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分 第十章(3)
我發現部隊的干部都很能說,隨便拎出來一個,不打奔兒地都能講一個鍾頭。1號站在那里,左手上下翻飛,講得異常動容。當我看到他抬左手敬禮的時候,我愣住了。部隊有規定,右臂敬禮,他不知道嗎?我看著他走到一邊,大家的目光都聚集在他一個人身上。授銜儀式沒有特別的,也不覺得很莊重,人多,不可能一個一個給你戴上,都是分隊長跑過去按人頭領回來。我們的軍銜果然不一樣,在肩章部分有一個銀色的步槍標志。質地是絨布的,上面的黃杠是刺繡的,除了肩章以外,還有國旗臂章和簡易章。臂章是要縫的。大家相互將肩章戴好,再看的時候,覺得英氣十足。感覺上有點接近國外特種兵的裝扮了。
晚上會餐,幾個飯堂里人聲鼎沸,顯得異常嘈雜。一年就這一次,比春節都顯得珍貴。領導們都簡單吃幾口,消失了,剩下我們這些新兵。菜很多,沒有酒,也沒處買。大家就只能是嘻嘻哈哈說笑著。邵年坐在一邊,也不吃,也不說話,兩眼發直盯著盤子里的排骨。“唉,還想呢,吃吧吃吧。”他沒說話,站起身走了。連野看在眼里,拉了我一把:“讓他自己想想吧,跟著他聞臊味啊。”“別說了,都是老鄉。”“操,我沒這樣的老鄉,丟人!”我沒有做聲,看著邵年的背影消失在門口。
我們這批兵里,除了我是滿族人以外,還有一個是朝鮮人,漢語講的生硬,大家開玩笑的時候,他總跟不上,所以很多時候他就笑。“老金,教我們幾句朝鮮話,萬一遇到鮮族妞也好泡不是?”連野故意跟金松山逗悶子。“教就教!聽好了。”他咳嗽了一聲慢聲慢語地說著:“車妞……歐拉……卡賓卡薩……”大家一句一句地學著。“什麼意思啊?快說快說。”金松山哈哈大笑,抓起一個雞腿。“你說啊?到底是什麼意思啊?不是罵我們呢吧?”他擦了擦油嘴說:“怎麼可能罵你們,我告訴你們啊,這句話的意思就是……”他又沒說,伸手去抓雞肉。連野一把將盤子移到一邊:“你他媽的說不說?”“好,好,我告訴你們啊,車妞就是小姑娘的意思,歐拉就是過來的意思,至于卡賓卡薩就是……哈哈。”他說不下去了,繼續大笑。我們急了,幾個人過去將他摁住,“說不說?”“好,放開我,壓著我肚子了。呵呵,最後的意思就是‘打炮’嘛。”“你奶奶的,我們如果這樣跟人說話,不讓人打死啊,他忽悠咱們,收拾他。”五馬分尸都知道什麼意思,于是我們將他四肢分開,抬到地上,將他的屁股一上一下地摔到地面上。“啊,啊,別,別鬧了,別鬧了,新衣服都弄髒了。”他大聲求饒:“你們,太不夠意思了,教你們就這樣對待我啊。”“你個色棒子。”連野打了他一下。
八一,隨著熄燈哨而告終。大家躺在那里,還有說有笑地聊著,連野則躺在一邊嘴里複習著:車妞,歐拉……
隨著八一節日的過去,訓練恢複正常不說,科目逐漸增多。幾乎半個月的一次考核更使大家透不過氣來。連野的話也不多了,回到宿舍就倒在那兒睡覺。邵年似乎還沒有從“尿床”事件中解脫出來,本來就不怎麼愛說話,這下子更深沉了。整天悶在那里,訓練的時候,我只看到他低著頭,流著汗,語言在他那里消失了。有幾次想跟他說點什麼,但是又找不到合適的話題。王佳的信我已經拖了好久沒回,實在太累了,掐著筆手都會微微顫抖。有的士兵已經出現尿血症狀,隊長卻不屑一顧地說:過幾天就沒事了。
除了完成正常的訓練科目外,還要進行俯臥撐等各100次的“十個一百”練習。所以那段時期誰只要說句帶“百”的話,馬上都會引起大家的怒視。而郎隊卻天天強調作為特種兵過硬體魄的重要性。基地有嚴格規定,士兵不允許抽煙,他經常是大口大口地吐著煙,時刻監督我們做完每一組動作,我注意到他有一個習慣,就是非常用力地咬煙頭,不知道他抽煙的時候想起誰了,恨成這樣,他抽過的煙過濾嘴基本上都被咬得支離破碎。在這里買不到煙,而且規定嚴格限制士兵抽煙。連野更是憋得難受,郎隊抽煙的時候,他都會跑到下風向,站在那里猛吸順風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