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歷史]地主少爺 作者︰黃休 (連載中)

Nineider 2009-2-12 21:44:27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03 40213
Nineider 發表於 2009-2-13 16:00
第一卷 紈褲生活 第四十章 疑是女同
    小休說幾句。如果能看到這一章的朋友,麻煩收藏一個。喜歡這本書你收藏,是對我最大的支持;不喜歡的,也收藏則個,留著自己心情不好的時候有地方發泄;至于看了沒感覺的,既然你都看了,點一下放入書架又何妨?拜托拜托!!!

    “嗯……人家好害怕嘛。”林景清房中,林妍嬌嫩的聲音傳來。

    “不用害怕。相信我,很快就好了!”王小嫣嬌滴滴的聲音溫柔地道。

    “可是人家是第一次啦。”林妍有點委屈地道。

    “你是第一次?”王小嫣的聲音有些驚訝。

    “真的是第一次嘛,所以才更害怕……”

    “別怕,第一次我輕一點,好嗎?乖了。”

    “可是會很痛的……”

    “會有一點點痛,可是我輕點,就不痛了。”

    “可是我還听說第一次會出血呢。”

    “會有一點點血,不過很快就沒有了,別害怕。”

    “我看還是算了吧……”林妍小聲地道。

    “別這樣呢,都快好了,不要放棄。”王小嫣輕聲安慰道。

    “可是……那我該怎麼辦嘛?”

    “不用緊張,就松就好。”

    “那你要輕點哦……”

    “好,小姐,我會輕點的,放輕松,我要來了哦。”

    “輕點輕點,啊……”林妍突然痛呼了一聲。

    “你們在干什麼?!”林景清破門而進,果見王小嫣正抱著王妍,姿態曖昧。

    “你們,唉……”林景清以手捂臉,悲痛之情不絕于長嘆聲中。

    誰知王小嫣與林妍兩人只是抬頭看了看林景清,王小嫣便又低頭下去將林妍的手指頭吸吮了一番。

    “小嫣,你!可惡!”林景清沖前一步,指著王小嫣說不出話來。

    “少爺,你怎麼啦,那麼大力踹門進來的?”王小嫣奇怪問道。

    “對啦,哥哥,你怎麼好像很生氣的樣子呢?”林妍也睜著一雙眼楮好奇問道。

    “你們,這是做什麼?”林景清看到王小嫣衣裳有些紊亂,露出的一絲肌膚讓人遐思無限,但他卻再也沒心思欣賞。

    “哥,我剛手指頭扎到刺了,你也不來疼小妍的。”林妍揚起剛王小嫣吸吮過的手指頭,從她懷里脫身出來,伸到林景清面前給他看。

    “啊,你們,不是……”這次輪到林景清驚愕了。

    “少爺,我剛是在幫小姐挑刺了。您是不是在當鋪遇到什麼不開心的事了?”王小嫣看見林景清的眼光在自己胸前飄忽了幾眼,低頭一眼,不禁一陣慌亂,連忙起身整理。

    林景清有些尷尬地道︰“你們,剛才是在挑刺啊,我還以為……”

    “哥哥,以為什麼啊?”林妍見林景清都沒關心她的手指頭,舉著個手指依舊伸到他面前,大聲問道。

    林景清汗馬上冒了出來,剛好看到林妍晶瑩潔白的手指,將她抱了過來看了,捏著她手指掩飾道︰“嗯,還好嘛,沒什麼大礙,告訴哥哥,怎麼弄傷的?”

    “是陪小嫣姐姐去花園玩不小心扎到的。”林妍見林景清終于關心起她來,得意地揚了揚手指,似乎那是她的戰利品一般。

    林景清見尷尬場面已經過去了,便跟林妍聊了會她上私塾的事,就讓她回去了。

    房間里只剩下他與王小嫣兩人。

    林景清沖她笑了笑,他剛才回到房間外面,听見了王小嫣兩人的聲音,便起意偷听了一會,沒想到越听越糊涂,也怪自己思想齷齪,直接就想到女同這方面去了……

    林景清心里慶幸,還好王小嫣不是,要不自己豈不是郁悶得想自殺。

    再看王小嫣,此時正乖巧地給林景清準備好熱水泡腳。林景清早已習慣了她的服侍,伸了個懶腰道︰“小嫣,我今天在當鋪累了,等下也幫我捶捶背吧。”

    王小嫣竊竊地笑了兩聲,道︰“少爺,我听說你在當鋪可是出了幾次丑哩。等下說給我听,好不好?”

    林景清臉一紅,心想這好事不出門,丑事倒傳得挺快的。知道王小嫣肯定在別人那里已經听過了,想听自己的不過就是想證實一下,順便讓自己解解悶,也不介意,干笑兩聲便坐在床上讓王小嫣把水端來。

    王小嫣端來熱水,俯身下去幫林景清洗著腳,邊洗邊說︰“少爺,听說您去了兩天當鋪,來當東西的人比以往多了一半哩,是不是真的?”

    “這個……”林景清咳了幾聲,臉色不自然地道︰“是有這麼回事的。”

    林景清不禁想起這兩天,自己在當鋪的一些笑話。

    首先一個是學暗語的問題。典當業在收當時常用一些行話和隱語,一是為內部管理方便,避免業務中出現不必要的糾紛;二是為便于當鋪員工相互配合,必要時殺價牟利,典當業的行話如︰“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十”說成“麼、按、搜、臊、路、料、俏、笨、繳、勺”;“不多”說成“報端”,“沒有”說成“木友”等。林景清剛去分得不是很清楚,第一次試著收當時听錯了林朝奉的暗示,結果給價高了,讓對方收了錢一溜煙跑了。

    另外一次,則是關于典當利率。《明律》規定︰“凡私放錢債及典當財物,每月取利並不得過三分,年月雖多,不過一本一利。違者笞四十,以余利計贓。重者坐贓論罪,止杖一百。”

    林景清對這個很是明了,但卻不知道上有政策,下有對策之說。剛好在林朝奉與王臨離開之際有個可憐的老婦人拿著一堆衣被過來,林景清便硬起心腸按照規定收當。

    誰知老婦人前腳剛走,林朝奉便進來看到了林景清收的這堆東西。一問之下,當著林景清的面把後面寫當票的伙計臭罵了一頓。王臨把他拉到一旁偷偷告誡他道︰“衣物死當,只作三分價,景清你給了一半,難怪林朝奉生氣,不過損失不多,你就當個教訓吧。”

    于是林景清第二天便再也不敢出頭做事了,只是留心觀察,努力踐行林銘說的三多︰多看,多听,多問,倒也沒再出什麼差錯。

    王小嫣听完,憋了一陣,拿著水出去倒了,林景清躺在床上還能听見她在外面偷偷笑出聲來。

    林景清臥在床上,王小嫣給他按著背,力量不輕不重地,按得林景清就快呻吟出來。

    “小嫣,你說,少爺是不是一個廢人?”林景清冷不丁地問道。

    王小嫣驚詫地停了下來,道︰“怎麼會呢?少爺在我心目中就是個英雄般的人物。”

    “繼續按,不要停……”林景清停了一會接著苦笑道︰“我哪里是什麼英雄,我簡直就是一愣青。”

    “愣青?”

    “就是傻瓜!傻瓜,你知道麼?”

    “少爺,你為什麼要這麼說呢?”

    “我跟父親談了一次才知道,原來自己什麼都不懂;去到當鋪做了幾次又發現,原來自己什麼都不會;如果不是父親大人一直留心著我,關照著我,恐怕我……”林景清說到這里有喪氣。

    “少爺,小嫣只知道,你在我心中是一等一的英雄,至于你為什麼會不懂,為什麼不會,小嫣沒來少爺這里之前還不是不會給少爺按摩,不會服侍少爺,甚至連規矩都不懂,可是呢,小嫣很快就學會這一切了。我想少爺比我聰明千百倍,想要學的東西肯定一下子就學會的,就怕少爺不願意去學!”王小嫣輕輕地說著,手上的力道卻沒見小,把林景清按得齜牙咧嘴的。

    “也許,你,啊,說得對吧,少爺不是學,嗯,不會,是,嗯,不想去學……”林景清似是自言自語地對自己說道。

    王小嫣沒有去打擾林景清,幫他再按了一陣便退下休息去了。

    林景清躺在床上,對著王小嫣離去的背影輕輕地說了聲謝謝。王小嫣沒听見,林景清捏了捏自己的拳頭,嘆息了一聲。

    “生于憂患,死于安逸這句話果然是百試百驗。想我前世出身淒涼,整日奔波就為了吃好穿暖。今世一來到此地,一旦過上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生活便忘記了奮斗為何物……難道自己是真是真當個紈褲少爺,一輩子都在別人的保護之下到死麼。而且,早晚有一天自己總要挑起林家的重擔的,如若自己還是這樣子嘻嘻哈哈過下去,怕是活不到林銘那個年齡了……”

    林景清睜著眼楮呆呆地看著房頂,直至沉沉睡去。他沒有發現,自己的雙拳緊握著的直到天亮。
Nineider 發表於 2009-2-13 16:00
第一卷 紈褲生活 第四十一章 看門老頭
    林景清起了個大早,他中午要返回府學,早上不用去當鋪,他的任務便是與林母聊聊天,再去見一下陳氏和一幫在私塾讀書的堂表兄弟。

    與林母聊了大約一個時辰的時間。在這期間,林母又提起了葉家小姐的事情。林景清也只好當作沒听見似的岔開話題,直到告退時,他才發現自己冷汗都冒了一層。

    看來,娘有點著急了呢。林景清心里暗揣,這確實是個不好的兆頭,得抓緊時間去見一見葉家小姐,要真迎進門來是個美女倒還好講,這感情是可以培養的,但相貌在這個時代可沒法整容……

    不過林景清也只是在腦中閃過這個想法,並沒有去多想,便來到了陳氏院子里。

    陳氏正與丫環聊著天,見著林景清進來,便讓丫環茶水侍候。兩人講了幾句,林景清知道陳氏現在大腹便便,再過兩月便要臨產,不宜勞神,于是便打算告退了。

    誰知珠簾後的陳氏卻出聲道︰“少爺看來有心事,能跟姨娘說說是怎麼回事嗎?”

    “這個……”林景清有些尷尬,但又不知道怎麼說出口。

    “少爺的事,我都听說過了。”珠簾後面悠悠地說了一句。

    林景清這個悔啊,當初自己就不應該興趣勃勃地去試驗一下當東西的滋味。

    “少爺很在乎別人的看法?”珠簾後的陳氏又給林景清拋出這麼一句。

    “我……”林景清頓時語塞。

    是啊,難道自己就真的那麼在乎別人的看法?不是打算好好活一次,輕松活一次麼?怎麼自己受別人一點打擊就有點頹廢不振,這樣,又如何活得輕松快活呢?

