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歷史] 穿越清朝的太監 作者:流淚的毛驢 (已完成)

 關閉
otto544 2008-10-12 10:06:54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417 236252
rusie 發表於 2009-1-8 12:05
第八十一章 交易
       

    然極具眼色,一瞧皇后那模樣,就知道碰上醋罈子了道:「主子,這一回小三子出去辦差,迭遇凶險,多虧了有林姑娘一身的好本事,才能夠化險為夷。要不然,可真的就保不齊不能回來了呢!眼下大事要緊,求主子先下一道懿旨,賜了林姑娘宮女的身份,有她在,才能保證我的安全呢。」

    當著寶祿跟林清兒的面,皇后也沒法多說什麼。再說現在局勢這麼亂,蕭然的話也不是沒有道理。所以儘管心裡百般的不情願,也只好點頭應允。

    宮裡選拔宮女,需要有一套嚴格的手續,象林清兒這樣沒有經過內務府跟刑慎司的,就算是特批,必須有皇后的親筆懿旨。皇后簡單的問了林清兒姓名年齡、籍貫身世,這些自然都是蕭然事先編好了的,名義上就算做是皇后的貼身侍女。寫好懿旨,加蓋了皇后之寶的印璽。一扭頭瞧著蕭然在那眉開眼笑的,又總覺得太便宜了他,實在嚥不下這口氣。眨了眨眼睛,道:「好俊的丫頭,不單人長的漂亮,舉止也得體得很,讓人一見就格外喜歡呢。小三子,回頭辦完了差,把清兒送我這裡來,讓她陪我說會子話。」

    這話說的全無商量餘地,蕭然只好答應著:「難得主子喜歡,奴才照辦就是。」心裡說:才怪!

    現在蕭然的身份是副總管,但掛的只有一個尚衣監地差事。又是個閒職,所以仍跟在皇后的身邊。在東暖閣側首收拾了一間乾淨廂房,比原來那間小屋大的多了。裡外帶著套間,並有專門的小太監來伺候。寶祿第一個收拾了鋪蓋捲兒,搶先來把小房間佔了,等林清兒換了宮女的裝束。再過來一瞧,就只剩下一間大的了。又沒有床,只有一張寬寬地一鋪大炕,看來也沒別的辦法,只好跟蕭然擠一處睡了。不由得狠狠的瞪了寶祿一眼,很懷疑這傢伙是得了蕭然的授意。蕭然在一旁瞧著,卻是鼻子都笑歪了。

    幾個人正收拾著,只聽得前邊隱隱傳來一陣哭聲。一時好奇。帶林清兒出了東暖閣,望前轉過煙波致爽殿一瞧,原來是寧馨由懿妃陪著在咸豐靈前扶柩大哭呢。寧馨跟咸豐的關係最親,他殯天的時候又沒能在身邊,自然又是傷心,又是愧疚。所以回宮第一件事情,就是來哭靈。這一番哭可不比眾妃嬪,真的是情真意切,不忍卒聽。懿妃等眾人苦勸不住,也都陪著落淚。蕭然的身份畢竟湊不上前去。只能跟在門口乾嚎了兩嗓子,忽然身旁湊過一個人來,低聲道:「見過蕭公公。」

    扭頭一瞧,這人也是太監打扮,刀條臉,長長地下巴。神情雖然恭敬,但那雙三角眼卻分明透出一股戾氣。林清兒下意識的向前跨了一步,蕭然衝她微一搖頭,不動聲色的道:「這位公公有些眼生啊。」

    那人嘿嘿一笑,瞄了一眼林清兒,道:「那不要緊,奴才只是傳個話罷了。這位姐妹是……」

    蕭然道:「不是外人,直說不妨。」

    「這個……怕不合規矩吧!」

    蕭然冷冷瞧了他一眼。道:「有話就說,有屁就放。咱家公務繁忙,你要不願說,咱可沒空陪你了。」

    那人猶豫了一下。低聲道:「中堂有請,公公務必賞光!」

    這原就是意料之中的事情,蕭然也不覺得意外,隨口道:「不敢不尊。走吧。」

    那人答應著轉過身去。此時天已經完全黑了,宮裡掌起燈來,一看背影便想起,仍舊是上回帶他出宮的那一個。走出西角門,外面照例停著一乘小轎。蕭然頭前上去了,又把林清兒拉了上來。轎子地方狹窄,她只能坐在蕭然腿上。這姿勢可真是曖昧極了,只是大事面前,只好一切從權。

    不一時,轎子徑直進了肅府。下去一瞧,這回卻是肅順親自出來迎接,身後跟著端華、載垣,還有蘭輕卓。肅順看到林清兒,不覺一怔,一個隨從連忙上前耳語了一番。肅順笑道:「蕭老弟,別來無恙?時間過的真慢呢。我盼老弟,可真的是盼得望眼欲穿吶!」

    蕭然笑道:「不敢當,不敢當!中堂大人那可是社稷胘骨,顧命大臣,咱家一個小太監,奴才而已,如何擔得起這份厚愛?什麼時候中堂大人要說不想我了,那奴才這顆心,才真正敢放回肚子裡呢!」

    肅順眯縫著眼睛笑了笑,道:「老弟客氣。咦,這位姑娘可眼生的緊,莫非就是尊府上那位路姑娘?」

    蕭然撇撇嘴道:「不是。女人麼,哪能只守著那一個?瞧也瞧的膩了,換換口味也好。」

    林清兒當然知道他是故意這麼說的,所以也不羞也不惱,面無表情地微微低了頭。肅順笑道:「老弟雅人高量,氣度非凡吶,佩服佩服!」他還挺得住,但身後的端華、載垣臉色可就變了,心裡不免有些打怵。能明目張膽說出這種不知廉恥的話來,足見這廝還真不是一般的卑鄙無恥加下流。關鍵是自己的妻小可都落在了他的手上,能不能保全,委實心裡沒底。蘭輕卓連忙在一旁打圓場道:「今兒風大,咱們還是裡頭說話吧。」

    眾人進了屋裡,這次卻沒有備酒席,而是四方圍了茶几,當中焚起一爐好香,看來是要請茶聽曲兒了。果然,落座之後,蘭輕卓輕輕拍了兩下手掌,後堂走上來兩位裊裊婷婷地絕色少女,一人捧著琵琶,一人操琴,朝賓主盈盈拜過,纖指輕劃,噌淙然談了起來。另有茶娘捧來茶爐,自端華起首,挨個巡了頭道,靜候片刻便即倒掉。再斟第二遍時,茶葉通瑩碧綠。根根浮了起來,滿室清香。肅順道:「蕭老弟,這是大理出地極品凝香,品品滋味如何?」

    這極品凝香,只產自雲香山峰頂的十餘株異品茶樹,須選清明這天。只取枝尖上的嫩葉,然後在處女的胸腹上輕輕揉搓,全靠體溫來烘。此種方法製出的茶葉,每年也不過一兩斤而已,平日裡連皇上都是喝不到的,只怕一時喝順了口,要時卻沒出買去,大夥都要跟著倒霉地。肅順有心擺擺譜。擱在平時,自己都舍不得喝地。

    孰知蕭然對這茶道一竅不通,舉杯一飲而盡,咂巴咂巴嘴,道:「還成吧,就是比戲園子裡的大蓋碗兒苦了點。不過苦茶可以敗火,中堂,不知您這茶哪裡買的?回頭替我捎個十斤八斤的。」一頭說著,伸手從懷裡摸出塊一兩來重地銀子,放在手裡掂了掂。張嘴又想咬下一塊來。結果牙口不佳,實在咬不動,索性大方的望桌上一丟,道:「算了,剩下的就當小費好了。」端華一口茶剛喝到嘴裡,噗地一聲全噴了出來。

    蕭然笑道:「鄭王爺好挑嘴!你們瞧。嫌這茶味道不好,立馬全噴了。」載跟蘭輕卓大眼瞪小眼,一時真找不出恰當的詞彙來形容他。肅順捏的茶杯吱吱的響,強忍著沒劈頭丟了過去。

    這茶著實「不怎麼樣」,但是那兩個絕色美女

    然眼前一亮。眼睛不錯珠的盯著瞧了一回。口水都了。兩名藝妓也都是***場上走慣了的主兒,瞧見蕭然這樣年輕俊俏的公子哥,又善解風情,越發的賣弄本事。一曲點絳唇當真是婉轉動人。一面彈奏,一面放出妖嬈萬狀的眼色來,直把蕭然弄的抓耳撓腮,魂不守舍。肅順見了。便道:「老弟瞧這兩個女孩兒如何?」

    「嗯,很騷……不是,那個,很好,很強大。難得地是色藝雙絕,中堂真是好豔福,羨慕羨慕!」

    肅順微微一笑,品了口茶,道:「難得老弟喜歡。來啊,還不伺候著!」

    —

    兩個女孩兒估計也是巴不得有這句話,嫣然一笑,媚態橫生,風拂楊柳一般走了過來。一個摟住蕭然的脖子,十指纖纖,順著脖領徑直探進衣服裡,在胸膛摩挲著。另一個索性坐到他懷裡,嬌滴滴的道:「公子請茶。」拿過茶杯,輕啟櫻唇,滿滿的含了一口,揚著臉兒瞧著蕭然,水汪汪的眼睛春意無限。

    這意思蕭然是知道的,心說做戲就要做全套。可是身後畢竟還站著個老婆,就算明知是假地,這世上有幾個女孩兒能受得了的?萬一演砸了可就操蛋。裝作不經意的往後一瞥,卻見林清兒仍舊是面無表情,眼觀鼻,鼻觀心,整個一老僧入定。忍不住暗道:這老婆厲害!單這一個忍字,天底下有幾個女子及得上?即便是男人,怕也不如。他可不知道在林清兒心裡,早恨不能分筋錯骨手、九陰白骨爪什麼的,把那兩個女孩兒撕成粉碎。

    老婆沒意見,蕭然也就放了心,嘻嘻一笑,道:「中堂府上果然調教的好,奴才可就不客氣啦!」說著低下頭去,含住那女孩兒的陰唇。口微張,一股清涼中略帶甜香的茶水緩緩度入,女孩兒猶自不足,將嫩嫩的一點丁香也吐了出來,在蕭然口中輕柔翻動。這時蕭然心裡可真有些羨慕肅順了,別地不說,一個五十多歲的老頭子,仍能把這些個女孩子調教的這麼好,玩這麼多的花樣,真是不簡單。看來自己那些老婆,服侍地技巧還有待提高啊!

    甭管真假,身上的慾火早勾了起來,該大該硬的地方當仁不讓的有了變化。另一個女孩兒便伸過手去,靈活的解開了褲帶,柔荑輕輕探了進去。卻又不肯直接伸到裡面去,只隔著一層褻褲若有若無的撫摸著。褻褲纖維粗硬,但女孩手極輕柔,加在一起竟是說不出的刺激。蕭然眉頭微皺,嗯嗯啊啊的好不舒服,索性左右開弓,兩隻手伸到那兩個女孩兒的衣服裡,在胸脯上使勁兒的又掐又捏,完全沒有憐香惜玉的意思。兩個女孩兒吃痛,都忍不住叫了起來,載垣跟端華在一旁瞧了,頗為玩味的一笑,眼神中多少已經帶出些不屑。

    肅順笑道:「這兩個女孩兒。可是我這府裡最出色地呢。老弟要是喜歡,回頭便給你送去。」

    蕭然遲疑著道:「這不好吧?有道是君子不奪人所愛,再說我現在在宮裡,楊柳巷的宅子又給你抄了,望哪兒放呢?」

    肅順道:「嗯,是我的疏忽了。明兒一早。我叫人把你宅子收拾了,回頭這兩個女孩兒,便直接送到那裡吧。」也不用蕭然回答,沖那兩個女孩兒一擺手道:「你們先下去。明兒個起便是蕭爺的人了,可要好生伺候著。」

    兩個女孩兒齊齊應了聲是,歡天喜地的退下,兀自戀戀不捨的回身拋個媚眼兒。肅順瞧著蕭然意猶未盡地表情,笑道:「甭著急。以後有的是時間。老弟這一次梅河之行,可真叫人開了眼呢!」

    蕭然早就知道這樣的大事瞞不過這位第一權臣的手眼,心裡早有準備,但是估摸著他也不可能知道的太詳細,便試探著道:「運氣好罷了。正趕上一場大雨,叛軍自個兒又起了內訌,我算是落了個現成便宜。」

    端華在一旁皺著眉道:「老弟忒大膽了吧?上回記得回奏說火器營已經解散了,感情還握在你手裡。想不到你早就留了一手啊!」

    蕭然撇撇嘴道:「我倒樂得逍遙,只恐恭王不肯放過我。這麼做也是逼不得已。」

    肅順沉聲道:「你真的要對付老六?上回說話到現在,也有不少日子了。還沒見老弟有什麼動靜,怕不是閒來說笑的吧?」

    蕭然冷笑著道:「彼此彼此。你不是還答應我要迴鑾的麼?到現在也快一個月了吧,還是沒定下個准信兒。保不齊也是故意誆我?」

    肅順臉一沉,瞧了蕭然半晌,忽然哈哈大笑,道:「好。快人快語!老弟你還真是不見兔子不撒鷹啊。」起身來回踱了幾步,道:「本來我這邊定好,二十九是個黃道吉日,可以迴鑾。只是恭王最近又上了摺子,要赴行在叩謁梓宮。這其中地關竅,老弟是個聰明人,我步說你也能明白。所以這事暫時擱了下來,我也是迫不得已。」

    蕭然淡淡的道:「恭王不出京。我便有天大的本事,也很難下手。」

    話音雖輕,但在肅順、端華幾人聽來,卻不啻於一枚重磅炸彈。著實都吃了一驚。端華似乎還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追問了一句:「你是說,對鬼子六下手?」

    蕭然皺眉道:「鄭王爺,怎麼我說的不夠清楚麼?」

    肅順跟蘭輕卓都沉吟未語。載自以為聰明,在一旁冷笑道:「蕭公公這是耍的哪門子花槍?讓老六到承德來再下手,天底下的人都知道是咱們做的手腳,嘿嘿,這招一石二鳥,未免有些兒戲了吧?」

    蕭然不屑的瞥了他一眼,道:「我不跟智商低的人說話。中堂大人,你看呢?」

    「你!!!」載垣雖然沒聽過智商這個詞,可也能聽出來是在嘲笑自己愚蠢,頓時勃然大怒,一拍茶几就要發作。肅順擺了擺手道:「蕭老弟地意思,當然不會是在承德,那不是逼得皇帝沒法迴鑾了麼!只是老六這一次出京,必然帶有層層護衛,動手也不是容易的事情。承德望前是城,清谷,蒼梧,等過了陽,可就是京城了。不知老弟的意思,在哪裡動手比較穩妥?」

    「過了陽。」蕭然毫不猶豫的道。

    「啊!」幾個人都低低叫出聲來。蘭輕卓道:「那可是恭王的地盤,豈不是送死麼?」

    「但也只有這樣,才能瞞過其他人的耳目。」蕭然眉毛一挑,十分肯定地道,「並且過了陽,恭王自認為到了家了,必然會放鬆警惕。在他認為最不可能的時候動手,這就是最好的機會!」

    端華嗤一聲冷笑,低聲道:「不自量力!」這個主意在他們看來,估計是想都沒敢想。肅順手中起碼還有個親軍,而蕭然充其量是原火器營百八十號人的殘部,想去虎口拔牙,無疑是拿雞蛋碰石頭。蕭然聽了這冷笑,也不分辨,只是淡淡的道:「鄭王爺,您要不要試試?」

    端華立時變了臉色。肅順皺眉道:「自己人,不

    |色,讓人佩服的緊。不過除奸大計總非兒戲,我看還應從長計議。另外恭王這一次赴行在,時間也的確是太倉促了些,我看……」

    沒等說完,蕭然打斷他道:「你說地是定年號的事情?」

    幾個人頓時互相看了一眼。肅順遲疑了一下,道:「為何有此一問?」

    蕭然笑了笑,頗為玩味的道:「才中堂還把我算做是自己人,怎麼明知故問?」頓了一頓,道:「現如今朝廷面臨最大地問題,是官錢票不值錢,銀價飛漲,以至於民心不穩。如果早早定下了年號。才能夠早鑄新錢。官錢票不是不值錢嗎?咱們就不用票子,用現錢。這樣一來,銀價馬上可以回平,物價跟著就會往下掉。物價一掉,人心自然就安定了。到時小民擁戴,四方稱頌,您肅中堂地地位便很難動搖了。即便是不對恭王動手,他也一時半會兒的沒辦法與您抗衡了吧?」

    肅順不單是顧命大臣,同時還兼著戶部滿尚書跟內務府大臣,制錢一事歸他正管。而他之所以對年號催辦的緊。為的也就是這樣一個目的。須知扳倒一位權臣,必須先蛀空其根基,若是象肅順這麼一辦,先自將根底夯實了,恭王再想動他,不單會惹來朝中清議。更會有一幫在野大老的參劾,甚至是四方民眾的反對。蕭然對錢財天生地敏感,所以這一番分析,竟是分毫不差。

    肅順盯著蕭然瞧了半晌,才自嘴角露出一絲笑意,道:「老弟這份才具,真是不簡單吶!不錯,我是有這個打算。可惜年號的事情現在還沒有著落。這件事還正要請你幫忙呢。憑你的口才,在兩宮太後面前陳奏一番,應該不是難事。只是另有一樣,目下朝廷缺銅缺得厲害。想早鑄新錢,還真是麻煩的很。」

    蕭然低頭想了一會兒,道:「銅這東西,如果大張旗鼓的採購,恐怕會引起猜疑,不過若是少量分批採辦,運進京來,應該不是難事。我想現在京裡也不是真的沒有銅錢,無非是有錢的人藏著不肯拿出來。只要新錢一出,他們這囤積居奇的心思也就落了空,自然而然的,市面上的銅錢就會多了。這麼一招,算不算是拋磚引玉?」

    蘭輕卓首先動容。蕭然地這幾句話,的確是切中要害,只要銅錢能夠在市面上流通,那麼下一步的採購跟制錢就基本不會再有什麼問題了。肅順也點了點頭,道:「是個辦法。老弟這一招,高明的緊。」

    蕭然道:「成啊,那事情就這麼著了。年號的事,回頭我跟太后那邊說說,成不成的不敢保。那麼迴鑾地事,中堂怎麼說?」

    「拿掉恭王,十天之內迴鑾,如何?」

    「一言為定!」蕭然抻了個攔腰,道:「該說的說過了,路上乏得緊,咱家先回宮歇著去了。告辭。哎,對了,那兩個女孩兒中堂可說明兒送到楊柳巷去的,你可別反悔啊!」

    肅順還沒說話,蘭輕卓先在一旁搶著道:「中堂如何會騙你?放心,這事明兒一早我親自去辦就是。」

    蕭然笑著做了個揖,道:「如此,可就勞煩蘭大哥了。咱家先行一步,不打擾各位爺的雅興了。」說著領著林清兒便欲離開。端華跟載兩個本來就有著幾分焦急的神色,有心探問一下家小,但當著肅順的面兒可就不大敢搶話。這時看他要走,也顧不得了,端華搶前一步攔住道:「你想就這麼走麼?那事也該給個交代吧……」

    林清兒寸步不離的跟著蕭然,全身的神經都繃得緊緊地,凝神戒備。見了端華這突然的舉動,也不及細想,左手閃電般的扣住他肩窩處,右手抵在肋下骨縫兒,兩手用力一措一扳,竟將端華四平八穩的一個胖大身子登時翻了個個兒,手足俱軟動彈不得。這兩處都是人身要害,端地是痛徹心肺,端華忍不住殺豬一樣叫了起來,疼的眼淚都出來了。

