一劍,韋帥望的劍依在手上。

  小帥望的劍被康慨的劍震得向上彈起,帥望的手震得好痛,好在他的目地並不真的是要砍到什麼刺到什麼,他只要在康慨十招之內仍然抓著他的劍就成了。劍一彈開,正好劍尖向上,他毫不在乎地順勢一伸手,改捅馬肚子了。

  康慨氣得,這臭小子是誰教出來的啊,專門玩陰的,看這三抬使的,迷人眼睛剁馬腿捅馬肚子,他這三招真是浪費得好苦啊。更苦的是,這小子根本不理會他的攻擊,完全是潑皮無賴打法:有種你砍下我腦袋來,你不敢吧?我可敢砍你。

  康慨浪費了第三招,擋開韋帥望對他的親密夥伴的攻擊,確切地說,是連劍帶韋帥望一起掃出去,這小爬蟲,快給我滾出去!他倒想把韋帥望的劍震飛,可是韋帥望完全不著力,根本就沒打同他硬碰硬,兩劍欲撞未撞,韋帥望已做勢欲逃,劍剛碰上邊,韋帥望整個人就已經飛出去。

  要砍斷空中飛著的羽毛是很困難的,韋帥望現在就像空中的羽毛一樣,一劍過去,他已飛開,全無著力之處,實在要想砍斷也不是不可以,只要劍夠快,可是康慨大意在先,被小傢伙佔了先機,現在他是追著韋帥望出招,如何能使得上力氣?

  好容易把韋帥望從他馬下趕開,康慨翻身上馬,以正常姿勢對付韋帥望,他心底暗出一口氣,這口氣還沒出完,已看到韋帥望在砍他的馬頭,哭泣,他應該告這孩子虐畜。不過,這一劍即然讓他逮到,來了就別回去,康慨一劍揮去,要將韋帥望的劍打飛,哪知劍還未到,他的馬已經一聲長嘶,人立而起。康慨莫名其妙,這匹馬跟了他很久了,大戰小戰不計其數,從沒在關鍵時刻玩過立正啊。

  第四招走空,這下子,連韋行都不樂意了,雖然韋帥望鑽來鑽去娛樂性很強,可是發現自己手下很無能,一點也不好玩。

  應該一招兩招就把那孩子倒拎起來打屁股才對,怎麼四招了還沒碰到他衣角?況且小傢伙最拿手的暗器毒藥還沒使出來,小傢伙那張騙人的嘴也給封住了,這種情況下被一個小孩子給打得手忙腳亂,韋行認真考慮要不要把康慨也算到廢物那一類裡去。可是根據實踐,這康慨也算他手下能幹的幾個人之一,功夫雖然不是最好,可是辦事十分穩妥周到,又慣長察言觀色,很合韋行不愛說話的脾氣。如果李強沒出事的話……,唉,他現在急缺人手啊。

  話說康慨一邊安撫自己的馬,一邊注視韋帥望的動向,他終於明瞭,他遇到韋小爺算他倒霉,今天要是不小心侍候著韋小爺,耍猴戲的猴子可能就不是韋帥望而他康慨。

  可是跨下這匹馬嘶鳴不已,且意欲狂奔,然後康慨聽到手下忍不住的笑聲與提醒:「著火了,馬尾巴著火了!」

  康慨回頭,好傢伙,難怪這匹馬狂跳,火燒了屁股,換誰也只得跳,耳聽著這匹馬一聲長嘶,抬起蹄子狂奔而去,康慨只得一劍把馬尾巴砍斷,然後自己從馬背上跳下來,可憐他的親密戰友,一路狂奔,轉眼就不見了蹤影。

  韋行冷冷地:「五招了,康慨,你今天要是過了十招,我就廢了你!」真是氣昏他了。奶奶的,韋帥望名義上他兒子不假,功夫也是他教的不假,可是他算準了韋帥望過不了十招,如果竟過了,他很沒面子也一點不假。