    “少爺,有句話我不知道當講不當講……”陳氏輕輕嘆氣道。

    “姨娘直講無妨。”林景清突然很想听听這個自己保持禮節性關系的姨娘對自己有什麼建議。

    “無他……少爺要注意身子才好,不要怪姨娘多嘴,你本生得這樣好的家族,又難得才華橫溢,體諒大度,也無需在意那些是非,人生苦短,希望少爺能夠好好把握,不枉此生……”

    “呵呵,姨娘說多了,言盡于此,姨娘累了,想休息一會。”

    林景清看見陳氏在丫環的扶持下慢慢躺了下去,呆呆站立一陣,知道她是想鼓勵自己吧,卻在話中听出了無限遺憾,像她這樣的女子,正值青春妙齡,得這樣一個歸宿,一生便也盡了.不知道說什麼好,林景清便告退出去。

    走向府學的路上,林景清一路想著事情,不知不覺就到了府學大門前。

    眼楮看著這個古樸莊嚴的大門,林景清的心頭涌上一絲復雜的感覺。

    來到這個時代,這個地方已經半年有多了,林景清還一直活在懵懵懂懂當中,不知道自己有什麼目標,有什麼方向,或者想選擇一個怎麼樣的生活方式。雖然表面看起來,他的生活是過得有滋有味,有聲有色,間或上街去客串一下正義俠客,再或者回家欺負一下丫環下人,包括陳風家的……為了王臨把兩個惡少趕跑;為了王小嫣又讓高利貸頭子低聲下氣丟了一次臉;上陳風家罵街,陳豪沒找他晦氣;把堂堂福州府同知的二兒子揍了一餐,還寫信戲弄了一番,梁賢還寫信說不要緊……這一切,自以為是自己才智過人,但最近與林銘的深談和當鋪的經歷都告訴他,別人不敢得罪他,只是因為林景清的父親是林銘。

    這樣推理,林景清與陳家兩個惡少,與梁天成又什麼區別呢?雖說這個世界上強權才是王道,實力才是根本,可是,這個實力歸根到底卻不是林景清自己的,別人供他,寵他,讓著他甚至巴結著他,都只是因為林景清的身後站著一尊菩薩。

    把菩薩拿開,就以林景清的三腳貓功夫,以他對這個世界的了解,可能他連阿鐵都不如許多!

    林景清現在很清楚地意識到了這一點,心里對林銘的敬意不由又多了一層。安排自己來府學,安排自己到當鋪,都有著他的深意。林銘是不想自己當一個紈褲子弟啊。

    當然,林景清對自己所做的事並不後悔,家世資源的使用也是一種資本,這是林銘跟他的談話內容之一。只是怎麼使用,使用過後的效果要達到怎麼樣的目的,林景清卻做得差太遠了。

    那麼自己以後要如何做,林景清心里大致有了一個計劃,科舉之路對于自己來說恐怕就太難了,但是府學里卻是結識人的好地方,林銘將他送進來的大部分用意也在于此。

    那麼就趁著幾年好好結識一些人吧,或者當不了官老爺,當個大老板也是很不錯的,至少,比前世好多了。

    林景清這樣子想,心情頓時開朗許多。深呼吸了一口氣,抬腳便走進府學。

    “喂,幫我去接點水。”看門老頭見到林景清進來,遞了個茶壺給他。

    林景清一怔,這才看清是先前遇到的正牌看門老頭。

    林景清這次才看清了老頭的真面目。

    他大約五十多歲,身板硬朗,不過臉上皺紋頗多,看起來顯老許多,只是一雙半眯著的眼楮看著林景清時隱隱約約射出一絲精光,竟有些讓人生畏。而他伸出的一只手卻不像一般窮苦人的滿是皮繭,倒像保養極好的士子。

    “你到底幫不幫我這個忙的?還以為自己真是舉人老爺呢”看門老頭見林景清盯著他看,有點不耐煩地道。

    林景清頓時大受打擊,心想這個老頭子一只腳都要踏進棺材里了,怎麼還這麼好精神,今天是怎麼了,好像火氣挺大的,他一邊想一邊拿過茶壺乖乖地倒水去了。

    “現在不是上課的時間,你這麼早過來做什麼?”看門老頭見到林景清將茶壺遞給他,倒是臉色好了點說道。

    “這個我閑來無事,便先過來了。”林景清心里很是疑惑,這個老頭堪稱最牛看門老頭了,講話牛逼得要命。

    “哼,敢情是在家里受了委屈,回來府學散心吧。”看門老頭徑自給自己倒了杯水,邊喝邊說道。

    林景清又是汗了一把。說道︰“大爺,我看你好像不是看門的,倒像府學里的訓導……”

    “你剛叫我什麼?”看門老頭停止了喝水,看著林景清道。

    “大……大爺,不大叔?啊不,大哥?哦大伯?啊閣下?兄台?那……老師!”林景清試探著連換了幾個稱呼,直到叫了一聲老師,看門老頭才沒把水杯給擲過來。

    “算你聰明!”老頭給陪著小心的林景清倒了杯水,道︰“年輕人,你是我在這里看得比較順眼的人。”

    “啊,老師,此話何解?”林景清雖然被人稱贊也很高興,但如果被一個身份未明的看門老頭說他對自己青眼有加,就未免太讓人感到眼前一片黑暗了。

    “你不像他們。”老頭手指一指明倫堂方向道︰“一個個眼高于頂,以為自己將來都是天子門生,出去便都是父母官,百姓眼中的大老爺,哪里又明白君輕民重的道理!”看門老頭說到這里,眼楮倏地睜開,透過窗口望向遠處,雙眼滿是落寞之色。

    林景清發現這個老頭果然不簡單。他正想開口多問幾句,老頭卻看著他道︰“有沒有酒,我最近喝水都快喝出病來了。”

    林景清搖了搖頭,正想答沒有。突然想起阿鐵上前帶來的一小壇酒,本來只是備不時之需的,老頭想喝,現在倒派上用場了。

    “我有的,現在就去拿。”說著林景清便馬上跑了回去。他的心里清楚,老頭心里一定有什麼故事藏著。

    林景清把酒提了回來,老頭一見,滿眼發光,剛才還在憂郁落寞之中,一看到酒好像看到了自己的親人般,滿臉親切之色,連道了幾聲好,接過酒壇便自倒出來飲了一大杯。

    一杯下肚,老頭更是整個人都精神起來。滿面春風的說道:“好小子,我知道你想听什麼,不過,那都是些陳年舊事,不值一提。如果你實在想听,有空再多陪陪我這個老不死的,說不定我會想講。現在麼,今朝有酒今朝醉,哪管明朝喝白水,哈哈……”說罷捧著個酒壇猛灌。

    林景清聳了聳肩,道了聲告辭便走了,留著老頭在那里聊發酒癮。

    林景清在府學里還是過得比較自在的。跟著好脾氣兼且有點奸詐的許老頭學之乎者也,又跟著李宗明一大幫志氣相投的同窗天天泡一塊,雖然還是七手八腳地裸奔著,但那也是他不想過早拖家帶口的原因。想想自己十八來歲就要被個小孩叫做爸爸,接受了十幾年的現代教育的他實在有點接受不來。再者萬一找回來的是個河東獅,那不說明,自己跟王小嫣玩曖昧的日子到頭了?

    當鋪那邊,有著王臨盡心竭力地幫著自己熟悉業務,林景清倒也沒什麼可愁的,認真跟著學就是。
Nineider 發表於 2009-2-13 16:01
第一卷 紈褲生活 第四十二章 收租(一)
    夏天不知不覺便已到來,知了開始忙碌的求愛,蜜蜂只與艷麗的鮮花共舞,一天剛剛開始,還只是太陽露出臉的時候,便也有了一絲炙熱的信號。

    閩縣的大榕樹在此時尤其青翠,春末夏初之際,大榕樹一邊瘋狂地滋長著葉子,一邊卻在落葉。茂盛的樹冠非常漂亮,讓人憐惜,樹干上垂下千萬條氣根,像初夏洗浴的少女垂下的長發,讓人浮想聯翩。陽光順著樹冠的細縫漏了下來灑滿一地,點點星星。

    林景清此時卻在當鋪里閑著無聊,這麼好的天,他卻要呆在這陰森森的當鋪里,實在讓人氣悶。

    正要思索著能不能出去走一陣時,卻听門外有人在喊︰“二 子,二 子,管家差我們收租去,府里人不夠,你跟著我去罷。”

    林景清一下從高椅上蹦了起來,對著王臨叫道︰“王兄,我們去看看。”

    王臨正在數著帳目,頭也不抬地道︰“少爺,收租一向由管家看著,我們去做什麼?”

    林景清摸了摸頭,道︰“這不無聊麼?你去不?”

    王臨往里頭探探頭,縮回來道︰“林朝奉在里頭,我們都去了他還不得罵我。”

    林景清撇撇嘴,無趣道︰“有甚麼要緊,當鋪最近一天都來不了兩樁物事,三個人坐在這里發呆作甚麼?我與他說去,我還未曾見識過收租呢。”

    林景清出去外面喊住了要去收租的家中伙計,又跑進去跟林朝奉懇求一陣,林朝奉這才勉強同意他一人出去,但規定黃昏前必回,否則便告訴掌櫃雲雲。

    林景清忙不迭地點頭答應,跟王臨說了聲,換了套簡便的青白色長衫便出門而去。

    隨身的兩人,一個是林府中跟隨管家做事的伙計,大概三十來歲,長了一對大板牙,旁人都叫他阿牙,因識得幾個大字,便也被管家派出去一個鄉村收地租;另外一人是當鋪的伙計,二 子,長得腰粗膀圓的,上了幾年私塾,一直在當鋪里做些雜活,府里人不夠,當鋪又閑著,便也差他一起去收租。

    去碼頭乘船的路上林景清便與阿牙聊起收租的事,這才知道,林家原來在福州有幾百頃土地,主要集中在二十三個鄉村,到了收租時候,也就是林府最忙之時。阿牙被委派過去的正是其中的一個鄉村,叫做五河村,因其村外有五條大小河得名。

    五河村離閩縣不過二十里路,走路也就兩個時辰不到,不過只要乘船便可直達該村,時間上還要快上不少,而且載糧也是方便。

    林景清幾人來到碼頭。此刻不過吃完早餐時間,碼頭上已經是一派繁忙景象。各種貨物不停地被伙計從船上卸載下來,又有打漁的船夫將河鮮就在船上買給了相熟的客戶,當地居民都擁來搶購蔬果,漁網里還在活蹦亂跳的魚也被拖進船艙準備運往市場,好一副生機勃勃的熱鬧景象。

    阿牙帶著林景清來到了林府收租的船只前面。阿牙生得老實細心,一直都沒什麼可驕傲的資本,這一次可是不同,走起路來都顯得趾高氣揚的,一個認識他的船伙計看到他,打趣的說︰“喲,今天看阿牙這是?天上掉美人還是金子啊?”阿牙假裝沒听到,心想你們不知道吧,我今天是帶著我家大少爺出來收租,哪個伙計能有少爺陪著去收租呢?

    接船的人听說是少爺親自出馬,不禁慌了神,走上前與阿牙嘀咕了兩句,阿牙听了臉色一變,轉身過來對著林景清請示道︰“少爺,那個,有點麻煩事,您看,您回去,讓我們去好嗎?”

    林景清好奇道︰“什麼麻煩事這麼緊張?”

    阿牙臉上露出不屑的表情︰“是一幫佃農,吵著要減租,我們老爺定下的租已然是全福州府最低的了,他們還敢滋事,欺負我們老爺一向寬和麼?”

    林景清剛才也了解到,林家的佃田雖然不算最多,但林銘一向對于佃農比較寬容,因此定下的佃租也是較低,佃農一向都感激得很,從來沒有听說過有鬧事的,今日這是怎麼了?