    肅順等人勃然變色,只見林清兒伸手扣在他咽喉,另一隻手抽出一把寒光閃閃的匕首,壓在他脖子上。這麼一個清秀文靜的女孩子,只一瞬間,眼神變的冰冷恐怖,渾身都似散發出一種無形的氣息,一時都情不自禁的退了兩步。倒是蕭然笑著扶起端華,道:「這姑娘脾氣不好,一天不殺人,就渾身難受的緊,而且專愛喝生血,還得是新鮮冒熱氣的那種。鄭王爺,咱們可別惹她啊,萬一鬧出了亂子,可就不好了。你說是不是?」

    端華嚇的臉兒都青了,蕭然每說一句,他身子就跟著哆嗦一下。半天才顫聲道:「我,我可沒惹她。就是想問問你我們幾個的家小,可還好麼?」

    「不錯不錯,有吃有喝,都好得很。咦,中堂,最近你兒子可又胖了呢!」哈哈一笑,道:「迴鑾也快了,等回頭到了京城,大家都能見面兒,放心好了。」

    說完朝眾人一揖,領著林清兒揚長走出門,仍舊由那乘小轎送回宮中。肅順等人親送到門口,待他去的遠了,這才回屋,一時你看我我看你的,都沒有話說。

    「中堂,您說他……會不會是跟恭王聯手,布的這麼一個局?」良久,蘭輕卓小心翼翼的道。

    「不會。」肅順毫不猶豫的道,「憑這傢伙的本事,如果肯跟恭王聯手,根本就用不著等到現在了。我看他這一回,真的是鐵了心要對付老六了。」

    「這……」蘭輕卓似乎有些疑惑,遲疑著道:「歸根結底,他畢竟還是個太監的身份,這輩子也不會再有出頭的機會。這樣去冒險,他究竟是為了什麼呢?」

    「眉山,有句話叫做狗急跳牆。如果猜得不錯,正是老六把他給逼到了這一步。養虎為患,看來這個鬼子六聰明一世,這一次卻真真正正的要栽在這個親手攥養的猛虎手裡了!」

    「猛虎?」端華到底嚥不下剛才受的氣。想起蕭然見著美女時那色眯眯的樣子,忍不住道:「六哥這麼說,也太抬舉他了。充其量不過是一個小人而已……」

    「是啊,到底是一個乳臭未乾的小子,瞧他那出息,頂多也就是逍遙混世、獵豔宮中罷了!對了六哥,以後怎麼著,難不成真的任由這個假太監在宮闈裡廝混?」

    肅順微微一笑,道:「眉山,你怎麼看?」

    蘭輕卓向兩位王爺看了一眼,猶豫了一下,低聲道:「過猶不及。」

    載垣啊了一聲,道:「眉山,你說他剛才在演戲?」

    肅順拍了拍蘭輕卓的肩膀,笑道:「知我者眉山也!」忽然眉毛一抖,白胖的臉上頓時浮起一陣陰騖,冷笑著道:「他想要的,應該不只是混跡宮闈這麼簡單吧?可惜我不是恭王,這一回,怕是要讓你大失所望了……」……
rusie 發表於 2009-1-9 12:05
第八十二章 紅顏薄命(上)
       

    說蕭然跟林清兒,仍舊乘了小轎回到行宮,走西角門身後沒有尾巴,蕭然這才松了口氣,一把攬住林清兒纖腰,笑道:「老婆真棒,剛才那齣戲叫你演的,拿個奧斯卡影后什麼的綽綽有餘。來,獎勵你下,親個嘴兒先。」說著便笑嘻嘻的把嘴巴湊了過去。

    林清兒早習慣了從他嘴裡說出這些沒頭沒腦的話,也沒心思去追問這奧斯卡到底為何物,俏臉一板,推開蕭然道:「你不是也演得不錯麼?該佔的便宜一樣沒差啊。這巴巴兒的又有人給送來兩個美人兒呢,想親嘴兒,明兒找她們去!」

    蕭然登時叫起撞天屈來,道:「老婆,你可都瞧著呢,那肅順又奸又狠,我不這麼著敷衍下來,還不露了餡兒?要說我這才叫虧呢,犧牲了色相不說,還沒人理解沒人疼。」

    「呸!」林清兒氣得牙根兒癢癢地,低聲淬道:「你這叫虧啊?方才看你親嘴兒摸……什麼的,不是興奮的很麼?眼珠子都快掉出來了。什麼犧牲色相,我看你明明就是假公濟私、趁機揩油是真格的。打明兒起,你也不用叫我來保護你。瞧你那兩個大美人,又漂亮又聽話,找她們去。」

    蕭然心說有便宜不佔王八蛋,趁機揩油那是必須的,要不還是我蕭然的風格麼?看林清兒真生氣了,連忙陪笑說說軟話。林清兒也不言語。只是低著頭朝前走。蕭然道:「喂,你這是要干嗎去?」

    「去找馨兒妹妹,我要去告狀。」

    蕭然嚇了一跳,這事要是讓那個小魔女知道了,肯定沒自己地好。眼珠一轉,忽然低聲道:「有人。快躲起來!」

    側首邊一帶迴廊,林清兒伸手攬住他腰,急急向旁躥開兩步,低伏了身子,藏在那陰影兒裡。蕭然嘻嘻一笑,就勢摟過,一手穿過她腋下,一手捉住那飽滿的一雙玉兔。湊過嘴巴在她耳朵、脖項上細細的親吻。林清兒既不敢出聲,又不敢過分掙扎,只能任由他放肆輕薄。四下瞧了半天,空蕩蕩的連個人影兒都沒有,才知道又上了個大當。

    「放手!」

    「不放!」

    「你……」瞧著他毛手毛腳的樣子,林清兒好一陣頭痛,「你就會欺負我!要是換上雨婷姐她們,你還敢這樣麼?跟你說正格的,明兒那兩個女孩兒,你……真地打算留下啊?」

    「什麼話!我是那種朝三暮四的人麼?」蕭然對她的質疑表示出強烈的憤慨。義凜然的道:「你當我真的沒腦子看不出來啊?靠,肅順這老東西還能安什麼好心不成?給我送兩個美女,那分明就是兩個間諜,派到我身邊監視我的!清兒,有了你們幾個姐妹,你說旁的女人。我還會看在眼裡麼?況且那兩個,明擺著都是肅順那老東西玩膩了地,我這又不是垃圾場、廢品回收站,你當我真的那麼下作,什麼女人都要啊?」

    呼~~!還好!看來這個假太監也並不是想像中的那麼淫蕩下流加白痴麼……林清兒又是慶幸,又是感動。

    「不過話又說回來了,他這麼試探我,我要不將計就計。豈不是功虧一簣?真是的,對於我這麼一個純潔的人來說,這麼做會不會太難為我了……」

    %#%%……林清兒為自己剛才:_:不該抱有什麼幻想才對。

    「算了。我還是去找馨兒妹妹去吧……」

    「別,別啊!」想起那丫頭剛哭過靈,心情正壞著,這時候要是真一狀告她那兒去,可就捅了馬蜂窩了。蕭然撓了撓頭,道:「我說的是真的麼!你瞧現在,畢竟還不是跟肅順徹底攤牌的時候,這個節骨眼兒上,一切都必須十分的小心,出了一點岔子,就會惹這條老狐狸起疑。這麼著吧,那兩個女孩兒,他要送,我就收著,只不碰她們便了。再說楊柳巷那邊太危險,我怎麼也得想個法兒,儘量賴在宮裡頭,不去住不就結了?」

    「真地?」林清兒回嗔作喜,但一瞧他那悵然若失的表情,又狐疑的道:「你說的我可真信了呢,可是,你可不許象上回那樣騙我!」

    「當然。你瞧我是多麼真誠的一個人,騙人的事兒那是咱干地麼!」蕭然絲毫不覺羞愧的答道,接著又遲疑了一下:「不過麼……」

    林清兒美目頓時瞪圓了,「你敢反悔?!」

    「什麼啊!我是說,你瞧我這麼潔身自好、守身如玉,是不是也該獎勵我一下?恩,今兒晚上咱倆……」

    「行!」林清兒答應的極其痛快,但跟著就又來了一句:「殺曾剃頭。」

    「靠!」蕭然現在滿腦子都是強姦、下藥、霸王硬上弓這些字眼兒。

    這時正是酉末戌初,估摸著皇后還沒有睡著,蕭然便帶了林清兒先望聽雨閣來,到寧馨哪裡先混一會子。這時才想起晚上還沒吃飯,還真有些餓了,蕭然肚子發出咕嚕一聲輕響。林清兒抿嘴兒笑道:「明明有偷嘴兒,怎麼還吃不飽?」

    蕭然氣道:「就是沒吃飽,怎麼的?誰讓你不給吃呢!」林清兒知道鬥嘴說不過他,紅了臉低頭不理。蕭然笑道:「說正格的,御膳房可真有些好手藝呢。宮裡這些個美食,在外頭可是吃不到的。你也餓了吧?一會到了馨兒那裡,讓她給咱們倆傳膳,伺候咱倆吃頓好的,好不好?」

    林清兒笑道:「你要是饞了便說你自己的,可別帶著我。我是兩三天不吃飯都不覺得餓地,以前……算了,不提了。」這麼一說,蕭然忽然想起第一次遇見她的時候。那一通開懷大嚼,整整兒地吃了七八兩銀子呢!現在想想還覺得心疼,忍不住道:「是,你兩三天不吃都不餓,偶爾吃一回,就吃出人家兩三天的口糧。還怕不夠。唉,你說從打認識你到現在,吃了我多少銀子了?還不讓碰。虧,虧大發了!」

    「你,你……」林清兒氣得半天說不出話來。

    兩人一邊斗嘴,不知不覺地到了聽雨閣。值夜的宮女瞧見蕭副總管來了,連

    禮,但瞅著屋子裡邊。又遲疑著不敢進去通報。蕭兒是寧馨這丫頭心情不好,在裡邊發脾氣呢。便道:「不必通報,是公主要來的,回頭我跟主子說。」才一轉身,忽然瞧見一個熟悉的身影,不覺微微一怔,道:「咦,劉德亮,你怎麼在這裡?」

    劉德亮這時正在門廊下侯著,瞧見蕭然。忙不迭地跑過來見禮,道:「蕭公公,您可來的巧了!麗妃主子在裡頭,才聽說你回來了,還要叫德亮去請您呢!您等等,我去給您通報一聲。」

    蕭然心裡有些奇怪。到宮裡這麼長時間,素來與麗妃並無瓜葛,卻不知她找自己做什麼?正想拽著劉德亮問個明白,卻聽屋裡一個聲音道:「誰來了?」

    聲音極好聽,只是顯得有些嬌柔無力,頗覺中氣不足。劉德亮道:「回主子,是蕭副總管。」裡邊那聲音沉默了一下,便道:「叫他進來吧。」

    蕭然想走也來不及了。只好硬低著頭弓著腰進去。早有宮女打起門簾子,進了屋,也不敢望裡走,便在門口請了個雙腿安。道:「麗妃主子吉祥。公主吉祥。」

    低著頭向前一瞄,正瞧見兩雙纖足,一個踩著方盆兒底,一個卻穿著素白的軟底兒鞋,不用說,一個是麗妃,一個便是寧馨了。只聽那個嬌柔的聲音又道:「小三子,這麼晚了還沒歇著啊?才一回宮,就有這麼多差事要做,還有心來瞧公主,真難為你了呢。」

    蕭然沒敢抬頭,連忙接道:「這都是奴才分內的事。才太后主子知道公主心情不好,特來叫奴才瞅一眼的,大家也好放心不是。」心說這麼晚了,我一個奴才的身份望公主屋裡跑,說不好就會惹來閒話。得虧有個皇后抬一抬,要麼還真是好說不好聽呢。

    寧馨這時仍低頭垂淚,一邊道:「賜坐吧。我沒事了,哭了一回也就好了。回頭告訴皇嫂,叫她甭惦記了。」又道:「嫂子,剛你陪著說了會話,我心裡覺得好多了呢。時候不早了,看你這陣子也很憔悴,快回去歇著吧。」

    —

    蕭然一抖馬蹄袖,欠著屁股站了起來。也不敢真坐,便擱門口那兒侯著。抬眼一瞧,只見左邊錦登上坐了一個人兒,渾身縭素,卻掩飾不住清麗的姿容,真是個美人兒!那細膩地如象牙似地皮膚,緞子一樣又黑又亮的頭髮,以及那一雙顧盼之間,勾魂奪魄的眼睛,都不是一時的憔悴所能改變得了的。但是,雖美何用?只不過徒遭妒嫉而已。

    正這麼想著,只聽麗妃道:「是啊,我大概也有日子沒說過這麼多話了,也真是乏了呢。還好,看你平平安安的回來了,也就安心了。大行皇帝在的時候,最惦記的就是你,想不到這麼兩個月的功夫,你到跟忽然長大了似的,變得懂事多了呢。唉,他要是能親眼瞧見,可不知道該有多開心呢!」

    說了這話,自己地眼圈兒也忍不住紅了,寧馨更是眼淚就滾了出來。麗妃強笑道:「你瞧我,好好兒的又來招你了!看著你回來,我該高興才對呢,畢竟也了了一樁心事。」這話說的有些沒頭沒腦,蕭然正自奇怪,只聽她又道:「馨兒,晚飯還沒吃呢吧?也不必傳御膳房了。回頭叫我屋裡的人做幾樣精緻的給你送來吧。好好兒的保重身子,以後,以後可別象從前那樣由著性子混鬧了,知道麼?你好好兒地,大夥也才能放心呢。」

    咸豐活著的時候,最愛的就是這個妃子。在生命的最後一段時間裡,幾乎都是由麗妃來陪伴度過的。寧馨跟麗妃,一個是他最疼的妹子,一個是最寵愛的妃子,所以姑嫂倆感情也算不錯。今天瞧了她說話的神情語氣,寧馨也覺著奇怪,又不知該怎麼問,嘴上答應著,心裡就隱隱閃過一絲不安。

    又交代了幾句,麗妃便起身告辭。大概是身子過度虛弱,起身地時候竟踉蹌了一下,險些摔倒。蕭然也來不及多想,搶前一步,伸手一攙她胳膊。挨近身子,只覺一陣淡淡幽香鑽入鼻孔,登時回過神兒來:這樣的舉動可太唐突了!忙道:「奴才該死!奴才……」

    「沒什麼的。」麗妃擺擺手打斷了他的話,沉吟了一下,道:「小三子,你要是有功夫,我能不能單獨跟你說幾句話?恩,有一些事情,我想拜託你。」

    妃子跟太監用這樣地語氣說話,簡直是客氣到極點了,要是讓別的太監宮女知道,指不定就要鬧出什麼亂子來。蕭然給她這話嚇的心裡一慌,結結巴巴的道:「主子,您這麼說,不是要了奴才的命麼?但凡主子有什麼吩咐,小三子自然是拼了命也要去做的。求主子千萬別這麼著,這個,奴才有幾顆腦袋,實在是擔當不起!」

    麗妃似乎剛才心思並不在這上面,這時也立刻明白過來,歉然一笑,道:「好。也不必到我屋裡了,就擱這兒說吧。馨兒,能不能委屈你……」

    寧馨奇怪的看了眼這位嫂子,只見她面容清麗中帶著淡淡的哀愁,似乎在那張精緻的臉龐背後,掩藏著說不出的落寞幽怨。心裡一軟,也顧不得合不合規矩,點頭出去,並回手帶上了房門。麗妃這才輕輕的嘆了口氣,道:「小三子,你一直都是太后身邊的人,我這麼求你,似乎有些冒昧了。只是身邊一時也沒有合適的人,這一點,還請你多擔待。」

    蕭然一陣頭疼,心說這主兒怎麼又來?主子跟奴才最講不得客氣,說話可是要害死人的!忙道:「主子開恩,求您別這麼說了,倘給旁人聽了去,奴才就只有上吊了!」

    麗妃道:「你別怕,這裡也沒有外人,我跟你說的,都是我的心裡話。大行皇帝在的時候,總跟我誇你,說你心眼兒好使,又忠心,又會辦差。更別說身邊的奴才們,一提起你來更是佩服的不得了。我要托你的這件事,只怕旁人做不來,所以就只好找你了。」
rusie 發表於 2009-1-9 12:05
第八十二章 紅顏薄命(下)
       

    妃每說一句話,都要停下來喘息一會,神情也顯得十是眼睛裡卻閃著希冀的光,這就讓蕭然越發的緊張,心說這事肯定是要命的事情,要不她一個太貴妃的身份,何至於向我一個太監這般低三下四的懇求?有心拒絕,但一瞧她那美麗而憔悴的模樣,竟不知怎麼心一軟,衝口說道:「主子您但請吩咐,不論是什麼差事,奴才無不盡力!」說完了自己就開始後悔:***,沒出息!這輩子早晚讓漂亮女人給害死!

    麗妃聽他說的肯定,臉上頓時掠過一陣歡喜的神色,整個人也似有了幾分生氣。微一頜首,道:「我果然沒有看錯你呢。也是大行皇帝在的時候,沒有白寵你一回。」頓了一頓,忽然用一種很異樣的眼光看著他,低聲卻極清晰的道:「有一件東西,我想請你幫轉交給母后皇太后,你能答應我麼?」

    「啊?就……就這事?」過的事情,何必弄得這麼神神秘秘的!

    麗妃見他錯愕的模樣,也不吃驚,反而欣喜的道:「你答應了?」

    蕭然心裡一動。剛才只是一時覺得有些意外,但仔細一想,心不免又懸了起來。瞧這架勢,這東西一定是至關重要,甚至是弄出人命來,也未可知。究竟是什麼呢?……微一沉吟,小心翼翼的道:「敢問主子。要奴才轉交地是什麼東西?」

    「就是這個。」

    麗妃伸手從袖子裡取出一個小巧精緻的摺子,黃陵襯面,卻是個皇帝專用的手批詔本。蕭然一打眼就認了出來,正自納悶兒,忽然一個念頭象閃電一般從腦子裡唰的一下劈過,臉色瞬間變做雪白。整個人就像摸了電門一樣,一下跳了起來,脫口道:「密詔!!!」

    後世的電影跟書本上,都曾經提到過關於咸豐密詔的事情。歷史上曾有這樣一種說法,咸豐駕崩之前,對懿妃地野心早有覺察,深怕她會持權專擅,驕淫亂政。於是留給皇后一道密詔,若有不軌,即令廷臣除之。這件事蕭然當然不會不知道,事實上咸豐駕崩之後,他還側面的問過皇后,萬歲爺是否留下什麼東西。但是皇后只說有兩枚印璽,別無他物。聯想到咸豐殯天的前後經過,蕭然還一直以為是咸豐惱恨皇后,是以沒發下密詔,再或者就是野史中的傳說罷了。反正懿妃現在吸上了海洛因。早已經控制在了自己的手上,也不怕她會翻天,所以就沒想那麼多。

    現在麗妃如此神秘的捧出那道詔本,蕭然頓時一激靈,馬上就聯想到了密詔的事情,是以竟衝口而出。麗妃也大驚失色。訝然道:「你,你怎麼知道?」

    「這……萬歲爺專用的詔本,發下來地一定是諭旨。又要轉主子您之手呈給太后,當然是密詔了!」一瞧她這神態,必是猜中無疑。蕭然心道:想不到咸豐這廝還真是留了一手!只是哥們早做了打算,現在再拿出這東西,好比雨天澆水,秋後施肥。

    麗妃重新打量了蕭然一番。臉上仍帶著掩飾不住的驚訝,道:「大行皇帝在日,總誇你聰明能幹,想不到你心思竟細密如此。我知道你認字。這道密詔交在你手裡,也沒打算瞞著你。不過你要記得,這東西一定要等迴鑾之後,才能交給太后,而且你必須發下一個重誓,除了你跟太后,決不能有第三個人看到知道!」

    蕭然知道這其中的輕重,當即道:「奴才一切謹遵麗太貴妃吩咐。倘有違背,天誅地滅,神鬼共戮!」

    「好!」麗妃似乎也鬆了一口氣,把密詔雙手托著交給蕭然,臉上的表情十分奇怪,也說不出是高興還是悲哀。怔怔的看著蕭然好一會兒,眼中忽然滾出兩大顆淚水,顫聲道:「一切……就拜託你了!求你看在大行皇帝的面兒上,千萬莫要負了今日之誓!」

    「主子你……」蕭然給她弄的一愣,正琢磨著該怎麼勸慰,麗妃卻一轉身,胡亂擦了把臉,低著頭急匆匆的推門去了。看著她消瘦的身影消失在門口,蕭然腦子裡忽然浮起許多的疑問:這道密詔為什麼不直接給皇后,偏要費盡心思地求我來轉交?我與她素無往來,這樣的大事,為什麼竟放心託付給我?既然是關於懿妃的事情,與她無關,為什麼她又是這樣一副神情?這道密詔究竟是咸豐何時所寫,又怎麼會落到她的手裡呢?……

    急急的打開摺子,只看了一遍,頓時低低的啊了一聲,半天說不出話來。只見密詔寫道:咸豐十一年二月十四諭麗貴妃:朕素近麗妃而遠懿妃,因其驕縱專橫,跋扈宮闈,深惡為人。今貶黜為貴人,然既生皇子,異日母以子貴,自不能不尊為太后。惟朕慮者,懿貴人對麗妃素有怨妒,他日得勢,恐對麗妃母女不利。況朕憂勞國事,致攖痼疾,倘有大漸,則麗妃母女無庇佑之蔭。果有此心,則著爾出示此詔,著即將懿貴人打入冷宮。凡我臣子,奉此詔如奉朕面諭,凜尊無違。欽此!

