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俠]蜀山新劍俠 作者:雲墨月(已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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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1s110 2009-3-4 21:20:21 發表於 武俠仙俠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436 366880
本帖最後由 wohohohw 於 2009-10-25 23:48 編輯

第一回 邪陣血屠
  超感者是指心智敏銳,洞察纖毫,利用心理暗示,來感知控制他人思想及行為的大師。有人先天便擁有這種神乎其神的能力,比如中國古代著名的斷案專家狄仁傑。也有人通過後天訓練和學習獲得這種玄妙的手段,著名的推理小說家阿加莎克裡斯蒂便是其中之一。


  徐清就是一位這樣的超感者,他天賦極強,經過了十餘年嚴酷的專業心理學和催眠訓練,一個陌生人在他的眼前一站,就會暴露出很多連本人都不清楚的信息。他人心中所想,日夜所思更是完全沒有隱私可言。


  這樣的能力使得超感者能輕易的站在這個社會的上層,以慾望驅使他人。同時他們也很悲哀,充滿了虛偽和謊言的世界中,能洞穿心靈也並不總是一件好事。他們敏感而容易受傷,能夠窺看別人的思想,卻不願放開自己的心靈。


  此時徐清正躺在一架冰涼手術床上,手腳被皮帶捆著,嘴裡塞住了嚼子。一個裹著白大褂的人走過去,緊接著他感覺手臂微微一疼,一股冰涼的液體衝進了他的血管。當這股神經毒素順著血管流經心臟時,他二十六歲的生命也將正式宣告終結。


  徐清靜靜的望著天花板,心中驚歎道:「如今實行了注射死刑還真好啊!要不我現在已經腦袋開花了。我的祖國還真是偉大,竟然只是催眠了幾個貪官,讓他們在博客上公佈了自己的罪行,竟引出了傳說中的修真者!上次騙走了文萊素丹二十億美金也沒這麼大場面。」


  想到這裡徐清忽然苦澀一笑:「虧我自詡聰明一世,天真的以為擁有天賦就能主宰世界!沒想到……那飛天遁地、移山填海的威能!他們才是這個世界的真正主人……」


  *****


  清朝初年承襲明朝數十年弊政,加之改朝換代,數年戰亂不休,民不聊生,天下子民逃散疲病而去大半。時值天下初定民心思安,百姓中信奉佛道之風大盛。各處名山大觀香火繁盛,上山朝拜之人絡繹不絕。


  方今修真界,正道興盛,邪魔退避,三百年前魔教分崩離析,魔道更見勢微。中原大地靈氣豐盈,物產豐富之地多為正道牢牢佔據。天下更以巴蜀雲貴之地戰亂紛爭最少,修真之風最盛。巴蜀之地又以峨嵋山最負盛名,流傳有『天下修真出蜀山,蜀山修真有峨眉』之說。


  峨嵋山巍峨聳峙,直衝雲霄,北接秦嶺,西望崑崙,其中雄奇險峻更是難以言舒。山上僧廟道觀不計其數,每日上山朝拜的信徒更數以千計。天峰金頂隱在雲霧之中,宛如立在天之上,萬丈神光常年琉於峰頂,真如仙境一樣。山林飛瀑之間更有奇珍異獸仙鶴飛鸞,仙音鳴喝,羽舞飛嵐,氣象之盛,天下聞名。峨嵋景色雖負盛名,但比峨嵋山色更加有名的,還是身在此山中的峨嵋派!


  天陰無雨,長雲遮日,仲夏的中午更少見這等陰霾天氣。雖然並無驕陽似火,但溫熱的空氣同樣讓人有一種心火難耐的焦躁。


  眉州名為『州』實際上卻連個縣城也不是,只是因為在峨嵋山下,身臨道門聖境,是上山香客的必經之地,往來香客信徒不斷,也成了方圓數百里之內的一座繁華的大市鎮。


  今日要上山的香客早在日出時就出發了,此時臨街的鋪面商賈都沒有生意。在這悶熱的天氣裡,夥計們和掌櫃的都哈氣連天,一副沒睡醒的樣子。一群閒人喝茶聊天,有的手癢了還賭上兩把。自古以來四川天府之國,物阜民豐,百姓的生活早閒適慣了,亂世之中也不見改弦更張。