    林景清不等阿牙再次勸阻,跳上船只喊道︰“開船,目標,五河村。”此時的他,活脫脫就是一個熱血流氓。

    阿牙見自己勸阻不了,只好向二 子交待兩句,讓他回府喊人,便跳上了林景清乘坐的船只。

    出了福州,航行大概一個時辰,來到一處山清水綠之處,阿牙便喊了一聲“到了”,待船停穩,幾人便跳下了渡船,踏上陸地,林景清馬上感覺到了迎面撲來的清新空氣。

    沿著土路徒行,山底下是幾戶人家,農家田舍的樣子,幾間零落的茅草屋顯得格外樸實、真切。林景清不像阿牙幾人一副心事重重心火急燎的樣子,反倒是當作野外觀光來了。

    剛離村口不遠,林景清幾人便遠遠地望見了一群村民正聚集在村口,聲音喧鬧,似乎在爭吵著什麼。有些人甚至還提著木棍鋤頭什麼的激動地大聲說著什麼。

    阿牙看到陣勢,馬上緊張地向林景清道︰“少爺,您在這里等著,我先過去看看。”

    林景清看到前面群情激昂的樣子,心里思量︰這年代農民素質不怎麼樣,自己上去萬一在他們眼里成了黃世仁,一鋤頭給打趴那就冤了,好歹這輩子混了個有錢人家,不行,安全第一,阿牙,你們先上!

    林景清臉上笑容迷人,對著牙幾人好聲好氣道︰“既然我不方便上去,那你們注意一下,能調解就調解,有事就叫少爺一聲。”說罷讓阿牙幾人上前,自己則吊著個脖子遠遠張望。

    林景清看到阿牙幾人上前過去,與村民商量了好一陣,那些村民突然沸騰起來,阿牙幾人鎮不住,馬上就往回跑來。

    林景清的心突然揪了起來︰難道這真的是一群暴民?

    阿牙等人氣喘吁吁地跑了回來,後面的村民只是虛張聲勢一番,並沒有追趕上來,只是人群依然沒有散去,反而有人在那里更加激烈地爭吵著什麼。

    林景清心里稍稍將心放了下去,皺眉問阿牙︰“發生什麼事了?”

    阿牙喘氣說道︰“五河村的人不知道怎麼回事,說我們田租太高,如果不再降低,便不願意再種了。可是我們的田租明明便是最低的,我氣不過,便與他們理論幾番,誰知這群蠻漢完全不講理,便要將我們趕走,我見他們人多勢眾,又怕少爺擔心,便跑回來了。”

    林景清心里暗笑,這阿牙明明就是害怕,倒會挑好話說。不過他也並不計較這些,凝視著村民聚集的地方,問阿牙道︰“可是我看他們怎麼自己吵起來了,你可知道是怎麼回事?”

    阿牙點點頭,指著人群左邊,說道︰“少爺您看,左邊的為首的老漢,我們都叫他牛叔,還有他身邊的那十來個人,是少爺家二十年的佃農了,我剛上前去時,他們正在勸阻對方那幾十個年輕的佃農,不要被人騙了……”

    “騙了,什麼騙了?誰騙的?”林景清心里一動,敏感地問道。

    “少爺,這個我也不清楚,我剛上去還沒來得及問便被他們轟了出來了,這群蠻漢,老爺給了他們那麼多恩惠,怎麼還就恩將仇報,真是太不像話了,少爺,要不要叫人來教訓便他們一番?”

    林景清瞥了阿牙一眼︰“你敢上去嗎?”

    阿牙被他一瞪,尷尬地看了身邊幾個正在偷笑的伙計,只好不出聲了。

    “跟我上去,這件事我看不是空穴來風,必定是有人在後面煽風點火,你們提點神。”林景清思索一番,得出這個結論。看那些村民只是被人鼓動,貪每年可以多得幾斗米糧,並非存心與林家對抗,心里也便有了計較。

    阿牙幾人只好悻悻地跟著林景清回到了人群前面。
Nineider 發表於 2009-2-13 16:01
第一卷 紈褲生活 第四十三章 收租(二)
    “各位鄉親父老,叔伯公公。”林景清這番不知所謂的稱呼頓時讓群情激昂的佃農們安靜下來,不知道這個突然冒出的錦衣公子想說些什麼。

    “在下是林府大公子林景清,不知道各位叔伯為何在此爭吵呢?可否跟我說說,或者我能幫上忙也未定。”林景清一派休閑高貴的氣勢,他就是要讓他們明白,自己是可以作主的人,而且也並沒有高高在上。

    人群里有個人在里面輕聲叫道︰“也不知道從哪里冒出來的貴公子,能給咱們免租嗎?笑話!”

    耳尖的林景清眼光一掃,注視著那人道︰“你是什麼人?是這里的村民麼?”

    一旁的牛叔湊前來答道︰“他不是少爺家的佃農,是二伢家的小舅子,二伢病了,便叫他過來。”

    林景清哦了一聲,繼續看著那人道︰“你叫什麼名字?說說,為什麼要給你們免租?”

    誰知那人一听林景清問,往人群里縮了縮,林景清便也見不到他了。

    “耕地交租,天經地義。各位叔伯,敢問我林家收的租比其它家高麼?敢問誰家沒拖欠過地租,但我林家有逼著你賣兒賣女去還麼?”林景清厲聲叫道,冷峻目光掃視人群一周,看到大部分人的臉色露出尷尬臉色後,便把語氣放溫和道︰“我不知道各位叔伯是受誰蠱惑,如若我查出,必定將他送往官府重重懲治。我知道今年因為春雨少,田里莊稼有所影響,如果有哪位叔伯實在交不上地租的,我林景清在此答應,允許延交一年,至于地租是否過高,我回去後會與家父商量,再給各位叔伯一個答復。各位覺得如何?”林景清這番話在情在理,人群里響起了輕輕的商量之聲,看來大部分佃農都已經被他說服了。

    “有人說低三成的地租讓我們去當他家的佃農,三成的地租,比起林家好很多了。”人群中一個聲音高喊著。

    人群又是一陣騷動,少三成的地租,對于窮苦人家來說可不是一筆大數目。

    “剛才哪位說有少于林家三成地租的土地的,出來跟我講講。”林景清這下心里非常清楚,肯定有人在背後煽風點火。

    “不敢出來嗎?”林景清等了一陣,見沒有人出聲,不禁冷笑兩聲︰“這種只敢躲在後面煽動別人的人,大家敢相信嗎?少三成地租,哼哼,是哪家有這麼大的魅力?”

    他這話一出,躲在後頭的人終于露面了,從人群當中擠了出來。

    “說說,你叫什麼名字,是哪家老爺這麼大方。”林景清看著眼前這個二十七八歲,長得尖耳猴腮的青年調侃道,這青年正是剛才牛叔所說二伢子的小舅子。

    “我們是候官鄭家的,我叫候三,我家老爺說了,只要願意去候家當佃農的,一律減免三成地租。”侯三雖然有些懼怕林家,但一想起臨來之時管家的吩咐,膽色便也壯了不少。

    “哦,鄭家?”林景清有些驚訝,他印象中鄭家與林家關系還是挺不錯的啊,怎麼竟然敢挖林家的牆角。鄭家乃侯官縣第一世家,雖然比不上林家財大氣粗,但要是真想招人,只要降低地租,那些高地租的農民還不得有多少去多少?為什麼偏偏來找最低地租的林家的晦氣?

    林景清見到人群有些松動,不禁又是冷笑兩聲。

    “好,姑且相信你家老爺的話。那我問你,你家老爺有沒有跟你說過,三成地租能少多久?一年?三年?還是五年?”

    侯三頓時汗都出來了,他哪里是老爺親口跟他講的,完全就是管家交待的事情,至于能免多久,管家不說,他哪里敢問,現在林景清一追問,他又不敢信口開河,只好囁嚅著,不知如何作答。

    “我怕是少得了一年,後面三年便討回來了吧?”林景清頗為同情地看了他一眼,拱起手來對著一眾佃農大聲道︰“大家听見了!這侯三根本就是來到這里欺騙大家,鄭家又如何能給大家保證?我林家雖然不算首善之家,但也從未對各位叔伯做過不仁不義之事,各位叔伯怎麼就這麼容易輕信他人呢?還是听景清一言,往年該怎麼著就怎麼著,另外為了報謝大家多年來對林家的功勞,今天就我作主,每家減免三斗租糧,給大家多吃點加點力氣,種好田。各位叔伯覺得景清這樣子做合不合情理?”

    旁邊的牛叔見到還有一些人在猶豫,不禁生氣吼道︰“你們良心都讓狗吃了?侯三是什麼人你們又不是不知道。以前在村子那是偷雞摸狗的,難道幾個月不見就能轉了性子給大伙貼心肝地送來十斗米?”

    牛叔這一聲喝,對于剛剛還在猶豫不決的人無疑是當頭棒喝,一時紛紛醒悟過來,挨著個的就想去找侯三問個清楚。

    林景清心里明白,這些個佃農並非要與林家真過不去,只是目光短淺,想著每年能少交十斗米,不禁心里癢癢的,這才讓侯三的花言巧語鑽了空子,現在林景清一頓質問,立竿見影地起了效果,讓他們明白了天底下沒有免費午餐這個道理。而且林景清使用的是棒子加蘿卜的方法,對于只求溫飽的佃農來講,無疑是最有效的。

    再看侯三見到村民們眼神憤怒地都圍了上來,不禁慌了神喊道︰“不關我的事,是鄭管家叫我來的!”話剛出口便挨了一個粗壯中年村民的一耳光,那村民罵道︰“平日白吃白喝就算了,現在還回來騙我們?你姐夫忍得了你,我可忍不住,看我不教訓你這猴崽子!”說罷挽起衣袖便要痛打侯三。

    侯三挨了一巴掌正有點暈乎,看著眼前精壯中年掄起的拳頭,不禁叫了聲媽呀抱頭就跑。

    林景清哈哈大笑起來,指著侯三的背影喊道︰“侯三,跟你家老爺說聲,這事我林家記下了。”說罷一眾村民都笑了起來。

    此事一了,一眾村民也就按照阿牙的安排交納地租,都是大擔小擔地挑著糧食往林家帶來的船上送,林景清呆了一陣,覺得無聊,便與阿牙打了聲招呼,自顧自地在村子周圍走了起來。

    待林景清游玩歸來時,這個有幾百戶人家的村子已是炊煙四起。收完租的阿牙先讓幾個伙計劃船回去,知道林景清有意在這里來個農家樂的他便帶著自家少爺到了牛叔家中。

    牛叔早已做好了準備。灶台邊的台面上,土雞、土鴨、野豬、小魚、河蝦、山麂、蜆子、野菜等等讓人垂涎,牛叔很是熱情的在一旁給林景清介紹著他的拿手好菜。這里的飯菜可是純天然的食品,連酒都是年滿叔親自用甘甜的泉水釀造的青紅美酒。土雞土鴨的味美先是不說,就說那農家米飯,就能讓人回味上幾天。把香米洗好放入木桶里加糯米蒸,直教心情大好的林景清吃了三碗還欲罷不能。

    酒足飯飽之後,才發現牛叔家廚房外的草坪上還擺有五六個石磨等農用工具,林景清興致大起,拉著牛叔問這問那,知道了石磨的用途後,便拿了些米磨起米漿來,看著原本一顆顆的白米化成白水漿,林景清高興地讓牛叔將他磨好的米漿煮成鍋邊,拎了回家。
Nineider 發表於 2009-2-13 16:01
第一卷 紈褲生活 第四十四章 侯官鄭(一)
    林景清第二天便將鄭家低租招佃農的事告訴與林銘知道。

    林銘听完,微微驚訝了一下。

    “爹,您看是不是出面質問鄭家,讓他們收斂一下?”林景清很想見到他老子橫刀立馬的風采,因而很期盼地說道。

    誰知林銘卻不吃他這套,微微笑道︰“鄭家一向有心超越林家,不過鄭希復並非蠢人,此事我斷定不會是他指使做出來的,這樣吧,我修書一封,你替為父將其交給鄭希復,他是聰明人,自然知道怎麼做。”

    林銘說完這些,沉吟一陣把信寫好,又詢問了林景清的一些近況,最後有些隨意地問道︰“清兒,你也長大了,葉家小姐是不是……”