    原來這根本不是傳說中地那一道密詔!掐指一算,二月十四可不正是懿妃被貶為貴人的那一天麼!想來是咸豐是擔心懿妃對麗妃報復,這才在氣頭上擬了這一道密旨。但是為什麼麗妃會在這個時候把它拿出來,蕭然實在是琢磨不透,正低頭沉思,寧馨拉著林清兒走了進來,道:「相公,麗妃剛跟你說什麼了?」

    蕭然道:「你先別問,說說她今兒個來找你,倒是跟你說了些什麼?」

    「也沒說什麼。」寧馨想了想,道:「就是勸我來著。說皇兄走了也好,無牽無掛地,到天上享福去了。還說要我以後

    大公主什麼的,囉囉嗦嗦的一大堆。才外邊的宮女兄去了以後,這麼久加起來她也沒說過這麼多話呢。」

    「原來是這樣!……麗妃。這究竟是想幹嘛?」蕭然輕輕的叨咕著,在屋子裡不停的轉著***。寧馨跟林清兒知道他在琢磨事情,也不去打擾他,自顧地在一旁低聲說話。不一會兒,麗妃那邊派人送來了晚膳,菜不多,只有四冷四熱,外加兩個燙鍋。卻著實精緻。食盒甫一打開,頓時滿屋飄香。

    貴人、秀女不算,以上的各宮妃嬪都自己有小廚房,銀米食料,定下分例,按月或按日支領。麗太妃佔便宜的是有個大公主,皇女的分例僅次皇子一等,並在一起支用,相當寬裕。而且大行皇帝在日,除了正膳由御膳房伺候以外。消夜小飲,常由這裡當差,掌勺地宮女,手藝極高,所以麗太妃宮中的飲饌精潔是有名的,連御膳房的大件菜也不能及。

    特別地是這一次那掌勺的四個宮女竟也跟了過來。寧馨奇道:「有什麼特別的菜需要伺候著吃麼?」宮女回道:「不是的。才麗太貴妃特意吩咐,叫公主認個臉兒,回頭要是吃的好了,就打發奴婢幾個跟在公主身邊伺候呢。」

    「那怎麼成!嫂子這樣說麼?」寧馨很是奇怪,把幾個宮女都打發回去了。蕭然皺著眉頭琢磨了半天,總是理不出個頭緒,索性道:「管他呢!有吃有喝,先放開肚皮吃。不吃白不吃。清兒,你多吃一點,爭取把這兩三天的口糧都吃出來。省的回頭去尚膳監開小灶,還得花銀子人打賞。」

    林清兒氣的隔著桌子去揪蕭然的耳朵。蕭然早躲到寧馨身後去了。寧馨知道他們兩個是在故意的逗自己開心,也就放下了那些不愉快地心思。三人吃過晚飯,蕭然帶著林清兒回到東暖閣,立即喚過寶祿,讓他去麗妃那邊把劉德亮找來。

    這時已經是半夜了,劉德亮正值夜,本來是不敢出來的。但聽說是蕭然找他,猶豫了一下,便即來見。蕭然把旁人都屏退了,先問了一下「爺」那方面的動靜。自打上回祈公公死了,荀敬那邊又出了事,再加上行宮這邊被肅順清掉了不少的暗線,這條線就斷了。劉德亮偷偷的又送了幾回信,見沒有人來收取,也就不敢再送了。

    蕭然又問了一下麗妃宮裡的情形。自從大行皇帝崩逝,麗太妃就像變了個人似地,常常可以整天不說話,也不梳妝,待在屋裡一坐就是一天,有好幾次連給太后請安都忘了。

    —

    尤其是這幾天,又發生了一件意想不到地事情。當時皇帝召幸妃子,或是隨常侍駕,都由敬事房專司「遵奉上諭辦理宮內一切事務」,記有日記檔,也就是皇帝退入後宮以後的起居注,寢興飲食,記得一事不遺。不知是誰偷偷的查看了這日記檔,並放出話來,說自年初起,麗妃幾乎每天都要侍駕。有時甚至一日之間,就被召了三四次,對於咸豐弱的身體來說,這意味著什麼是再清楚不過的了。於是宮裡私下盡在傳言,說大行皇帝之所以殯天,就是被麗妃的美色淘空了身子,這個才是真正的病根兒。更有那說得玄的,稱有得道高人給掐算過,萬歲爺身邊有個轉世地狐狸精媚著,月圓之夜還能瞧見尾巴,簡直就跟親眼見了一樣。

    這麼以訛傳訛,花樣兒不斷的翻新,越傳也就越邪乎了。總之最後矛頭都指向一個人,那就是麗妃。宮裡本就是是非流言之地,這話很快就傳到了各宮妃嬪那裡,也包括麗妃自己。劉德亮告訴蕭然,自打聽說了這些流言,麗妃著實大病了一場,又不肯看太醫。這兩日身子才好些,整夜整夜的坐著發呆,屋子裡的燈一亮就是一宿,宮女太監去伺候,也茫然不理。

    麗妃是那種與世無爭地性格,蕭然多少知道一點。不用說,這一定是懿妃背後搞出來的鬼,才坐上太后的位子不久,說話這就要下手了!不過這一招也著實歹毒得緊,這樣捕風捉影的事情,說不清、辯不明的,況且只是流言,又沒有真憑實據。空有大行皇帝地密詔,卻連個告狀、甚至是哭訴的地方都沒有。攤在誰的頭上,也只有忍氣吞聲的份兒。

    麗妃本來就一直被懿妃壓著,偏肚皮又不爭氣,生了個女兒,而這一回唯一能護著她的咸豐皇帝也嗝屁了。自然是雪上加霜。想到這裡蕭然悶在腦子裡的那許多疑團也漸漸地解開,麗妃之所以要把這密詔托自己轉呈皇后,還特意囑咐一定要等迴鑾之後,那是因為……

    「不好,麗太貴妃要尋短!」蕭然猛然一驚,失聲叫道,一把拖起劉德亮,拔腿就跑。劉德亮本就精明。聽了這話,前後一想,不禁驚出了一腦門子冷汗。如果真的是麗妃尋了短,那他這個首領太監就甭打算抗著腦袋了!

    飛奔到綺月小築,卻瞧見兩個值夜的宮女正坐在窗根兒打盹兒,原來這陣子麗妃怕煩囂、喜清靜,現在越發厭煩有人在她眼前,所以宮女不奉呼喚,就聽進了她的聲音,也不去理她。

    屋子裡的燈還亮著。劉德亮三步並作兩步沖上前去,叫道:「主子,主子?您歇了麼?」緊張之下,聲音也在微微顫抖。連喊了兩三遍,裡邊一點動靜也沒有。蕭然也顧不得什麼規矩,一腳踹開房門衝了進去。劉德亮緊隨其後。剛一跨進門檻兒,嚇的啊了一聲,幾乎一屁股坐到地下。

    只見麗妃衣著齊整,斜靠錦榻,頭軟軟的耷拉在肩膀上,燈光下臉上竟泛著詭異的青色。眼睛閉得很緊,猶自可見斑斑淚痕。蕭然大叫道:「快傳太醫!」伸手把麗妃扶正,就手在

    下一探。隱隱還有些游氣,卻不知來不來得及。回德亮正倚著門框發楞,氣得上去就是一腳:「想他媽什麼呢?還不去叫太醫!」劉德亮這才算醒過神兒來。跌跌撞撞地跑了。

    外頭的宮女聽見,先沒死沒活的嚎了起來,很快便驚得整個小築的人都跟著哭天搶地,在門外頭跪了一片。蕭然也沒心思顧得他們,在屋子裡粗略的找了一遍,卻看見枕頭旁邊放著個精緻的雕花銀盒子。蓋子是打開的,拿過來一瞧,裡面殘留著少量的黑色脂膏,還有一種異樣的香氣。只微微一嗅,蕭然心就撲通一下:煙膏子!麗妃這是吞了大煙了!

    不一時,御賞太醫院院史梁重恩帶著一幫子太醫,背著藥箱子火燒屁股一樣的跑了來,見了蕭然忙道:「這是怎麼話兒鬧地?」蕭然把手裡的銀盒子給他一看,道:「八成是吞的大煙,快瞧瞧還有救麼?」

    梁重恩一搭麗妃腕脈,又翻開眼皮瞧了瞧,道:「不好說!老吳,老吳!快灌百醒湯!」

    太醫們頓時七手八腳的忙活起來。蕭然跟劉德亮都退到門外,這時那劉德亮還是面色慘敗,手臂不住的發抖。蕭然道:「給太后傳過話沒有?」劉德亮道:「哦,哦!」抓過兩個小太監,氣急敗壞的叫道:「你們他媽死人吶,還不快去奏報!」

    沒多久皇后、懿妃也先後待人趕來,懿妃還沒進院子,先自叫了一聲:「妹妹,你如何這般糊塗!」說著便哭了起來。這麼一領頭,嬪、婉嬪、榮貴人那一幫妃嬪更是哀聲不絕。不知誰又帶了大公主來,一時間綺月小築哭聲一片,亂哄哄地。蕭然把皇后拉到一邊,道:「關於麗妃的傳言,姐姐聽說了麼?」

    皇后一怔,道:「什麼傳言?」蕭然恍然大悟。這懿妃的確有手段,在宮裡鬧的風言***,只瞞住了皇后一個人。並且這陣子皇后一門心思在迴鑾的事情上,那裡能理會這些事?當即把那些謠言簡單說了一遍。皇后失色道:「竟有這樣的事!日記檔也不是平常人看得到的,不用說,又是懿妃搞的鬼!我找陳勝文去,看不把這事查出來!」

    陳勝文是宮裡地正牌總管,日記檔一直由他親自掌握。蕭然沉吟了一下,道:「迴鑾的當口,不能再出亂子了。只要麗妃無事就好,凡事等回京以後,我自有辦法!」

    那邊梁重恩撩起袍擺一溜小跑著過來,磕頭道:「托太后的福,麗太貴妃已經無恙了,只需靜養進補。現下身子還虛著,正睡著,是不是吩咐各位主子先迴避。請太后定奪。」

    聽了這話,蕭然總算是鬆了一口氣。皇后也稍稍放下心來,道:「吩咐都回了吧。太醫們救主有功,明兒一併賞賜。」

    梁重恩謝了賞,帶著太醫們去了,眾妃嬪也都陸續回宮。懿妃兩眼垂淚。猶自不肯離開,道:「姐姐,麗妃這邊總不能斷了人,要不我先擱這邊看著吧?」

    皇后道:「不必了,明兒還要上朝,去歇了吧。小三子,今晚你就呆在麗妃屋裡,哪兒也不許去。隨時有什麼事情,叫人過來回話。」

    蕭然趕緊答應著。懿妃也覺出了皇后神色有些不同,不敢再說什麼,訕訕告辭。蕭然把跟肅順定地交易告訴了皇后,讓她務必做主,敲定祥地年號。回頭批了恭王赴行在的摺子,只等鬼子六來就是。

    皇后把他說的記下了,終是對麗妃不放心,又在門口瞧了一回,只見她兩眼緊閉。眉頭深鎖,臉上全無血色。少不得又叮囑了蕭然一回,這才回東暖閣。蕭然忍不住嘆了口氣:唉,外頭恭王跟肅順都快翻天了,宮裡邊又不消停。***,要不是惦記著迴鑾大計。真想把懿妃揪過來狠狠的叉她一頓才解氣。

    見眾人都散了,劉德亮才敢過來,少不得千恩萬謝。蕭然知道他心機過人,也不多說什麼,只是淡淡地應付了一番。等回到麗妃房裡,讓旁的宮女跟太監都退下了,只剩麗妃跟自己。麗妃這時還沉沉的睡著,臉上出了許多的汗。打的額前劉海兒都是一綹一綹的。蕭然拿了塊手巾,輕輕的替她擦拭。不料她卻迷迷糊糊的伸出手來,抓住蕭然地手,含混的叫道:「雲兒。雲兒……」

    蕭然忍不住一陣同情。雲兒卻是大公主的乳名,麗妃之所以選擇自殺,托蕭然把那道密詔在迴鑾後交給皇后,當然就是為了這唯一的女兒,希望她能夠逃過懿妃的手掌。睡夢中的麗妃似乎真的瞧見了女兒,眉頭也漸漸鬆開了,嘴角露出一絲微笑。儘管這笑容憔悴之極,但仍然透出一種難以描摹的美麗,與皇后的端莊、懿妃的嫵媚又不同,麗而不豔,嬌而不媚,我見猶憐。當真是那傾國傾城地顏色,可惜自古紅顏多薄命,美人如玉,又有幾人能夠善終?

    待她睡的熟了,蕭然輕輕抽回手臂,打量了一下這間屋子。當日咸豐經常在這裡歇駕,是以房間雖不大,但卻佈置的十分別緻。左手邊梳妝台上擺著一面銅鏡,大概久無人照,已經落滿了灰塵。想那宮女都避著麗妃,居然敢不來打掃。隨手拂開,卻見那上面寫著四句詩:爭傳女嫁天孫,才過銀河拭淚痕!但得天家千萬歲,此身何必怨長門?

    蕭然嚇了一跳,好在有灰塵積蓋了。倘或給誰瞧了去,不免又是一番口舌。那字是用毛筆隨手寫上去的,墨跡不是很重,忙就著盆裡的水擦了去。不小心將一隻銅座花瓶碰倒了,咕咚一聲。麗妃當即醒來,低聲道:「誰呀?」

    蕭然道:「小三子在這伺候著。」

    麗妃大概這時才真正清醒過來,怔怔的

    會兒,忽然兩行清淚滑落臉頰,啜泣著道:「是你救你……讓我就這樣去了,豈不是好!」

    蕭然道:「主子千萬別說這樣的話。只要人活著,就總有希望,世上哪有過不去的坎兒呢?再說大公主還小,您……難道真的忍心?」

    麗妃翻了個身,臉兒朝著裡,肩膀聳動的更厲害了。半晌才低低的道:「我是個不詳的人,只怕她跟著我,反遭了連累。唉,皇宮雖大,又怎容得下我們娘兒倆?」

    蕭然素來對麗妃印象不壞,看她哭得可憐,只好在一旁溫言寬慰。按說他這一張巧嘴,勸起人那該是手到拿來的,只是麗妃抱定了死志,任他說地口乾舌燥,只是默默的流淚。蕭然心說這可不是辦法,總不成整天看在她身邊兒,回頭再去尋死,不是一樣麻煩?

    琢磨了半天,忽然道:「主子,奴才大膽,可否問您一事?」

    麗妃道:「不必客氣,你說吧。」

    蕭然故意停了一會兒,才道:「敢問主子,您……真的愛大行皇帝麼?」

    能說出這話來地。那可真不是一般地大膽。饒是麗妃素性謙和,也沉默了半天才道:「小三子,你這話問得可太離譜了。要是給人聽見,就算我不怪罪,你還能有活路麼?」

    蕭然忙磕了個頭,道:「主子教訓的是。小三子是忽然想起了一個故事。心有所感,一時忍不住才斗膽冒犯的。」

    「哦,什麼故事?」麗妃一時不禁有些好奇。

    「也沒什麼,都是些粗俗不堪的事情。」蕭然故意的賣了個關子。麗妃越發覺得奇怪,道:「這屋裡也沒有旁人,你便說來聽聽。」

    「庶。」蕭然稍微組織了一下語言,開使鼓吹一段騙取了後世無數人眼淚地愛情故事,「從前。有一艘巨大的輪船,叫做鐵達尼號……」

    這段故事實在是可長可短,蕭然盡力把自己的語言天分發揮到了極致,添油加醋,講的是唾沫橫飛。麗妃本就是那種多愁善感的性格,加上從未聽說過這樣的事情,真的是天方夜譚一樣,不知不覺就聽的入了迷。原是背著臉兒躺著地,後來索性讓蕭然扶起來,倚在榻上。越聽越來精神。大概是興奮的原因,蒼白的臉上竟有了些生氣,眼睛裡也多了那麼幾分神采。

    一段故事一直講了半個多時辰,好容易才把那該死的輪船弄沉了。說到男女主人公撈到了一塊木板,卻不能同時承受兩個人的重量,注定有一個人要在冰水中活活被凍死。麗妃緊張的一把抓住蕭然的手,急切的道:「後來呢?他們一定能再找到一塊木板的,對不對?」

    「可惜沒有。」蕭然搖了搖頭,微微的停頓了一下。麗妃啊了一聲,眼淚唰地就下來了,半晌才緩緩鬆開了手,怔怔的道:「為什麼呢?為什麼這世上的事情總是這樣……」

    蕭然嘆道:「不如意事十常八九,天底下不幸的人。又豈是一個兩個呢?」沉默了一會兒,接著道:「兩個人努力的一遍一遍的爬上去,但一次次又落到了水裡。海水冰冷刺骨,傑克知道兩人很快都會被凍死。最後一次。他把露絲推到木板上,自己就那樣泡在海水裡,慢慢地被凍僵。臨死的時候他告訴露絲,活下去,為了她愛的人和愛她的人,一定要好好的活下去……

    「露絲就這樣眼看著傑克慢慢被凍成了冰坨,一點一點的沉入海中。那一刻她想到了放棄,靜靜的躺在木板上,等待著死亡來臨,等待著跟她的心上人在天堂團聚。但是在最後地一剎那,她忽然醒悟了,開始用盡全身的力氣向搜救的船隻呼喊,最終,她終於得救了。

    「從那以後,露絲隱姓埋名,再也沒有跟別人提起過這段經歷。她知道,這個活下去的機會是一個深愛著她地人為了用自己的生命換來的。只有勇敢的活下去,才能讓對方做出的犧牲沒有白費,才能讓她的愛人在天堂裡微笑。

    「露絲就像一個普通人一樣,結婚生子,過著平凡的生活。許多年以後,終於有一天,沉沒的鐵達尼號殘骸被人們重新找到,並開始打撈船上物品。人們發現了傑克為她畫的那幅畫,紛紛猜測這個女人是誰。還有那顆海洋之心,一直也沒能找到。

    「露絲懷著對傑克深深的愛,再一次來到了輪船失事的地方。那時的她已經是一個年逾古稀的老太婆了,很平靜的向人們講述了那一段刻骨銘心的經歷。在一個鋪滿月光的夜晚,她穿著一件白色的裙子,就像當年一樣來到船頭,靜靜的望著波光粼粼的大海。她知道,她已經完成了傑克最後的心願。然後,她取出了那枚深藍色的海洋之心,帶著她所有的記憶,所有的愛,輕輕的拋入大海……」

    故事終於講完了,麗妃淚流滿面,仍然沉浸在那纏綿悱惻的感傷中。蕭然沒有再說什麼,默默的退了出去。劉德亮一直在門外守著,連忙道:「怎樣?主子她……」

    蕭然搖搖頭,沉默不語。劉德亮也就不敢再問。兩人坐在窗下,各自想著心事。一直到一個多時辰之後,天開始漸漸放亮了。蕭然覺得腿有些坐麻了,正想起身活動活動,房門忽然開了。一個平靜的聲音道:「小三子,我餓了,吩咐灶上備膳吧。對了,把大公主也帶過來。」

    麗妃不知什麼時候已經梳洗打扮整齊,臉上還施了淡淡的脂粉,整個人都顯得煥然一新。晨曦中看來,恍如天上仙子,美的令人窒息。
rusie 發表於 2009-1-9 12:05
第八十三章 垂簾大計(上)
       

    妃終於沒事了。瞧她的模樣氣色,包括劉德亮在內,了一口氣,同時也對蕭然佩服的五體投地:只一晚上的時間而已,這位蕭公公難不成是位神仙,把麗妃點化了?整個皇宮裡面,有這等本事的大概也不多啊。看來瞧得見神鳥的人,的確是不一樣啊!