  康慨痛失愛駒,又受了這樣的威脅,情不自禁地面目猙獰起來,緩緩地一步步向韋帥望走去。
taiwan3235 發表於 2008-9-14 20:55
韋帥望的江湖 卷二 少年韋帥望之大刃無鋒
第3章 繼續吐血

  帥望微微一笑,一臉天真純潔真誠友善,簡直讓康慨覺得慚愧,我同小孩子較什麼真啊!康慨苦笑:「帥望,別再胡鬧了,我會失手傷到你的。」

  帥望張開嘴,想說點什麼,發不出聲,才想起來自己說不出話來,只得苦笑,無聲地說:「人在江湖啊大哥。」

  康慨正猜測韋帥望說了句什麼,韋帥望的劍已呼地一聲向他砍了下來。康慨歎息一聲:「鬆手!」「噹」的一聲,不出康慨所料,長劍即時脫手,康慨微笑:「好了,我們……」

  不管他想說什麼,這一剎都成過去,他眼睜睜看著那把飛走了劍又飛了回來。為啥會飛回來?這打擊太大了,韋帥望什麼時候把劍上繫上了根繩子?衝他甜密微笑的時候吧?劍是飛了,韋帥望一扯繩子,它又飛回來了!康慨慘叫一聲,真想當場倒地血濺五步。

  第六招,唉。康慨一手執劍去擋正向他飛過來的韋帥望的劍,一手去點韋帥望的穴,他內心深處浮現一個極度強烈的慾望,他好想就此捏死韋帥望。

  第七招了,無論如何不能失敗。他不可能點不中韋帥望,就算他分心二用,也不可能點不中韋帥望,如果他這下子點不中韋帥望,他不如一頭撞死算了。

  可是康慨硬是沒點中韋帥望,如果說前幾招他還有話說的話,這一招,是實實在在地嚇到他了,韋帥望硬是躲過去了,不但躲過去了,而且韋帥望跳起來抓劍,也抓住了自己的劍,康慨頭上冷汗一下子就冒出來了。

  原來,他一直小看了韋帥望,一直,從第一招到第七招,他一直小看了韋帥望,他以為韋帥望不過是取巧,帥望也確實在取巧,可是這取巧首要條件是韋帥望的身法夠快。

  康慨的手指跟著韋帥望的身體移動,眼看就要再一次點中,韋帥望身體後縮,手裡的劍向下猛砍,撞到康慨的劍上,韋帥望大叫一聲,被震飛了出去。韋帥望要麼被點中穴道,要麼,被康慨的劍震飛,他只得選擇硬碰硬。

  第七招好歹打在實處了。韋帥望一摔到地上,立刻爬了起來,他擺出一個防備的姿勢。

  康慨看見那孩子露出一種餓狼般的表情,瘋狂、凶狠、憤怒。然後看到小傢伙拿劍的手在抖,帥望的左手慢慢過去握住右手,握緊自己的劍,血順著手腕緩緩地淌到袖子裡去。

  硬碰硬,震裂了虎口。那一定相當痛,半邊手臂都木了吧?所以要雙手握劍。康慨到這時,雖然惱火,倒有一點佩服那孩子拒絕放棄的勇氣。他再一次說:「鬆手!」

  劍尖輕抖,如蓮花綻放般過去,要絞下韋帥望的劍,以如此精湛的招式來繳一個孩子的劍,已經是相當的尊重了。韋帥望的劍已在他劍網之下,無論怎麼躲都將撞到他的劍網上

  看你還能往哪兒跑!

  韋帥望沒跑,只是一頭撲進劍網裡,他把腦袋撞過來,康慨又不能真的砍下他的腦袋來,只得微微一滯,躲開他的大頭,想不到他的劍只微微慢了一慢,韋帥望的劍已經從破綻處脫繭而出,如蛇信般猛地向他咽喉刺來。

  這第八招算是被破了。雖然是無賴打法,可是韋帥望的身法夠快,眼光夠毒,劍法夠利!

