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統武俠] 韋帥望系列 作者:晴川 (連載中)

taiwan3235 2008-9-14 14:09:52 發表於 武俠仙俠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280 28985
taiwan3235 發表於 2008-9-14 14:25
韋帥望的江湖 卷一 童年韋帥望的江湖
第30章 連環套

  冷秋體內的毒素被壓下去,韓青與冷良總算鬆一口氣。正要與冷良討論那蜘蛛的去向,聽得門外桑成厚道的聲音:「帥望你掛在房頂上幹嘛?」

  韋帥望被韓青一把捉下來,被捉前還來得及將一塊綠瓦扔到桑成身上去,打得桑成叫苦不疊。韓青忍不住對著韋帥望的屁股踢了兩腳:「說!是不是你偷了毒蜘蛛!」

  韋帥望慘叫:「痛啊痛啊,幹嘛問我!」

  韓青怒道:「你這些日子到處捉蟲子老鼠是做什麼用的?」剛一提到毒蜘蛛,韓青就想起了韋帥望近些日子的除四害活動,這下子韋帥望成天弄那些噁心東西的原因可找到了。

  再要踢,韋帥望已猴子一樣纏在他身上,韓青只得擰著他的耳朵問:「說!」韋帥望慘叫:「我的耳朵!啊喲,我偷來玩的!」冷良問:「它不咬你嗎?」

  帥望道:「光你會往身上擦藥啊?」冷良暈,他後悔不該把醫書給韋帥望看,如果是師徒關係,他至少可以掌握韋帥望知識面有多寬廣。

  韓青打算給韋帥望一個耳光,可是因為韋帥望雙手抱著他的腰兩腿纏著他的腿,躲的那個角度實在難打,這一巴掌只在韋帥望的腦袋上擦個邊,韋帥望大叫:「我只是想偷出來嚇嚇你們的,後來,我跟師爺聊天,它不知怎麼就跑出來了。」

  韓青恨道:「韋帥望,你今天這禍可闖大了。」韋帥望道:「我又不是成心的,師爺大人大量,難道還會記恨我?」韓青氣得啞口無言:「哼,你就等著你師爺的大人大量吧!」

  韋帥望瞪大眼睛:「韓叔叔,我怎麼聽著你的話裡有點對師爺不太尊敬啊!」韓青氣得張了幾次嘴竟說不出話來,冷良道:「欺師滅祖,這種孩子不留也罷。」

  韋帥望陰森森地看過去,目光裡的寒意竟讓冷良一怔,可是等韓青的目光掃過時,韋帥望那陰森的眼神重又變成了一個憤憤的鬼臉。冷良的身體,刷地涼了下來。

  韓青道:「帥望不得無禮!」韋帥望再一次向冷良吐舌頭。然後聽韓青歎息:「帥望,放手吧,別纏著我,讓我歇會兒。」

  帥望聽話地鬆開手,許是聽到韓青聲音裡的疲憊,他望著韓青的目光有一點歉疚。

  韓青輕輕撫摸帥望的頭髮,這個孩子啊,當然並不是一個忠厚的孩子,可是他不說話時,眼睛裡流露出來的神情總是讓韓青感動,唯其頑劣,那一點純真善意,才更顯美好。像火種,韓青歎息著:「帥望,做個好孩子!」帥望,你眼睛裡像火種一樣的善良千萬不要熄滅。

  帥望的目光閃爍,像硬盤寫入時閃爍的綠燈,那目光的意思是,這句話他記下了,他印象深刻,可是他能不能做到呢?小小的帥望有一點猶疑——畢竟,韓青的善良與他的善良有著不同的定義。不同的操作系統,同一個命令操作起來,即使他有良好的意願,怕也難免會有誤差吧?

  因為韋帥望的目光如同霓虹燈閃爍,韓青怕帥望另有內情,當著眾人面也不敢多問。直到冷良回去了,才把韋帥望叫到房裡:「帥望,這倒底是怎麼回事?你不是專門偷了蜘蛛去對付你師爺的吧?」如果那樣,韓青全身發寒,韋帥望小命難保。

  帥望一雙無辜的眼睛:「師爺對我挺好的,我幹嘛對付他啊!」韓青怒問:「那麼,你冒險偷那東西幹什麼?」

  帥望怯生生地:「好、好玩。」看了一眼桑成:「我是想拜師宴上嚇嚇桑成,可是,可是,後來,我覺得那樣不太好,所以,所以——我只是把酒裡摻了點水,後來,師爺來捉我,不知怎麼搞的,它就咬了師爺一口。」

  韓青忍無可忍,給了韋帥望一記耳光:「混蛋!玩玩玩!你,你——」韓青一時間找不出足夠的與韋帥望的惡行相當的話來訓叱韋帥望,只會一直你你你下去。

  帥望挨了一巴掌,有一點發愣,看他的神情,好像一場雷陣雨就要來臨,可是不知為什麼帥望沒有出聲,或許眼圈紅了紅,他低下頭,韓青沒有看到。

  桑成聽到自己的名字被提起,再一想起毛絨絨的蜘蛛,全身的汗毛「刷」地一下全豎起來了,乖乖,要不是同韋帥望玩得好,恐怕韋帥望就不會覺得把蜘蛛放到他身上有什麼不太好了吧?

  韓青怒吼一聲:「滾出去!等師爺醒了,我再收拾你!」

  韋帥望一直滾到小樹林裡,桑成跟在他後面,以無限敬仰的目光看著他。韋帥望爬到樹頂自己搭的小窩棚裡沉思,桑成在樹下仰望。

  半晌韋帥望探出頭來:「你知道你這樣很煩啊!」桑成沉默。韋帥望無可奈何地:「下面冷不冷啊?好了,跟屁蟲,上來吧。」

  到樹上,桑成才看到,韋帥望在這顆老樹上用樹枝搭了個架子,外面蓋著樹枝與雪,裡面居然有毛皮與棉被,大冬天,躲在裡面也不冷。桑成登高望遠,差點忘了是為什麼來的,帥望見他興致勃勃,好笑好氣:「好玩嗎?」

  桑成這才想起來,他不要安慰這個闖禍的師弟的嗎?他有點訕訕,半晌才喃喃道:「你你,你那樣做不太好吧?」帥望白他一眼:「你知道個屁。」桑成啞口無言。

  韋帥望在背風的小窩裡依舊縮著身子,眼睛裡忽然有一點複雜了的悲哀,那點悲哀不似往日的純粹與直接,而是九曲十八彎地解也解不開的沒有頭緒的悲哀。

  桑成困惑地:「帥望,你在想什麼?」韋帥望諷刺道:「我在想,我要是個看不見聽不到光是心想事成,運氣好得不得了的白癡該有多好啊?」

  桑成雖然不明白看不見聽不到是什麼意思,可是他疑惑著在韋帥望的眼裡,運氣好心想事成的白癡會不會指的是自己呢?所以,他有點訕訕的,不該如何是好。結果韋帥望看了他一眼,再一次羨慕他,原來天底下真有人運氣這麼好,別人罵他也聽不出來,而且對他的人生一點損失也沒有,咦,這不是天底下最幸運的人,是什麼?

  桑成訕了一會兒,終於又開口:「你別難過,師父會明白的。」韋帥望回頭,瞪大眼睛:「為什麼?」

  桑成愣了一會兒:「他他,他當然會明白的!你不是故意的,他當然明白的!」韋帥望瞪著桑成:「你相信我不是故意的?」桑成點頭:「當然了!」

  韋帥望忽然撲到桑成身上,失聲痛哭。桑成大驚:「帥望帥望,你怎麼了?」

  帥望哭道:「我是替你媽媽傷心,像你這麼善良這麼純潔的孩子,在冷家是不可能長到十八歲的,嗚嗚嗚,好可憐啊!」

  桑成再好脾氣,也忍不住了,只得一腳把韋帥望踢開,韋帥望後退,退到樹枝上,腳一滑,直溜溜地落下去,桑成大驚大叫,韋帥望微微弓身落地,大笑,一路狂奔而去,不見蹤影。

  桑成氣得站在樹上,遙望著韋帥望留下的一串腳印發狠:「等你落到我手裡!」可是韋帥望落到他手裡又能怎麼樣呢?桑成有一點茫然,然後,在一片白茫大地上,忽然覺得有一點悲哀。

  韋帥望的哭聲或者是假的,可是哭聲裡的悲哀,怎麼那麼入骨地真切呢
taiwan3235 發表於 2008-9-14 14:25
韋帥望的江湖 卷一 童年韋帥望的江湖
第31章 謊言

  冷良說:「下來吧,成天掛在人家屋樑上,你說那是什麼人?」帥望跳下來:「你同冷秋有仇?」

  冷良沉默地看著韋帥望,帥望沉默一會兒:「那蜘蛛從來沒那麼聽話過,告訴我,是什麼原因?」

  冷良看著他:「做為一個小孩子,你的疑心不是一般的大。你問我?我怎麼知道是什麼原因?沒有人瞭解這些蟲子是為什麼原因攻擊人類。」帥望沉默一會兒:「以後別這樣了。」

  冷良還是看著韋帥望,帥望道:「我看見你了。」冷良還是沉默著。帥望忽然露出一個複雜的微笑:「你覺得,他真的會殺我嗎?」冷良反問:「你覺得呢?」

  帥望道:「當時我很怕,可是,事後又覺得,那只是個玩笑。」冷良慢慢露出一個笑容,像是冷笑像是嘲笑。帥望喃喃:「可是我不敢冒那個險試試,所以,還是謝謝你。」

  冷良道:「我不明白你的意思。」苦笑,沉默,過了一會兒韋帥望問:「我父親是誰啊?」冷良問:「你關心嗎?」韋帥望道:「我只想知道,冷秋是不是真的有理由殺我。」

  冷良開始收拾桌上的藥材,他冷冷地道:「我不知道也不關心。」韋帥望問:「你不認識他嗎?」

  冷良停下手,回過頭望著帥望:「我說過了,我不知道。如果你想知道,好得很,你不是去過冷顏的密室,仔細找,那裡什麼都有,有所有人的秘密,一定也有你的秘密。」

  韋帥望半晌道:「我的?」過了一會兒:「我的嗎?已經有我的名字了嗎?」冷良微笑:「我不知道。」你吃飯的時候,如果桌子上有一坨大便,你肯定吃不下去。

  帥望覺得自己心裡有一坨大便。冷秋是不是真的要殺他?冷良是為了救他還是要利用他的手來殺死冷秋?