    蕭然這時也算放心了。讓他高興的是麗妃這回跟他也不再像昨天那樣客氣了,說話什麼的都顧著主子的身份,起碼可以說明她沒有拿他當外人。先打發了人給皇后送過信兒去,皇后回話,叫麗妃好好養著,不必去請安了。蕭然倒樂得跟這偷一會懶,畢竟一夜沒睡,著實有些乏了。

    早膳傳來,大公主卻沒有來。原來是昨天哭鬧了一整夜,現在在後面房裡睡著。麗妃叫旁人都下去了,只留蕭然一個人伺候著。大喪期間,飲食不必奢華,但粥食小菜,著實精緻。蕭然忍不住肚子咕嚕一聲響,麗妃笑道:「坐下一起吃吧。以後沒有外人的時候,你就不必跟我客氣。」

    蕭然可也就不是那種客氣的性格,甩開腮幫子一通大嚼。看他那狼吞虎嚥的樣子,麗妃在一旁抿著嘴兒笑個不停,不住的給他夾菜。咸豐的妃嬪之中,麗妃之所以最得寵愛,一是因為她出眾的容貌,一是因為她溫柔的性格。言談舉止中,自然的帶出一種女性特有的溫婉細膩。「可惜嫁給了咸豐那個癆病鬼!」蕭然不無惋惜地想。

    用過早膳。蕭然要告辭回去,麗妃說什麼也不肯放。道:「你一晚上沒睡,可也累得緊了。我這裡素來清靜,也沒別的人來,你就在這歇一覺吧。」

    蕭然這可有些惶恐了,忙道:「使不得!我一個奴才。這成什麼話?」

    麗妃不由分說的把他按到榻上,道:「你不是我宮裡的人,卻對我這般盡心,我……算了,感激的話便不說了。我呢別的倒也做不了什麼,要是你還不拿我當外人,便這裡眯一會兒,又算得什麼呢?」

    蕭然不好在推辭。索性躺下身子。錦榻軟綿綿地,便如躺在雲端裡一樣,一挨枕頭,一縷沁人的幽香傳來,心神也隨之一寬。蕭然自己倒覺得奇怪,躺在這樣一個大美人兒的床上,但腦子里根本就沒想那些不堪的事情,只覺一片寧靜溫馨。倦意襲來,不知不覺的睡著了。

    這一覺睡的極是香甜,一直到午後方醒。五月的天氣已經有些悶了。但躺在這兒卻只覺陣陣微風拂過,說不出的舒服愜意。睜開朦朧睡眼,只見一個苗條地身影正坐在旁邊,用扇子替他輕輕的扇著。蕭然也沒細想,迷迷糊糊伸出手去,拉著她衣袖道:「姐姐。好舒服呢……」忽然想起:靠,我這是在哪兒?

    揉了揉眼睛才瞧清是麗妃,頓覺尷尬無比。麗妃倒沒覺得什麼,微笑道:「小三子,怎麼想起你姐姐了麼?」

    「奴才,奴才……」

    「別這麼說話,聽著怪生分的。」麗妃頓了一頓,輕聲道:「你要是覺得我像你的姐姐。以後沒人的時候,就叫我姐姐便了。」

    「啊?這個,這個……」

    「你……不願意?」

    「不,不是!」蕭然難得的羞澀起來。咳嗽了一聲,道:「姐姐……」

    「哎!」麗妃痛快的答應著,笑道:「能有你這樣一個聰明伶俐的弟弟,姐姐真是開心的很呢!」說完又嘆了口氣,道:「我原有個弟弟,也跟你一般的俊俏聰明,可惜十五歲上得了一場大病,結果……唉,算了,不說他了。現在能有你做我弟弟,那可是老天爺送來地呢!」

    說著忽然想起了什麼,起身去箱子裡取出一條銀質的鎖鏈,笑著道:「今兒認了個弟弟,我這個做姐姐的也沒什麼見面禮。這個鎖鏈,是我弟弟小時候戴著的,現在就送了你吧。也不是什麼值錢的玩意兒,你可別嫌棄。」

    蕭然打眼一瞧,還以為是小孩子戴的長命鎖,接在手裡仔細一看,才發現是個黑黝黝地鐵牌,寸把見方,兩邊打了洞,穿著銀質的鏈子。鐵牌的正面著一頭張牙舞爪的熊,背面卻彎彎曲曲奇怪的圖案,從未見過。不禁奇道:「這是什麼?長命鎖麼?」

    麗妃道:「我也說不好。反正是我家祖上傳下來的,擱了多久也不知道。」

    這鐵牌已經被摩挲的十分光滑,一看便知是年代久遠。蕭然連忙道:「既是姐姐祖傳之物,我怎麼好……」

    麗妃故意的板了臉道:「怎麼,跟姐姐還客氣麼?你若這樣,往後姐姐可不理你了!」她本就生了十分地顏色,這麼輕嗔薄怒,更覺嬌媚絕倫,蕭然不禁瞧得一呆。麗妃碰到他那熱辣辣的目光,俏臉一紅,道:「看什麼?」

    蕭然一陣血氣上湧,脫口道:「姐姐長的好美!」

    麗妃又好氣又好笑,伸出手指在他額頭輕輕一點,淬道:「沒正形!哪有弟弟這麼說姐姐的?」一邊說著,一邊把鎖鏈端端正正地掛在他脖子上,又把鐵牌塞到衣服裡面。頭一回跟她面對面挨得這麼近,不經意間纖纖玉指觸到身體,蕭然禁不住就有些心猿意馬。偏她又道:「你脖子上怎麼纏著繃帶,可是受傷了麼?解開我瞧瞧。」

    蕭然忙不迭的躲開,道:「沒什麼,一點小傷,就快好了!」

    麗妃微笑道:「喲,這是讓我說的害羞了呢!」

    兩人正說著話,忽然門外有宮女道:「慈安太后駕到!」蕭然忙跳下榻去,跟麗妃出門接駕。皇后見了麗妃,不等她跪下搶前一步扶起,道:「身子可大好了?看你今兒氣色不錯。昨晚可把我們大夥嚇壞了呢!」

    麗妃很是羞愧,不免好一番自責。看看她現在地神情,皇后也確實放心了不少。少不得勸慰一回,麗妃便吩咐宮女沏茶。皇后道:「不必了,我就是不放心來看一眼,這就得回去。這陣子亂事多。也倒不出個空來,等迴鑾之後,咱們再好好的

    吧。」

    蕭然知道她這是有事要找自己商量,忙跟著回到東暖閣。待皇后屏退了太監宮女,忙問道:「今兒上朝了吧?事情辦得怎樣?」

    皇后大致的說了一遍。懿妃不是很滿意「祥」這個年號,但是皇后一力作主,總算敲定了,肅順等很是高興。恭王的摺子已經批下。下午就會四百里加急送往京城。說完了這些,皇后很是不放心的道:「才懿妃私下裡跟我說,看肅順那架勢,倒像是有恃無恐一樣。老六說話也就要來了,咱們應該怎麼做呢?」

    「還用怎麼做,垂簾聽政唄!」蕭然不假思索的答道。

    「啊!你,你說什麼?」

    垂簾聽政這四個字對於蕭然來說不算什麼,但是對於皇后,可就不亞於平地生雷了。清朝地家法,只有顧命輔政。並無女主垂簾。這是個冒天下之大不韙的主張,根本就是推翻祖制,無疑是授人以柄,誰敢貿然提出?另外一方面,皇后先前所做的一切,都只為了順利迴鑾。至於以後怎麼安排,一直也想不出個頭緒。但是可以肯定的一點,她從沒有想過有一天會由自己來掌控朝權。

    蕭然察言觀色,立刻明白自己這話說的太突兀了。就像一個沒吃過螃蟹的人,看著那張牙舞爪的橫行公子,有幾個敢下口嘗一嘗的?當下只好跟她詳細解釋了一遍。

    肅順地跋扈大家都是看在眼裡的,如果單單是兩宮太后與肅順之間的衝突,都還有調和解決的辦法。罷黜肅順也還可以辦得到,但重視祖制,則大權仍舊落在顧命大臣手中,驅逐肅順。無非為載垣、杜翰他們帶來擴張權力的機會而已。因此,要打倒肅順必先取消顧命,取消了顧命,則必以垂簾代替。唯一的一個辦法,那就是盡翻朝局,徹底推倒顧命大臣的制度!幼主在位,不是顧命輔政,便須太后垂簾,那也是非楊即墨,必然之勢。

    「可是,這顧命大臣的制度,畢竟是我朝的家法!咱們這麼做,不是失了根本麼?」經歷了這一段政局磨礪的皇后,跟從前相比已經是不可同日而語了,但一說到祖宗家法,仍然是臉色發白,惴惴不安。

    —

    蕭然沉吟了一下,緩緩說道:「本朝特重顧命制度,原是從開國之初,皇基未固,簡用親貴,輔助幼主,這是承太祖四貝勒合議大政地遺意,永與定鼎中原,有大功勳的王公大臣,合治天下。但是這一段歷史,本就是糾纏不清的。所謂家法,未免羈。」

    皇后悚然動容。這幾句話如果被第三個人聽到,腦袋早就搬了家了,但是在皇后聽來,卻如醍醐灌頂。這一段歷史說的是兩百年前,諸王並立,四大貝勒共理大政,太祖崩逝,由於代善擁立,太宗始得獨掌大權。復由於多爾袞以與孝莊太后從小同在深宮,青梅竹馬的情誼,因而可以取帝位而不取,扶立孝莊親生的幼主,自此確定了帝系。這一段大清朝地開國史實,包含了無數恩怨血淚,詭譎神秘,甚至還有「太后下嫁」的傳說,自乾隆以來,刪改實錄,諱莫如深,連皇后也只是一知半解。

    看到皇后的臉色,蕭然便知道自己這一番話已經起作用了,於是進一步道:「漢初呂后臨朝,雖然大殺諸劉,而元老舊臣,先後為相,國政並未敗壞,並且到了最後,依然是劉氏子弟得元老重臣之助,收復漢家天下。以呂后的陰忍殘狠,尚且如此,姐姐忠厚仁德,何愁天下不治?再者,從古以來,垂簾的美談,首稱宣仁,及至宣仁崩逝,元祐正人得被重用,這不能不說是女主之賢。」說到這裡,蕭然頓了一頓,道:「姐姐,你可聽出了什麼道理?」

    「元祐」是宋哲宗的年號,哲宗也是沖齡即位。宣仁太皇太后臨朝稱制,起用司馬光,重用呂公著、呂大防、范純仁,天下大治,流芳史冊。元祐黨人的事情,皇后在綱鑑裡也曾看到過。這時正聽的入神,急道:「你還有心思考我,快直截了當地說!」

    「這說明,治理天下關鍵不在於是否垂簾,而在如何執政!」

    這一番話才是真真正正的打動皇后了。來來回回的走了幾遍,忽然停下腳步,道:「即便如此,畢竟是有違祖制的事情。貿然提出這個主張,可能會招致重臣地反對,清議的不滿,反有助於顧命八大臣,使得他們的地位,益加穩固,豈非弄巧成拙?」

    關於這一點,也是蕭然有些擔心的。歷史上慈禧跟恭王究竟是怎樣勾結、最後完成的垂簾大計,蕭然對這一節並不十分熟悉。可惜手邊也沒有個教科書或是電腦什麼的來查一查,琢磨了一會兒,道:「如果我猜的不錯,懿妃跟恭王現在也正為這事算計著呢。不過我有十足的把握,最終一定會垂簾聽政!姐姐,從現在開始,無論懿妃跟恭王怎麼說,你只需點個頭。懿妃不是把這球踢給你了麼?你再給她踢回去,有什麼主意都讓她來拿。咱們就給他來個螳螂捕蟬,黃雀在後!」

    「老六跟懿妃?」皇后沉默了一下,遲疑著道:「你是說,懿妃會把恭王抬起來,然後兩宮垂簾,恭王秉政?」

    「應該是這樣。不過,」蕭然頗為玩味的一笑,道:「恭王這一次注定要失算的。懿妃不過是拿他來當一個踏腳石,最終肯定會把他一腳踢開!」

    「真的?……」皇后眼中掠過一陣詫異神色,但是蕭然語氣十分肯定,又不由得她不信。「照你這麼說,懿妃這是露出野心來了。她的心思手段可比我厲害的多了,如果到了那天,她真的掌握大權,那又如何?」

    蕭然無聲的笑了:「我不是說過麼?先由著她來,到時候我自有辦法對付她!」心裡暗道:懿妃,哼!只要有白粉在手,我看你怎麼逃出我的手心兒!
rusie 發表於 2009-1-9 12:05
第八十三章 垂簾大計(中)
       

    鑾的日期還沒有最終敲定,恭王的摺子就已經批了,信號。就好比一盤棋殺到了中盤,突然出現了連環劫殺,所有人都意識到一場空前的暴風雨就要來了。偌大的承德城氣氛驟然緊張起來,尤其是勝保前腳剛走,曾國藩就大張旗鼓的回朝叩謁梓宮,更為這變幻莫測的時局增添了一絲詭譎的氣氛。

    勝保跟曾國藩兩人赴行在,根本目的只有一個,無非就是陳兵示威。不單對對方起到震懾的作用,同時也是在警告那些在中間搖擺不定的人,千萬不要站錯了隊。事實上,這些中間派雖然普遍官階較低、權利不大,但是人數眾多,單是言論的力量就不容忽視。而另外一個層面,對於兩宮皇太后這樣的被推到台前的決策者來說,心裡上也是一個絕對的威懾。

    勝保在承德待了三天,除了叩謁梓宮,再就是接訪官員。這一次也是下足了本錢,氣派排場之大,著實給這些個扈蹕的官兒們造成了不小的震動。相比之下,曾國藩這一次卻顯得沉穩老練的多,一切都依著禮部的規矩來辦,叩謁梓宮,接辦下榻,自己不必象勝保那麼誇張,但是攻克安慶的大功、奉旨督辦四省軍務實權,這一系列的光環卻比區區的山東駐防八旗軍副都統耀眼的多了。因此倒有越來越多的人心理天平漸漸向肅順一方傾斜。

    提起曾國藩。皇后只能暗自揣測,因為他是外臣地關係,按照家法,除了贊襄政務的顧命大臣,后妃是不能夠召見外臣的,所以無論是勝保還是曾國藩。都沒能見到面。皇后跟懿妃兩個私下裡商議,對曾國藩也頗為忌憚,畢竟這位曾帥現在關係著大清朝的半壁江山,整個東南時局對於全局來說,又何止於一發全身的利害!

    但是蕭然對這一點是不必擔心的。曾國藩想要地,其實從某種程度上來說跟他異曲同工,都希望能在這場你死我活的政治鬥爭中生存下去,而不同的是。曾國藩選擇的是明哲保身,蕭然卻是要坐收漁利。所以當皇后有些擔憂的提起曾國藩的時候,蕭然十分肯定的給出了兩個字的答案:安撫!

    這才是曾國藩現在最需要地,與他自己,完全沒有必要捲入這一場鬥爭中來。而對於蕭然,也希望他能夠置身事外,畢竟在今後的一段時間裡,曾帥的巨大價值是任何人都無法替代的。從這一點來說,兩個人都清楚的意識到了歷史的走向,大概也正是因為這個原因。才有了惺惺相惜的意味。唯一不同的是,蕭然是回頭去看一段歷史,而曾國藩卻是完全在黑暗中探尋將來。

    問了皇后,關於開辦安慶軍械所的奏摺果然早就由內奏事處呈上來了,所以留中未發,原因大抵有兩個。其一。曾國藩是漢人,多少總有些忌憚;其二,曾國藩是肅順一手栽培的,把開辦軍械所這樣地大事交給他,只怕會給其他人造成錯誤的判斷。蕭然琢磨了一下,簡單的把回承德路上遇見曾國藩的事情說了一遍。當然,關於他跟恭王暗通款曲,還有林清兒的那些事情都是要敷衍過去的。關鍵是要讓皇后明白。曾國藩在心理上,已經有脫離肅順掌控地打算了。

    皇后對蕭然說的話從來都是指東往東,指西往西,唯命是從。當即將奏摺批了。交軍機處擬一紙上諭。爭取在曾國藩動身前發下來就最好不過,無疑相當於給他吃了一顆定心丸。辦妥了這件大事,剩下的就是等待恭王的到來了。

    這些事情交代已畢,蕭然帶著林清兒跟寶祿,抽空去楊柳巷看了一眼。本以為上回抄家之後,一定是一片狼藉,滿目淒涼,誰知肅順竟使人前來收拾過了,還新添了不少的家具擺設,到處煥然一新。早先的下人都跑沒了影兒,肅順又重新安排了一批,那兩個美女也送過來了,盼蕭然正跟盼星星盼月亮似的。蕭然是那種頭一號經不起勾引的人,見了惹火地身材,姣好的臉蛋兒,魂魄先自沒了半邊,嚇得林清兒臉兒都白了,寸步不離的看在他身邊,生怕一個不留神給那兩個美女撈了去。

    在府裡虛晃了一槍,寶祿找了個機會溜到戲園子去聽戲。當然是事先安排好的,在那裡跟段興年順利接上了頭。按照蕭然地佈置,留下馬超在行宮潛伏下來,方便聯絡;段興年連夜趕回大興山,除了一個中隊留守,其餘兩個中隊的四百人秘密開往陽,準備伏擊回程的恭王隊伍。

    平衡的局面就要被徹底打破了!