    林景清爆汗,立在一旁並不吭聲,林銘笑笑,也沒追問,便讓他拿著信走了。

    出了林銘書房,林景清捧著信便如捧著聖旨一般,拉了阿鐵便直奔侯官縣。

    閩縣、侯官縣兩縣共處一城,各有分管豁區,在城內以南大街為界路,街東屬閩縣,街西屬侯官縣。說起這兩個孿生縣城,倒是頗為有趣。兩縣共處一城,雖各有豁區,卻難免為一些小小的事故發生糾紛。例如閩縣衙役追捕人犯,而犯人卻逃到對街的侯官縣,閩縣的衙役就無能為力了,因而常給不法份子鑽了空子。還好福州府比較富庶,民風純樸,因此這種事倒只是偶然有之,反被當地居民當為笑談。

    事實上,林鄭兩家隔得不遠,也就幾條大街的事,林景清拉著阿鐵來到鄭家門外,他看了看鄭家比起林家建得氣派的大門,兩扇朱漆大門高大異常,門板中間有一對麒麟頭叼著地門環,大門兩側是精巧雕刻的麒麟含珠獸,高大威猛。林景清冷笑了一聲,看來這鄭希復就是土地主一個,論心機比林銘差多了,林家雖然是閩縣第一世家,但做事一向低調,哪像這鄭希復,修個大門都像個爆發戶似的。

    心里鄙夷鄭家一番,把自己氣勢提升上來之後,林景清告誡自己要冷靜,保持風度,將準備好的拜帖遞給門房,讓他送與鄭希復。

    過了一陣,便有一個管家模樣的人來到門前,滿面笑容地將林景清迎了進去。

    他知道林銘的用意並非要與鄭家交惡,只是警告一聲,因此臉上並沒有慍色。

    來到鄭家裝飾華麗的大廳,管家安排他先行等候,林景清一眼打量完大廳,心里再次鄙夷︰爆發戶啊……裝得像個海龍宮似的,有錢怎麼不去救濟窮人?看看我爹,每年都拿出一大筆銀子修路建橋的,這閩縣大部分的橋好像都是林家捐建的,鄭家,沒品!

    林景清心里雖然腹誹,但心里卻也有些忐忑,不知道等會鄭希復看到林銘寫給他的信時,會是怎麼樣的反應,萬一他發起 來,或者耍無賴不認,那自己豈不是自討無趣?

    就在林景清心里計較著的時候,鄭希復從側門走了出來。

    “我說今天怎麼就心情特別好呢,原來是林賢佷一早來我家做客來了。來來來,管家,馬上吩咐下去,去做一席好的,中午我要款待林賢佷。”他身旁的管家應了一聲,便自要去做準備。

    林景清站了起來,看清眼前這人長得高高瘦瘦,雖然上了年紀但是精神很好,雙目有神,只是笑容卻讓林景清覺得有些虛假。

    “鄭世伯好。此次景清過來,及是奉家父之命,將此書信交與鄭世伯,至于中午,景清就不打擾了,請管家留步。”

    “哪里的話,林賢佷過來,我要是不好好款待一番,會讓別人笑話的,再說林賢佷也難得過來一次。管家,就照我的吩咐去做。”鄭希復的語氣讓林景清不好拒絕,再者他也確實不想只當個送信的,借此機會多多了解一下鄭家也好,于是便同意下來。那管家見林景清點頭,便自走去安排了。

    林景清遂將林銘所寫之信交與了鄭希復。

    鄭希復看完,臉色陰晴不定轉了幾轉,旋即向偏門方向發火道︰“來人,叫管家來!”

    一個下人匆匆應了一聲去了。林景清沒有作聲,他倒想看看鄭希復會怎麼處理。

    過了不一陣,管家滿頭大汗地跑了過來。

    “管家,你看看此信,里面之事可是你所做的?”說罷,將手中信紙一扔,拋到了管家臉上。

    這個四十多歲的微胖管家很是惶恐地將信紙拿起來,剛看兩眼,臉色大變,馬上跪下向鄭希復磕頭嚎道︰“老爺,我冤枉啊,是侯三瞎了眼,我看家里佃農不夠,便叫他去找些閑散農戶,地租酌情少些也可以,招他們過來。誰知這侯三竟然去林老爺那里招人了,我,我,老爺明鑒啊……”說到後面滿是眼淚鼻涕地往臉上涂著。

    鄭希復大怒,一腳將他踢翻,臉色冷峻道︰“鄭林兩家世交數十年,你可知道這情誼之不易,更可知就是你們這些萬事不足,敗事有余的家伙,只會給我無故生非,給我滾!”說罷又是一腳飛去,踢在管家身上,讓他慘嚎一聲,卻是趴在地上呻吟著苦苦哀求,不肯離去。

    林景清看著不忍,出言勸阻道︰“世伯,我看就算了,既然只是下人無知,只要略作懲戒即可,不必大動肝火。”

    鄭希復踢了兩腳出氣之後,語氣中仍是怒氣未消︰“這幫廢物,平時就懂吃喝拉撒,看在他們多年苦勞的份上,時有出錯我也就原諒了,這次竟然去賢佷家中挑撥離間,實在令人心痛。”鄭希復一副痛心疾首的樣子,嘆了口氣道︰“這樣的事情我也不想看到,世伯我管教不嚴,明日便負荊請罪,上門向林兄致歉去。”

    林景清連忙寬慰道︰“世伯不必介懷,家父並沒有追究此事,只是讓景清至此向世伯稟告一聲,既然查清是下人所為,略為警告便算作罷,無須傷了和氣。”

    鄭希復听完點點頭,向著還趴在地上哀求著的管家冷哼道︰“既然林賢佷求情,便先饒過你這次,如果再有犯錯,定將你家法侍候!還不快快去給林賢佷準備酒宴?哼,不成器!”

    那管家如得大赦地應了幾聲,謝過鄭希復,又謝了林景清一番,這次捂著身子出門而去了,看來鄭希復那兩腳踢得不輕,一向養尊處優的管家走路都有些趄趔。

    待到管家離去,鄭希復便向林景清微笑道︰“賢佷,世伯還有些事要處理,你先在家里隨意走走,千萬不要客氣,待酒席準備完畢,世伯再與你詳談。有什麼需要的叫聲下人就是了。”說罷,見林景清同意,他便叫來一個下人陪著林景清,自己便匆匆入內而去了。
Nineider 發表於 2009-2-13 16:02
第一卷 紈褲生活 第四十五章 侯官鄭(二)
    林景清隨意地在鄭家花園里走著,旁邊亦步亦趨地跟著個鄭家家丁。

    閩縣林,侯官鄭,鄭家雖然與林家財勢相形見絀,但那府第相形之下,卻是鄭家顯得氣派非常。林府雖然佔地寬廣,但卻是典型的南方園林式院落;鄭家則不同,除了佔地不比林家少,風格卻是迥然不同,一些北方的建築特點倒是明顯得很,色彩鮮艷,大氣雄厚的設計,與林家的輕展靈巧截然不同。

    除開鄭家家眷住的院落之外,林景清把各個院落都逛了一遍,鄭家主院座南向北,復四合院布局,磚木結構,懸山式屋頂,抬梁式梁架,宏偉寬闊,“用什麼評價這個屋子才好呢?”林景清一邊逛一邊想,雖不像我家水榭曲廊,但這里的房屋也有小瓦筒瓦,鏤空窗門、飛檐翹角,走進後院,右立奇峰異石,左為假山水池,堂後植桂,大氣中也有小小精致,這里大概為夫人小姐們賞玩用,思量一會,有下人來傳開席,景清便跟了去。

    阿鐵回家去報信了,林景清在鄭家一人倒也頗感寂寞,跟著下人來到了鄭府飯廳。

    進到客廳。林景清見到偌大的飯桌兩邊站了一排丫環下人,桌子上擺滿了各種山珍海味,菜品極其豐盛、精細,看起來比起閩江閣的要好上不少,桌上的桂花尾梨膏,太極芋泥都是林景清喜歡的小點,鄭希復表面功夫還是做的頭頭是道,要讓林景清感覺賓至如歸。

    鄭希復見到林景清進來,哈哈笑道,站起來便給他引見幾位家室。

    “這位是內人,這位是我不成器的大兒子鄭成,你們小時候可是見過幾面的啊。”

    林景清這才注意到鄭成,見他與自己差不多身高,但比自己要單薄一些,相貌倒也算清秀,

    鄭希復夫妻坐定後便不大說話,倒是鄭家公子鄭成一直與林景清寒暄客套,說些過往的事兒。林景清一時搞不清鄭成為人,更不知道這些往事,也是順口打著哈哈。鄭成將林景清迎入酒席鄭希復下座坐下,將他自己安排在了林景清的另一側,而把林景清身邊的那個位子空著。林景清微微有些詫異,難道還有賓客未到嗎?

    就在幾人寒暄說笑之時,從客廳後面轉出了幾個丫環模樣的女子,這幾個丫環竟然長得也是十分地俊俏。不過從她們後面出來的一個女子,卻叫林景清目光一滯,心跳為之上一停。只見這女子不過十六七歲,瓜子臉,一雙丹鳳眼,眼角輕輕向斜上挑起,顧盼有神。雪白的肌膚,透明中韻著彩霞般的紅暈,身著石榴紅半透輕紗長裙,體態婀娜,碎步走來,腰肢輕擺,有如春風拂柳一般,頭上只斜插一只碧玉梅花簪。端的是美人胚子一個,讓林景清著實地洗了一下眼楮。

    鄭成站起身說道︰“林兄,我與你引見一下。這位是家妹,閨名鄭倩鈺。”

    鄭倩鈺微微一笑,向林景清盈盈道了個萬福︰“小妹見過林公子。”聲音清脆如銀鈴一般,讓林景清又洗了一下耳朵,抬頭看去,見她施禮完畢,鳳目微抬,眼光瞥來,顧盼還羞,讓人心曠神怡。

    林景清心中暗嘆︰想不到鄭希復居然還有這麼一位如國色天香般的美貌的女兒……不知道爹爹為什麼不與鄭家聯姻,將這個養眼女子娶回去,那可……

    林景清心里再次嘆了口氣,默然想道︰不知道自己的那位葉家小姐又是長得如何呢?只求有眼前鄭倩鈺的一半美貌也就好了。

    鄭倩鈺向鄭希復等人也道了個萬福,然後在林景清身邊坐下。

    林景清頓時渾身都不自在,這個傾城美女竟然坐在了自己身邊,聞到她身上淡淡如蘭花般的幽幽體香,林景清又是興奮又是緊張,幾乎有些手足無措了。

    林景清來到古代,除了王小嫣較為親近一些外,便幾乎跟女孩沒什麼接觸,有的都是丫環,但差不多都是沒滿十五歲的小妹妹,甚至還有不通世故的黃毛丫頭,比如自己那個小妹林妍。按理說鄭倩鈺與王小嫣也不過一樣年紀,但卻發育得頗為成熟,估計是營養極好的原因。而且渾身上下舉手投足之間無一不充滿風情,尤其是那雙勾人心魄的美眸,初一接觸,便讓人周身熱血沸騰。

    林景清有些慚愧,自己就這點定力,要給林銘知道了,還不將自己教訓一頓?不過,美人在側,要坐懷不亂,卻也不是少年人就能控制的。想必這種正常的生理反應,嗯,就是正常的。林景清想到這里,也便心安理得地偷偷嗅了幾口香氣,沒想到心里剛才的砰砰亂跳,反倒慢慢平靜了下來。

    鄭倩鈺鳳眼向林景清瞟了過來,掩嘴輕笑,似乎對林景清剛才的反應並不驚訝,但對于他馬上便是神色自如,卻也不禁多了一分訝然。

    酒宴開始,推杯換盞喝了一會,林景清在鄭成的勸酒之下,話開始多起來了。和鄭倩鈺沒話找話︰“倩鈺妹妹,你平日里都喜歡干點什麼呢?”