  這些黑暗的仇恨、謀殺、背叛、欺騙,這些秘密,讓這個小孩子,一直想吐。風勁雪冷,面頰感到刺痛。帥望在風雪裡緩緩行走。

  當他停下來時,發現自己那雙聽從內心聲音的腳,已經把他帶到了冷顏處。

  冷顏抬頭看到韋帥望,淡淡地:「你今天運氣不好,印堂發黑,如果你還沒挨過揍的話,那就是快挨揍了。」韋帥望聽了這話,不由得笑出來:「靠,這麼準!」

  冷顏看他一眼:「嗯,你的氣色——」冷顏湊過來,半晌道:「我應該看看你的八字流年。」帥望笑:「還有更慘的?」

  冷顏拿出個表格來,上寫天干地支什麼的,韋帥望湊過去:「教我教我!」冷顏道:「流年還可以,讓我看看,嗯,奇怪了,你應該不會早夭的,怎麼面相上看——」

  韋帥望道:「因為有人要殺我,結果沒殺成。」冷顏慢慢抬起頭:「誰要殺你。」帥望笑了:「怎麼?你要為我的檔案收集新資料?」

  冷顏看著韋帥望,過了一會兒:「禍從口出,病從口入。」韋帥望沉默,過了一會兒:「我累了。」坐在熱坑頭慢慢靠在火牆上閉上眼睛。冷顏不理他,拿著個命盤到裡屋去了。

  帥望睡了一會兒,起來,冷顏還沒出來。他知道冷顏推算時不喜人打擾,他也不想打擾,從冷顏的嘴裡如果能問出東西來,冷家的人事檔案也就不會放到他手裡了。

  韋帥望從冷顏處出來,天色漸晚。只得硬著頭皮往回走。

  回到韓青處,一探頭,正看到冷秋坐起身來,韋帥望再一次頭皮發炸,萬般無奈,明知必須面對,所以只得走進去,艱難地咧開嘴來笑:「師爺醒了。」

  冷秋瞪著韋帥望,心想,咦,這孩子的膽子可真不小啊。韓青道:「多虧帥望及時跑來找我,不然,時間長了,真是有點凶險。」

  冷秋瞪著韋帥望,慢慢揚起半邊眉毛,過了一會兒,他笑了:「小子,我還得謝謝你啊!」

  韓青輕輕鬆口氣,他不怕別的,只怕冷秋問也不問,不等他阻止,已經一掌拍死韋帥望,既然冷秋知道是韋帥望報的信,也許不會把自己被蜘蛛咬的事怪到韋帥望頭上了吧?

  韓青問:「師父,這是怎麼回事?」冷秋笑問:「那小子怎麼說?」

  韓青愣一下:「帥望?帥望——他說,蜘蛛是他偷去玩的,不知怎麼跑出來,咬到師爺,這個混帳小子,我一定好好教訓他!」

  冷秋笑了:「他即這麼說,那就是這麼回事了,嗯韋帥望,既然你救了我的命,」他眨眨眼:「我怎麼報答你呢?」

  韋帥望苦笑,他寧可冷秋向他吼,冷秋這麼陰陰地笑,真讓他全身汗毛都顫抖。

  韓青聽著冷秋的話頭,再看韋帥望那一臉的尷尬表情,眼睛慢慢落到冷秋地只腫得饅頭一樣的大拇指上幾乎看不到的小小傷口上。

  韋帥望隨著韓青的眼睛也看到冷秋的手指,然後,他很快就明白一件事,要對冷秋手上的咬痕做出解釋不見得是一件容易的事。

  果然,一刻鐘後,韓青起身看藥,給帥望一個眼色,韋帥望故然不願面對韓青的審問,可是更不敢獨自面對冷秋,一臉苦笑起身,冷秋笑道:「咦,帥望不陪師爺單獨聊聊了?」韋帥望尷尬陪笑:「師爺多歇著,歇好了徒孫再陪師爺聊。」冷秋倒真笑了,這個小子真有趣,他放蜘蛛咬他,那是真以為他要殺他了,可是居然又跑回去找人救他,真是一個有趣的小子。

  看到冷秋這樣溫暖的笑容,韋帥望全身的雞皮疙瘩刷地站起來,連眉毛都差點起來立正,韋帥望只得「呵呵」,然後轉身就逃。韓青深吸一口氣:「帥望,你對我說謊?」

  韋帥望愣了一下,左右看看,想說點什麼引開話題,他不願陳述已經準備好的謊言。可是抬頭看到韓青盯著他的眼睛,帥望雙眼望天,望了一會兒,歎口氣,決定沉默。

  韓青道:「跟我來。」一路踏雪,來到冷秋的酒窖裡,地上鋪的細沙,韓青站在門口,看著細沙上的腳印,問帥望:「帥望,地上沒有蜘蛛爬過的印跡。」帥望沉默。

  韓青站到帥望面前:「從腳印上看,你同師爺面對面站著,就像現在,我同你。那麼,蜘蛛是怎麼咬到他的手的?」帥望沉默。

  韓青問:「咬在大拇指的指根處,帥望,如果蜘蛛爬到你師爺身上,他是不會不覺得的,那麼,蜘蛛是怎麼咬到他的手?」帥望沉默。

  韓青細細看地上的痕跡,做為一個江湖人,他太習慣於從蛛絲馬跡裡找到真相了,地上倒著水壺,壺裡的水已流淨,韓青抓起細沙,嗅嗅捻捻:「水?」站起來,看看打開蓋的酒桶:「帥望,你是往酒裡摻的水嗎?把酒倒掉,然後摻水,師爺到這裡來抓你……」韓青轉過頭,看著帥望,目光漸漸凌厲:「你們當時不是在聊天,帥望,你是——」

  韓青走過來,手抓住帥望的衣領,想了想,不對,他搖搖頭,拎帥望的耳朵也不對,在冷秋目光所及的地方,不可能來不及縮手,韓青恍然,拎住帥望的後衣領,問:「師爺是這麼抓你的,蜘蛛從你衣服裡面爬上來,大拇指在衣服裡,另外四指在衣服外,所以!」

  韓青的臉,幾乎變成鐵青色:「所以,韋帥望,你是故意的!」
taiwan3235 發表於 2008-9-14 14:26
韋帥望的江湖 卷一 童年韋帥望的江湖

第32章 一環

  韓青急怒之下,未經細想,已經一巴掌打過去。

  帥望摔倒在地,不是不委屈的,雖然知道自己做的事情,不是打一巴掌就能完結的,可是挨打了,還是有一點委屈,然後,韋帥望看到韓青的手,按在劍上。

  這個動作,讓帥望心寒。

  韋帥望想,冷良說得一點沒錯,從現有證據來看,他做的,就是「欺師滅祖」,這種人,不但在冷家沒有活下去的理由,在那個時代的任何地方,都可以殺無赦斬立決。

  不過,他以為韓青會問為什麼,即使他不出聲,韓青也應該明白他的為人,應該明白事情另有隱情。或者,即使韓青沒有那麼明敏的目光,也應該像一個真正的父親那樣,首先想到的是如何維護自己的孩子,而不是維護道義。

  在韋帥望的小小心靈,道義算個屁。所以,韓青一隻手按劍,韋帥望的面孔頓時如寒冬臘月裡的北風透骨而入般地掛了霜一樣掛上了冷冷的表情。

  那個孤絕的表情,讓韋帥望本來平庸的一張臉現出一絲冷峭的酷,倒讓他變得有了一點性格美。

  只不過韓青在更加俊美的面孔上看過同樣的酷表情,所以這點性格美讓韓青的好性情大受考驗,而且烤得一蹋糊塗。按在劍上那隻手氣得握緊了劍柄直抖,另一隻手指著韋帥望的鼻子:「你!你這個——!」

  韋帥望表情剛強地沉默著,他本來也不想提冷秋要殺他的事,他覺得是他猜錯了,當時不敢拿自己的生命冒險是一回事,後來想起來,總有一點內疚,而且說出來,怕韓青一定會認為他是小人之心,小傢伙倒沒想過如果冷秋是真的要殺他,他不同韓青說一聲,到時誰能保住他的項上頭顱。

  可是韋帥望年紀小,再聰明,也還是有一點天真。

  韓青還沒怒到不聽韋帥望一句解釋,可是韋帥望居然不給他解釋,韓青覺得這是一種默認,也是一種背叛,對他的信任的背叛,不管韋帥望做了什麼事,他應該信賴他,把事實告訴他,同他商量,信任他的判斷他的決定。

  可是韋帥望孤絕地閉緊了嘴,韓青那只按劍的手一用力將長劍連著劍鞘一起扯了下來。韋帥望冷笑,淡淡地:「欺師滅祖,這種孩子不留也罷。」

  然後韋帥望立刻看到一個黑影兜頭劈了下來,雖然韋帥望的身手在孩子群裡已經無出其左,可是韓青是什麼樣的人,這一下打下來,又不是鬧著玩的,韋帥望只是看到個影連個閃躲的念頭都來不及出現,只是心底一寒,仿似一隻腳踏空,整個人嚇得一掙。到這會韋帥望才後悔沒大叫「是師爺要殺我」,撒什麼嬌使什麼性子!真到來不及辯解的時候就晚了。