  十字街口翠花樓的大門一開,從裡走出來了一個身材挺拔眉目清秀的少年人。看上去也只有十五六歲的光景,臉上掛著淡淡的微笑,給人一種如沐春風之感。穿了一身藏青色的長衫,彩綢束髮,玉帶勒腰,手裡悠閒的擎著一把紙折扇,腰帶上還掛著一副價值不菲的和田玉配。舉手投足都顯出一股容雅高貴的大家氣度,此人正是本書的主角徐清。


  神經毒素流過了徐清的心臟,奇跡並沒有出現,隨後他的屍體被送進了焚燒爐,幾分鐘後就成了一撮骨灰。但超感者天生強大的精神力再加上後天鍛煉,讓徐清的精神力遠勝常人數百倍,足以將元神聚斂起來,保持靈識不滅。


  世界的博大玄妙遠非人類所能揣度。就在徐清的元神聚斂成型的那一瞬間,忽然在他頭上聚起一團黑氣,從中傳來一股巨大的吸力。等他再醒來時就已經成了如今這幅模樣。誠然這個身體要比徐清原來的模樣帥氣得多,二十六歲變成十六歲也等於白撿十年。不過莫名其妙的就成了另外一個人,也不是一件輕鬆的事情。


  好在徐清也是死過一次的人了,萬事都看得開。雖然過去學習心理學幾乎佔去了他所有的時間,但近些年閒下來也看過一些網絡小說,倒是對『穿越』並不陌生。索性既來之則安之,第一天就在賭場混了半日贏了三百兩銀子,在鎮上置了一處宅子,如此過了小半年,日子倒也愜意悠閒。


  那翠花樓乃是方圓數百里最大的青樓,別看名字俗氣,裡面的姑娘可不是庸枝俗粉。還有不少前朝官家的妻妾女兒,國破家亡淪落至此。昨兒徐清聽說新來了一位姑娘,乃是前朝山東布政使的孫女,真正的大家閨秀,談吐優雅兼且細皮嫩肉。徐清本是花叢老手,如今又換了個少年身子龍精虎猛,這些思想保守的女兒家怎經得住他的撩撥折騰。


  早見慣了這年紀不大的少年出入青樓,鎮上閒著的老少爺們也見慣不怪。翠花樓不遠一處茶攤的老闆趕緊沏上了一壺今年新采的上等竹葉青,順帶著兩個紅糖芝麻燒餅。徐清每次從翠花樓出來,無論早晚都得上這來坐會。


  果然徐清直奔那茶攤去了,今兒他也是真的餓了,抓起一個燒餅就咬了半邊,喝了一大口茶,把那口燒餅送了下去,才笑道:「我說張老頭,今兒早上有什麼樂子說來聽聽。」


  那茶攤的老闆姓張也就四十多歲,只是一臉溝壑顯老,叫聲老頭也不冤枉。笑道:「哎呦!我說徐大少,您這是天天要找樂,咱們這小地方又哪有那些趣事啊!倒是早上來了不少江南的女子上山進香,溫柔嬌媚也算是一景,可那時您老正在溫柔鄉里泡著呢!」


  徐清笑道:「昨兒就聽說自打揚州那邊來了一隊上香的女客,怕是你老小子淨顧著看那些大姑娘小寡婦,沒把錢收錯了?」茶攤上的眾人聞言都哈哈大笑。


  其實徐清平常倒也是個文雅之人,只是這裡儘是些不識字的粗鄙人,與他們說話要帶著之乎者也,都說不上三兩句便要散場。他來此可不僅僅是為了找樂子,這處茶攤是整個眉州鎮消息最靈通的地方,有什麼大事小情這都能最先知道。


  前世因為禍害了幾個貪官,栽到了兩個修真者的手上,那種讓人難以企及的強大力量深深刻入了徐清心裡。來到這之後他竟也數度親眼看見有人駕馭飛劍從天而降,更讓他耿耿於懷,也更加確定世上有修真者,有關峨嵋派的種種傳說更是傳的神乎其神。面對長生不老的誘惑,飛天遁地的威能,徐清也難心止如水,他留在這就為等待那虛無縹緲的仙緣。