    鄭倩鈺羞答答說道︰“小妹平日里在家做些女工。陪娘說說話,偶爾也練下琴棋書畫。”

    林景清一听來了興趣,這琴棋書畫他都不敢接腔,不過這寫詩麼,他也不算精通,但好歹背過明清許多名家的詩,存心在美人面前露一手,便問道︰“原來倩鈺妹妹擅長作詩?不知為兄有沒有耳福欣賞一下妹妹詩情呢?”他舌頭一打卷,為兄都叫出來了

    “景清哥哥過獎了,小妹閑暇之余,隨意吟出,怎能入哥哥方家法眼呢。”鄭倩鈺也是乖巧,見到林景清套近乎,並不介意,也是一聲聲哥哥地叫,讓林景清身體都酥麻了。

    “呵呵呵,妹妹可別見笑,我雖然也算一介書生,便說起吟詩作對也只不過是自娛自樂,不登大雅之堂,算什麼方家啊。”

    鄭成在一旁搭腔說道︰“妹子,既然景清兄諳于此道,你何不趁此機會,向景清兄討教一番。”

    鄭希付剛才一直沒有說話,這時方才插嘴說道︰“賢佷不必客氣,听說賢佷在府學已然學習一陣了,想必造詣不淺,不如就作與小女一起,各作一詩,何如?”

    鄭倩鈺听言,倒很大方︰“既然爹爹如此謬贊,那小妹就獻丑了,請景清哥哥多多指教。”

    林景清正中下懷,風度翩翩地說道︰“既然如此,景清從命就是。有請倩鈺妹妹先作一首。”

    “小妹遵命!”鄭倩鈺款款起身,道了一聲告罪,將袖子半挽,露出一截雪白如玉的小手,縴細的手腕上一支白玉手鐲珠圓玉潤,更透出倩鈺肌膚的晶瑩剔透,讓林景清不自覺地咽了下口水。

    僕人們搬來了一個長條案桌,鋪好了紙筆。鄭倩鈺輕飲了一杯小酒,走到案桌前,提起毛筆蘸好墨,微微沉吟,寫了起來。林景清和鄭成等人也走在一旁,定楮觀看。

    鄭倩鈺提筆而成︰“梅雨初晴出遠山,淡煙如畫水長聞。蘭舟昨日橫塘去,載得春光獨自還。”字體娟秀,令人驚喜。

    林景清大聲地吟誦出來,撫掌而道︰“小妹寫的好詩,自適閑逸,孤高出塵,讓人讀完不免多飲三杯啊。”林景清心里明白,此詩乃是鄭倩鈺有感而發,說的是自己深居閨中,免不了產生寂寞感傷情緒,含蓄地寄托出“獨自”的情懷。此詩在酒席作出,頗有深意,讓林景清不禁心中遐思一番。

    鄭倩鈺待他念完,展顏一笑,道︰“小妹獻丑了。”

    林景清微微笑道︰“那輪到為兄了,作得不好,希望大家不要見怪。”說罷舉筆從容寫下︰春來仙界外,立雪一枝花。羞閉苞猶小,笑開香益奢。近憐人影瘦,遙恨夢魂遮。屬意惟清淡,焉隨俗競華!

    寫完瀟灑地將筆放入筆架,待鄭成將其念出。

    鄭成摸著下巴一副專家樣子,連連點頭贊道︰“真好!這字,這詩,這講情,這意境,真好~!”又搖頭晃腦地念了一遍,贊不絕口,連稱好詩。林景清暗自好笑,看來這鄭成不是學習的料,估計他也不知道到底好在哪里,只能泛泛說說這些,別的也說不出來。

    鄭倩鈺細細品味一番,看向林景清的眼神也多了一層色彩。微微欠款道︰“哥哥高才,小妹自嘆不如。”

    林景清擺擺手,謙虛幾句,心中卻是洋洋得意。

    “如若哥哥不介意,小妹想要這份墨寶,不知道哥哥可否贈與小妹?”

    林景清哪里會介意,當即微笑︰“倩鈺妹妹既然喜歡,哥哥就將這首詩獻給小妹。”

    鄭倩鈺喜道︰“真的?太好了,謝謝景清哥哥……”說罷又是盈盈一欠身謝過林景清。

    鄭成吩咐僕人馬上將紙張拿去裝裱。眾人重新落座,酒宴繼續。林景清心里高興,直喝到頗有三分酒意這才告辭回林府。
Nineider 發表於 2009-2-13 16:02
第一卷 紈褲生活 第四十六章 葉家小姐(一)
    “爹,您說這鄭希復的話是真的嗎?”林銘書房中,林景清正與林銘講著話。

    “清兒,人言無所謂真假,惟有信與不信。鄭家的事就到此為止吧,我會叫人留意的。”林銘听清了他將今天之事講述一遍之後,便揮手讓林景清出去。

    林景清正想走,突然想起一事,有些扭捏地對林銘問道︰“爹,鄭家小姐鄭倩鈺您見過嗎?”

    林銘思索一番,道︰“倒是少見的很,上次一面已是兩年之前,怎麼,清兒今天見著她了?”

    林景清點點頭,欲言又止。

    “你我父子,有話但說。”林銘似乎猜透了林景清的心理,微笑而道。

    林景清臉紅了一下︰“爹,我想問,葉家小姐有她漂亮麼?”

    林銘一怔,隨即臉色一沉︰“胡鬧!自古紅顏多禍水,爹要給林家找的兒媳婦是知書識禮,持家有方便可,美貌只會惹來禍事,你切實記住!”

    林景清沒想到自己這麼一問惹來林銘一頓教訓,只好悻悻點頭而去,心中卻是失望,看來這葉家小姐怕是沒有鄭倩鈺的美貌了。不過,既然爹給自己定下的是賢惠之妻的標準,再者自己的母親與林銘的二房陳氏相貌都不差,應該至少維持在中上水平。林景清這樣一想,心情又愉悅不少,這世間要像鄭倩鈺一般美麗的女子,恐怕整個福州府也找不出第二個啊。

    第二天一早,林景清便興沖沖地叫上阿鐵,兩人勁裝打扮出門,讓王小嫣驚愕了一陣,以為林景清又要去打抱不平,找些流氓地痞的晦氣了。前陣子他這種事可真做得不少。

    這次,林景清沒有跟王小嫣多作解釋,而是笑著說回來再跟她講,便與阿鐵出門而出了。

    “少爺,真的要去麼?要是讓人撞見了,那可是敗壞家聲的事啊。”阿鐵一邊走一邊擔心地說道。

    “不打緊,只要我們小心點,不被人看見不就行了?”林景清滿不在乎地道,其實他的心里也很忐忑,但他昨晚失眠了一個晚上,終究還是決定下來要去一探究竟。

    葉家小姐,我來了。林景清在心里給自己打氣道。他昨晚做了一晚的惡夢,夢見自己的妻子長得就是鄭倩鈺般,又是溫柔大方,又是體貼入微的;但轉眼又換成了駱駝祥子里的那個虎妞,又是暴牙,又是潑辣,讓自己惡心得立馬醒了過來。也因此,他便做了今天這個決定︰偷偷去看葉家小姐一眼,至少也要揭開她的廬山真面目,免得誤了自己終身幸福;俗話說得好,這感情可以培養,性格可以塑造,但相貌在500年前,那可只能是純天然,原生態的啊。

    想到此處,林景清更是心急如焚,恨不得現在就飛到葉家一窺葉家小姐。

    阿鐵卻是擔心,自己這個少爺是越來越膽大了,竟想偷偷跑到未婚妻的家里,這未免太過驚世駭俗了。

    不過擔心歸擔心,他知道林景清決心一下,那也是八頭牛都拉不回來的。只好到時見機行事,不讓少爺出事就是。

    葉家也是閩縣大戶人家,只是住的地方離林府頗遠,林景清與阿鐵快走了小半個時辰這才來到葉府圍牆外。

    這圍牆只有一米多高,林景清順著圍牆兩人來到一處偏僻角落,看看四周沒人,林景清便踩著阿鐵的肩膀,爬上了圍牆,探頭往里看去。

    看來選對了地方,這是葉府花園所在之處,四周都是樹木花草,靜悄悄的並無人經過。

    林景清打了個手勢,便輕輕躍下圍牆,觀察了一番,發現確實無人,轉頭去看阿鐵,他已然趴在圍上替林景清把風。

    林景清向他豎起了大拇指,轉身尋到一條小徑,鑽了進去。

    看來這葉府甚是寬敞,一個後花園足有兩個籃球場那麼大,園中各種花草清香撲鼻,競相開放,頗為恬靜幽雅。

    走了一刻鐘之久,方見到前面一個亭子,林景清偷偷閃入亭中,當下大吸一口氣,體會著這難得的清閑。

    正在陶醉之刻,突然听到一聲嬌詫︰“何方狂徒,膽敢私自闖入葉府!”

    林景清一慌,隨即平靜下來。定楮看去,卻見前面小亭旁邊不知何時出現了一個美麗少女。只見她只有十五上下,面如凝脂,眼如點漆,頭作雙飛燕髻,插碧璽翠花簪,身材修長,穿一件蔥綠地妝花紗蟒裙長裙,秀美恬靜之外卻多了一種豐滿,手中正擺弄著一束鮮花,林景清當下腦筋開動,想了個借口道︰“小生,嗯小生,蒙你家少爺相邀,久侯無人便徑直進來了,望小姐原諒小生冒失之罪!”

    但沒想到那個少女卻笑了起來,明眸皓齒的美麗臉龐,一時之間讓林景清神情為之一滯。

    那少女見林景清有些失禮,神情一斂嬌喝道︰“葉家哪來的少爺?!你倒老實說來,怎麼闖進這花園的!”說罷還偷偷地詰笑,倒弄得林景清有點不知所措了︰“這葉家竟然沒有少爺?難怪葉家對這門親事這麼看重了,說不定自己以後還要繼承葉家事業呢!”

    林景清不知如何回答,看那人得意處,越發地風姿綽約,那種女人的柔媚之態仿佛園中竟放的牡丹,竟有種說不出的美,頓時又看得呆了。心里暗道︰如果這是葉家小姐,那麼娶過來倒也不冤枉自己了。

    那人見林景清如此盯著自己,不禁臉也紅了︰“你可當心點,本小姐可沒請你過來,當心有人到來,把你趕出去了才好。”

    林景清見她口里雖然說要趕走自己,但卻對自己絲毫不懼,心中存了調侃之意說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小姐原本如此漂亮,小生情不自禁之下瞄上兩眼卻是不能自己!何況小生並無歹意,小姐請勿須作他想!”

    “說些什麼亂七八糟的話!”那少女口上說著,臉上的笑意卻暴露了她的歡喜。

    隔了一會,她突然又想起來道︰“跟你說小半天話,還沒問你,你到底是何人來著?再不交待本小姐叫人攆你走了。”

    林景清見她長得美麗大方,說話也甚是有趣,越發覺其可愛,有心逗逗她,卻怕她當真把自己攆走誤了正事,隨即強忍不發。口里告罪問道︰“小生唐突,敢問小姐芳名?”

    那少女臉上笑意更濃,正想說話,卻听前方有人道︰“梅姐姐,有客人來了嗎?”