  帥望大叫一聲,全身一震,然後才感覺到痛,痛得他張大嘴卻發不出聲音,整個人僵住,痛得不敢動,帥望生怕動一動會把自己整個身子動散了架,他倒不怕死掉,只怕會更痛更痛,他真是痛到再也無法承受了,再多一根駱駝毛那麼重的痛他也受不了了。

  過了三二秒鐘,韋帥望才覺出只是肩膀痛,原來自己並沒被劈成兩半,只是肩膀上挨了很重的一下子,他喘息,然後狠狠咬住嘴唇,抬起頭,看到韓青還是一臉暴怒,可是高高舉起來的手,握著帶鞘的劍在半空中只是發抖並沒有再打下來。這麼生氣,看到韋帥望痛到受傷的神情,也打不下去第二下,想必內心交戰,所以雙手顫抖。

  帥望這才緩緩側頭看到自己左肩,原來身子沒有裂開,甚至也沒有流血,人的身體,還真是夠結實,他抬起一隻手,摀住傷處,隔著衣服也可以感覺到衣衫下面已高高腫起一道肉稜子,手掌觸到,如火燒般灼痛,帥望咬緊牙倔犟地抬頭去瞪韓青,可是看到韓青憤怒痛心的臉,韋帥望那一腔子委屈再也忍不住,咬著牙冷著臉,眼淚卻刷地流了下來。

  韋帥望瞪著眼睛,好像想把眼淚重新吞回去的樣子,可是淚水不斷地不住地大量地流了下來。一如當初年幼。

  這樣的淚水,終於讓韓青回憶起那個不惜一切代價要保護他的小帥望。

  那樣一個孩子,淘氣歸淘氣,愛一個人時是那樣赤誠,他真的會無緣無故對別人下殺手?即使他會,冷秋也不是會慣孩子的家長,冷秋不出聲,一定另有原因。

  韓青沉默一會兒,一時還不想在真相未明的情況下承認自己有做錯的可能。韋帥望已狠狠地說:「打死我吧,你不打死我,冷秋也要殺我!」韓青一驚:「師爺要殺你?」

  韋帥望道:「他要殺我!」韓青不信:「因為他要殺你,所以你才放毒蛛咬他?他為什麼要殺你?」

  韋帥望目光灼灼:「對,為什麼?應該你來告訴我,為什麼你不可以收我做徒弟?為什麼在冷家沒有人敢收我做徒弟?我父親是誰?倒底是誰?」

  韓青呆住,怎麼可能?他不相信,難道冷秋真的——不,不可能,帥望只有七歲,冷秋也許會對一個仇敵之子另眼相看,但絕不會對一個孩子動手。韓青承認象韋帥望這種才智如果到十幾歲,怕是難免為冷秋所忌,這種頑劣叛逆的性子,很有可能會惹到冷秋,讓冷秋起了殺心,可是現在,一個七八歲的小孩子,韓青無法想像冷秋會對這樣一個小孩子動手。

  韋帥望什麼地方讓冷秋動了殺機?半晌,韓青啞聲道:「師爺只是嚇你!可是韋帥望,你闖了大禍。」不管原來冷秋的是不是真的想殺韋帥望,現在一定是真的了。

  帥望低聲:「我猜也是,不過,在當時,我怕他真的動手,我只是想引開他的注意力,好想辦法逃走,沒想到,——」帥望苦笑。

  韓青盯著韋帥望,那曾經清澈的眼睛怎麼那麼苦澀呢?這種苦味,好像不應該是這個年紀的孩子能擁有的,韓青覺得韋帥望沒有說謊,這也說明了,冷秋為什麼幫帥望說謊,他不想解釋自己為什麼要對帥望動手,至於他那一刻是不是真的想殺韋帥望,誰知道呢?對冷秋來說,殺個把人並不是一個很難下的決定,如果沒什麼後果沒什麼妨礙,又能解決出現的可能性很大的未來的麻煩,殺人,不會讓冷秋感到困擾。

  可是一個七歲的孩子,在自己的生命遇到威脅時,不是哭泣恐懼,而是——先下手殺人,韓青歎口氣,韋帥望生在冷家,又是個天才,這種反應,也算是——正常吧?畢竟,帥望最後選擇的救了冷秋的命,他的先天反應是殺人,後天教養讓他選擇救人。

  韓青握住帥望手:「帥望,盡量留在我身邊,別到處亂跑。」

  帥望在韓青的掌心感受到溫暖,內心所有掙扎恐懼都軟化下來,由這些掙扎恐懼支持起來的不肯流淚的堅強也就崩潰了,他握著韓青的手,頭抵在韓青的手臂上,無聲地流下眼淚
taiwan3235 發表於 2008-9-14 14:26
韋帥望的江湖 卷一 童年韋帥望的江湖
第33章 約定

  韓青沒再說什麼,只不過,越是近家門,他握著帥望的那雙手握得越緊,緊到帥望覺得有點痛,帥望抬頭看韓青,韓青沉默著,沒什麼表情,從他的表情上看,他根本沒有意思到自己在緊緊地握著帥望的手,由此可知,那張沒有表情的臉,並不代表平靜的內心,他在想什麼?

  這緊緊的牢牢抓住帥望的手,是怕失去帥望吧?韋帥望輕聲:「韓叔叔,別擔心。」

  韓青回過頭,看到的卻是一張為他擔憂的臉,這才意識到自己握緊的拳頭裡有帥望的小手,他忙鬆開,緩緩綻露一個微笑。帥望問:「韓叔叔,我父親是誰?」

  韓青愣了一下:「帥望!」帥望道:「冷秋說,他要殺我,是因為我父親不是韋行。」

  韓青站住,半晌:「帥望,如果你想在冷家活下去,最好不要知道自己的父親是誰,即使知道也不要把那個人當成你的父親,你的父親,就是韋行。」帥望道:「他不是!」

  韓青道:「你恨他嗎?帥望,我能理解你的感情,因為他也恨你。不過,我要你知道,在冷家,只有他會把你當親人,再恨你,他也會站在你這邊,因為有他,別人不敢動你!所以,他是你父親!」

  帥望沉默一會兒:「他會站在我這邊?」韓青點點頭。因為帥望是施施的孩子,韋行即使憎恨韋帥望,也會拼了性命保護韋帥望,這一點韓青可以保證。

  帥望冷冷地:「我不希罕!」韓青被嚥了個跟頭,瞪瞪眼睛,只得歎息一聲:「你還小!」到了家門口。一開門已看到冷秋站在地中央。

  韓青一喜:「師父,你身子大好了!」冷秋撫了撫前胸:「可是心靈卻受傷害了。」韓青愣了愣:「師父這是何意?」

  冷秋笑道:「你們大雪天該不是出門採藥去了吧?一定是講我的是非去了,嘖,虧我養你這些年,你竟扔下中毒的師父跑出去玩。」

  韓青哭笑不得,一個頑皮得不像樣的弟子,一個以捉弄人為樂的師父,他怎麼那麼命苦哇。冷秋看著韋帥望,眨眨眼:「小子,你是不是說我壞話了?」

  話音剛落一隻手已向帥望胸前抓去,幾乎是本能地,韓青伸手擋住他,兩人手腕相交,微微一震,冷秋看著帥望的眼睛,轉過去瞪住韓青,那一眼裡的怒火與殺氣讓韓青心頭微微一寒,這眼神,難道冷秋真的要殺帥望?

  可是冷秋卻收回手,轉過身問韓青:「怎麼?我不能教訓他?韓青?」韓青當即跪下,不過他跪下時也沒忘了把韋帥望拉到自己身後。

  冷秋看著自己這個碩果僅存的小徒弟,知道他的老毛病又犯了,要麼殺了他,要麼由著他,沒的選擇,冷秋喃喃一句:「他媽的!」早晚有一天惹火了他,他要——要怎麼樣?他也想不出。如果真的要強行從韓青面前把韋帥望帶走也不是不可能,只要把韓青打昏過去就行了,韓青這個姿勢別說無法反抗,就算能反抗,愚忠的韓青也未必反抗,很久以前,冷秋就曾用把阻止他殺人的韓青打昏,清醒過來的韓青倒也不能怎麼樣。不過,當初冷秋殺的那個人——同韓青一點關係也沒有,如今的帥望,韓青會維護他到什麼地步呢?冷秋真的很想試試,照著韓青的腦袋上來一下,韓青會怎麼樣?不抵抗,還是——?冷秋挑起半邊眉毛,不,他不想試,冷秋歎息,最近他比較沒有信心,竟然覺得多年的師徒情誼可能抵不過韓青剛養的一個小孩子。

  可是帥望眼裡,冷秋盯著韓青若有所思,分明是意欲對韓青下手,他站起身:「師爺,別難為韓叔叔,我在冷家,你有的是機會。如果師爺有什麼話急著問,我找機會過去給師爺請安就是了。」