    另外一邊,批准恭王赴行在的上諭四百里加急,飛抵京城。三天之後,宗人府轉遞和碩恭親王府長史的咨文送抵行宮,通知恭親王自京啟程的日期,太常寺接到王府司儀長的咨文,以恭親王叩謁梓宮,通知預備祭典。

    內務府接到咨文,要求為恭親王及隨從人員,代辦公軍統領衙門,接到咨文,通知恭王行程,須派兵警衛。

    這種種動作,分明就是有心擺譜,給人的印象,彷彿恭親王有意要炫耀他的身份。京中和行在共有十個親王,禮、睿、豫、鄭、肅五親王,是開國八個鐵帽子王中的五個,莊親王為順治時所封,怡親王為雍正時所封,這七個親王都由承襲而來,老五太爺惠親王和五爺惇親王,則是由郡王晉封,只有和碩恭親王奕訴,是宣宗硃筆親封,特顯尊貴。

    這麼一鬧騰,軍機處的一幫人便先行不滿。載垣跟端華兩個更是側目,覺得這個排場實在太過。但不管怎樣,先驅的聲勢已經輕易地造成了,文武大小官員甚至是宮內地太監。宮女,都在談著恭親王,也在盼著恭親王,要一瞻他的威儀豐采。

    咨文發出,當日便從京城動身。按著驛程一站一站毫無耽擱地行來,五月二十五日。避暑山莊所在地的承德府衙門,接到前站的滾單,說是恭親王已到了六十里外的欒平縣。行宮這邊無論是恭黨還是肅黨,沉寂了許久的蟲蛹們終於開始蠢蠢欲動了。

    恭王一行,半夜裡就從欒平縣動身,先驅地護衛,一撥一撥地趕到避暑山莊大宮門前。這一路是由平北上,經雙塔山。過三岔口,到廣仁嶺,再有十里就是承德府,但由府城到行宮,還有半個時辰的途程。王公親貴,文武大員,都在行宮附近等著迎接的。按著爵位品級,列班立。辰正將到,只見一對縭素車駕遠遠行來,也不理會這些脖子都挺酸了官兒。竟照直的奔了過去。好在還有王府長史隨後來知會,告之恭王急著哭靈,不敢耽擱,於是大臣們又亂哄哄跟頭把式的趕回行宮。

    這一頭內務府的一些司員,正等著照料恭王前來哭靈。靈堂設在澹泊敬誠正殿中,這時早就陳設妥當。靈前供列饌筵二十一器,酒尊十一個,羊九隻,紙錢九萬,內外白漫漫一片縭素,清香飄渺,素燭熒然。太常寺的「贊禮郎」司儀、「讀祝官」讀祭文,正在澹泊敬誠殷殿前伺立。一個個表情肅穆,心裡都在不停的背誦著規矩、順次,生怕出一點岔子。畢竟這大喪地當兒,只怕一個不留神就要砸了飯碗。正暗自禱告。忽然聽的宮門外傳來一陣騷動,然後就瞧見一條頎長的白影子,直撲了進來,一路踉蹌奔趨,一路淚下如雨,正是那半夜從欒平動身趕來的恭親王。

    這時的奕見皇帝,奔上丹陛,踏入殿門,門檻太高,走得太急,一絆跌入殿內,就此撲倒,放聲大哭!事出突然,把所有御前的王公大臣都搞的手足無措,不知該做些什麼,事實上也無可措手。恭王那一哭,聲震殿屋,悲痛出自肺腑,旁人無從勸阻,也不忍勸阻,只心裡酸酸地陪著他垂淚。君臣之義,手足之情,生死恩怨,委屈失意,都付之一慟,所以恭王越哭越傷心,哭聲甚至傳到煙波致爽殿。

    兩宮太后都在東暖閣閒坐,隱隱聽見前面舉哀的聲音有異,兩人不約而同地問道:「怎麼了?」早有太監來報:「六爺到了!」

    兩宮太后,連同站在身後的蕭然,這時才終於徹徹底底的長出了一口氣。先使安德海去打探了一遍,回話說恭王正在哭靈,肅順等一幫大臣也都在。一直等到一個時辰之後,哭聲漸漸小了,皇后轉頭詢問地撇了蕭然一眼,蕭然衝她點了點頭。皇后這才對懿妃道:「咱們倒是什麼時候,可以跟六爺見個面啊?」

    —

    「這會兒就可以。」懿妃顯得胸有成竹。蕭然就暗暗的皺了一下眉頭,儘管祖制中后妃等閒不得於親王見面,但是瞧著懿妃這模樣,倒像是與恭王早有默契一樣,這不禁讓他微微的有些疑惑。

    那邊安德海承了意旨,一路小跑著去澹泊敬誠殿宣恭王晉見。但是這一去竟耽擱了半天,眾人心裡都犯起了嘀咕,正要讓蕭然再去瞧瞧,卻見安德海哭喪個臉兒回來了。進門便跪下回道:「肅中堂說,大哀新舉,叔嫂都還年輕,總要避嫌!」

    這話一出,皇后、懿妃頓時楞住了。顯然沒有料到肅順還會來這一手,面面相覷,都沒了主意。蕭然一股怒氣直衝腦門兒,辮子幾乎豎了起來。媽的,想不到肅六這個王八蛋,居然還陰險留了這麼一手花槍!

    肅順的心思,也正是要讓恭王這一趟無功而返。蕭然真的能把他拿掉固然是件好事,但是恭王一向城府極深,懿妃又頗為精明,這兩個人湊在一處,誰能保生不出什麼事端來?更何況還有個詭計多端地假太監,這卻不能不防。因此想出了這麼個主

    實狡猾得緊。

    按照家法,這樣的口實一時無法駁回,皇后不住眼的瞄著蕭然,只盼他能拿出個主意來。可惜蕭然畢竟不是神仙,也同樣是一籌莫展。氣氛一下子就沉悶了下來。小皇帝載淳也明顯感覺不對勁兒,不敢跟張文亮放肆地說笑耍鬧了。

    「怎麼辦?」皇后明顯的有些沮喪。懿妃臉色沉的跟死水潭一樣,幾乎是咬著牙道:「肅六這是費盡了心機了!再這麼下去,還有咱們娘們兒立足之地了麼?」

    儘管是咬牙切齒,大家也只能乾瞪眼。不經意間,就看安德海用一種旁人幾乎看不見的動作。飛快的朝懿妃眨了眨眼,摸了下耳朵。暗號?蕭然心裡一動,果然沒多大一會兒,懿妃起身道:「姐姐,今兒六爺怕是見不到了。咱們也不成在這兒乾耗著,反正六爺還要待個三兩天才走,咱們也好好琢磨琢磨,看能不能想想折。」

    皇后不甘心地看了蕭然一眼。卻見他跟沒聽到似地不動聲色,也就不好再挽留。等懿妃領著安德海走了,小皇帝也由張文亮抱了下去,蕭然這才道:「懿妃這是已經有了主意了!」

    「什麼主意?」

    「不知道。不過我猜一定是關於垂簾聽政的,而且,她無論如何都會跟恭王見面!」蕭然沉吟了一下,道:「姐姐,從前在紫禁城,你可留心觀察過懿妃是否跟恭王有什麼往來麼?」

    「要死!」皇后嚇了一跳,明知道屋子裡再沒有旁人。還是下意識的四下看了看,「你這個大膽地,這話兒也是可以亂說的麼?你,你真真兒的是想嚇死我啊!」

    蕭然看她臉色發白,也知道這話確實讓她一時難以接受,便伸手把她攬在懷裡。輕聲安慰。但腦子裡卻閃過另外一些事情:在後世的一些電影裡,都曾描述過懿妃跟恭王有著一段不清不楚的糾葛,記得直到辛酉政變之後,肅順被砍頭地時候還在一個勁兒的嚷嚷著什麼「蘭兒,你個賤淫婦」、「叔嫂狼狽為奸,干的好事」,如此種種,這就更加令人浮想聯翩了。

    不管這兩人是不是暗通款曲。眼下要緊的,是一定要摸清他們的底細。琢磨了一會兒,蕭然把林清兒找了來,道:「我琢磨著晚上懿妃那邊就會有動靜。清兒。你能不能想法子潛進西暖閣去,暗中監視她?」

    林清兒道:「這兩天宮裡的侍衛、巡夜太監換班跟路線,我已經大致摸清了,應該沒什麼問題。」

    「好!盯緊懿妃,不必跟的太近,一定不要打草驚蛇。」

    「這……能成麼?」皇后也在一旁聽著。她知道林清兒會功夫,但是想想這大內禁宮戒備森嚴,尤其是這個當口,宮裡的侍衛幾乎比平時多添了一倍。畢竟是一個女孩子,難免有些不放心。再加上林清兒乖巧懂事,極有眼色,歲只是短短幾天的接觸,對她卻有一種格外的喜歡。想了一下,取過一隻硃筆,寫了一道懿旨:駕前貼身侍女一命,奉旨行事,各司各處不得阻撓。加蓋了印璽,交給林清兒。

    「成,有它就放心吧!」林清兒鄭重地點了點頭,把懿旨小心的收入懷裡,貼身藏好。蕭然知道她素來謹慎細心,再加上懿旨,應該是十拿九穩了。

    天一擦黑,林清兒便換上了夜行裝束,抓扎停當,避開侍衛,潛入西暖閣去了。蕭然跟皇后兩個坐在燈前,你看我我看你,心裡多少都有些緊張。越是這當兒,越覺得時間難熬,一直等到四更天,林清兒終於回來了,摘去面巾,第一句話便是:「懿妃出宮了!」

    儘管有一定的心理準備,蕭然還是有些吃驚。聽林清兒詳細說了一遍,才知道這其中果有隱情。原來傍晚的時候,懿妃的妹妹醇王福晉來到宮中,看望姐姐。本來醇王的婚事就是當年懿妃得寵之時一手撮合地,只是醇王年少,而且性弱,公認的不能擔當大事。說白了就是大家多少都有些看不起他,空掛著個名頭罷了。這一回來到行宮,掛的也是個閒差。

    醇王福晉卻是沾了懿妃的光,才隨侍來到承德行宮。這時正懷著身孕,平日裡跟姐姐來往的不疏不密。到了西暖閣,姐兒倆一聊便是兩個來時辰,林清兒伏在暗中,也不敢輕動。直到亥時末了,忽然嚷了起來,說福晉肚子疼的厲害,太醫來瞧了一回,隱隱聽說是什麼動了胎氣,又是一貫的毛病,不曉得以前用的什麼藥,不敢亂開方子。無奈之下,只好用一乘小轎出宮送回醇王府。林清兒才還從窗影兒裡瞧她好好地,頓時起了疑心,跟著小轎走角門溜出行宮,一路跟到醇王府裡。
rusie 發表於 2009-1-9 12:06
第八十三章 垂簾大計(下)
       

    上牆頭,打眼一瞧,便發現院子裡密佈了層層的崗哨非平常巡夜的看家護衛。好在這時已經是月末,天上殘月低垂,昏暗無光,林清兒仗著藝高人大膽,竟冒險跟著那轎子一路潛進後宅。

    這邊卻是一個獨門的小套院,單院門就有三撥侍衛值哨,無論如何是再也進不去的。可巧旁邊有一株高大的梧桐樹,悄無聲息的摸上樹去,越過院牆一瞧,屋子裡正迎出一個人來。藉著燈籠光一看,頓時驚訝的說不出話來!

    原來這個人不是別人,正是恭親王奕但她心思細密,趁白天恭王在澹泊敬誠殿哭靈的當兒,也沒用蕭然吩咐,自己換了太監的服色,偷偷的混進去瞧了一回。燈光下那張臉棱角分明,透出幾分英俊,卻又似隱隱帶著一股子陰騖的模樣,不正是鬼子六麼!

    奕妥當,呈報兩宮奏准的,林清兒也知道。突然出現在這裡,不能不叫人疑惑。而轎子裡的女子一下來,更是讓林清兒吃了一驚。大凡練武之人,眼力都極好,林清兒只是一打眼,從那女子的身材舉止中已然看出,雖然穿著醇王福晉的裝束,但決不是她本人!可惜始終瞧了個背影,不免暗暗著急。奕簾子。一手扶著那女子進屋去。只在進門地一瞬,女子下意識的側臉兒一瞥。雖只露出半張臉,但林清兒立刻就認出她來——赫然就是懿妃!

    這一段時間在宮裡,隨侍在蕭然跟皇后身邊,跟懿妃也先後見了好幾次面,林清兒確信自己絕不會認錯。有心進去探個究竟。但是瞧這小院的守備,無論如何也進不去的,只好放棄。屋子的燈只亮了那麼一會兒,便即熄滅了。約摸等了一個更次,趁府中侍衛換班,林清兒擔心被發覺,偷偷的溜了出來。在前門一直到四更天,只見小轎又匆匆抬了出來。回到行宮。

    這一切真地是做的神不知鬼不覺,若非林清兒武功高絕,別人誰能發現?蕭然喃喃的道:「啊……原來真的是這樣啊,這兩個傢伙早就有一腿!……」皇后也在一旁聽著,又是惱怒,又是羞愧,俏臉漲得通紅,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不過不管怎樣,懿妃跟恭王搭上了線,這件事就好辦了。蕭然跟皇后自然計議一番。而肅順那邊也是全神戒備。一早宮裡的眼線來報,說昨個醇王福晉傍晚進宮,半夜出宮,自然也引起了這條老狐狸的警覺。通過內務府秘密查探,卻又沒能探出什麼蛛絲馬跡。

    恭王在承德一共待了三天,除了哭靈。還叩見了小皇帝,當然沒有兩宮太后,只有顧命八大臣陪駕。剩下的時間基本就是在行館裡清坐下棋,連賓朋也不見。載跟端華等人甚至都有一種錯覺,鬼子六這一次承德之行,沒能如願,看來是虎頭蛇尾了。甚至連肅順也隱隱覺得,這一招釜底抽薪。真的是打到了他地七寸上。

    連肅順這些人都這麼認為,更不用說其他的官員了。原先對恭王寄予的種種厚望,這時都變成了捕風捉影的揣測,包括恭黨自己人內部也有了某種程度上的動搖。除了曹、許庚身這幾個恭王的心腹。N多人都不免惶惶起來。三天之後,恭王「悵然若失」,打道回府。

    這個時候,盛左、段興年已經帶著隊伍秘密潛入陽境內。四百人的隊伍目標也不算小,但對於特種部隊來說,夜行和潛伏屬於基本科目,一切都悄無聲息。蕭然讓馬超把消息加急送了出去。他相信這支隊伍的戰鬥力,對付恭王的部隊應該是綽綽有餘。但是還是忍不住有些緊張,或者說,那根本就是一種過度的激動跟興奮!

    重生到現在,一直生存在夾縫之中,肅順地跋扈專擅、恭王的陰狠毒辣,時刻令他芒刺在背,睡覺都要睜著一隻眼睛。現在,自己手中的力量終於可以跟這兩位權臣放手一搏了。扳倒恭王跟肅順,懿妃又完全在自己的掌控之中,從此以後,擺在自己面前的就將是一馬平川,不會有任何人能夠阻擋!

    但是對於剷除恭王的大計,肅順卻著實地捏了一把汗。他的擔心來自於對恭王的忌憚,畢竟陽是人家的地盤,並且重兵密佈,這種虎口拔牙的瘋狂舉動也只有蕭然這樣的瘋子才幹得出來。在肅順看來,成功的機會實在是微乎其微。

    恭王離開承德當晚,他便急著找來蕭然探底。此時的蕭然卻像個沒事人一樣,談笑風聲,吃喝兩不誤,肅順也就越發地沒底。惴惴中一直等到第六天,忽然有跟蹤恭王的眼線飛騎趕回承德,帶來一個驚人的消息:恭王遇刺!

    恭王一行顯然早有防備,回駕速度很快。直到抵達陽,勝保率兩千兵馬前來迎接,這才算完全放下心來。這一晚就在陽城歇駕,不料到了半夜,城外忽然響起了震天的槍炮聲,也不知使用地什麼武器,居然把東邊一帶城牆轟出了四五個缺口!

    恭王跟勝保都是那種謹慎小心的人,一直提防著肅順在半路設伏,卻無論如何也料不到竟有人吃了熊心豹子膽,居然敢在自己的地盤上大張旗鼓的攻城!此時天黑,不知道對方虛實,也不敢貿然出城,只能調集兵力,全力防禦。

    哪知外圍攻城的不過是個聲東擊西的幌子,就在勝保部奮力防守的當兒,戒備森嚴的行館忽然遭到一支身份不明的隊伍襲擊。顯然這些人是早就埋伏在城裡地。使用的清一色新式步槍跟手擲開花彈,強悍無比,銳不可當,把守備行館的侍衛殺得七零八落、死傷無數。等到勝保發現上當,慌忙回救,這夥人早已從西門一路殺出城去了。偌大的行館化作一片火海。除了恭王的那頂裹著縭素的大帽子,什麼也沒剩下。

    現場到是遺留了少量地軍刀跟衣物,勝保見過這是英國部隊的裝束。而且從對方使用的火

    ,絕對不會是大清的部隊,必是英國人搞的鬼。本情都是由恭王處理的,難道是他哪裡不小心,得罪了這些洋祖宗?這樣的大事,勝保便是有天大地膽子也不敢定奪。只好將詳情擬了摺子,飛報承德。京裡那邊,自有恭王的老丈人桂良先與英國人交涉。

    聽到這個消息,端華、載垣等人驚的目瞪口呆,好半天說不出話來。是蕭然做的手腳,這一點鐵定無疑的。但是這個假太監究竟有多大的能量,居然連洋人的部隊都調動了?!

    —

    肅順心裡則喜憂參半,喜的是除掉了恭王,這就掃除了他朝中最大的一個對手;憂的是這蕭然手段太狠,假以時日地話。放眼天下又有誰還是他的對手?

    前思後想,只有趁著還未迴鑾,先把蕭然除掉,才能真正的永除後患。想法一說,載跟端華立刻反對,畢竟妻兒還在人手上。投鼠總須忌器。一時各執己見,正吵得不可開交,忽然有人來報,蕭然竟親自送上門來了!

    「恭喜中堂,賀喜中堂!」一進門,蕭然便笑容可掬的拱手道,「如今恭王已然除去,中堂大人總算是可以高枕無憂了!不知咱們上回的約定。可還算數?」

    肅順嘿嘿一聲冷笑,道:「迴鑾總歸是大事,時間倉促,我怕是心有餘而力不足啊!」

    「哦。中堂大人這是想卸磨殺驢了?應該,應該。驢子拉完了磨,本就該宰來吃肉的。」蕭然仍舊是笑眯眯地道,「不過……中堂確定恭王真的是死翹翹了?」

    「什麼?……」不單是肅順,所有人都愣住了,你看我我看你,誰知道這假太監哪句話是真的哪句話是假的?