    那少女趕緊過去,稟道︰“怡妹妹,你怎麼過來了?這里生冷,你身體不好,還是在房間多休息的好。”

    林景清一听兩人對話,頓時著緊起來。怡妹妹難道就是他的未婚妻葉怡?

    此時涼亭周圍樹木重重,林景清放眼看去,只見兩個窈窕身影若隱若現。便悄悄走了上去,誰知還沒走前,另一個身影在一個丫環模樣的攙扶之下便咳嗽著往內走去,只留下讓人遐思的背影。林景清剛想追上去,先前那少女卻急急走了回來,阻住了林景清。

    林景清心里著急,但也不好表現太過,道︰“原來你是梅小姐啊,剛才那人可是葉小姐嗎?”

    “我的閨名也是你叫得的?”梅小姐駁了林景清一回,眉頭微蹙,道︰“念你彬彬有禮的份上,你速速退去,免得我叫人轟你出府。”

    “我不走,梅小姐,小生想見葉小姐一面。”

    “你要見怡妹妹?你是……”梅小姐眼中光芒閃動,似乎有些明白,但卻不能確定。

    “梅小姐,小生正是葉小姐的未婚夫林景清,我想請求你讓我見她一面。”看來梅小姐已然懷疑他的身份,林景清只好坦白交待。

    “啊,你就是!”那少女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看著林景清,眼光復雜不定。

    林景清著急道︰“你剛才說葉家小姐有病在身,是什麼病?”

    梅小姐猶豫一陣,不復剛才的伶牙俐齒,期期艾艾道︰“是,是偶感風寒……”

    “真的是偶感風寒?”林景清雙眉緊蹙,腦海中回想起剛才葉家小姐走時的背影,不禁疑惑地盯著梅小姐道。

    “真的。”梅小姐眼神閃爍不定。

    林景清嘆氣︰“敢情梅妹妹不敢告訴我真相麼?”

    梅小姐畢竟只是豆蔻少女,只是性情活潑,沒有一般少女過份矜持而已,要說到心機,卻是沒有的。知道了林景清的身份之後,又被他言語一乍,頓時慌了神,眼楮含淚道︰“怡妹妹從小體弱,一直都抱病在身,因此身子極弱,最近更是連走路都要人攙扶,郎中說她……”

    林景清不禁著緊問道︰“說她怎麼了?”

    梅小姐表情復雜地看了林景清一眼,掩面哭泣而去,倒讓林景清不知如何是好。

    呆呆站立許久,林景清這才悵然若失地爬牆回去。而阿鐵見到他一別失魂落魄的樣子,以為是他見到葉家小姐相貌後大失所望,因此也不敢多問,只是低頭跟著林景清後面一起回到了林府。
Nineider 發表於 2009-2-13 16:02
第一卷 紈褲生活 第四十七章 葉家小姐(二)
    “此事,我會過問葉家,清兒,你不必介懷。如若葉家女兒確實罹病在身,不宜嫁入林府,爹也不會誤你終身。”林銘沉吟一番,接著說道︰“我明天即派人過去打探,想必葉明貴也不敢欺我。清兒你自可放心。”

    林景清肅立一旁,他凝重地點了點頭,心里卻是一陣惆悵。

    葉家小姐,那樹林中漸離漸去,孤獨而縴瘦的倩影,定格在他的腦海里,久久不能散去。

    “爹,我可以,去見見她麼?”林景清咬咬嘴唇,內心似乎在掙扎著。

    “誰?”林銘一下沒反應過來,旋即駁回答︰“不行,你若去,屆時豈不是無一點回旋之地。”

    “可是爹,孩兒不能做出背信之事,就算葉怡將久不于人世,我,總得見見她,知道她是怎麼樣的一個人……爹,孩兒求您了。”林景清心里一陣搐動,那淡淡的身影仿佛又出現在眼前一般。

    “清兒……”林銘嘆了口氣,道︰“你有這份心,爹很開心。但葉林兩家聯姻,卻是早早已定之事,葉家只有一個女兒,如若葉家無後,這門婚姻便也……你容爹細想,再者葉家小姐究竟身體如何,也是未知之事,清兒不必太過擔憂。”

    林銘話已至此,林景清也不好過份要求,只好緩緩退下。

    ……

    “小嫣,你明天和郎中一起過去,幫我看看怡小姐,把這個拿給她。”林景清臉上有一絲淡淡的憂愁,將一個信封遞給了王小嫣。

    “少爺,這是……”王小嫣面有不忍,這幾天少爺回來之後便是無精打采的樣子,著實令她擔心。

    “我寫的一首小詩,希望她能夠快點好起來。”林景清由于睡不得好的原因,面色有些憔悴。

    “少爺……”王小嫣低低喊了一聲,眼眶里蓄滿了淚水。

    林景清一怔,隨即略顯蒼白的臉上露出一絲微笑道︰“小嫣,少爺如此對她,你是不是不高興?”

    “不!”王小嫣輕輕地搖了搖頭︰“少爺對待怡小姐如此,小嫣很開心……只是小嫣不知道如果小嫣也是如此狀況,少爺會不會也這樣憂心……”

    林景清听言,笑了一笑,輕輕地把王小嫣蠻腰摟住,嗅著她身上的芬芳體香,道︰“傻瓜,小嫣對于少爺來講,當然更重要。只是,怡小姐怎麼說也是我未過門的妻子,我擔心她,也是情理所在。”林景清這樣說著,腦海中又閃出了葉怡縴瘦的身影。

    “少爺,你真好。”王小嫣仰望著他的臉龐,心中彌漫著幸福的味道。

    林景清抱緊了王小嫣,他的心里突然充滿了憂傷。

    他不敢想像這個未過門的妻子究竟是怎麼樣的一個人。他的本意是只想見見她的樣貌,卻沒想到遇到了這麼一個悲劇……但願她吉人天相才好,林景清在心里默默地祈禱著,今生前世,自己就這麼一個名義上的妻子,即使長得丑點,自己也就將就了……

    幾天之後,就在林景清忐忑不安焦慮不已之時,消息傳來︰葉怡身體不行了,她長年抱病,最近又受了風寒,長咳不止,郎中也是束手無策。

    林景清有些懵了,走路就像踩在雲朵上的,飄著步子去找林銘。

    “爹,我想去見葉怡一面。”

    “清兒……這種晦氣的事,你還是不要去為好。”

    “爹,我必須去一趟!”

    “……”

    葉府客廳內。

    “小佷今日至此,乃是想見怡小姐一面,懇求伯父母成全。”身著一襲白衣的林景清看著眼眶浮腫的葉家雙老,一陣若有若無的傷愁頓時籠上心頭。

    “景清,你大可不必觸這個晦氣的……”葉明貴輕輕地嘆了口氣︰“小女雖許與你為妻,但還沒過門,如今……”葉老爺神色暗淡的說道,眉頭上只是一片遺恨。

    林景清搖搖頭,阻止了葉明貴繼續說下去。

    “伯父,我想,我有理由來探訪怡小姐。佷兒,再次懇求您了。”

    葉明貴夫婦相視一眼,感激地看了看林景清,葉明貴揮揮手讓一個丫環帶著林景清走入內室。

    葉怡的房間精美雅致,一點都不像是個長年臥床不起的女子房間。林景清去到的時候,里面也是寬敞明亮,並無一絲陰暗沉悶之感,家具都是精致的紫檀木制成,上面雕刻著牡丹和梅花,房間小廳的桌上擺放著一束剛剛盛開的芍藥,紅色的芍藥正開的艷麗,它們新鮮熱烈的生命,時不時散發的芬芳氣息,與這個房間主人的命運確是大相徑庭了。房間的窗戶上還掛著珠簾風鈴,微風拂過,便是一陣清脆悅耳之聲。只有空氣中彌漫的淡淡的藥草味告訴他人,這房間里住的是一個病人。

    林景清輕輕走了進去,里面正有一個丫環在侍候著,看到有一個男子進來,不禁吃驚了一下,後面的丫環給她打了個眼色,兩人便對著林景清行了一禮,悄悄離去。

    葉怡正在沉睡之中,林景清來到床邊,輕輕地拉過矮凳坐了下去。

    這是他第一次如此近距離的看著這個自己的未婚妻,上一次樹林里的驚鴻一瞥,葉怡留給自己的只是一個秀麗的背影,這一次,林景清終于看清了她的臉龐。

    葉怡側睡于床上,身上搭著一條薄被,凸現的身材縴秀婀娜。他的視線往上移動,停留在她那秀麗如同山水的俏臉上。這是一張清瘦的臉龐,並未施有脂粉,晶瑩白嫩的肌膚帶著淡淡的紅暈,仿佛剛剛出浴之後一般,只是里面透出一種病人特有的蒼白感讓人心傷。但她那如同流瀑似的黑發光可鑒人,緊閉的雙眸也可讓人想像到她的眼楮必如同黑夜里最明亮的星星一樣燦爛。

    若論容貌氣質,葉怡雖然美麗,卻還常見,但是最難得的那一種淡然卓越的氣質,縱使她不過十五六歲,卻也透露出一絲飄緲。她睡著的樣子實在像一朱熟睡的水仙,冰清玉潔,超塵脫俗,讓人憐愛。

    林景清呆看良久,葉怡卻在此時睜開了眼楮。

    “咦,你是?”葉怡有些著驚地往里靠了靠,拉緊了被子。

    “別緊張。”林景清給了她一個溫和的微笑︰“我是林景清,你的,嗯,未來相公。”

    “林……啊,是……”葉怡顯然大吃一驚,想叫他,但又想不出有什麼合適的稱呼。

    “你叫我景清就可以了。或者景清哥哥,那我更加願意。”林景清打趣說道。

    葉怡听言,臉上綻放笑容,吃力地想坐起來,林景清趕緊將她扶了起來。葉怡甫一接觸到他的男子氣息,臉上閃過一絲紅暈,但又不知如何拒絕,只好任由他將自己扶起,再輕輕裹上被子。

    “我,我到這里來,是想陪陪你。”林景清坐在床邊,看著葉怡鋪滿紅霞的臉,突然一下被抽走了勇氣,兩人沉默半天這才憋出這句話來。

    “謝謝……”葉怡第一次面對陌生男子,即使這個是她的未來丈夫,卻也不知所措。

    兩人正在尷尬之際,房門卻被打開,一個女孩闖了進來。

    那女孩看到有陌生男子在房間,不禁驚叫一下,轉身便往回走,但身子突然又硬生生定住,咦了一句,轉身過來。

    “梅小姐好。”林景清站了起來,彬彬有禮地打招呼。

    “你怎麼到這里來了?”這女子正是梅小姐,葉怡的堂妹葉梅。

    “小生已稟過伯父母,二老已同意我時常過來探望怡小姐。”林景清賣了個乖,事實上葉明貴並沒有答應他可以以後都過來探望葉怡,但此時表示心意卻是再好不過。

    果然,葉怡听得林景清會時常過來探望她,臉上又是一陣紅霞飛過。而葉梅則咯咯笑了幾聲,曖昧地看了兩人一眼,讓林景清也不禁有些不好意思,有意辯解但恐越辯越講不清,只好轉換話題,與葉怡聊起各種趣事來。

    而葉怡可能由于長年臥病在床的緣故,對于林景清所講的外面之事極為好奇,葉梅雖然活潑,但比起葉怡來,見識同樣不多。听到林景清斗智斗勇的英勇事跡,臉上都是一片向往崇拜之情。直到天色已晚,這才依依不舍讓他離去。

    接下來的兩個多月里,林景清只要一有空,便往葉府里跑。下人里面雖然出現了不少閑言閑語,他也當作沒听見,只是內心的憂悒卻是與日俱增,因為,葉怡的身體越來越差了。而林母對于兒子的這種行為,也沒有任何不滿,反而懲罰了幾個沒事在那里咬耳朵的下人,讓林景清心里又是一陣感激。