  冷秋聽了,再一次微笑:「好孩子,師爺等著你。」想了想,冷秋笑著眨眨眼:「你不是想知道自己父親是誰嗎?多陪師爺聊聊,聊得高興了,師爺就告訴你。」

  韓青想吐血,這兩個人真是他生命中的荊棘。冷秋在門口甩開韓青過來扶他的手,獨自離去。

  韓青轉過身,怒吼:「韋帥望!你要是敢私自跑到師爺那兒去,我現在就打斷你的腿!」

  帥望被韓青的怒吼嚇了一跳,聽到內容後,卻啞然失笑,他撲過去,抱住韓青的腰,笑:「我騙他的,我才不去。」

  韓青以手扶頭,天哪,韋帥望雖然號稱不騙韓叔叔,可是這一張嘴!他抓住帥望的肩,用力搖晃:「帥望!你給我聽清了!這絕不是開玩笑的,師爺原來是同你鬧著玩,可是現在,他絕對會真的要你的命!聽清楚沒有?」

  韋帥望被晃得面色慘白,他勉強咧著嘴想露出微笑,可是鼻子與嘴角卻自已做主抽動起來,韓青驚覺帥望已痛得冒出冷汗來。

  打開衣服,肩上一片紫黑色淤血,韓青微微皺眉,什麼也沒說,去拿了藥,給帥望敷上。帥望笑道:「可真使勁啊,生氣了?」可是神情已見黯淡。

  韓青把手掌輕輕地攏在上面,受傷的皮膚只覺得汗毛似被觸動,隱隱有一點刺痛,其實整隻手沒有一分碰到皮肉,漸漸,韓青的手掌冰涼,帥望覺得傷痛頓減,知道韓青運功為他療傷,可是這種小傷,身體自會癒合,實不必損耗內心。帥望輕輕閃開,吐吐舌頭:「不用,我留著記恨你。」

  韓青道:「帥望,開始為什麼不說?」帥望沉默一會兒:「我想,師爺可能不喜歡我說出來。再說,我當時也許是判斷錯了,我膽小,怕被你——你會覺得,我膽小多疑吧?」

  韓青苦笑,輕輕摟住帥望:「你這孩子,你要是不解釋——我,我會以為你心懷不軌,行事歹毒。」韋帥望抬起頭:「你真的會那麼想我嗎?你應該信我。」

  韓青低下頭,看這個孤苦的小面孔,他是信他的,不過這個小面孔經常同另外一張臉重合,讓他聯想到帥望的父親,讓他有一點混亂,韓青沉默一會兒:「去睡吧。」

  韓青回頭叫桑成,小桑成在屋裡侍候師爺多時,只不過他不敢出聲,師爺自然也就當他這個徒孫不存在,聽見韓青叫他,忙過來:「師父!」

  韓青厲聲道:「桑成,給我看住了這小子!一步也不許他離開這間屋子,如果他一定要走,打斷他腿!」桑成愣一下,答應:「是!」心想,韋帥望的腿怕沒那麼容易能打折吧?

  桑成同韋帥望回到自己屋裡,他驚問:「師爺是要打你嗎?」韋帥望笑著安慰他:「不是,他不會打我。」轉過頭來惡狠狠地:「他是要殺我!」

  桑成目瞪口呆:「為,為什麼?」韋帥望眨眨眼:「因為他小氣唄。」桑成啞了一會兒,小聲道:「這麼說不好吧?」

  就在這裡,聽到窗外傳來敲打聲,韋帥望撲到窗口,發現是僕人在釘窗子,氣得暴罵:「真他媽過份,老子說不去,就是不去!」窗外韓青咳一聲:「你跟誰自稱老子呢?」

  韋帥望「嗖」地一聲跳上床,鑽進被子,等韓青進來時,韋帥望已經「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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韋帥望的江湖 卷一 童年韋帥望的江湖
第34章 三環

  半夜,桑成裹緊被子,怎麼這麼冷?風呼呼地吹在臉上,雖然平時也冷,可是今天冷得也太過份了,跟露宿街頭一樣。

  桑成把腦袋也縮到被子裡,模模糊糊地想,一直最怕冷的韋帥望不知道會不會凍得跑到師父那兒去,想到韋帥望三個字,桑成忽然腦子裡白光一閃,他猛地坐起來,向帥望的床上望去,只見「床上明月光,疑是上的霜,舉頭見明月,沒有韋帥望」!桑成慘叫一聲,韋帥望呢?這小子跑哪去了?怎麼跑出去的?上窮碧落下黃泉,沒用多大功夫,桑成就知道韋帥望是怎麼跑出去的,因為他一抬頭,就看到了明月光,他能透過天花板看到明月光的原因,自然是因為房頂上有個洞。

  桑成愁得要哭出來了,這種事韋帥望也幹得出來!嗚嗚嗚,他不幸辱命了。

  當桑成向韓青誠肯道歉時,韓青看著房上的那個洞,深吸一口氣,咬牙切齒地說:「不關你是事,桑成,這不是你的錯!」這全是韓青的錯,他怎麼能想得出來,桑成能看住韋帥望?把韋帥望拿鏈子鎖起來桑成都會被騙得親手送上鑰匙。他二話不說,一躍也上房頂,房上幾片綠瓦自房枯滾下,桑成往後躲躲,心想,這房子是住不得了。

  韓青在房頂四望,一片白茫茫大地真乾淨,可惜這雪下了有時候了,地上,該留下腳印的地方,已經印滿了腳印,硬是踩出一條條雪路來,這種雪路,硬似冰殼,光潔如玉,想在這樣的路上看出腳印來,比在石頭路上還不可能,韓青希望頑皮的韋帥望會跑到沒人踩過的雪地上走去,不過,他也知道可能性很小,韋帥望雖然搗蛋,但絕不是白癡,他精得泥鰍一般,哪會做出這種事來。

  韓青也不遲疑,不管韋帥望去了哪裡,只要沒去冷秋那兒就可以。所以,韓青直奔冷秋的住處而去。

  韋帥望呢,此時正悠然坐在冷顏的密室裡,微笑著打開上寫自己大名的嶄新本子。靠,上面居然還有圖,韋帥望挺直身子欣賞一下自己的俊美容貌,他覺得自己的相貌應該比這幅畫上的更好看一點,但是也承認這畫還是畫得很傳神的。

  第二頁,上寫:韋帥望,男,生於某年某月某日某時辰。韋帥望喃喃道:「連時辰都知道,真他媽神。」下面是:母,冷秋的歌伎,藝名施施。

  帥望一愣,咦,原來媽媽是冷秋的奴婢!原來她不是姓施,而是藝名叫施施,這——,那麼,真名字呢?這上面不希罕記載一個歌伎的身份吧?

  然後:父,冷家第六代傳人冷#,#的意思是這個字被劃掉了,不是一般的用筆劃掉的,是用劍劃掉的,劃了個大洞,在那冷冷地透明地露著下一頁的半個冷字,帥望呆了一會兒,看到邊上一行小字:詳情請咨詢冷秋。

  小字下面又一行小字:師爺在聽雪軒等著你。帥望吐血倒地!

  韋帥望跳起來,嘴裡喃喃地把冷秋十八代祖宗統統罵了一遍,想秧及子孫時想起來韓青韋行是他弟子,自己與桑成是他徒孫,除此之外冷秋並無後人。

  韋帥望在斗室裡轉了兩轉,最後決定去面見冷秋,有什麼了不起的,冷秋既然想從他嘴裡打探消息,在他沒說出來之前總不能殺他。

  帥望把那本檔案遠投入外姓——主支——韋——二代的欄格子,出了密室,手按樞紐,剛要關門,一隻大手,把他按住!

  帥望一驚,以為師父這麼快就趕過來擾他的好事,哪知抬眼一看,竟是冷良。他鬆口氣,抱怨:「你的消息不靈通,裡面根本沒寫我父親!」

  冷良伸手在帥望肩上一推,帥望身不由主向後飛去,直落回到密室裡,他還瞪著眼睛想問:「幹什麼?」一張嘴,一個字也沒發出來,倒是一口鮮血湧了出來。

  低下頭,地上一大灘血。那紅色讓帥望清醒。呵,帥望抬起頭,看到一手按劍,站在大門口的冷良,笑了:「呵,知人陰私者不詳!」冷良沒有表情,沒有回答。

  帥望與他沉默對視一會兒,奇怪的是,冷良的手放在劍上,也並沒有動。帥望終於再次悲哀地開口:「我沒說。」冷良點點頭:「我知道。」如果帥望說了,他現在已經死了。

  帥望嘴角的血,慢慢淌下來,在嘴角,下頜,而後,在衣襟上化開銅錢大的一塊,白衣上鮮紅的一小塊,帥望慢慢露出一個帶點顫抖的慘笑,他的漂亮的鮮紅的唇,微微抽搐著緩緩地向上彎起,掛著一點點淚光的眼角微微下彎:「那麼——」

  冷良輕聲:「只有死人,永不洩密。」韋帥望依舊是那個悲哀的笑,他說:「當然,」一張嘴,血就淌下來:「當然。那麼,良四爺,一向多蒙關照,只得來生圖報了。」

  冷良輕輕點點頭:「如果真有來生,倒也好,如果沒有來生,帥望,我不得不選擇自己的生命。」韋帥望緩緩垂下眼睛:「我明白。」在冷家,這也是合理抉擇吧?