  大中午的茶攤裡也沒有多少客人,只有裡面角落坐著一個尼姑甚是扎眼。那女尼穿了一身規整乾淨的青布緇衣,看樣子也就三十來歲,模樣生的極美,面容沉靜,氣度寬和。手中的檀木念珠在粉嫩的拇指撥動下緩緩轉動,契合一種極其玄妙的境界,真有幾分得道高僧的風度。


  在這年頭僧道在世間行走早就不是稀罕事了,但如此美貌的女尼也真少見。敢在這惶惶亂世中遊走,定然是有些過人的本事。


  那女尼早就看見了徐清,不由露出了些許驚容,心道:「這少年好生厚重的元神!若是修煉我佛門禪法……」卻又搖了搖頭「可惜這孩子心術不正,只怕佛門正宗玄功也難引他改邪歸正……」


  徐清也注意到了那女尼,他未敢特意看過去,但在方圓數丈之內,每個人的精神集中在哪他都一清二楚。同時徐清心中如翻江倒海一樣,暗道:「這尼姑究竟是什麼人?怎麼與那兩人的氣息如此相像,難道說她也是一個修士?我要不要過去試探試探?不過她對我的印象似乎並不好……」


  就在徐清心中忐忑不定之時,那女尼喝乾了最後一口茶,扔下一個銅板起身而去。


  徐清長出了一口氣,也輕鬆不少,暗道:「這尼姑雖然古怪,但我心不向佛門,更不能拜在一個尼姑門下,便也由她去吧!修真之人離群索居百十年,心理非比常人,我可不能輕舉妄動。」


  雖然給自己找了很多理由,但徐清心裡還是對錯過了這次機會有些遺憾,再無逗樂之心,訕訕的回家去了。


  俗話說『月黑殺人夜,風高放火天』,但今夜月明星稀,風和夜靜卻同樣透著一股陰森森的肅殺之氣。除了翠花樓上還有幾點昏黃的燈光,整個眉州鎮都已經陷入了一片黑暗。忽然天上憑空轟下一擊炸雷,萬里無雲的夜空竟陡然聚起了一片邪雲,皎潔的月光無奈的落到了幕後。


  徐清心中鬱悶早早就上了床,卻一直心神不寧難以入眠,感覺要出大事。他猛的一下坐了起來,披上衣服伏在窗邊聽著外邊的動靜,只有「呼呼」的風聲再無任何異樣。「難道是我太敏感了?」徐清有些不太肯定的坐到了床邊,但是他心中不好的感覺愈發強烈,一股巨大的危機正在漸漸的接近。


  白天曾出現在眉州鎮的那女尼,就在眉州鎮北邊五六里外的一個小廟中借宿。外間陰風一起,正在屋裡打坐的女尼立時秀眉輕蹙,睜開雙目赫然射出兩道精光,在黑暗之中竟如打了兩道立閃。


  「好強的玄陰之氣!難道在峨眉山下竟然還有殭屍厲鬼這等異類作祟不成?!」


  這女尼原是當今修真界大名鼎鼎的寒瓊仙子廣明師太,此來峨嵋山訪友妙一夫人,不想其帶著小女兒和兒子西去小寒山潮音洞看望大閨女去了!廣明師太索性也無事,便要等上幾日。只是峨嵋派待客之理太過熱情,讓這寡居慣了不善交際的師太有些不太適應,這才借口遊山看景離了凝碧崖躲到這小廟中。


  「嘎啦啦!」一串震天的雷霆聲音,瓢潑大雨從天洩下,黃豆大的雨點打在地上激起一陣煙塵水汽。青陶瓦片被打的啪亂響,攪得人清夢。清涼的甚至有些陰冷的濕氣瞬間就將白天留下的暑熱去除乾淨,真是好大的一場大雨!