    「嗯,這個……」肅順的臉上飛快的掠過N種表情,有驚訝,憤怒,沮喪,最後在一絲硬擠出來的笑容上定了格,「蕭公公何必如此?我是跟你開玩笑呢!迴鑾之事早已著手準備了,單是大車就備了一百輛……」

    一邊說著,一邊飛快的朝站在一旁地蘭輕卓擠了擠眼睛,蘭輕卓連忙吭吭哧哧的接過話頭來:「還有……儀仗鹵簿,這個,輦輅傘蓋……那個,歌大樂……」

    每說一句,端華跟載垣就跟著說:「對對對!」蕭然笑道:「嗯,都是大人們為主子盡心吶!忠臣,大大的忠臣!」

    天南地北的胡侃了一會兒,蕭然便要告辭。肅順連忙拉住,憋了半天,還是忍不住低聲道:「恭王,到底怎樣了?」

    「等等吧,再等一等就知道了。三天,中堂要是真地有什麼決定,一定要耐心的等過這三天才成啊。」說完蕭然學著京戲腔調搖頭晃腦的唱道:「莫要空歡喜,追悔莫及……嗆嘁嗆嘁!」拉了個花架,直如秦叔寶一般搖頭晃腦、揚長而去。

    「完了,完了!這個王八蛋果然留了一手!」端華、載垣又是氣氛又是懊喪。蘭輕卓道:「中堂,你說會不會是這傢伙故弄玄虛?咱們怎麼辦?」

    「等!」肅順咬著牙吐出這樣一個字。

    果然,第四天下午,一件意想不到的事情發生了。山東道督察御史薰元醇呈來了一道奏摺,原以為是糾彈失職官員,誰也沒有在意,由焦祐拿過來一目十行的閱覽一遍。剛看了個開頭,便「啊呀」一嗓子,這廝本是天津人,嗓門歷來就大,嚇的正在打瞌睡的肅順幾乎一屁股做到地上去。正要發火,焦祐已經跟頭把式的跑了過來,把奏摺遞到肅順案頭,伸出兩個手指哆嗦著指了半天,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肅順虎軀不免一震,展開奏摺,只見那上面寫到:「竊以事貴從權,理宜守經。何謂從權?現值天下多事之秋,皇帝陛下以沖齡踐,所賴一切政務,皇太后宵肝思慮,斟酌盡善,此誠國家之福也!臣以為即宜明降諭旨,宣示中外,使海內咸知皇上聖躬雖幼,皇太后暫時權理朝政,左右不能干預,庶人心益知敬畏,而文武臣工,俱不敢肆其矇蔽之術。俟數年後,皇上能親裁庶務,再躬理萬機,以天下養,不亦善乎?雖我朝向無太后垂簾之儀,而審時度勢,不得不為此通權達變之舉,此所謂事貴從權也!何謂守經?自古帝王,莫不以親親尊賢為急務,此千古不易之經也,現時贊襄政務,雖有王公大臣軍機大臣諸人,臣以為更當於親王中簡派一二人,令其同心輔弼一切事務,俾各盡心籌劃,再求皇太后皇上裁斷施行,庶親賢並用,既無專擅之患,亦無偏任之嫌。至朝夕納誨,輔翼聖德,則當於大臣中擇其治理素優者一二人,俾充師傅之任,逐日進講經典,以擴充聖聰,庶於古今治亂興衰之道,可以詳悉,而聖德日增其高深,此所謂理宜守經也!」

    好容易看完,肅順忍不住虎軀劇震。這一道奏摺,分明就是與顧命八大臣作對,「於親王中簡派一二人」那句,說的不就是恭王麼?雖然看上摺子的日期是五月三十日,也就是說,在恭王遇刺之前,但是從山東加急回承德,必然要先路過京城,這麼一道不亞於原子彈、氫彈的摺子,焉能不過恭王的法眼?!

    更何況明目張膽的建議兩宮皇太后垂簾聽政這種違背祖宗家法的悖逆舉動,若非有大人物力挺,一個小小的山東道督察御史長了幾顆腦袋敢這麼幹?而這個所謂的大人物,除了恭王,誰又有這麼大的實力?

    這輕飄飄的一道奏摺,至少說明了三件事:第一,恭王一定沒死;第二,非但沒死,還能在暗中操縱時局;第三,一場政變就要發動了!

    弄到這個地步,蕭然的意圖已經再清楚不過。留下恭王,對他自己也不會有任何好處。唯一的可能,就是把恭王握在手裡,藉此來威脅肅順不要妄想著圖謀不軌,輕舉妄動!「媽的,這個假太監!」肅順渾身直顫,鐵青著臉罵出這一句。
rusie 發表於 2009-1-9 12:07
第八十四章 再起波瀾
       

    此同時,大興山某座石室內。恭親王奕虎,微弓著腰,焦躁的走來走去。石室連天窗都沒有,除了巨大的牛油燭熊熊燃燒著,完全不見天日。但是他的待遇卻還算不錯,石室裡擺著桌椅錦榻,還有一桌子風聲的酒菜。可惜對於現在的他來說,即便是山珍海味也難以下嚥。

    門忽然被推開了,奕他自由跟隨大內侍衛習武,功夫端的不錯,這全力的一撞,自信就算是匹馬也能撞翻個跟頭。但是來人無疑比馬聰明的多,稍一側身讓過來勢,一手扳住他肩頭,一手穿過肋下,輕輕一托,將奕地。不過這人似乎沒打算對他動武,只是手臂往前一送,奕落在了椅子上。

    「又是你!你究竟是什麼人,把本王弄到這裡來,想做什麼?!」奕一張頗有幾分英武的臉此刻漲得通紅。

    「不是回過王爺了麼?奴才姓段,段興年,是宮裡的太監,如假包換。王爺要是不信,要不要奴才脫了褲子給您瞧瞧?」來人——段興年笑嘻嘻的說道,並且禮數週到,還不忘了請了個單腿安。「至於做什麼,王爺恕罪,我家主子吩咐過,只要王爺不走出這間石屋子,想做什麼都成。呃,包括女人,嘿嘿。」

    「你……又是這一套!你家主子到底是誰?肅六?老五?老七?懿妃?……他究竟是何方神聖?」

    「我家主子既不是神。也不是聖,至於是誰麼,現在還是不能說。反正不會害您就是了,王爺您想想,要是想害您,還用得著費這麼大地力氣麼?」段興年一邊笑著。一邊取出一沓信件,一件件的擱在桌子上,「這一封,是軍機大臣文祥文大人給您捎來的;這一封,是內務府大臣寶鋆寶大人的;這個是您的岳父,桂良桂大人的……」

    「不看!滾!通通給我滾蛋!」奕根根了起來。抬手劃拉,把那書信全都撥到了地上。段興年也不生氣。笑道:「成啊,我家主子吩咐了,王爺想看就看,不想看就不看,一切隨意。不過肅中堂那邊說話兒可就殺回京城來了,內務府的第一批銅也已經採購齊備,連『祥淇重寶』的錢樣子都鑄出來了。王爺要是不急,我個太監急什麼吶?」

    奕化為無奈,沉默了好一會兒。重重的嘆了口氣。段興年道:「王爺何必跟自己個過不去,我家主子其實這是在幫您呢。給您透露個內部消息,大約再有個十天半月的,反正在肅六回到京城之前,主子一定送您完好無損的回去,連汗毛都不會少一根的。有句話叫做既來之則安之。雖然這石屋子不必恭王府寬敞氣派,但是無論您想做什麼,聯繫什麼人,都絕不會耽擱您就是了。您瞧這兩天讓奴才幫您送地信,哪一件不是平平安安的送到?」

    「你……我為什麼要信你們?」奕在段興年的臉上。

    「很簡單,」段興年無聲的笑了,笑容就像小孩子一樣的天真無邪。「因為,你跟本沒有選擇!」

    恭王恨恨的一捶大腿,猛的低下頭去。段興年笑道:「王爺想開些,儘管這裡是委屈了您一些。但大丈夫能屈能伸,有什麼大不了的呢?奴才我給您做了首曲子,特地的給您解解悶兒,您聽著啊!」

    挺胸疊肚的拉了個架勢,段興年用他那特有地發育不全、連五音也不怎麼全的嗓子唱道:

    「昨天,所有的榮譽,已變成遙遠的回憶。辛辛苦苦,已度過半生,今夜,重又走進風雨!我不能隨波浮沉,為了我摯愛的親人,再苦再難,也要堅強,只為那些期待眼神……」

    「滾!」奕

    「心若在,夢就在,天地之間還有真愛!看成敗,人生豪邁,大不了從頭再來……」

    「滾!!!」

    ……

    承德行宮,東暖閣。蕭然正坐在椅子上悠閒地抽著水煙袋,皇后卻是一臉的焦急。

    「等?我們真的就這麼等下去麼?說話就要迴鑾了,這個節骨眼兒上偏弄出這麼一道摺子,不是明擺著跟肅順他們八大臣作對麼?他們肯這樣乖乖的就範?」皇后全沒了往日的雍容沉穩,連珠炮似的道,「死太監,你倒是說句話啊,咱們,咱們到底該怎麼辦?」

    「姐姐慌什麼,懿妃自然有辦法的。喛,給我倒杯茶來。」蕭然滿不在乎的對皇后道。皇后氣得很想一茶杯丟到他腦門上,可猶豫了半天,也只好乖乖地去倒茶。

    「如果我猜的不錯,懿妃這卻是要投石問路。無論這道摺子最終是否被駁回,八大臣都要倒大黴!」蕭然品了口茶,收起笑容,緩緩說道,「這道摺子挑明了針對八大臣,主張兩宮皇太后垂簾聽政,不駁的話,八大臣將從此無立足之地;但擱著肅順的囂張跋扈,一定是要堅決駁掉地,而且必是痛駁。如果估計的沒錯,懿妃便可趁機與八大臣鬧起來,回頭這話兒穿了出去,便成了京裡那邊清議的口實。等到迴鑾之後,那一切就可以名正言順的發動了!」

    「清議?」皇后微微怔了一下,「可是六爺現在蹤影不見,京裡頭還有誰有這麼大的能量,可以主持局面?」

    蕭然忽然用一種古怪的眼光看著皇后,低聲卻肯定的道:「需要恭王出面的時候。我一定會讓他冒出來地!」

    現在的皇后見識已今非昔比,瞧見他這模樣,稍一思量,忽然驚訝道:「啊!六王爺他……在你的手裡!」蕭然手頭暗暗的積蓄了一股力量,這事早就跟她說過。她雖然沒有追問的那麼詳細,但此時也想明白了。震驚之餘,不免為蕭然的大膽做法感到擔

    最後真的跟肅順他們僵起來,那時怎麼辦?還能順利迴鑾麼?」

    「這世上不論任何事,鬧到任何一個不堪的局面,總會有人出來收場的。」蕭然若有所思的道,「至於懿妃。她一定會有自己的算計。倘使真的跟八大臣鬧僵了也不怕。姐姐想一想,當初她進宮時,兩年都不曾被萬歲爺召幸,只是一個卑微的秀女,但是今天,卻能跟你並尊為兩宮太后,這是為什麼?」

    「這……」

    —

    「忍耐!她地忍耐,遠比她的為人可怕的多!」蕭然深吸了口氣,緩緩說道:「我想她現在心裡面,早已經做好了算計。這個女人……」

    皇后見蕭然如此肯定。也就不再說什麼。沉默了好一會兒,才道:「小三子,你對懿妃,真的這麼有把握?你怎麼對她像是什麼都知道一樣?」

    「嗯!」蕭然不容置疑的道,「姐姐還不知道,我已經在她的身邊。悄悄的埋下了一顆釘子!」

    「誰?」皇后一怔,蕭然正要說話,忽聽門外一個聲音道:「奴才給太后請安!」

    「說曹操,曹操到。」蕭然笑著道,「滾進來!」

    「小寶子!」皇后這一回真的糊塗了,「你說的……就是他?」

    寶祿回到行宮之後,一直沒有分配個差事,整天的見不到人影兒。因為蕭然地關係。皇后也就懶得管他。但實際上寶祿這一回卻肩負著一個重大的任務:接近安德海!

    寶祿是個極為聰明伶俐的人,跟人打起交道來滴水不漏。回到行宮,便千方百計的拉著安德海賭錢。小安子因為有把柄在他手上,本來對他就有幾分忌憚。不敢不依。漸漸的賭了幾回,癮頭便上來了,一發不可收拾。他雖然是首領太監,懿妃身邊的紅人,私下裡也存著千八兩地銀子,但架不住越賭越大,幾天便輸了個精光,又急著翻本,反而欠下寶祿一屁股債。

    況且這安德海又有個獨特的癬好,寶祿把他圈在屋子裡,隔三差五的發狠蹂~躪一回,竟把他弄得神魂顛倒,:.|寶祿了。兩人倒好的如膠似漆,西暖閣那邊不論有什麼風吹草動,蕭然就會立刻得到消息,正是這個原因。

    蕭然憋著笑把這件事告訴了皇后,然後問寶祿道:「小安子呢?」

    「正爽呢!」寶祿灌了一大杯茶,氣喘吁吁的道,「剛才玩捆綁,鞭子鐵釺,還得滴蠟燭!***好累!」

    皇后目瞪口呆,老半天才說出一句話:「忍不住了,對不起想吐……」

    ……

    事情就像蕭然預計地一樣。

    像這樣的摺子,肅順便有天大的膽子也不敢淹掉,計較了一番,由內奏事處呈給兩宮。懿妃早有算計,把這道摺子不動聲色的擱下了,而皇后按照蕭然所說,不露聲色,一切只由懿妃做主。照著慣例,第二天一早,軍機章京到內奏事處領折,逐件核對地結果,前一天的奏摺就少薰元醇的一件,而奏事檔上寫著一個「留」字,表示留中。

    肅順等人當然不肯讓這樣的摺子留中,直接派人來催要,逼得兩宮太后非做出措置不可。懿妃等的也就是這一步,當即與皇后商議,把這道摺子上說的三件事一一批答:將所請垂簾暫理朝政,飭群臣會議。其請於親王中簡派一二人輔弼,開具空名諭旨,只候簡派。並於大臣中擇其所可充師傅者共同保舉。

    載垣等一聽太后公然允准了董元醇的奏請,立即暴跳如雷,提出抗議:「啟奏太后,這折不該這麼辦。」

    懿妃不動聲色卻又針鋒相對的道:「那你說該怎麼辦?」

    大夥一看不能硬頂下去,便答應去擬旨,但心裡無論如何也嚥不下這口氣。肅順挑頭。決定寫一道明發上諭,痛駁薰元醉之奏,先由軍機章京吳兆麟寫了一份初稿,交給肅順看後,肅順覺得語氣太平緩,就讓八大臣中地杜翰重擬一稿。杜翰果然不負重望。將薰元醉之奏摺批得體無完膚,然後交與兩宮太后。

    第二天上諭呈上來,兩位太后只讀了開頭幾句,便只覺得血直往頭上湧,氣得發暈。只見白紙黑字明明白白的寫著:我朝聖聖相承,向無皇太后考大行皇帝付託之重,御極之初,何取更易祖宗舊制?且皇考特派怡親王載垣等贊襄政務。一切事件,應行降旨者,經該王大臣等繕擬進呈後,必經朕用圖章始行頒發,系屬中外咸知。該御史奏請皇太后暫權理朝政,殊屬非是!……該御史必欲於親王中另行簡派,是誠何心?所奏尤不可行!

    這道諭旨分明是表明八大臣之心跡,明明白白地表示:垂簾聽政,祖制不允。除了措辭強橫無比,全無對兩宮尊重。「殊屬非是」一句,簡直就是在借皇帝的口氣訓斥太后!更為過分的是那一句「經該王大臣等繕擬進呈後,必經朕用圖章始行頒發」,竟公然想將這御賞、同道堂兩枚印璽也奪了去。這簡直就是要造反了!連打定了主意坐山觀虎鬥的皇后也覺得無法忍受,當即在煙波致爽殿召見顧命八大臣。

    這一回雙方都窩著一肚子氣來的,氣氛竟比上一次因為請安折地事情還要緊張。小皇帝載淳顯然感覺到了什麼。還沒等進殿就嚇的小臉發白,憋著嘴要哭,皇后連摟帶抱的好歹哄了去。

    「這道上諭,是誰讓這麼寫的?」懿妃首先發難。

    「是臣等共同商定的。」載回答道,又覺得語氣不夠,加了一句:「臣等受大行皇帝遺命,輔弼幼主,這一切都是按照祖宗家法來辦!」

    「哼!你們輔弼得好!借皇帝的口氣訓斥太后。天下有這個理嗎!」

    杜翰在一旁接口道:「上諭上,並無對太后不敬之詞。」

    「那麼,這『殊屬非是』四個字是什麼意思。」

    指斥董元醇的話。」

    「董元醇為什麼該指斥?」

    「因為董元醇莠言亂政。」

    「莠言亂政」這四字,簡直就是可以殺頭的大帽子了。懿妃臉色鐵青。咬著牙道:「薰元醇地話錯了嗎?錯在那兒?」

    杜翰還未開口,肅順冷笑著道:「董元醇的錯在那兒,諭旨上已說得明明白白,請太后自己看好了!」

    他的聲音很大,且以突出不意,把小皇帝嚇得一哆嗦,越發往皇后懷裡去躲。懿妃氣得兩眼發黑,如果不能垂簾聽政,幼主在他們肘腋之下,唯有俯首聽命而已。這一轉念間,她更堅決也更冷靜了,拿起了道上諭看了看說:「好!那我問你,替皇帝添派師傅,這也錯了嗎?難道皇帝在書房裡,只有一位師傅?」

    提到這一點,皇后也有話可說了:「師傅是要添派,大行皇帝在日,就跟我提過,說還要找道德好、年紀長的大臣,派在上書房當差。」

    「你們聽見了沒有?」懿妃看著杜翰又說,「別人不知道,杜翰總該知道,當初先帝的師傅,除了你父親以外,還有幾位?」

    杜翰的父親,就是咸豐的老師杜受田。這麼一問,杜翰一時不知如何作答,肅順不慌不忙的在一旁接口道:「微臣知道。大行皇帝跟母后皇太后說的話,跟微臣也說過,說過還不止一遍,不過那得等回了城再辦。此刻是在行在,皇上也剛啟蒙,李師傅一個人儘夠了。」

    「就算一個人夠了,難道說都說不得一句?什麼叫做『亦毋庸議』?」

    「對!說都說不得一句。凡此大政,奴臣幾個受大行皇帝的付託,自然會分別緩急輕重,一樣一樣地辦,非小臣所得妄議。而且董元醇也不是真有什麼見解,無非聞風希旨,瞎巴結!」

    肅順這一句說得極為鎮定,但是聽在耳朵裡,卻令所有人心驚肉跳。懿妃氣得發抖,皇后也是臉色發白,驚恐莫名,小皇帝更是兩眼睜得極大,齒震有聲。這副可憐相,看在懿妃眼裡,頓生無限悲痛。「皇帝在這裡,」懿妃指著載淳道,「他還不會說話,你們自己看吧,六歲地孩子離不了娘!不是我們姐妹倆替他作主,誰替他作主?」說到這裡,她把董元醇的原折和擬進的上諭往前面推了一下:「你們可聽清楚了,我現在傳皇帝的旨意,把這些折拿回去,照昨天所交代的話,重新寫旨!」

    杜翰踏前一步,揚著臉道:「國事與家事不同。請太后收回成命!」

    「收回成命?哼!」懿妃冷笑道:「太后的話說了不算,皇帝可又太小,還不懂事。照這樣子,你們愛怎麼辦怎麼辦!何必還要問我們姐妹倆?」

    「太后如果聽信人言,臣不能奉命!」

    「你要抗旨嗎?」懿妃厲聲責問道。

    「臣不敢抗旨,可是請太后也別違反祖宗家法!」

    一句釘一句,各不相讓,爭辯地聲音也一句高似一句,若大的殿廷似乎都震動了。這電閃雷鳴的場面簡直就是小皇帝載淳的噩夢,上一回被嚇得在大殿上嚎啕大哭,這一回更是魂不附體,終於忍受不住,「哇」的一聲震天響,一股子滲透袍服,直淋到皇后的腿上。原來小皇帝竟給嚇的尿了!

    這麼一來,兩宮太后,顧命大臣無不大吃一驚。皇后心疼小皇帝,倍覺淒惶,憤怒道:「都下去吧!有話留著明兒再說!」

    載垣、肅順、端華和杜翰,都沒有想到有此意外的局面,心中也不免惶恐,因此默無一言,跪安退出。一出鬧劇草草收場。但是對於肅順等人來說,卻不能不據理力爭。薰元醇這個摺子要駁不掉,馬上就另換一班人到這兒來了,顧命八大臣就算是徹底完蛋。因此一個宗旨是不容變通地,董元醇「敬陳管見」一折,非照已送上去的旨稿交發不可,沒有絲毫調和的餘地。

    第二天一早,傳出了一個驚人的消息:八大臣大為負氣,索性撂挑子了!