  小小年紀,已經學會接受現實,可是,還不能就這樣倒下來,帥望忽然抓起桌上的本子向冷良扔過來,冷良微微閃身,一笑:「無謂掙扎,不過,這樣倒比較像小孩子。」韋帥望剛才的冷靜太嚇人了。

  可是帥望站住,輕聲提醒:「門要關了,良四爺。」冷良這才發現大門開始滑動,他必得選擇是退出去,還是同韋帥望一起關在裡面。帥望一躍而起,退到一排排架子深處。「

  冷良一閃念間,覺得韋帥望的功夫好似比他想像的更加高明,至少韋帥望逃跑的速度出乎他的意料,他完全沒有可能一擊而中,如果不能一擊而中,他必然會被關在門裡,不該進入的密室的人出現在密室中,輕則挖出雙眼,重則失去性命。冷良閃身,大門擦著他身體關上。

  大門無聲關閉,不知為什麼,韋帥望在重重架子後垂下了頭,他沒有勇氣抬頭看冷良一眼。

  沒有勇氣,好像做下醜事的是韋帥望自己,當你曾經把一個人當成親密的長輩時,他的恥辱會讓你感受到羞恥。

  內心好似被捅了一刀,雖然沒有傷口也不痛,可是不知為什麼,就是沒有力氣。帥望同自己說:「振作點,找找出路。或者,留下血書,為自己報仇。」

  帥望走出來,但他仍然知道在內心深處,有另外一個小小的脆弱的聲音,用韋帥望聽不到的哭泣輕輕地輕輕地重複:「我不想振作,我不想聽不想看不想動,我希望我就這樣死掉!」

  石門發出輕輕的「卡」的一聲,代表著密碼保護重又啟動,除非有人從外面打開大門,韋帥望是不可能出去的。

  如果別人打開大門,發現裡面是渴死的韋帥望,唯一的想法是,韋帥望又一次淘氣淘過頭,被人不小心關在裡面活活困死。帥望慘笑,還是太天真了,太天真。

  帥望擦擦臉上的血,喃喃道:「思考要思考,不要放棄。」

  如果韋帥望留下書信寫明原因呢?至少他可以留血書啊,帥望笑,四處望望,其實根本不用留血書那麼慘烈,這裡面有桌椅,都是木頭的,弄出點炭來當然很容易,不過,現在好像還沒到留遺書的地步,也許冷顏很快就會來整理他的人力資源檔案。

  帥望自問,這會不會是大陰謀的一部份呢?他搖搖頭,不,冷良只是偶爾遇到這個好機會,冷良只是想救他或者想殺冷秋,這不是一個有計劃有步驟的謀殺,整件事不是一件可以預計到的事件。

  帥望有一點悲哀,也許最初冷良真的是要救自己的,就算是他想殺冷秋,是不是也有一點要救自己的心思呢?可是當自己暗示自己知道是他下的手裡,冷良選擇殺人滅口。事情,到底是由自己淘氣引起的,如果不是機會太好,冷良也不至於忍不住出手。

  密室四壁都有巨石砌成,絕無出路。

  帥望手扶石壁苦笑,呵,想不到冷顏色的預言這麼快就實現了。他果然太歲當頭,大限已至。韋帥望的悲哀從發現冷良要殺死冷秋時,已經開始,他的美好的,什麼也不懂什麼也看不到的完美童年即將結束,因著他的明敏,那美好的童年過早地結束了,帥望希望自己看不到聽不到沒有任何思想,如果是個白癡會覺得幸福吧?如果能做個蠢人,多麼好。

  帥望輕輕掩住自己的耳朵,閉上眼睛,縮起身子把頭抵到膝蓋上,如果能做個蠢人,多麼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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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搜索

  韓青一種左顧右盼,想在雪地上搜尋到韋帥望的腳印來,誰想韋帥望這小混蛋溜滑異常,半個腳印也沒留下過。韓青別無選擇,直尋到冷秋府邸請安。

  冷秋已換了晚間穿的便裝,可是還沒有睡,聽見韓青來倒也高興,笑著迎出來:「咦,韓掌門事務煩忙,晨昏定省可免則免。」

  韓青哭笑不得,聽冷秋說得這麼誠懇,不知道的還以為他說真的呢,只有親弟子知道冷秋冷前掌門哪是個對徒弟還客氣講禮貌的人啊,他是久已習慣弟子一句話不順耳就一腳踢他個半死,雖然對韓青格外好一點,可這樣的體貼話今生別想從冷秋嘴裡聽到。如果冷秋說了,不必受寵若驚,定是嘲諷無疑。

  韓青除了哭笑不得,沒別的法子,只得跪下請安。冷秋笑道:「我就要睡了,勞你掛心,你也累了一天了,回去休息吧。」

  韓青再一次左顧右看,想找個話題,不過他心裡知道耍花槍誰能耍得了冷秋啊,當下只得實話實說:「師父,帥望不見了,您看見他了嗎?」

  冷秋當下大笑:「你不會當真認為他會來找我聊天吧?」韓青尷尬陪笑,可是並不肯道歉離去。冷秋微笑看著韓青,等著韓青還有什麼話說。難堪的沉默。

  韓青終於站起來,他的眼睛已經忍不住把冷秋的屋子四下打量個遍,希望能找到蛛絲螞跡,地上剛擦過,韓青淡淡地:「師父這裡剛擦過地,我來,倒弄髒了。」

  冷秋笑道:「剛擦過的地方,是因為僕人剛剛加了炭火,腳上的雪弄濕了地,看,那邊的火盆,不是剛加了炭嗎?」

  冷秋那笑吟吟的嘴角已經落下來了半邊,露出一點肅殺來,可是一雙眼睛仍然戲謔地看著韓青,韓青覺得自己師父今天忍耐力非凡,事情有異,可是他又不敢直問:「你把韋帥望藏哪兒去了?」

  只得眼光灼灼地看住冷秋。冷秋問:「你安也請了,問題也問了,還有事嗎?」韓青沉默一會兒:「師父,帥望還只是個孩子。」冷秋道:「我知道。」

  韓青道:「請師父高抬貴手。」

  冷秋終於緩緩地說:「如果我不做解釋讓你馬上滾,你一定認為我在隱瞞什麼,可是如果我解釋,你又覺得我行為有異,一定是心中有鬼。總之,一個人如果懷疑另一個人,總能找出證據證明對方可疑。你懷疑我,眼光閃爍言語刺探,已經侮辱了我。你現在掌門人,我對你很客氣,你還想怎麼樣?」

  韓青慢慢露出一個苦笑,他必須選擇,也就是說,他必須付出代價。冷秋一開始或許覺得自己小徒弟與一個小孩子的友誼很有趣,可是有趣到令弟子搜他的屋子,就一點也不好玩了。

  韓青半晌道:「師父,一日為師終身為父,可是對我來說,人命重如泰山,不相識的人尚且如此,何況我對帥望有父子之情。如果帥望不在這裡,我到別處去找,如果帥望在師父手上,請師父交給我,師父想出氣,我重重教訓他。可是如果師父殺了他,我現在所有,都是師父給的,我不敢對師父不敬,只是請師父收回去,就算師父要韓青命,韓青也可以留下給師父,可是韓青不能再為師父做事!」

  冷秋沉默地看著韓青,半晌才緩緩問:「如果搜不到呢?」韓青道:「弟子領罪!」冷秋沉默一會兒,笑了:「好,來人,敲鐘!」

  韓青一凜,如果冷秋要把冷家人都召集來,他就必須在眾人面前給冷秋一個交待。可是如果他退縮阻止,帥望可能會死!

  五分鐘之內,所有在山上有資格聽鍾應召的冷家人都已到齊。

  冷秋起身,站到聽雪軒前,聲音不大,但清晰:「列位,今天召集大家,有件小事,麻煩列位。相信大家都聽過韋帥望,這孩子今天又跑到我園子裡搗蛋,請列位幫忙,把他給我找出來,找到的,我有重賞,沒找到的,也不白打擾。韓掌門,你來分配人手吧。」

  韓青到此時才覺得,韋帥望可能真的沒到冷秋這兒來,可是他也不敢冒這個險,怕冷秋唱的空城計,沒有辦法,只得安排人手,細細搜索秋園。一隊又一隊的人陸續來報:沒有。

  韓青的心越來越涼。其實即使在秋園找到韋帥望,韓青那「弟子領罪」四個字一樣是要得到落實的,可是找不到,除了領罪之外,更加了一層不好的預感,時間過去這麼久了,如果韋帥望只是出去玩現在已經回到家的話,桑成應該會過來報信,韋帥望到現在還沒回來,會是什麼事呢?因為韓青同冷秋多年師徒,感情上親近,他總覺得冷秋不至於對帥望真的下毒手,可是冷家別的人!那就不同了。

  那真是一種冰涼的感覺,最後一隊報過沒有人,韓青愣了一會兒,帥望跑到哪兒去了?這孩子真是!冷秋輕輕「嘖」一聲:「沒有,掌門人想一想,有什麼漏下的地方?」

  韓青走到冷秋面前,低頭跪下。

  小帥望此時正在密室裡四處查看,有沒有通風口啊,密道啊,或者上古利器什麼的,帥望笑想,說不定象某人與某人,能在這裡有啥奇遇呢,會遇到什麼呢?大怪獸,還是唐漢舊迷藏?