    至于葉家二老,林景清的到來讓他們的女兒不至于孤苦伶仃,也了了葉怡的一樁心事,因此更是裝作閉目不見,任由兩人來往。

    但兩人的關系卻不像外界所傳那樣,種種私會之情。在林景清的眼中,葉怡就像他的親人一般,幾個月的相處,所孳生出來的不是愛情,而是一種類似于紅顏知已的友情,一種超越愛情所在的情誼。葉怡對于林景清的依賴,其間微妙之情意,不足為外人道。

    在林景清的心中,葉怡羞澀卻又大方,天真卻非無知,雖非自己夢想中的妻子形象,卻也差不了多遠。兩人發乎于情,止于友禮,但是那一份情誼都已深植心中。

    又是一天艷陽高照,這天葉怡的身體好了些,想出去走走,便差人叫了林景清一起賞園,只是白天溫度頗高,天氣炎熱,等到了傍晚,趁太陽還沒下山,空氣中還彌漫著一些溫熱,葉怡今天特地打扮了一番,穿著一件桃紅色月華裙,裙幅共有十幅,腰間每褶各用一色,輕描淡繪,風動色如月華,頭梳流行的牡丹髻,插了一支點翠卷荷簪,耳帶琺瑯彩瑪瑙銀耳環,手帶玻璃飄花手鐲。邁著輕盈的蓮花步,慢慢悠悠的走進了園中的小亭中,園中除了普通的花草樹木,還有一些文竹,半枝蓮的盆宅,有幾種名貴的蘭花,小亭周圍擺了一圈的潔白的水仙,正含苞待放的散發幽香。由于是春末夏初,芍藥花還沒凋謝,白色的如桂月般皎潔,紅色的艷陽如火,仿佛在祭奠春天的燦爛。

    林景清來到庭院,看到葉怡一個人坐在石凳上,手里拿著一朵芍藥,盯著出了神,他便悄悄的摘了一朵紅色的芍藥,走過葉怡的身邊,輕輕的帶在她的發髻上,葉怡這才緩過神來,凝聲說︰“林哥哥,你來了。”

    景清笑笑說︰“我奇怪你今天怎麼那麼有興致找我來呢?”

    葉怡抿嘴笑笑說︰“今天天氣很好,花開的很美。”

    “花每天都開的挺美的,但是怎麼能有怡妹妹漂亮呢!”景清想逗葉怡笑笑,其實她笑起來很好看。

    “呵呵,哥哥見笑了,妹妹知道自己的,怎麼會美呢,只怕受不起哥哥的贊美之詞。”

    “怡妹妹哪里話,你的相貌,嗯,就像這朵紅芍藥一樣鮮艷可人,唐代詩人元稹曾有寫的《紅芍藥》︰‘芍藥綻紅綃,巴籬織青瑣。繁絲蹙全蕊,高焰當爐火。剪刻彤雲光,開張赤霞裹。煙輕琉璃葉,風亞珊瑚朵。受露色低迷,向人妖娜娜。酡顏醉後並,小女妝成坐。艷艷錦不如,賞凡期在我。采之諒多思,幽贈何由果?這首詩寫的不就是怡妹妹你嗎?”

    葉怡淡淡的笑了一下︰“只怕妹妹我,只是愁花病柳,既然哥哥贈我一首,我也贈哥哥一首《芍藥》。”言罷便輕聲的吟起來︰“羽落金池如訴弦,暮林黯橫似秋煙。胭脂點玉玲瓏雨,墨蘊蓮台遲粉眠。紫艷飛霜凌暖笑,浴情冰青自幽憐。翠當共往此常住,清與相隨省他年。”

    “好詩,好詩……只是妹妹不要再愁容滿面了,我今天給你帶了你最喜歡的蘿卜糕,還有蘭香烏龍茶,我們一起進小廳去品嘗吧。”

    “等等,林哥哥,妹妹我一直想問你一個問題,不知好不好?”

    林景清奇怪葉怡有什麼問題問自己,只說︰“但問無妨啊,我有什麼不能和你說的呢。”

    葉怡頓了頓,娓娓說道︰“我想問…….我想問的是……林哥哥覺得我……對哥哥你來說如何?”

    景清笑笑說︰“妹妹你淡雅脫俗,冰骨玉肌,我我很喜歡。”

    “呵呵,真的嗎?”葉怡開心的笑了一笑,能得到林景清的喜歡,便是自己最大的幸福了,以前還一直擔心自己會嫁個怎麼樣的夫君,今生遇到林景清,是老天爺憐惜自己從小就體弱多病吧,只是不知能不能有這個福分,在他身邊一直伺候。

    “葉妹妹,外面風大,我們進去吧。”

    說完便扶起了葉怡。葉恰欲言又止,她心理明白,雖然此時夏花開的正燦爛,自己的生命卻不知能不能再看到來年的芍藥花。
Nineider 發表於 2009-2-13 16:03
第一卷 紈褲生活 第四十八章 伊人已逝
    這日,林景清正在府學上課,阿鐵卻匆匆忙忙到了丙班門外,朝著他招手,臉上一片焦急之色。

    林景清心中一緊,臉色神情並無變化,與許老頭請了假便告罪出去。

    “少爺,你快去看看怡小姐。”阿鐵未等林景清問,便低聲叫道。

    “怎麼了?”林景清心里一陣紛亂,努力吸了口氣把沉郁之氣吐了出去,沉聲問道。

    “郎中剛剛過去了,說是怡小姐今天早上起來,便吐起血來,恐怕……”阿鐵知道他很著緊這個未來妻子,下半句怎麼也說不下去了。

    林景清抬頭望了一下天空,似在祈禱著什麼,一會才道︰“走,陪我去看看。”

    兩人急匆匆到了葉府,林景清來到葉怡房間外面,發現葉家二老正憂心忡忡地站在那里與一個郎中模樣的人商量著什麼。

    “伯父,怡妹怎麼樣了?”林景清顧不上見禮,趕緊問道。

    “清兒,我葉家不幸,小怡怕是……”說罷轉過臉去不忍再說,旁邊的葉怡母親又低低地啜泣起來。

    “郎中……”

    “哎,公子節哀,老朽無能,就先告退了。”一把白胡子的郎中告了個罪,便退將下去。

    林景清臉色一變,沒有再問,只是點點頭作謝。

    “我,我先進去看看。”事到臨頭,他反而鎮定了下來。

    葉明貴點點頭,此刻他那原本保養得當的臉上似乎增加了數條皺紋。

    林景清謝過,整了整衣裳,輕輕跨進了葉怡閨房。

    葉怡房內葉梅與一個丫環正在侍候著,看到他走進來,便悄悄站在一旁。

    “怡妹,我來了。”林景清照例坐在葉怡床邊,輕輕地喚著她。

    葉怡原本緊閉的雙目吃力睜開,見到是林景清,臉上努力擠出一個笑容,剛想說話,沒想到卻是一陣咳嗽。

    林景清難將她扶住,接過丫環遞來的手帕,輕輕捂住葉怡的嘴巴。

    等到他將手帕拿開,里面卻是一片觸目驚心的嫣紅。

    面色鎮定地將手帕遞給丫環,他輕輕地扶著葉怡,就像在呵護著自己的寶貝一樣。

    “景清哥哥,我是不是好丑啊今天?”葉怡終于喘過氣來,依偎在林景清懷里,抬頭問道。

    林景清這是第一次抱著葉怡,眼前的這個美麗女孩比起以前更加孱弱的身子,林景清突然眼里有一種說不出的悲愴。

    “不丑,怡妹今天可漂亮了。”林景清低聲說道。

    “景清哥哥騙人。”葉怡認真地盯了林景清半天,臉上露出一個羞澀的笑容低低地對自己道︰“不過,景清哥哥這樣說,我很開心……”

    林景清並沒有听見葉怡的自言自語,他的心,在這一刻,覺得好痛好痛。

    “怡妹,想听哥哥唱歌嗎?”林景清將葉怡身上的被子緊了緊,抱緊她道。

    葉怡俏臉上再次飛上紅霞,神色仿佛一下好了不少,歡喜道︰“哥哥很早就說要唱給我听了,可是一直都不唱的。葉怡要最好听的一首。”

    林景清摸了摸她的秀發,輕輕唱了起來。

    山頂上有一個孤獨的牧羊人他總是悲傷的在歌唱誰在那不遠的另一座山崗跟著他在輕輕的在哼唱

    山頂上有一個孤獨的牧羊人他總是輕輕的在歌唱誰在那半山上靜靜的仰望仰望著他悲傷的臉龐

    嘿~~~他在唱心愛的姑娘嘿~~~她何時才能夠回到他身旁只是他一直都沒有能發現她一直都陪在他的身邊只要他一回頭就能發現知道她所有思念……

    林景清輕輕哼著歌,葉怡閉著眼楮听得入神,直至歌聲停止。

    “景清哥哥,我有一個請求,你可以先答應我嗎?”

    林景清點點頭,覺得葉怡身子有些冰冷,便把被子再次掖好,又將她摟緊,這才听到這個愛害羞的女孩貼耳說道︰“哥哥,你可以叫我一聲娘子嗎?”

    林景清一怔,旋即對上她的目光,輕輕喚了聲︰“娘子……”

    葉怡羞澀一笑,低下頭去,也輕輕回應了一聲︰“相公。”粉頸間的那抹緋紅,讓人又是一陣疼惜之意。

    “哥哥,再把剛才的歌唱一遍,我好喜歡……”葉怡突然低低地喊道。

    林景清默默地唱了起來。葉怡安靜的听著,听到最後,她臉上的紅暈漸漸褪去,原本拉著林景清衣裳的一只小手也輕輕滑落。

    “景清哥哥,小怡去了!”旁邊的葉梅探手試了試葉怡的鼻息,臉色一變,驚叫一聲道。

    林景清瞪了她一眼,把她嚇了一跳不敢說話。

    他繼續輕輕哼著沒有唱完的歌……他的眼角,卻悄悄地滴下一滴晶瑩淚水……

    讓他說些什麼才好呢,來到這個世界不久,就要失去自己的未婚妻,雖說相處時間不長,林景清已經從同情葉怡變成了憐憫和愛惜,這是一個如花似玉,至情至性的一個女子啊,為何老天爺要這麼早就奪去她的生命呢。

    而葉怡,安靜地躺在林景清的懷里,再也沒有半分聲息,只有嘴角邊那絲安詳而滿足的笑容告訴人們,世間上又有一個美麗女子,去到了一處春暖花開的地方……

    第二天,林景清身著素服來了到葉府的一間廂房,他帶來了滿滿一束白色的芍藥花,葉怡最愛芍藥花,要不每次來到這個房間,桌上都有一束呢,隨時都有著芍藥淡淡的芳香,此次卻不同了,里面只有無聲的寂靜,只有沉悶的空氣,走進房間,里面一具精致的棺木里面放著葉怡的尸體,看著她那栩栩如生的容貌,那帶著安詳與滿足的神情,林景清把花輕輕的放在葉怡的身邊,唯恐吵醒了她一般。

    或許她只是在熟睡吧。景清痴痴地想,這樣滿足的微笑,她究竟在做著一個怎麼樣的夢呢?她會去到了哪里?