  康慨大驚,回劍猛地格開,這一格已用上八分力道,無論如何也要打飛了韋帥望的劍。他已經丟臉到家,真招到十招去,他性命不保。

  「噹」的一聲,韋帥望後退一步、二步、三步!破生生站住,一張臉卻已經漲得血紅,這血紅卻像潮水一樣褪得飛快,帥望搖搖晃晃,一張小臉慘白如紙。

  可是,他不肯放手,他雙手緊握,劍柄已被血浸透,指縫間不斷地滲出血來,痛得全身發抖,眼睛裡淚光盈盈,如果沒有眼淚,康慨就快要忘記自己的對手是個孩子了。

  第九招沒有打飛韋帥望的劍!康慨再一次震驚,這孩子——!絕無可能啊!他對一個孩子使上八分力竟不能打飛他的劍?這是不可能發生的!難道這孩子有這麼深厚的內功底子?

  康慨後背發涼,這個小孩子倒底還藏著多少他不知道的能量?最後這一招,如果他不能贏的話,怎麼向韋行交待?康慨上前一步,韋帥望連退後的力氣都沒有。

  康慨說:「你非放手不可,韋帥望,只要你鬆開手什麼事都沒有,如不!對不起,我不想武功全失成為廢人。」劍柄已被血浸透,一定溜滑,這把劍無論如何韋帥望也握不住!

  可是康慨還是使出了全身力氣,只因他輸不起這一招。第十招。劍與劍撞得火花飛濺。韋帥望沒有鬆手。

  可是,劍還是飛了,飛出很遠,帶著韋帥望小小的身體,遠遠飛出去,然後落在地上,韋帥望四肢張開,大字型落在雪地上,一隻手還握著劍。康慨呆在當地,知道自己下手重了。

  正要趕過去相救,卻見雪地裡的韋帥望手腳動了一下,然後一股噴泉般,鮮血從韋帥望的嘴裡直噴出來。

  田際慘叫:「帥望!」他本來已經被韋行嚇得不敢出聲,這一次卻再也控制不了,慘叫痛哭,向帥望狂奔而去。

  韋帥望掙扎,掙扎掙扎,終於支起身子,田際慘叫:「別打了,別起來,不要再打了,你已經盡力了!」

  韋帥望微笑,坐在地上,雙手握劍,看著康慨,意思是:我還沒倒,我沒輸,有種你再過來給我一下,再多一下,就過了十招了。

  康慨舉著劍走過來,一臉震驚,他知道韋帥望已經抵不住他一根手指頭,可是他一根手指頭也不敢碰韋帥望。韋帥望慘白地笑著看著他,搖搖晃晃搖搖晃晃,可就是不倒。

  寒風那個吹,雪花那個飄,康慨身上冒出來的冷汗濕透了一層又一層衣衫。韋帥望已經支持不住,眼神沒有焦點,坐在那兒,幾次好像要站起來,卻只動了動手臂,心有餘,身子不聽使喚,可是韋帥望就是不倒下。

  康慨沉默一會兒,跪下一條腿,顫聲道:「少爺要救田際,難道就非逼在下死嗎?」

  帥望想了想,慘,他非要康慨出這一招的話,康慨的功夫就會被廢掉,雖然康慨同他一點關係也沒有,可是——韋帥望歎了口氣,往後一倒,繼續吐血。

  康慨呆住了,徹底地呆住了。

  韋帥望受傷後的表現很像瘋狗,那麼個小小孩子非撲上來同他拚命,他真是嚇到了,同時也佩服。這世界上的瘋子真不多,若干種瘋子是非常值得尊重的。他佩服這個小孩子的堅持固執責任感,這孩子的聰明智慧,這孩子的功夫。所以跪下來哀求:「小少爺,你躺下吧。」

  可是沒想到韋帥望真的會躺下。小孩子固執驕傲的本來就比成年人多,可是這樣寬宏不計較就比較少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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