  帥望在密室一角,終於找到通氣孔,不太大,兩個拳頭那麼大,不過裡面黑黑的,情形不太對,帥望搬來凳子爬上去,伸手摸,摸不到,找個棍子捅,發現堵得非常結實,帥望愣了一會兒,用盡全力想捅開通氣孔,木棍「卡」的一聲折為兩斷,截口處劃到韋帥望的手臂,頓時皮肉翻捲,留下一個兩寸長的口子。帥望呆了一會兒,連傷口也顧不得了,堵得這麼結實,難怪冷良不擔心,從木棍捅上去的手感來看,這個通風孔是用稀泥糊上的,零下三四十度一凍,二刻鐘已經固若金湯堅若石壁。

  整間密室深埋地下,巨形石門密不透氣,堵死通風孔——帥望「撲」一聲吹滅巨燭,不由自主開始覺得氣悶。原來,不必等到渴死,帥望估計半個時辰之內,自己一定氣絕身亡了。

  所以冷良不用擔心被別人撞破,冷顏不會那麼巧,三更半夜燈火都滅掉了睡下多時忽然間又爬起來跑到密室繼續工作。

  帥望忍不住大笑三聲,想不到冷良做事如此的周到細緻,以前還以為他光會造毒呢。真是小看了他。

  韋帥望坐在黑暗中,問自己:「我這就要死了?真可惜,還沒長大,生命中有一些好東西,我好似還沒經歷過。」

  不過,像他的母親施施,他的父親韋行,活到二十歲三十歲,生命中經歷過的美好真的比痛苦多嗎?那些美好,又是否值得忍受那些痛苦呢?像今天這樣的背棄與謀殺,在未來的生命中,還會一現再現吧?帥望彎起小小的嘴角,露出一個苦笑,為什麼往往自殺的是小孩子?因為他們還不習慣忍受痛苦,笑的時候聲音最大,傷心的時間眼淚最多,灰心時也比成年人更絕決。

  帥望平靜地在密室的空地上躺下,解開外衣,讓體溫下降,一般人體溫下降時身體會不住發抖,以維持體溫,結果消耗更多氧氣,可是已修習內功多年的韋帥望可以控制身體反應,他沒有維持體溫,而是讓體溫降下來,血流速度變慢,呼吸減弱,四肢放鬆,進入半昏迷半睡眠狀態。

  韋帥望輕聲對自己說:「睡吧,謀事在人,成事在天,該做的都已做足,生死自有天命。」至於報仇,不,帥望不想報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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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救命

  不是因為寬宏,而是因為傷了心。冷秋歎口氣:「韓青,我還以為,你永遠不會做出這種事。」韓青聲音已經啞了:「師父!」哀懇。

  冷秋輕輕歎息:「搜我的——園子!」然後笑了:「呵,韓青,怎麼發生的?」韓青道:「弟子聽憑處置,可是——」「可是可是,」冷秋笑:「可是,得先把韋帥望找出來。」

  半晌,韓青說:「師父!」冷秋還是笑著臉,一隻手搭在韓青肩上,輕輕拍拍:「我知道。」

  韓青喃喃:「我知道你知道。」可是,他畢竟,還是搜了師父的屋子。他利用了他們之間的默契,這默契實經不起一用再用。

  冷秋問:「深更半夜的,我倒是在等他,可他沒來,你猜他會去哪兒?」微笑:「他來找我,是為什麼?」

  韓青洞徹,啊,該死,韋帥望答應過不來找冷秋,他怎麼會不信帥望的諾言呢?帥望半夜出走,當然是去找自己父親的消息去了,韓青跺腳,冷家一向同韋帥望有話說的,不過是冷良與冷顏,一定是在冷顏的密室裡,昏了頭,為什麼不先從好搜的地方搜起,偏要先搜冷秋的住處,不過韓青也很快明白自己的想法沒有錯,因為帥望在冷顏的密室裡淘氣是不會有生命危險的,而在冷秋的園子裡淘氣,被冷秋捉住就算不死也要脫層皮。

  韓青道:「我去把那小子找出來,再向師父領罪!」冷秋聳聳肩毛,微笑:「希望他還活著。」韓青抬頭看著冷秋。冷秋說:「相信我,在冷家,想殺他的,不只是我。」

  韓青瞪了冷秋半天:「你真的想殺他嗎?」冷秋溫和地笑:「有機會的話,代價不是太大的話。」韓青還是瞪著他。冷秋道:「我怕你,不敢殺他。」諷刺。

  韓青慢慢低下頭,伏下身子,直到額頭觸地,冷秋冷笑:「行了!我不吃這套。」韓青站起身,不理眾人吃驚的目光,轉身宣佈:「沒找到韋帥望之前,誰也不要離開秋園!」

  冷良一驚,被留在園子裡了,不過,照時間看,一個時辰過去了,那孩子應該早死了。可是韋帥望精靈無比,不知會不會留下他的名字。冷良微微一寒,後悔當時沒一掌打死韋帥望,不過習武人的刀劍與功夫各自有別,都似自己的指紋一般,真要動手殺人難免留下蛛絲馬跡而冷家人又是這方面的行家,下毒是不可能的了,他大名鼎鼎。當時,他認為把韋帥望囚死在密室裡是最好選擇。關上大門後,才想起來,若是韋帥望留字證明他是兇手,就不太好解釋了。不過大門已關。冷良一直希望打開門的是冷顏,他與冷顏交情不錯。現在,冷良臉色慘白地站在人群中,等待時間給他結果。

  韓青孤身一人,在空曠的,白茫茫的大地上。

  韋帥望,你長大了,已經不是無害的幼兒,在冷家,一個人超過五歲,就是一個人!帥望,我應該告訴你這一點,我應該告訴你小心!我應該——教你更多!帥望,你在哪兒?如果你在冷顏的密室裡,請留在那兒,等我!

  不過,等我找到你!韓青這個老好人終於也怒了:「韋帥望,我剝了你的皮!」而韋帥望此時,正半死不活地躺在密室地上,想跑也跑不了。

  很奇怪,如果你不住掙扎,瘋狂尋找出路,而且大口呼吸以代償含氧量不足,肺子會痛到想裂開,那窒息一定是最痛苦的。可是,如果平靜接受事實,安然接受死亡,靜靜地躺著,緩慢地窒息地過程,並不十分痛苦,相反,身體幾乎沒疼痛的感覺,微弱的難受的感覺為大腦缺氧時產生的幻覺補償。

  帥望覺得自己像片羽毛,輕輕地飄,沒有目地,沒有終點地飄著,旋轉著飄蕩著,身不由主又無比自由,那種感覺頗為奇妙。

  只是神志漸漸昏沉,內心漸漸絕望,迷幻中,帥望也明白,一旦眼睛看到不可能看到的耳朵聽到不可能聽到的,就表明大腦已經到了崩潰的邊緣,代表死亡的羽翼正在慢慢輕撫他的額頭。

  這個小人,在生命越來越衰微時,終於悲哀地,無望地,祈求地低聲喃喃:「韓叔叔,救我!」大門緩緩打開,發出輕微的「吱啞」聲,帥望跳起來:「韓叔叔!」

  韓青撲進門:「韋帥望!」

  帥望撲到韓青面前,韓青一臉千年玄冰,正待發作,可是韋帥望在低溫與窒息的狀態下,大腦停止運作,他只看到韓青,不管韓青臉上是什麼表情,那已不重要,他撲過去,心臟猛地啟動,狂跳,眼淚刷地落了下來,內心悲喜交織,大腦瘋狂燃燒,他體內那微弱的氧氣儲備,終於受不了這樣的瞬間高峰流量,身體中樞裡的小小調度,當即立斷,跳閘停電。

  韋帥望以生龍活虎的姿態跳起來,然後像一片落葉般軟軟地飄落到到韓青懷裡。韓青那張憤怒的臉頓時一呆,然後驚恐地抱住韋帥望:「帥望!」

  帥望的一張臉發藍,嘴唇藍紫色,一看就是缺氧窒息。再晚來一步,韋帥望已窒息死亡。

  韓青這時也覺得頭暈,然後才發現密室內缺氧,頓時驚怪萬分,修建這個密室的人,也算是有名的巧匠了,斷不至於把一個地下室建得透不過氣來,怎麼會發生這種情況?難道是大雪蓋住了通氣孔?不過,現在當務之急是把韋帥望弄出去。

  出大門裡,韓青一邊關門一邊想到,密室的門是不可能自己關上的!那麼通氣孔也應該是被人有意堵上的。韓青可以肯定,這不是事故,是有人要殺韋帥望!

  韓青回過身,只見密室裡秩序井然,好似並未發生過爭鬥,那麼韋帥望的內傷又是怎麼回事。

  一時間千頭萬縷,韓青不及細想,只緊緊抱住帥望,希望外面的新鮮空氣可以令帥望快一點甦醒。

  來到室外,韓青這才發現帥望體溫低得可怕,伸手進他衣服裡一摸,冰冷如一具屍體。韓青驚得汗毛都豎起來,然後感覺帥望的呼吸雖然微弱但平穩,體溫過低只是因為長時間暴露於冷空氣中。韓青急忙把韋帥望抱到冷顏住處,好在火炕上總是熱的,把帥望放到熱炕上蓋上被子。再弄了碗熱水灌下去,帥望終於身子一震,翻身嗆咳,然後睜開眼睛,看見韓青,帥望呆呆望了一會兒,笑了一下,眼睛裡頓時湧出大量眼淚,他支著身子撲過去,抱住韓青:「韓叔叔!」

  韓青緊緊抱住帥望,問:「是誰?誰把你關起來?」帥望緊緊地抱著韓青,淚流滿面,可是這句問話又令他呆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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韋帥望的江湖 卷一 童年韋帥望的江湖
第37章 掃尾

  韓青輕輕推開帥望一點,看著帥望的臉:「帥望!」帥望慢慢回過神來看著韓青的臉,眨眨眼睛:「不知道,我沒看見。」

  韓青愣了,他看著帥望的眼睛,眼睜睜看著那雙眼睛象針刺一般地收縮然後放開,然後蒙了一層霧,然後微微彎下來,帥望在痛過之後,笑了,還是那雙頑皮的眼睛,他說他沒看到。

  韓青百分百肯定他在說謊!他以為他會說謊時,他偏偏一諾千金,他以為他不會說謊時,他瞪著眼睛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地說了謊。這是為什麼呢?難道因為韋帥望是火星人嗎?