    原來從內奏事處發回地各件,肅順等人連匣子都不打開,把發下去的上諭、奏摺,擱著不看。這卻是極狠的「掐脖子」的絕招,詔旨不經軍機,便出不了宮門,這就像捏住一個人的脖子那樣,簡直是要致人於死地了。從這一刻起,稍有頭腦的人便已經清醒的認識到,顧命八臣,斷難免禍,因為這已構成叛逆的行為,是沒有一個在上者所能容忍的。

    這是一個空前嚴重的僵局,唯一的一個解消的機會,只能寄希望於兩宮召見,而顧命八臣有所讓步,痛駁的上諭能夠經過修改以後發出,這樣雖已傷了和氣,究還不算十分決裂。但是,隨著時間的消逝,這個機會是越來越渺茫了。

    事情逼到了這一步,兩宮皇太后除了剩下個空架子,基本上就像被軟禁了一樣。宮裡宮外所有人,包括主子、大臣跟奴才們,都是人心惶惶。唯一一個安然不動沒事人似的,就只有蕭然了,不知從哪裡淘弄來兩隻著毛的家雀兒,裝在籠子裡架著,教得東暖閣裡那些個畫眉、哥什麼的一個個都不會正經兒叫了,吱吱呀呀的叫起來都跟那家賊一樣。皇后又氣又急,一天三番五次的拽過來問:「怎麼辦?怎麼辦?」蕭然就只一句話:「懿妃會有辦法的。」

    懿妃的忍耐果然是驚人的。堅持到了幾乎無望的地步,她終於找到了皇后,用幾乎顫抖的捏不住的手拿出了同道堂印璽,在痛駁垂簾之議的旨稿上了印,連同董元醇的原折一起發了下去。「掐脖子」的絕招,終於迫得兩宮皇太后投降了!顧命八臣,大獲全勝,喜不可言。等明發一下,所引起的反應極其複雜,有的驚駭、有的嘆息、有的沮喪、有的憤怒,但也有許多人體認到顧命大臣贊襄政務的權威,在打算著自己該走的路子。

    只有蕭然最清楚不過,肅順最終還是一步步的走進了陷阱!
rusie 發表於 2009-1-9 12:07
第八十五章 發動
       

    折的事情,蕭然竟沒有來干涉,這甚至有些出乎肅順過很快也就想明白了,他是在用恭王來要挾自己迴鑾。意圖很明顯,如果不盡快迴鑾,再鬧出什麼亂子來,可能比這一回更難以收場。畢竟跟兩宮皇后的直接對抗是一步險棋,不到萬不得已,絕對不能輕用的。

    於是安排迴鑾的節奏一夜之間加快了許多。行宮裡上上下下,忙得不可開交,人來人往,箱籠山積,每人心裡都有著掩不住的興奮,終於要迴鑾了!行宮到底不是久居之地,而況親友大部分在京裡,不免歸心似箭。

    蕭然這個時候感到了前所未有的緊張。整個迴鑾安排,與看過的電影留給他的印象基本是一致的。但是在其中,卻似乎缺少了什麼。

    到底是什麼呢?儘管他記憶力超凡,卻沒能事無鉅細的全印在腦子裡。但是這種類似於第六感一樣的直覺卻一直令他隱隱的感到不安。直到迴鑾的前兩天,忽然從京城步軍統領衙門開來一支衛隊,說是扈從梓宮還京的。儘管有親軍隨行扈從,但是步軍統領衙門的這種做法卻相當於前哨的接駕部隊,也不算什麼出格的舉動。

    衛隊人數不多,只有五百人。但是那個率隊的五品步軍校,卻著實令蕭然大吃一驚。這個人的名字他在前世就曾經聽到過,居然是——榮祿!

    到這時他才終於想起自己遺漏了什麼。原來在歷史上曾經有這樣地傳說。兩宮皇太后迴鑾之時,載跟端華密計要暗殺懿妃,甚至還派出了刺客高手。而榮祿則因著跟懿妃的特殊關係,拚死護駕,這才保得懿妃安然回京。這種說法蕭然本身是不大相信的,因為從肅順的行事風格來看。恐怕是不會同意這麼瘋狂的舉動。但是非常時期,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

    榮祿這廝,據電影裡演的,本身就是慈禧地老情人。當初葉赫蘭兒還沒入宮的時候,家在安徽合肥,跟榮祿曾經是鄰居。二人甚是情投意合,差點就定了終身。後來蘭兒進宮得寵。也沒忘了這位榮大哥,千方百計的把他弄到皇宮裡當了侍衛。至於怎麼跑去步軍統領衙門的,這個蕭然卻沒聽說過。讓寶祿打探了一番才知道,原來當初還在京城的時候,懿妃有意幫助榮祿陞遷,替他從親軍侍衛開了步軍衙門的缺,算是謀了個武職。

    榮祿的到來,對於蕭然來說,簡直是瞌睡丟來個枕頭,想啥來啥。有了他的配合。自己地下一步計劃才能天衣無縫。估計沒錯的話,憑懿妃的謹慎機警,肯定要想辦法把榮祿調在身邊來保駕,皇后那邊有自己跟林清兒照顧著,一切應該是萬無一失了。

    那麼,好戲就要開場了!

    真正迴鑾的頭天夜裡。蕭然、皇后、林清兒跟寶祿幾乎一夜沒睡,湊在一起詳細的敲定了每一步計劃。直到這個時候,皇后才算是完全清楚了蕭然的意圖,不禁又是緊張,又是興奮。無論對她還是對蕭然來說,這都是至關重要的一仗,打贏了,從此便可以光明正大的生活在陽光下。如果輸了,即便不丟掉性命,也會從此淪為別人掌中的傀儡!

    冥冥中兩個人的命運緊緊地連在了一起。現在,唯有背水一戰!

    卯時初刻。漱洗完了,傳過早膳,用過早膳,敬事房總管便來請駕,眾臣們早已在殿中敬候。小皇上奠酒舉哀後,把咸豐皇帝厚重的棺樟便放到了由一百二十八名轎伕所抬的「大槓」上,然後由醇王和景壽引領小皇上到熱河行宮的正門前恭候,等梓宮一過,群臣跪送上路。

    肅順親自護送梓宮回京,走的是大道,按正常情況推算,應該比抄小道迴鑾的人馬晚到京幾天。隨行護駕地是端華、載垣跟景壽的親軍,分做前中後三隊,總數近萬人,在棧道上迤邐如長蛇一般。近來跟八大臣之間的摩擦一步步升級,包括皇后在內,大家不免都有些心驚肉跳,擔心肅順做出什麼大逆不道的舉措來。提心吊膽的一直進了居庸關,聽說勝保率兩千京兵前來迎駕,才算放了一半心。

    應該說,關於董元醇的奏摺,兩宮太后最後做出的妥協讓肅順等人多少有些得意忘形,連一向最沉不住氣的端華、生性多疑地載垣也都徹底的鬆懈下來,認為這一次拿住了兩個年輕寡婦的七寸,以後還不是放在自己手裡的麵糰,想捏圓就捏圓,想捏扁就捏扁?甚至在某種程度上有了一種錯覺,垂簾地風波已經過去,兩宮太后已經在祖制家法面前,徹底的放棄了!

    所以這一路行來,也並沒有出現傳說中的刺殺兩宮的場面,一切都按部就班,井然有序。蕭然對這一點倒不是特別在意,畢竟除了榮祿的五百親兵,自己還捏著肅順、載垣、端華的底牌,諒他們也不敢輕舉妄動。

    更何況還有林清兒。其實單是這丫頭一個人,千軍萬馬中是頂不了多大事情的,但是只要一看到她那窈窕的身影在身邊,心裡就有種說不出的踏實。

    六月十四日,過了密雲,離京城只有一天的路程了。三品以上的官員,規定在此接駕。勝保的部隊被端華安排在前邊開道,榮祿的五百隨侍在兩宮大轎左近。等兩宮太后的大轎,沿著黃沙的蹕道,看看將進街口,蕭然回頭望了一眼隊伍,緊跑了兩步到皇后的黑布大轎前,抬手在轎板上輕扣了兩下。皇后會意,當即吩咐停轎,傳懿妃過來,說有事商量。端華跟載走在後頭,看隊伍停了下來,都有些納悶兒,不知道要搞什麼鬼。正要上前去問個究竟。忽然十來匹高頭大馬從前邊跑了過來,最前面地一個身形魁偉,面容英俊而剽悍,正是步軍統領衙門正五品步軍校榮祿。後面跟著一個年輕俊俏的小太監,卻是蕭然。

    只

    跳下馬來,笑嘻嘻道:「母后皇太后懿旨。吩咐兩有話要跟王爺們說。」

    「都要到行宮了,什麼話不能呆會兒說?」載垣的心裡頓時生出一絲警惕。端華小聲道:「兩個娘們兒,還能搞什麼鬼!走吧,過去瞧瞧去。」

    「等等!」載垣一把拖住端華,轉頭沖蕭然道:「蕭公公,大臣們都在前邊侯著呢,這會子停下來怕不合適。不知兩位太后究竟是有什麼吩咐?」

    這話問的可有些不敬的味道了。榮祿在一旁微微皺起了眉。蕭然卻不動聲色的笑道:「這不是麼!前年母后皇太后隨大行皇帝北狩,曾在此駐蹕一晚。現在觸景生情,心裡感慨彌深,希望能在這行宮裡歇駕,明兒個再回京,但不知這麼著合不合規矩,這才找兩位王爺商議呢!」

    「原來是這事!」載垣這才放了心,沉吟了一下道:「恐怕不行,京裡頭都已經安排好了,行程耽擱不得呢。四哥。咱們去回太后地話吧。」

    端華看了載垣那頗有些緊張的樣子,不免暗暗好笑,有意無意的回頭瞟了一眼長長的隊伍。近萬人的親軍,也著實不相信兩宮太后加上一個假太監能搞出什麼花樣兒來。當下兩人隨蕭然徑來到兩宮駕前。一時大意,卻沒留意榮祿竟沒有跟過來。

    到了駕前,問的果然也是歇駕的事。載垣兩人回過話。便奏請起駕。不料蕭然卻在一旁笑道:「不急,不急。眼看到京城了,看這好山好水,兩位王爺就不留戀麼?奴才想著,多看一眼也是好的。」

    聽了這話,便似晴空裡響了個霹靂,載垣跟端華一時目瞪口呆,好半天才回過神兒來。端華猛地跳起。咆哮道:「主子們說話,哪有你個奴才插嘴的份兒!」

    「那要是我這麼說的呢?」

    一個低沉陰鬱的聲音響了起來,載垣猛的回過頭看去,頓時一屁股跌坐在地上。帽子都嚇的掉了。「老……老六!」

    —

    一隊人馬呼啦啦湧到,當先一人,身材高大,頭頂縭素,面沉似水,兩個眼睛微微眯起,射出陰冷的目光,赫然正是恭親王奕

    隨駕的親軍也都錯愕無比,看著恭王身後,卻是山東駐防八旗軍副都統勝保,帶著千餘人馬,槍上膛,弓上弦,殺氣騰騰。榮祿的五百親兵牢牢護住兩宮大轎,刀槍頓處,鏗鏘有聲。這時誰還敢輕動?

    這些人的突然出現意味著什麼,端華總算明白過來,指著恭王大叫道:「老六,你果然沒死!皇上迴鑾,你不在前邊迎駕,到這裡來做什麼?想造反麼?」

    「誰說我沒迎駕?我這不是特意來迎了麼?」奕冷笑,一撂袍袖,跪倒在地,朗聲道:「臣奕、周祖培、軍機大臣文祥等,跪請皇上聖躬萬安。」

    身後卻正是桂良、文祥等一幫大臣,都隨之跪倒,齊聲請安。端華大叫:「反了,反了!你們都是奉了誰的旨,敢在這裡撒野?」

    蕭然在一旁大聲道:「奉今上上諭!」

    「上諭?」載垣戟指吼道,「沒經軍機擬議,哪來的上諭!太后,這算什麼?是懿旨麼?!」

    「是不是懿旨,兩位王爺自個兒琢磨吧。」大轎裡傳出懿妃冷冷的聲音。接著是皇后的聲音道:「小三子,傳旨!」

    「遮!」蕭然沖轎子磕了個頭,起身取出一道諭旨,展開念道:「諭王公百官等:上年海疆不靖,京師戒嚴,由在事之王大臣等,籌劃乖方所致。載等復不能盡心和議,徒以誘致英國使臣,以塞己責,以致失信各國,淀園被擾;我皇考巡幸熱河,實聖心萬不得已之苦衷也……」

    這卻是一道極長的諭旨,由恭王親信、軍機章京曹毓瑛親自捉刀所擬,大意是說,載垣、端華、肅順朋比為奸,力阻迴鑾,因為口外嚴寒之故,以致聖體違和,崩於行在。這是把大行皇帝地死因。都歸罪於三人身上了。又說:「朕御極之初,即欲重治其罪,惟思伊等系顧命之臣,故暫行寬免,以觀後效。」話鋒一轉,以皇帝的口氣。認為薰元醇所陳奏的三件大事,「深合朕意」,雖然本朝向無太后垂簾的制度,但既登大位,「惟以國計民生為念,豈能拘守常例?此所謂事貴從權,特面諭載垣等,著照所請傳旨。」

    「該王大臣奏對時。置辯,已無人臣之禮;擬旨時又陽奉陰違,擅自改寫,作為朕旨頒行,是誠何心?且載垣等每以不敢專擅為詞,此非專擅之實跡乎總因朕沖齡,皇太后不能深悉國事,任伊等欺矇,能盡欺天下乎?此皆伊等辜負皇考深恩,若再事姑容。何以仰對在天之靈?又何以服天下公論?載垣、端華、肅順著即解任。景壽、穆蔭、匡源、杜翰、焦祐瀛,著退出軍機處。派恭親王會同大學士六部、九卿、翰、詹、科、道,將伊等應得之咎,分別輕重,按律秉公具奏。至皇太后應如何垂簾之儀,一併會議具奏。特諭!」

    蕭然諭旨唸過。群臣肅穆,載更是面如土色。端華到底不服,也不下跪,張牙舞爪的叫道:「這是亂命!沒有顧命大臣的擬議,哪兒來地上諭!大行皇帝屍骨未寒,你們這幫亂臣賊子就想造反了麼?」

    奕人府!」

    「我是無詔可奉!老六。你這是謀逆!你這是欺君滅祖!」端華兩眼赤紅,狀若瘋癲,「侍衛,侍衛安在?!景壽。景壽!」

    景壽跟杜翰等其餘顧命大臣,這時正走在隊伍後頭。隨駕的親軍侍衛統共不過千餘人,給榮祿地親兵跟勝保的大軍兩下里逼住,誰敢輕動?只在端華、載垣左右,有百十個多年蓄養的死士,

    侍衛如狼似虎的撲過來拿人,倒有一半見勢不妙先棄下地三五十個勉強抵抗了一會,一律被格殺。

    前邊這麼一騷動,後面的大隊親軍必然能夠察覺,卻不知為什麼一點動靜也沒有。載面如死灰,長嘆道:「完了,完了!」端華猶自叫囂:「老六,你敢動我!我後邊還有親軍!」只聽一陣雜亂地馬蹄聲傳來,當先一人全身披掛,手橫鑌鐵大刀,高叫道:「州兵馬指揮使扎南奉詔護駕!」聽了這話,端華頓時眼前一黑。原來恭王早有預謀,調動的何止是勝保的部隊,連州扎南部也出動了!

    跑到近前,騎士們滾鞍落馬,呼啦啦跪了一地。除了領頭的扎南,還有一個身材魁梧的漢子,卻是榮祿,只見跪倒奏道:「臣奉旨,接任親軍侍衛統領,現會同扎將軍部,已將景壽等亂臣拿獲!」

    這卻是由皇后授意,懿妃出的一道密旨。榮祿本就是侍衛出身,親軍中倒有大半認得他。眼見被州扎南部包圍,所有人這才知道大勢已去。榮祿趁機拿出密旨,接任侍衛統領,槍口頂到了腦門上,誰敢不奉詔?

    景壽、穆蔭、匡源、杜翰、焦祐瀛幾個,這時也知道徹底完蛋了,只能乖乖的束手就縛。不一時便拴成一串牽了過來,這邊載垣、端華早已被拿下,七位大臣面面相覷,心裡都說了一句:走到頭了!端華兀自嘶聲大叫:「豈有此理!混帳!你們敢這麼對待國家大臣?鬼子六,你這是謀逆!蕭然,你敢跟本王玩陰的,你這個假……」

    一句話還沒說完,就聽呼的一聲,一塊拳頭大小的石頭徑直砸了過去,砰地正中端華嘴角,連著門牙噴出一大口血來,望後便倒。回頭一瞧,林清兒若無其事的拍了拍手,幸虧這丫頭機靈,早就防著這一招呢。

    載垣此時已經軟成了一灘泥。恭王猛的手臂一揮,喝道:「看著做什麼?還不押走!」早有侍衛奔上前去,橫拖到拽的拿下去塞到一輛大車裡,由勝保親自押解,粼粼望京城方向去了。

    原有親軍,由榮祿率領,先行回京郊大營。恭王、桂良一行,會同扎南部護送兩宮和小皇帝,在順義縣西北的南石槽行宮歇駕。儘管沒有預計中最壞的場面,但也著實是刀光劍影,驚心動魄。皇后畢竟沒經歷過這樣地場面,一到行宮裡,腳就開始發軟,讓蕭然跟林清兒兩個攙著,一進臥房,挨著錦榻,登時覺得渾身一絲力氣也沒了。回想適才那一幕,猶有餘悸。蕭然在一旁道:「現在還不是歇下來的時候。肅順這人得勢多年,手下一定有眾多的眼線。咱們這頭一動,那邊難保不被知覺。必須趁其不備,馬上傳旨,捉拿肅順!」

    「老六不是在辦麼?」

    「不,還要緊著催他,逼得他不辦不成!」蕭然微微皺了下眉頭,低聲道:「憑六王爺的老謀深算,沒有道理猜不出是咱們做的手腳。他又豈是那種甘心被人擺佈的人?這時候千萬別給他倒出琢磨的空兒來,要一步步把他盯死了!」

    「好,我聽你的!」皇后撐著站了起來,命人傳來懿妃跟奕

    終於要抓肅順了!這傢伙頗為奸猾,留下護送梓宮,故意跟兩宮太后和小皇帝分開,隱隱也是在防著頭裡別出什麼亂子,自己還可以脫身逃跑。按路程計算,這時候梓宮應該剛到蒼梧,依照商定地計劃,派人把擬好的那道拿問肅順的諭旨連夜送去睿親王仁壽和醇郡王奕澴,又特別告誡:肅六扈從梓宮,千萬別激出事來!

    睿親王跟醇王兩人都跟在肅順一行,並且早就得了恭王的密信,那頭已經開始著手準備了。只待諭旨一到,便可以馬上動手。一直到親眼看著恭王派人把諭旨連夜火急發了出去,所有人心才算真正地落了地。這一次,肅順便是有三頭六臂也難逃了!