  房中的徐清更加焦躁不安,應和著外面的犬吠聲,不由自主在屋中來回踱步!鎮上的人們還以為是被大雨澆了,那些看家狗無處躲藏,但徐清卻能聽出,淒厲犬吠聲中所蘊含的驚恐之意。


  「喀喇!」一道耀眼的立閃之後又是一聲驚雷,似乎在那一瞬間大雨都停了下來。徐清站在窗邊身子一僵,他清楚的看見天上一道血色人影急速掠過!驟然鎮上的犬吠聲都不見了……


  雷霆一閃,廣明師太面色更加嚴峻,也不見她開門,只一閃身就不見了人影,閃電般向不遠的小鎮飛去。她心裡知道已經晚了,但佛門的慈悲之心依然驅使她要趕去,哪怕只救一個人。


  眉州鎮的十字街上不知何時堆砌起一個兩尺多高的小土台。可見台上躺著一名昏睡的少女,大約十五六歲的年紀,五官精緻面皮白皙,一頭秀髮散在地上更增添幾分嬌弱堪憐的美態。凹凸有致的身子斜臥著,扭腰趴著的姿勢應該十分不舒服,卻更顯出身段妖嬈。一襲淡紫色的束腰長袍右邊胸前還繡了一柄纏繞著玫瑰花瓣的飛劍。天下間也只有峨嵋派掌教夫人的弟子才會刺繡這種獨特的標記。


  旁邊一團濃厚帶著血腥味的黑氣吞吐湧動,隱約可見裡面是個人型,卻看不清究竟是什麼模樣。只見其身材悍壯多半是個男子,辨不清男女的聲音含混不清的念著詭異的咒語。


  忽然整個眉州鎮都被一股淡淡的黑氣籠罩住了,東西南北四個方向陡然衝起四道血色光柱。血光周圍的房屋裡但凡有人畜昏睡,都被抽出鮮血匯入光柱。整個眉州鎮竟被人佈置成了抽取精血生魂的邪惡陣法!


  忽然土台邊的妖人沖天而起,雙手急速變化印訣,想要將這邪陣推入下一個階段。但就在此時天上忽然衝出一道剛猛中正的佛光,正打在那黑氣上。「呯」一聲震響,黑氣急劇震顫,四方的血色光柱也都黯淡下去。


  「啊彌陀佛!」廣明師太面色沉重,以佛門大法口誦佛號,聲如洪鐘,不難聽出其中的悲憤之意。


  「嗯?什麼人竟敢打擾本座佈陣!」如破銅鑼的怪戾聲音在夜半傳出數里遠,聽的人牙根直泛酸水。


  廣明師太救人心切並不答話,週身泛起金光直射向那土台。那妖人焉能容她得逞,乍然射出萬點烏光鋪天蓋地襲去。廣明師太渾然不顧,渾身金光更盛,露在外邊的手臉皮膚竟然都泛起了金色的光澤,彷彿如金剛煉就!


  「佛門金剛法身!」


  「叮……」一串綿密的轟響,萬點烏光並沒能攔住廣明師太,只是她那一身北海天蠶絲織造的僧袍毀了大半。不盈一握的纖腰及左邊酥胸全都暴露在外頭,可惜形狀雖美,但泛著金屬光澤的堅硬質感,如何也難將其和美人的身子聯繫在一塊。


  廣明師太心如止水,毫不在意春光乍洩,拉起那昏迷少女飛出十丈方自落下,盯著那妖人道:「閣下好精純的魔功!在峨嵋山下如此放肆,就不怕妙一真人追究下來嗎?」


  那妖人聽廣明師太提到『妙一真人』,遮身的黑氣劇烈的晃動幾下瘋狂喝道:「齊漱溟那廝來了又能將我如何?死賊禿莫要自恃金剛法身就敢管我閒事!識相的將那女娃留下,你走你的陽關道,我過我的獨木橋!否則……就休怪我辣手無情!」