  可是韋帥望眼神再一次黯淡迷茫,他疲憊地靠在韓青懷裡,韓青只得一肚皮的疑問,把他抱起來,帶回家去。

  帥望在那個暖暖的懷裡,慢慢縮緊身子,縮成一團,在這溫暖的懷裡躲避外面的寒冷與風雪。把韋帥望安頓好,韓青不得不回到秋園面對冷秋。

  冷秋很悠然,平時這個時候,也是他喝兩杯的時候,現在他正在喝兩杯。

  而其他冷家人,不得不在寒風中等。冷秋沒有要請他們進來坐坐的意思。他不想替韓青解決問題他恨不能故意製造問題出來。

  韓青看到秋園外面凍得一個個面沉似水的冷家人,苦笑著拱手:「對不住各位了!帥望已經找到了,韓某在這裡向各位陪罪!」

  冷湘笑道:「別關係,韓掌門別客氣,什麼時候孩子再丟了,隨時把我們叫出來凍著好了,咱們大伙都擁戴你!」

  韓青還抱著拳,聽了此言,只是再一次深深一揖:「夜深了,請先回去休息,韓某自當給大家交待。」

  冷湘呵呵兩聲還要開口,冷玉上前:「算了,韓青的為人我們還不知道?他說交待,就會交待,別多說了。」

  冷湘笑道:「那,咱們就等著了,冷家這麼多年,什麼樣的掌門都有,今兒韓掌門算是讓我們開了眼界,明兒,說不定還能讓我們開開眼。」人群散去。韓青回過身,苦笑。

  冷秋也笑了:「怎麼樣?還活著?」韓青道:「他被人關在密室裡,差點悶死。」冷秋輕輕轉著酒杯:「誰?」「他沒看到。」冷秋道:「他說謊。」韓青歎息:「是!」

  「他為什麼說謊?」韓青沉默。冷秋笑問:「難道他知道自己的父親是誰了?難道,我們中的間隙終於露出尾巴了?」

  韓青沉默一會兒:「你認為韋帥望知道自己父親是誰,然後被親生父親陷害,他會不出聲嗎?」冷秋道:「他可能覺得羞恥。」韓青想了想:「也許,但是,帥望不會——」

  冷秋笑:「我知道,你不用那麼急著維護他。帥望是你的好孩子,乖寶寶,他的本意永遠是好的,出發點永遠是善良的。」韓青歎口氣:「帥望的本性確實是善良的。」

  冷秋笑:「告訴你個秘密,冷惡小時候也為自己養的小鳥哭過。」韓青嘴角抽動幾次,沒再開口。冷秋道:「帶他過來!」韓青道:「他身體很虛弱。」冷秋道:「會死?」

  韓青再一次苦笑:「弟子這就帶他過來。」帥望已經睡著了,嘴角還凝著一絲辛酸的苦笑。

  這個表情如此複雜,以至韓青微微自責了,一個十來的歲小孩子臉上有如此複雜的表情,不能算是被保護得好吧?可是象韋帥望這樣一個無事都能生事的小子——韓青歎口氣。

  剛想滅掉燭光想法子去回復冷秋,桑成已起身:「師父!」這下子,帥望也睜開了眼睛:「你幹什麼去了?」韓青再一次歎息:「帥望,起來,穿上衣服,去師爺那兒一趟。」

  帥望瞪大眼睛:「為什麼?」韓青輕聲問:「帥望,真的沒看見誰關的門?」小帥望躺在床上,一動也沒動,靜靜地望著韓青,過了一會兒,靜靜地說:「沒看見。」

  韓青沉默一會兒:「師爺不信,我也不信。」帥望慢慢坐起來,把被子圍在身上,靜靜看了韓青一會兒:「我沒看見。」

  韓青沉默,如果韋帥望拿這種態度去見冷秋,那還不如不見。韓青歎口氣:「好吧。」他拍拍帥望的頭:「那麼,躺下睡吧,我會同師爺解釋。」

  帥望站起來:「不,我同你去。」默默穿上衣服。韓青心酸,這個孩子,他擔心這個孩子,這個小孩兒竟然也擔心他,這副小小的肩膀,竟也打算擔當。

  帥望穿好衣服,把小手放到韓青的大手裡,抬起頭:「走吧。」那雙冰涼的小手。韓青低著頭,看著那張小臉良久:「帥望,對師爺說話,要恭敬些。」

  帥望點頭:「我知道,他比我爹還壞。」韓青看著帥望,苦笑。帥望在門口腿一軟,滑了一下,韓青蹲下:「來,我背你。」

  帥望沒有反對,不,他不像別的小孩子,長大了,要求獨立,拒絕背與抱。不,他已經長大得太快了,他無限懷念韓青寬大溫暖的後背。

  帥望趴在韓青背後,輕聲問:「半夜三更,你跑去師爺那兒,幹什麼?」韓青苦笑:「去找你。」帥望愣了愣:「咦,我不是說不去的嗎?」然後又問:「師爺生氣了吧?」

  韓青呵了一聲:「生氣了!」帥望道:「你看你!」韓青愁苦萬分地,也不得不承認:「呵是,我錯了。」

  帥望微笑,把頭放到韓青的背上,面頰在韓青的衣衫上漸漸感受到溫度,耳朵在韓青的背上,漸漸聽到心跳,鼻子裡嗅到親切的味道,這一切,讓他短短地有一個剎那兒的時間忘了自己正要去哪裡,在韓青的背上感覺到安全安寧安心。

  多麼美好。冷秋看著韓青把帥望背進來,快到門口才把小帥望放下來,給帥望整整衣服,又吩咐兩句,拉著帥望的手進了門。

  冷秋站在窗前,外面冰天雪地,一片泛藍的銀白色,空氣是那麼冷,冷得刺鼻,而後背有暖暖的空氣在撲進來,他聽到韓青叫:「師父!」忽然間,他改變了心意。
taiwan3235 發表於 2008-9-14 14:28
韋帥望的江湖 卷一 童年韋帥望的江湖
第38章 殺機

  冷秋回過頭:「帥望,今天玩得還高興?」韋帥望知道這不是好話,也不敢瞪回去,也不願回答,只是沉默。

  冷秋道:「不過,可把我們這些人折騰壞了。韓掌門為了找你,讓人搜了我的家!」

  帥望呆住:「什麼?」回過頭去看韓青:「不可能!」韓青沒有表情,帥望急道:「你怎麼會這麼做?我都說不會來找他的!」急了,瞪著韓青,小臉漲得通紅,然後「哇」地一聲哭了,跺著腳,然後過去抱住韓青腰,痛哭。

  遭遇那樣黑暗的謀殺,一顆心忍得要滴血,忍耐著消化這種成人世界的醜惡,忍到想嘔吐,忽然間聽到這件事,帥望有二分怪韓青不信他,有八分是知道韓青搜了冷秋的園子是闖了天大的禍,急痛又感動,所以跺腳痛哭,然後抱住韓青的腰,小小的人,下意識地還希望能保護他的韓叔叔,明知道是自己闖禍,後果又要由韓叔叔承當,這痛,更加痛得無法忍耐,只得痛哭不止。

  韓青苦笑,伸手輕拍帥望的肩:「別怕,帥望,別這樣。」

  可是帥望死死地抓住他,手指用力幾乎抓進肉裡去,抓得韓青感覺到痛。韓青只得輕輕摟住帥望,抬起頭來,求懇地望著冷秋,別說了,別逼這個孩子了!冷秋冷冷地看著這一幕。

  在門口看到韓青背著帥望時,他就改了主意。對,他被感動了。

  冷血的冷秋也會被感動,他自己也很意外。可是,韓青象父親一樣的愛著小帥望的舉止,確實打動了他,那麼自然地把那孩子護到身邊,好像他不知道那孩子的身事一樣。

  而小帥望回報韓青全心全意的信賴。

  冷秋微微帶點黯然地笑了,這種美好的感情,比拳頭大的夜明珠還珍貴,雖然對冷秋來說,這種感情沒什麼用,可是它確實像夜明珠一樣照亮黑暗的人生,讓人覺得,這個世界不完全是墨一般的黑,既然冷秋有能力保留這夜明珠般可貴的感情,就讓這兩個世間少有的好人,繼續活在冷家點綴冷家的冰雪般寒冷的人情世故吧。

  冷秋本來,打算逼著韋帥望說出來那個打算謀殺他的人,拿什麼來逼迫一個孩子?有的是方法,疼痛恐懼屈辱,最簡單的辦法利用一個孩子的愛,他可以逼韋帥望選擇,是選擇保全自己的韓叔叔還是保全那個要殺他的人。

  可想而知,韋帥望必得選擇屈服,一個彎了又彎的孩子,倒底會扭曲還是會斷掉?冷秋才不關心,可是現在他改主意了。冷秋問帥望:「你為什麼不願報仇?」

  帥望看著他的眼睛:「我願意報仇!」冷秋說:「你說謊!」帥望沉默一會兒:「我願意報仇,我沒說謊。」臉上帶淚,可是聲音沉靜堅定。

  冷秋笑了,這孩子的心理素質還真不是一般的好,如果真的威逼利誘還真不見得能得到兇手的名字呢。可是既然韓青承認韋帥望是說謊了,韋帥望就一定是說謊了,小傢伙經過考慮,決定說謊,所以說得毫不猶豫毫無破綻,可是當初,對著他韓叔叔想必是有過一陣子猶疑。冷秋笑,懂得對自己親近的人說謊不好,就是還有救。

  冷秋有內容地笑了一會兒,問帥望:「你可知道你韓叔叔搜我的園子,會受什麼處罰?」

  帥望嘴巴一動,好像有話要說,可是這個小孩子又忍住了,沒有表情地忍住了,只不過,額角繃起一條青筋來,那根筋,是因為咬緊牙關帶動的。

  冷秋道:「如果你說出來,我就原諒他,如果不——」帥望問:「怎樣?」冷秋笑:「你問怎樣,是有選擇了?」

  帥望道:「我可以選擇說謊,比如,關上門的那個人,雖然我沒看清,但是穿著一件織錦的白衫!」冷秋揚起手,要抽韋帥望耳光。他身上正穿著一件織錦的白衫。

  不過冷秋也注意到,他抬起手,韓青已把手按在帥望肩上,可以說那是對帥望的警告,可是這個動作也使得韓青阻攔冷秋的攻擊或拉開韋帥望佔了先機,冷秋頓時沉下臉來,結果這一巴掌狠狠落在韓青臉上:「你教出來的好弟子!」