    吃過晚飯,皇后跟蕭然正商議下一步應該怎麼辦。忽然有個太監來奏報,說恭王來找小三子,有要事商議。

    皇后一把抓住蕭然,緊張道:「老六要對付你!別去!」

    蕭然笑道:「我是那麼容易對付的麼!放心,到今天這一步,我早已經做好了準備。六王爺不動我,我就跟他相安無事;要是敢對我……哼!」

    皇后早已聽蕭然說過,恭王要跟懿妃聯手,架空朝權。憑她對懿妃跟恭王的瞭解,對這一點自然深信不疑。所以現在的蕭然對她來說是唯一一個可以倚重的人,這份量有多重,自然是不用說的。沉吟了一下,道:「那,我跟你一起去!」

    「我說我肯定沒事,你不信啊?」蕭然笑嘻嘻的湊在她耳朵邊,悄聲道:「用不用象上次那樣,親個嘴兒再走?」

    他說的卻是在坤寧宮被咸豐抓去的那一次。皇后一張俏臉騰的紅了,畢竟林清兒還在旁邊。不禁捶了蕭然一下,嗔道:「要死!」林清兒多聰明的女孩子,早就瞧出兩人關係曖昧,撇了撇嘴,轉過臉去假裝沒看見。

    蕭然的這一分鎮定,給了皇后莫大的鼓舞,瞧見他那笑嘻嘻的模樣,心裡頓時象吃了定心丸一樣安穩下來。蕭然抓著她的手輕輕一握,離開臥房,連林清兒也不帶,獨自一人到了設在宮門旁邊的扈從行館。早有侍衛接著,恭恭敬敬的見了禮,然後帶著穿過門廳,進了一間小書房。裡面只有一個高大身影憑窗佇立,再沒旁人。蕭然也不請安,大馬金刀的望椅子上一坐,淡淡的道:「爺,別來無恙?」

    恭王霍然轉身,兩眼幾乎眯成了一條線,盯著蕭然許久,一字一頓的道:「是你,果然是你!」
rusie 發表於 2009-1-12 15:57
第八十六章 攤牌
       

    是我。然是我!」蕭然平靜的望著憤怒、懊惱而喪的恭王,「其實你早該想到的,是麼?從當初的龍王鎮救駕,你就應該覺察到我的意圖。那個時候,我甚至都覺得意外,為什麼一向老謀深算、心狠手辣的爺,居然肯放我一馬?我猜你不是想不到,而是根本不屑於去想。您是高高在上的恭王,是能夠把一幫子權臣玩弄於股掌之上的無所不能的爺;而我,只不過是一個溜鬚拍馬、阿諛逢迎的假太監而已,在您的眼裡,大概連狗都不如,一輩子都不會有機會翻身的。對麼,爺?」

    奕的看著他,道:「當然,這裡面還有一個緣故,你的野心太大了。儘管感覺到我的存在或許會給你帶來不利,但是還是不願放棄。你說過,我是你最得意的一顆棋,不是麼?」

    「你是什麼時候看出我就是操縱你們的幕後人?」奕

    「哦,當然!」蕭然蕭然頗為玩味的一笑,「你一直都掩飾的很好。如果不是額龍澤的死,我甚至一度以為這個神秘的爺就是肅順。可惜那一次你太小看我了,以為殺掉額龍澤,就會逼我乖乖的就範。沒想到這件事卻警醒了我:萬歲爺殯天,誰將得到最大的利益?當然是你恭王!這大概是你唯一的一個破綻。當然,你可能並不這麼認為。因為當初你挑選我進宮去做臥底,我猜你必然對這些眼線地根底都調查的十分詳細。我儘管比較機靈,但無論是年齡跟閱歷,都不可能相通這麼多的道理的,尤其是國家大政!但是你卻沒有料到。我腦子裡的東西,可能比你估計的稍稍地多了那麼一點。」

    「我果然從一開始就低估了你!」奕「說下去!」

    「到後來,冬獵計劃失敗,憑你的心機,當然知道是我搗的鬼。那個時候,你就發現我不在你的掌控之中了。所以你不肯讓荀敬跟我聯絡。那段時間,我一直非常擔心你會除掉我,因為這是你唯一一次可以翻牌的機會。可是你卻沒有這麼做!我甚至一度以為,我們的爺居然變得善良了!不過後來,我終於相通了為什麼。」

    「哦?」

    「你不甘心!因為你輸不起!」蕭然不容置疑的道,「當初的鏑嗣之爭,你輸給了萬歲爺,這麼多年了都還耿耿於懷,更何況輸給我這樣地一個無名小卒?況且,我還是你一手栽培起來的。在你的概念裡,我這種人只配無條件的服從,一直到死都要聽命於你,唯你是從。所以,你不甘心就這樣輸給我,我猜你一定是打定了主意。要利用我來完成你的大計。因為你覺得只有這樣才能夠證明,我,只不過是你掌中的傀儡而已!你才是最強大、最不可戰勝的!當然,這只是其一。」

    「那麼,其二呢?」奕

    「同然堂公司的成立,對你的誘惑太大了。你早就有算計,咸豐這一次北狩,決計不可能再活著迴鑾了。但是肅順又是內務府總管兼著戶部尚書,掌握著經濟命脈。那麼設在京城地同然堂對你來說,無疑是一塊送到嘴邊的肥肉。在公司運作還沒有步上正軌的時候,你怎麼捨得幹掉我呢?」

    說到這裡。蕭然笑了一下:「不過話說回來,你對我公司的盈利估計的倒真是挺準的。第二個月,我地盈餘應該在五十多萬,你居然算的分毫不差,還想辦法讓咸豐用罰銀的名目來壓我。為了摸清我的底,你大概也沒少下功夫吧?」

    奕你故意把同然堂開在京城,就是怕我會對你不利,故意留的這麼一手!」

    蕭然很是開心的笑了,點頭承認道:「是啊。一個人想活下去,就必須讓別人看到他的價值。還好你是一個禁不起誘惑地人。」眨了眨眼睛,又道:「不過說起罰銀那件事,我還真應該感謝你。因為這讓我找到了一個再好不過的理由,在那個是非的時期,離開了行宮那個是非之地。我估計那個時候,你應該都已經想好了要怎麼算計我,害死咸豐,拔掉肅順,就手還能把我幹掉,真是一石三鳥的好計!可惜你沒想到,我居然先一步腳底抹油溜之大吉了。嘿嘿,說起來我這一招韜光養晦,暗度陳倉,還是跟六王爺您學地呢!您看我這一步,走的還算及時?」

    奕許多。喃喃自語道:「一步錯,步步錯。想不到我居然……居然敗在你的手上!我,我奕

    蕭然仍舊笑嘻嘻的道:「何必呢!王爺您是金貴之體,何必跟自己個兒過不去。論成敗,人生豪邁,大不了從頭再來唄!嗯,王爺覺得我這首曲子,做的可還算中聽?」

    奕「你……究竟想要把我怎樣?」

    「不怎樣啊,你做你的恭王,我做我的太監,這樣不是挺好的麼?」蕭然忽然想起了什麼,從懷裡掏出一個小紙包,丟在奕小幾上,道:「嗯,白粉這東西,王爺可還用得慣?別擔心,我手裡多得是。但凡你需要了,隨時管夠。」

    白粉這兩個字,就像一把利劍,把恭王的最後一絲生氣也斬削的乾乾淨淨。處心積慮、不可一世的恭王,如今卻木訥的如行尸走肉一般,眼神空洞的怕人。

    在大興山,段興年早已經把他變成了不折不扣的癮君子。毒癮發作時那種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極度痛苦,已經徹底粉碎了他作為一個王爺尊嚴,體面,桀驁,信心,甚至是滿腔的雄心壯志。唯一能夠剩下的,就只有這麼一個軀殼而已。

    「你想操縱我?我這一生從未向任何人低過頭,你不怕我跟你魚死網破?」

    奕

    「不會的。我只不過是一個卑微的不能再卑微的小角色,一個狗都不如的太監而已;您卻是高高在上的恭王,多金貴啊!論身份,論地位,跟我那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根本沒法比呢。怎麼能如此想不開呢?光腳的不怕穿鞋的,王爺,您說是不是這麼個道理?」

    頓了一頓,又加了一句:「對了,那包東西,您還是收起來吧。保不齊我一會兒改了主意,那可就不好了。」

    「啊!」奕就像抓著自己的命根子一樣。
rusie 發表於 2009-1-12 15:58
第八十七章 落網
       

    行館出來,蕭然忽然有了一種前所未有的輕鬆,渾身是要飛起來一樣。打重生直到現在,大半年的時間了,頭一回有這種徹徹底底的放鬆。那種在夾縫中芶延殘喘的日子終於要結束了,肅順即將落網,恭王跟懿妃都牢牢的攥在手上,橫看紫禁城內外,將不會再有任何人能夠威脅到自己。蕭然,一個陰差陽錯的假太監,終於可以光明正大的走在陽光下了!

    從這一刻起,他知道,他真的重生了!

    正是月中,一彎明月當頭,灑下清輝無限。似乎是頭一回發現,大清朝的月亮是這樣的圓,這樣的亮,皎然的月光彷彿白銀鋪就的一條光明大道,一直伸向遠方一片未知的燦爛裡。那裡,依稀閃爍著未來的憧憬,依稀有未知的奇蹟等待著去創造!

    索性停下腳步,負手仰望。銀盤一樣的明月中,能夠看到斑駁的桂樹影兒,或者,還有一個伐來伐去永遠也不會歇下來的吳剛。前世今生,這月色依然如故,永遠也不會因為時光的流去、歲月的更迭而改變。

    「你一直在注視著我嗎……」

    艱難,挫折,坎坷……一路搏殺,終於可以為那段陰霾的日子畫上一個完美的句號了。眼角忽然就有了一絲濕潤。從最初那個籍籍無名的小太監、狗奴才,一步步的走到今天,蕭然壓抑了太多的情感。一次次地遊走於主子們中間。一次次的磕頭下跪、奴顏婢膝,一次次的溜鬚拍馬、阿諛逢迎,還有,一次次的委曲求全、出生入死……一瞬間,身體裡湧起了太多的酸楚跟疲憊。回首這將近三百個日日夜夜,無時無刻不在提心吊膽。無時無刻不在勾心鬥角,敏感的身份,強權地壓迫,卑微的命運,還有那神秘的幕後操縱……曾幾何時,這些都一度讓他徬徨無措,甚至喪失了活下去的勇氣。現在,這一切終於要結束了。心裡的激動,那種所有積鬱一掃而空的暢快,又豈是言語可以表達的?

    這一刻,他只想放聲長嘯。忽然想起這樣一句話:當我走過黑暗的邊緣,我已無所畏懼!……

    夜風陣陣吹來,清涼舒爽,讓蕭然興奮地頭腦漸漸冷靜了下來。現在,仍然有一個問題擺在他面前:假太監,這是一個異常尷尬的身份!

    從某種程度上說,從事情一開始。就注定了他不可能抹殺這個事實。因為真實的歷史上,任何一個封建王朝都絕對不允許出現一個韋小寶式的人物在皇宮裡。朝廷永遠丟不起這個體面,臣子臣民也不可能接受這樣一個現實。這種有悖倫常的事情,即便是肅順、奕照不宣的默認,畢竟事關國體。冒天下之大不韙這樣的大帽子誰都擔當不起。所以即便是控制了恭王、扳倒了肅順,假太監的身份卻依然沒有辦法消除。

    但是對於蕭然來說,這樣的結局大概也正是他最想要的。他本就不是那種雄心壯志地性格,從未想過要轟轟烈烈,更沒想過要去指點江山、權傾天下。那樣的生活太累太複雜。儘管作為一個軍事發燒友加半吊子歷史迷,胸膛裡偶爾也會有「男兒何不帶吳鉤,收取關山五十州」那樣澎湃的熱血,但是相對來說。他更喜歡平淡而真實的生活,更嚮往著能逍遙自在、無憂無慮的享受。雨婷,雪瑤,寧馨。林清兒,要是能再加上皇后、寧薇……能夠坐擁這一幫嬌妻美妾、紅粉知己,對於一個男人來說,還有什麼比這更有誘惑力的呢?

    不知不覺想起雨婷那晚說過地話:你到底想要什麼?

    是啊,我想要的,不就是這種世外桃源的生活麼?

    但是……

    人活著,總要有活下去的價值。重生到這樣一個風雨飄搖的年代,我的價值在哪裡?

    晚清的中國,正經歷著一場血與火的強姦。那一段屈辱地歲月遺留下來的苦難,讓中國這個擁有幾千年文明的泱泱大邦變得貧窮和落後,一直到百年以後仍然徘徊在所謂的「發展中」行列。提起中國這兩個字,仍然被某些自詡為優秀人種地外國鬼子瞧不起,美國的便利店招牌,仍然只有日文和韓文,卻沒有他們的老祖宗中文!想想前世所進修的貿易學,幾乎每一次在傾銷與反傾銷的對話中,中國人只能表示出無力的譴責與抗議,在外國鬼子強橫的商業侵略面前,割捨出自己的血汗,連同尊嚴!……

    可是現在,這一切或許就會在自己的手中發生轉變。後世的文明科技,先進的軍事技術,這些都足以讓歷史的天平發生傾斜。有人說,人的慾望總是在權力的膨脹中不斷升級,那麼,當我穿越時空回到這樣一個年代,是否在冥冥中注定了要去實現自己的價值?

    是的,我蕭然的價值!「兩年吧,給我兩年的時間。或許,我可以締造一個屬於我,屬於中國,也屬於歷史的完美神話!」

    蕭然輕聲卻又堅決的說道,臉上漸漸露出自信的笑容。等到夢想實現的那一天,再攜一大幫嬌妻美眷歸隱田園,這樣的生活,也應該算是波瀾壯闊、豐富多彩了吧?

    七尺男兒,生亦無愧,死亦無憾!「嗯,看來唯一的麻煩,就是脖子上這圈兒繃帶一時半會兒的還摘不下去。還有鬍子也該刮了,最近大概是補得太過,毛是越長越旺了啊……」

    深吸一口氣,精神也為之一暢,信步走回行宮。大概是沒了心裡的包袱,這一夜睡的格外香甜。第二天辰時初刻,蒼梧那邊已經傳來消息,肅順已經拿住,包括他的兩個心腹國子監祭酒蘭輕卓、吏部尚書陳恩。

    網,現正秘密押往京城。想想這個受寵多年、權傾朝束手就縛,大夥猶自不敢確定,直到辰末,醇王親自快馬加鞭趕來,奏報屬實。一時間行宮裡歡聲雷動。連著宮女、太監們平日裡備受內務府剋扣,這時也都跟著揚眉吐氣起來。

    只有恭王奕監。想想自己,又何嘗不是如此?現在肅順算是廢了,自己也就沒了用處,等回到京城,指不定這假太監還想什麼陰招對付自己呢。一邊提心吊膽。一邊又想自己跟肅順兩人爭鬥多年,處心積慮,到頭來卻成了替他人做嫁衣裳,一念至此,不禁兔死狐悲,強忍著沒讓眼淚掉下來。

    傷心歸傷心,該辦的事情卻不敢不辦。當即奉兩宮及小皇帝回京,同時飛馬報知京中留守,立刻動手清除肅黨!

    一行人興高采烈,兩頂大轎。皇后帶著小皇帝在前,懿妃在後,再加上護駕的隊伍,浩浩蕩蕩迤邐南行。未正一刻便到了德勝門外,文武百官在此接駕,報名磕頭。轎子便走得慢了。等進了德勝門,由鼓樓經過地安門,向東往南,由天安門入宮,換乘軟轎,到了歷朝太后所住的慈寧宮,已是薄暮時分了。皇后叫過蕭然道:「現在咱們該怎麼辦?」

    蕭然早有算計,不暇思索的道:「現在這局面。非得恭王才能壓得住,咱們還得靠著他。傳恭王來,讓他安排。」

    皇后當即吩咐人下去傳。不一時回來奏報,說恭王已經進宮。正在養心殿候駕。跟懿妃一齊趕過去,才一邁進門檻兒,就瞧著奕兒愣愣的出身,連請安都忘了。蕭然好意提醒他,輕輕咳嗽了一聲,誰知奕心裡正在琢磨地就是他,聽聲轉頭,一瞧見蕭然,猛一哆嗦,捧在手上的大帽子都嚇掉了。懿妃跟皇后都是一怔,對視了一眼,道:「六爺身子不豫?用不用叫傳太醫?」

    奕小毛病。」

    政變發動,到了現在這一步,所有的細節奕了。皇后跟懿妃只是問了一下明天該做什麼,召見那些臣工,到時說些什麼話,至於其他,一概由他來安排。這個時候他最擔心的,就是蕭然是否會急著報私仇,回起話來未免提心吊膽。偏趕上這天中午蕭然吃咸了,一個勁兒的咳嗽,每咳嗽一聲,奕都是極有眼色的人,自然瞧見了,心裡好生奇怪,嘴上卻不便說破。

    蕭然這時的意圖,還是要保著恭王的。這一點其實奕白,單憑兩宮太后,暫時還不足以控制時局,必須留下他這麼一個傀儡。要不是因為這個,只怕自己下場比肅六還要慘些呢!

    風水輪流轉,只是對於這個假太監來說,未免轉地太快了些……

    —

    現在著手要做的問題,就是如何順利接收政權。這要分成幾個大步,首先,是清除肅順的黨羽,這一步走起來要極為慎重。倘或搞株連,不分青紅皂白的一網打盡,牽扯到的官員只怕要成百上千,對於大清朝內憂外患的局勢來說,無疑就會造成雪崩一樣的滅頂之災。顧命八大臣垮台了,那些倚他們為靠山的人,本來就惶惶不可終日,逼得急了,只怕還要生出別的變故。

    所以現下要做的,就是把肅順地黨羽分開,諸如蘭輕卓一類的死黨,必須除去;但是平日裡只是觀風望色、趨利避害的那些人,暫時可以不動,以安民心。至於安插在皇宮裡的眼線,則必須全力清除,寧可錯殺,不可漏網!

    第二步,是對於駐紮在外的巡撫、督撫一類的封疆大吏,除了曾國藩已經不必顧慮,其他與肅順關係密切地,有四川總督駱秉章,兩廣總督勞崇光,湖廣總督官文,代理安徽巡撫彭玉麟,河南巡撫嚴樹霖,以及新近接了胡林翼遺缺的湖北巡撫李續宜。中樞變故,勢必引起這些人的猜疑,而一旦發動,或聯名上奏,或擱拒上諭,甚至是武力兵諫,那份量就可想而知了!

    曾國藩作為馬首,現在卻起到了中流砥柱的作用。這卻是奕最高明的一招好棋。有他坐鎮江南,起碼可以應一時之緩急。朝廷再下旨安撫,京城這邊,必須一切盡快,只要肅順、端華、載垣人頭落地,那麼一切也就好辦多了。

    第三,就是要組建新的軍機,這是政權是否能夠順利過度的最關鍵。奕這次政變造成的開缺,也由他來一手操辦,甄別人選。

    最後一步,就是要如何給肅順等人定罪,處斬並昭告天下。畢竟一個是骨重臣,兩個鐵帽子親王,不能說砍頭就砍頭,總要有個名目。奕從袖子裡取出一道奏本,揀著要緊的罪名逐條唸給兩宮太后聽,「一、假贊襄政務之名,諸事並不請旨,擅自主持,專擅朝政。兩宮皇太後面諭,亦敢違阻不行。二、御史董元醇條奏皇太后垂簾等事,擅改諭旨,且當面咆哮,目無君上。三、每言親王等不可召見,意存離間。四、肅順扈從梓宮回京,輒敢私帶眷屬隨行……」

    剛唸到這裡,蕭然在一旁猛一拍大腿,叫道:「啊呀!忘了大事!」奕「蕭總管……本王,本王忘了何事?」
你需要登入後才可以回覆 登入 | 註冊會員

本版積分規則

  • 17

    主題

  • 1222

    回文

  • 0

    粉絲

愛看小說也愛貼小說的胖和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