  廣明師太輕輕將那少女放在地上,雙手合十道:「啊彌陀佛!出家人慈悲為懷,貧僧遇上此事就不能視而不見!況且這女娃乃是故人弟子焉能棄之不管。」


  此刻徐清正躲在一堵矮牆後面遙遙看著遠處動向。剛才可真給他嚇壞了,犬吠一止他就感覺不好,衝出家門就向峨嵋山狂奔。他琢磨著既然峨嵋派是個修真大派,宵小之徒多半會懾其威名不敢靠的太近。但才衝出家門不遠,就感覺一陣頭暈腦漲似要昏過去。所幸徐清受過抵抗催眠的訓練,加之本身元神強大,趕緊集中精神抵抗睡意。緊接著就看見周圍但凡昏迷的活物,都從七竅湧出大量鮮血匯入血色光柱。他也感覺心跳加快血液向腦袋沖湧,所幸並沒有失去意識。不久從十字街方向傳來了一陣巨響,那種難受的感覺也隨之消失了。


  徐清本是心理學大師,控制恐懼感對於他來說易如反掌。雖然心中對修真者的強大力量十分懼怕,還是小心翼翼的向鎮中靠了過去,他感到這是一次難得的機會。


  那妖人獰笑道:「禿婆娘!今日是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獄無門自來投!」話音一落,就見那搖曳的黑氣陡然向中間一縮,旋即沖湧擴散開來。巨大的黑霧瞬間罩住了方圓數十丈之內,陰風陣陣,鬼氣森森,黑霧中竟隱約可見百十頭異種猛獸的陰魂,痛苦而瘋狂的嘶吼嚎叫。


  廣明師太不由大駭失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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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1s110 發表於 2009-3-4 21:20
第二回 混元血魂珠
  廣明師太驚駭動容:「玄陰聚獸幡!竟還有人魂!」微微一愣之後,面容慈祥的女尼竟然顯出了憤怒難當的神色,怒喝道:「好妖孽!你竟敢用人飼養異獸,殺獸取魂煉製法寶!」


  那妖人淒厲的獰笑,黑氣中緩緩升起一隻足有丈餘的鐵黑色巨幡。那巨幡稍微晃動,空中的獸魂陡然吼叫狼嚎,似有萬千厲鬼撲襲而來。黑氣中的獸魂愈加清晰,猙獰恐怖的獠牙,死不瞑目的怨氣,難以發洩的滔天恨意。百十頭獸魂竟隱隱有化為實質的趨勢,瘋狂的衝出黑氣向廣明師太攻來。


  徐清驚駭的望著天空中嘶吼的獸魂,不由心中暗想:「也不知擁有此等令天地變色的能力,得修煉多少年啊!」


  就在不遠的牆邊,靠著還在昏睡的少女,小臉上沾了些塵土,稍顯狼狽的模樣更讓她生出憐人的魅力。徐清偷偷走過去,他兩世閱盡美女無數,也不由得歎道:「好美的女兒家!」


  徐清將那少女抱起,退到了稍隱秘的角落裡。他也知道不可能躲過修真者的靈覺,之所以會如此做,就是料定那女尼絕不會敗。此處乃是峨嵋山下,如此激烈的鬥法,只要峨嵋派不是浪得虛名定然不難察覺。那妖人縱然厲害,也不敢久戰,此時全鎮之人盡已死去,只剩下他還活著。出家人慈悲為懷,想那女尼也不會扔下不管。


  當然這只是徐清心裡的算計,事情真的會按照他的設想發展嗎?


  廣明師太知道玄陰聚獸幡乃是魔門重寶威力極大,眼見那些凶魂衝到眼前,收斂心神面如止水,手中的檀木念珠陡然放出萬道佛光,在身前虛空急速畫了一個『卍』字。左手虛握如環,精光一閃已經亮出了一柄金色的禪杖,「嘩呤呤」一陣清音振出數百里尚可聽聞。


  「我佛大德!靖卻乾坤!」這八字出口,那『卍』字瞬間脹大十倍,迴旋攻向襲來獸魂。同時廣明師太手中的禪杖晃出萬點金光,直接向空中湧動的黑氣打去。


  「轟!」的一聲震響,那些獸魂不住哀嚎,被『卍』字光芒轟退十數丈,渾身黑氣銳減大半。同時萬道金光打入漫天黑霧,如春風化雪,將遮天避月的黑氣打的千瘡百孔。


  雖然佔得優勢,但廣明師太警兆突生,身後銀光一閃,竟不知何時出現了一柄銀亮如月的彎鉤,鋒角之處冷幽銳利,急速旋飛攻來。


  「碎玉鉤!你是曉月禪師!」廣明師太驚呼一聲,眼中駭然之色已經溢於言表。


  那妖人也不應答,只待廣明師太驚駭之間稍一分神,陡然從那獸魂之中衝出一道烏光,其速絕快眼睛根本難以捕捉,重重的打在廣明師太的胸膛上!縱使佛門金剛法身也難抗拒如此重擊,廣明師太喉嚨一熱鮮血噴濺出來。立時感覺頭腦發昏,眼前金星亂閃,丹田之中的佛寶元嬰竟都被震得發疼!