  這一巴掌打得韋帥望全身一抖,一張臉怒到扭曲,可是立刻遭遇韓青低下頭看過來的警告目光,韋帥望硬生生把怒吼嚥回去,臉漲得通紅,熱淚盈眶。

  冷秋猶自暴怒,他以冷家太上皇之尊,竟被一個小混混威脅,而且這威脅甚為有效,以目前的局面看,如果韋帥望真的說是他關的門,韓青大約也會信,而且信了之後,必然挺身而出,雖然只是微小的裂隙,可是這裂隙裡的小豆芽卻有著可怕的生命力。冷秋望著韋帥望的目光再一次有了寒意。

  可是韋帥望現在只覺得絕望,一點錯沒有,如果冷秋再為難韓叔叔,他就不得不屈服,雖然,冷良活該,可是,韋帥望不希望他死,更不希望有更多的人死。

  韓青輕輕捏捏帥望的肩膀:「你先回去,我同你師爺有話說。」帥望不放心,韓青微微皺眉,帥望只得退一步:「是。」

  走到門口,聽到韓青對冷秋說:「別逼他,我們會知道真相的。」冷秋看看韋帥望,韓青回過頭:「帥望!快回去!」韋帥望只得慢慢往回走。

  韓青回過頭:「明天,我帶他去向冷家的長輩登門道歉。」冷秋點點頭,過了一會兒:「你猜,只是某一個人,還是一群人?」

  韓青沉默一會兒:「事起偶然,怎麼可能是預謀。」冷秋笑:「身懷利器,殺心自起。冷家身懷利器的人太多了。趕不盡殺不絕。」

  韓青道:「冷玉一向對我們還算友善,他只是同冷湘走得太近。」冷秋沉默。韓青歎息一聲:「師父,已經死過太多的人。」

  冷秋揮揮手:「你去休息吧。對了,你打算怎麼向冷家人交待?」
taiwan3235 發表於 2008-9-14 14:29
韋帥望的江湖 卷一 童年韋帥望的江湖
第39章 肉刑

  韓青苦笑,冷秋當日任憑冷家人站在風雪中,不肯為他圓場,他就明白會有算帳的一天。韓青屈膝跪下,低下頭:「請師父示下。」

  冷秋笑:「你還當我是師父?在冷家,就算是個僕傭婢妾的屋子,也不能這麼無原無故說抄就抄了吧?」韓青沉默一會兒:「弟子這雙眼睛看錯了師父。」

  冷秋淡淡地:「是啊,應該挖出來扔掉了,還有一顆心想錯了師父,也應該剜出來餵狗!」韓青呆了一會兒,冷秋以前說過類似的話。

  上一次冷秋說自己弟子看錯了人,是十年前的事,那一次燕白挖出了自己的眼睛。這一次,冷秋說,不但他的眼睛看錯了人,心也想錯了人。

  韓青遲疑,怎麼?他要他自殺謝罪嗎?難道到最後,他還是保不住小帥望的性命嗎?

  他死也就死了,人人都有一死,江湖上多年,必得學會坦然接受死亡,可是,他一死,韋帥望在冷家如何活下去?他竭力維持的,冷家的暫時的和平,也將付之東流。

  韓青半晌,沒有聽到冷秋再說什麼,只得低下頭:「是!」

  冷秋看著韓青遲疑猶豫,臉上的冷笑,終於淡了。在韓青的臉上,並未出現震驚與不平。他只是遲疑。遲疑,就是認真考慮以死相報了?

  冷秋歎息,世上居然會有韓青這種人。這種愚忠,不知是好笑,還是好氣。

  韓青這樣毫無疑問地相信他會殺人,看起來,自己的形象還真夠狠毒,當然了,冷秋悵然想起,因為我殺人太多了,十餘名弟子,自己動手,送去給冷家人動手,殺得只餘韓青與韋行兩人,很早很早之前,想當年,冷秋還有選擇時,還有十多個弟子選擇時,他確實為一句話一個冒犯殺過人。

  冷秋大大地歎氣:「不過,等我用不著你的時候吧,我現在就你同韋行兩個心腹,哪能隨便說殺就殺呢?不過,讓你一提醒,我倒真覺得,應該再收幾個弟子了,免得總是被自己徒弟威脅,動不動就組織罷工,這可怎麼受得了。」

  韓青聽完冷秋的歎息,禁不住想笑,可是嘴角微抽,沒敢笑出來,倒是不知為何眼眶一熱,差些就濺出淚來。

  冷秋一手支頭:「韓青,你竟為冷惡的兒子對我擺起掌門人的威風來。」

  韓青沉默,他做這個掌門人,只覺到責任,從沒覺得過威風。不過韓青沒有辯解,不管什麼原因,他總是搜了秋園。

  冷秋微笑:「你既然喜歡耍掌門的威風,我就打打你的威風吧。二百鞭子,在小校場。」韓青微微愣了愣,什麼?這處罰雖然輕微得多,可是——當眾鞭打?

  這樣當眾羞辱自己的弟子,真不是冷秋的風格。

  冷秋當然不是一個和氣的人,可是為了穩定大局,至少在表面上,冷秋維持一個與韓青互敬互諒形象,像咆哮怒吼暴罵陰笑打耳光整人這些事,早已改為地下。冷家人是那樣機靈,師徒間露出少許不和,已足以使冷家產生豐富聯想,雖然冷秋與韓青間是有默契的,可是冷家人的聯想對於他們來說仍是危險的,當他們的實力因冷家人的聯想而在冷家人心目中打折扣時,就會有人來試試冷家掌門這個座子好不好坐,也就會有人在他們的對手那一邊下重注。

  一直以來,不管冷秋是不是真的支持韓青,表面上,冷秋都會全力支持韓青,他一向的論調是,韓青的決定就是我的決定,當然私下裡,他經常把韓青的決定改成他的決定。即使昨天搜秋園,冷秋也做出一副是他的主意的樣子,可是現在,冷秋做出這種決定,對外聲明韓青對他不敬,然後當眾折辱韓青,所為何來?

  冷秋見韓青發愣,看他一眼:「怎麼?掌門不滿意?」韓青忙低頭:「是!」冷秋嘲笑:「是?那一定是嫌少!」韓青苦笑:「是,應該活活打死的。」

  冷秋笑了:「啊對,叫韋行回來看看吧。」韓青抬頭:「這,有必要嗎?」

  冷秋笑:「韓掌門身份尊貴,總不能叫下人小廝對掌門大人動手,把韋行叫回來吧,這麼百年難遇的盛況,少了他,怎麼行。」韓青沉默半晌:「師父,你是想……」

  冷秋冷笑反問:「你知道我想什麼?還是你想知道我想做什麼?」要走,又想起來:「啊,還有,韋行既然來了,就讓他把韋帥望帶走吧。」韓青大驚:「師父!」

  冷秋道:「這話我可是說過了,送不送他走,由你。」韓青驚問:「師父為何容不下一個孩子?」冷秋淡淡地:「就算我容得下,也難保別人不打他主意。」

  韓青愣愣地,想到韋帥望驚痛的臉,他也覺得痛,可是冷秋說得一點沒錯,帥望在冷家危險萬分,這種危險性,會隨著韋帥望長大,韋帥望功力漸長而不斷增長。

  如果問帥望自己,帥望大概會說死也不離開韓青,同韋行在一起,還不如去死,可是對韓青來說,他希望韋帥望首先活著,不惜一切代價活下去,然後——再討論如何活的問題。

  冷秋又為何讓韋行回來呢?只是為了難為韋行嗎?只是因為韋行同他親厚,有意刺激韋行嗎?韓青慢慢從地上站起來,絕不會!

  韓青好似看到他全力維持的和平的假象正在韋帥望手指的輕輕一捅之下,瑟瑟顫抖,瀕於崩潰。假的,始終是假的。韓青垂下頭,這一次,真的覺得累了。

  雪地上,一串孤單的腳印,那是韋帥望離開大路,在平整無瑕的雪地上踩的。帥望站在白茫茫的雪地中央,靜靜地看著韓青。

  韓青問:「怎麼不回去?」說完才發覺聲音沙啞,咳一聲,摟住帥望肩。帥望道:「我等你,我沒偷聽。」他指指腳印。韓青微笑:「你說沒偷聽,就是沒偷聽,我知道了。」

  帥望張開嘴:「他……他——」忽然雙唇顫抖,無法開口。

  韓青微微一笑:「沒事,帥望。你記著,生命中總會有挫折,無法避免,甚至有時,無法解決。你所要做的,只是盡力,能解決的,解決,不能解決的,忍耐,沒有出路時,坦然接受命運安排。」

  帥望咬緊牙,可是眸子裡的淚光仍在抖動,把映在淚水裡的大月亮抖得碎成滿天星光,他忍淚忍得好辛苦。韓青輕輕拍帥望:「不關你的事,帥望,整件事太複雜,你無法理解。」

  帥望哽咽一聲:「師爺難為你了嗎?」韓青淡淡地:「沒關係,沒有想像中嚴重。」沒有想像中中嚴重,雖然二百鞭子能打死人,可是對韓青這種身手的人,並不能真的傷到他。

  只是韓青還有另外一種疑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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