    回憶雖然短暫,但又多麼真實,仿佛只是昨天,景清還牽著葉怡的手,喂她愛吃的蘿卜糕,而現在,伊人卻靜靜地躺在冰冷的棺木里面,再也不能像往常那樣,嬌滴滴地叫著自己哥哥……

    直到這一刻,他終于忍不住悲傷,趴在棺木邊緣大哭起來。

    她真的死了,林景清心里念道︰這個美麗可愛的女子,我將要娶為妻子的女子,就這樣去了,來不及帶走我更多的溫情與思念,便撒手人世……

    “怡妹!”林景清痛聲高呼,哭暈過去。

    接下來的日子,林景清便如同行尸走肉一般麻木,好生安葬了葉怡之後,他便大病了一段時間。

    過了一些日子,林景清的病情漸漸好轉。七七之夜,他便在後園里設香案祭祀葉怡。想起兩人情誼,不由魂斷神傷,默默祝禱道︰怡妹,願你安息。來世若有緣再聚,我願你能幸福安康!

    祝禱完,林景清拿起香案上的一個錦盒,里面是兩人詩詞來往之物,睹物思人,更加惆悵,錦盒里面還放著一枚玉指環,那是葉怡特意留下特別交待葉家二老要送給他的。林景清讀完盒中詩詞,心里感慨悲泣念道︰此恨何時已。滴空階、寒更雨歇,葬花天氣。三載悠悠魂夢杳,是夢久應醒矣。料也覺、人間無味。不及夜台塵土隔,冷清清、一片埋愁地。釵細約,竟拋棄。

    重泉若有雙魚寄,好知他、年來苦樂,與誰相倚。我自中宵成轉側,忍听湘弦重理。待結個、他生知己。還怕兩人俱薄命,再緣慳、剩月零風里。清淚盡,紙灰起。

    這是納蘭寫與他亡妻的一首詞,林景清以前不覺納蘭的作品如何,等真正經歷過,感悟到時,才體會到其中的痛徹心扉,卻無力吶喊……念到此時,終于潸然淚下。

    “少爺,你不要太過悲傷,免得哭壞了身子……”旁邊的小嫣早已是淚眼汪汪,但見林景清悲傷,連忙上前勸慰道。

    林景清點點頭,牽住王小嫣的手,道︰“我知道的……伊人已逝,人去樓空。縱是再加悲傷,也挽回不了倩影麗人。小嫣,你明白我的意思麼?”

    王小嫣迷惑地點點頭,又搖搖頭,林景清曬然一笑︰“珍惜眼前人……少爺是再也不想失去任何一個親人了。”

    王小嫣嫣然一笑,原本心中的一絲悵然也隨風飄去,看著這個仿佛一夜成熟起來的男子,她的心里充滿了感激,感激上天給了她一個機會,可以陪伴在自己心愛的男子身邊……

    “哥哥,哥哥,姨娘生了,生了個可愛的妹妹!”遠遠便傳來林妍歡喜的聲音。

    林景清一怔,隨即大笑起來,迎上去問道︰“小妹,姨娘真的給我們生了個妹妹?”

    林妍氣喘吁吁地跑上來道︰“那是真的,我可是一直等在門外,听到接生婆說的呢。”

    林景清仰望著香案裊裊升起的煙氣,心里默默地道︰“葉怡,莫非是你舍不得我,此番回來讓我補償你的?”

    王小嫣也滿面歡喜地看著林景清,也許只有她才知道,林景清的心里在想著什麼……

    “走,我們去看看小小姐去!”林景清似乎放下了一個心結,眉目開朗笑著把林妍抱了起來,直往陳氏所處而去……
Nineider 發表於 2009-2-13 16:03
第一卷 紈褲生活 第四十九 行加冠禮
    一晃兩年多過去了,林景清也到了20歲了。

    20歲在古代,是要實行加冠禮的。源于周朝的“冠禮”,是中國古代的成年禮。林景清作為林家嫡長子,這加冠禮自然是舉辦得非常之隆重。

    行加冠禮首先要挑選吉日,選定加冠的來賓,並準備祭祀天地、祖先的供品,然後由父兄引領進祖廟,祭告天地、祖先。

    林銘請來的為林景清加冠的嘉賓是福州知府李昆,這是一個大胖子模樣的官員,林景清第一次見到他時,就覺得頗有壓力。眼前一團白乎乎的肉球,實在讓他生不起好感。不過,戲還是要做足的。林景清拜倒在他面前,感覺自己就像一只匍匐在肉山面前的小螞蟻。

    李昆笑呵呵地給林景清依次加冠三次,即依次戴上三頂帽子,首先加用黑麻布材質做的緇布冠,表示從此有參政的資格,能擔負起社會責任;接著再加用白鹿皮做的皮弁,就是軍帽,表示從此要服兵役以保衛社稷疆土;最後加上紅中帶黑的素冠,是古代通行的禮帽,表示從此可以參加祭祀大典。

    三次加冠完成後,林銘在家設酒宴招待賓贊等人(贊是賓的助手)。今天的賓客可謂高朋滿座。出席酒宴的,閩縣乃至福州府的各位頭頭都到了。

    如果當時有福州府報的話,那麼第二天的頭條一定是︰福州知府李大人出席林家長子加冠禮。本報記者報道︰陳大人昨日作為特邀嘉賓出席了閩縣林家長子林景清的加冠禮,並主持儀式。出席冠禮的還有本府同知梁大人,閩縣知縣等。酒宴開始時,知府大人做了重要講話。他指出,加冠禮作為華夏大地傳統和重要的儀式,必須在福州地區得到傳承和發展。閩縣林家為本地區的發展做出了不可磨滅的貢獻,如今林家有子初長成,可喜可賀之余,更應當教育年輕人繼承先輩的意志,為福州府乃至福建,大明朝做出更大的貢獻……

    “禮賓”之後,林景清便入內拜見母親。完了又出來由謝過各位嘉賓。接著再依次拜見兄弟,拜見贊者,並入室拜見姑姊。之後,林景清脫下最後一次加冠時所戴的帽子和衣服,穿上玄色的禮帽禮服,帶著禮品,去拜見閩縣官紳,一趟下來,差點就把林景清直接整老了十年。

    晚上回家的時候,王小嫣心疼地給林景清捶著肩背,道︰“少爺,你今天累壞了吧?”

    林景清微笑著搖搖頭,道︰“不累。今天借此機會認識了許多頭面人物,就算累一點,也是值得的。”

    “少爺,你跟以前不一樣了。”王小嫣看著林景清的臉,輕輕地說了句。

    “呵,你也跟以前不一樣了。”林景清不懷好意地看了王小嫣的胸部一眼,道。

    “少爺……人家說的不是那個啦!是說真的!”王小嫣羞得滿臉通紅,轉過身低頭道。

    “我也是說真的……好,不開小嫣玩笑了,我明天還得去府學跟各位同窗聚一聚,也好有個交待。”林景清收回了不正經的笑容,將王小嫣輕輕摟在懷里。

    “少爺……”王小嫣嬌軀一顫,但沒有掙脫林景清的懷抱,只是捏著衣角不知所措。

    “呵呵,少爺已經成年了,小嫣也長大了,是不是該給你找個婆家呢?”林景清半開玩笑道。

    “少爺,我不要!”王小嫣身子又是一顫,似乎是為了確認林景清是否在開玩笑般。

    林景清環抱著王小嫣發熱的嬌軀,心里感嘆兩年來,王小嫣由于營養充足兼且環境輕松的緣故,這身材是發育得越來越好了。她身上散發出的處子之香,再加上嬌好的面容,如今又用哀楚的眼光看著林景清,任何一個男人都會被勾起最原始的生理渴望。

    林景清看著王小嫣那雙春光暗藏的美眸,不由心里一蕩,腹部一股熱火升起,他輕輕地對著王小嫣的雙唇吻了下去。

    誰知雙唇才剛觸及王小嫣的吹氣如蘭的氣息,一陣敲門聲便響了起來。

    “少爺,少爺,老爺有事找你。”阿鐵的聲音在門外響起。

    林景清看著閉目渾身微顫的王小嫣,應了一聲︰“我知道了!”

    近在咫尺地觀看王小嫣,林景清雖然不是第一次了,但卻從來沒有現在這麼渴望與王小嫣親近。

    不過,隨即王小嫣便輕輕睜開了雙目。

    “少爺……老爺這麼急找你,一定有重要事情,你就先過去吧。”王小嫣臉仍燒得如紅霞一般,她剛才被林景清一抱之下,也是心兒亂跳,不知道如何是好。

    林景清輕輕放開她道︰“你知道,我不會讓你離開我身邊的……回來再說。”說罷,稍稍整理了一下外衣,便出門去了。

    外面阿鐵正候著,見到林景清出來,道︰“少爺,老爺剛傳話來說有急事找你。”

    林景清哼了一句,不滿地瞥了他一眼,徑自走了。

    阿鐵在後邊有些迷糊,少爺這是怎麼了?

    他回頭看了一眼房間,卻見一個姣好身影輕輕地把門給帶上了。

    難道……

    阿鐵出了一下冷汗,連忙把自己的念頭給拋開。他也剛剛娶了媳婦不久,知道那個中途被人打斷時的不愉悅。

    怎麼老爺就這個時候叫我找少爺呢……阿鐵郁悶地想,千錯萬錯就變成我的錯了,命苦不能怪少爺啊……

    林景清現在正在思索著事情,剛才的一下不愉快他早就拋到腦後了(怪不得後面的阿鐵這麼郁悶……)。

    爹此時找我會有什麼事呢?按理說昨天的加冠禮已經完成了,難道自己一成年,他就要自己開始打理家庭生意了?沒理由啊,雖然自己這兩年在閩縣林家各店鋪都見習過了,但要說獨當一面,那還是經驗不夠的。

    既然不是公事,難道是私事?呀,不會又是叫我跟那個葉家小姐成親吧?應該是了,娘這兩年已經催了無數次了,自己每次都找理由拖延,但現在恐怕都沒理由了。以前說是學習功課繁重,可是自從娘知道自己每次考試都只能拿四等(注1)後,便催得更緊了,害得自己有陣子連家都不敢回。幸好爹沒怎麼提起,要不都不知道如何回絕了。

    說到府學學習,林景清都知道自己斷了這條路了,以自己四等都勉勉強強考到的偽秀才,去闖這條真正的千軍萬馬獨木橋,還不如叫他去買彩票概率大一點。

    林景清一邊想一邊走,不知不覺便來到了林銘的書房會客廳。

    “爹!”在林銘面前,林景清識趣得很,知道他這個有錢老爸厲害,因此通常大氣都不怎麼喘。

    “清兒,來了,坐。”林銘看來似乎在等著林景清,這可是頭一次,以前林景清過來都只見到他在處理事情,從來沒見過他喝茶等人。

    “清兒,爹這次叫你過來,是有重要的事情與你商量。”林銘慈和地看了林景清一眼,眼里有一絲激動的色彩。

    爹今天是怎麼了,難道他真的要退位?竟然用了“商量”二字。

    林景清心里不敢再猜測,站起身子道︰“孩兒不敢,爹吩咐就是。”

    “呵,坐下講話。清兒果然是長大了,看到你成年,爹很開心。”林銘伸出手拍了拍林景清,接著道︰“你既然長大了,自然要做大人的事。爹……”

    “爹,你要我娶親?”林景清心里一緊。

    “娶親的事也要抓緊,不過倒也不急在一時……”林銘頗有深意地看了林景清一眼,道︰“現在是有另外一件急事爹要你去辦。清兒,你先看看這個。”

    林銘說著,把一張黃色紙張遞給了林景清。

    林景清接過掃了一眼,震驚地看著林銘道︰“爹,這個……”

    林銘點點頭,道︰“正是!”

    注1︰當時的學校有嚴格的紀律,每年要舉行歲考,歲考分六等,1、2、3、4、5、6,6等。考到第四等要受到責罰,考到第五等,要降等,考到第六等,就要除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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