  同時從那黑氣之中湧出一顆通體烏黑的珠子,引得四道血色光柱赫然一亮,四道碗口粗的血光急速向那珠子匯攏過去。


  廣明師太神色再變:「混元血魂珠……」


  但此時碎玉鉤已經攻到,她臉色凝重嬌吒一聲,身上殘破的僧袍無風自動,原本纖細曼妙的身子鼓脹起來,胸前的嬌乳如打氣了一般,袒露在外的小腹也鼓起了虯勁的肌肉!手中的禪杖上下搖動,四方雲環瘋狂跳動,發出佛念般清脆響聲。


  「宇宙光氣,三業火宅!眾生賤鄙,萬佛泰來!」廣明師太口中念誦佛語,雙手緊握禪杖放出萬丈虹光!那禪杖飛天而起,佛光普照,廣明師太恍如真佛一般寶相莊嚴,袒露出身體卻不帶半分猥褻。


  那妖人不由得駭然驚呼:「竟是三聖佛光!」


  「轟隆」一聲震天徹底的巨響,華光四射的碎玉鉤正撞在三聖佛光上。碎玉鉤果然不愧是仙家神兵,面對此等佛門最玄妙的禁法竟也能取得一個平飛秋色的結果。


  廣明師太再次噴出一口鮮血,他剛受重擊再勉力施展大法,擋住碎玉鉤已是傷上加傷,縱使根基深厚佛法精深,也成了強弩之末。


  而此時天上那黑色寶珠已經吸盡了血氣……


  徐清眼看著女尼血灑長空,心中再難保持冷靜,若是女尼一敗,他和這少女都性命難保。現在唯一的希望就是峨嵋派能夠盡快發現此處異動。不過那廣明師太雖顯狼狽,但清明的眼神依然還留有一絲從容!


  那妖人扯著破鑼嗓子大喝一聲,空中閃著玄光的混元血魂珠猛地綻出炫光,將漫天烏雲衝開,散發出更加陰冷晦暗的氣息,仲夏之夜彷彿深冬飄雪般陰寒無比。旋即那寶珠盤旋一周,帶著陰風鬼氣直向廣明師太衝去。


  此刻危難之中的廣明師太卻不見焦色,寬大的袍袖揮灑而出,帶起一片耀眼的金光,陡然拋出手上那串檀木念珠。那念珠雖然是用北海蛟筋穿起,也承受不住如此龐大的靈壓,瞬間解體,十三顆檀木珠劃著極富禪機的軌跡向混元血魂珠打去。


  這串佛珠也並非什麼佛門異寶,但數百年間無一刻不在廣明師太的手中捻動,被灌注大正佛法,此時爆開堪比一個修真有成的修士自爆,其威力之大不可想像。只聽見「轟隆隆」一陣巨響,烏光金芒交錯轟擊,卻又被束在一丈之內激盪。


  那十數顆堪比鑽石的檀木珠瞬間化為灰燼,混元血魂珠也暗淡無光,任憑那妖人如何催動法力,不聽使喚的斜著向地面落去。


  剛才爆閃的光芒刺的徐清眼目直疼,此時剛剛恢復過來,就看見從天上射下來一顆拳頭大小的黑色珠子,「彭」一聲正落在他身邊一尺。心中暗自僥倖,那石板地面生生被砸出一個大坑,若是落到身上還不砸個骨斷筋折!


  徐清也知道這珠子乃是那妖人的法寶,心裡可是歡喜的緊。正要伸手去抓卻陡然冒出了一身冷汗,心想:「這珠子好生邪門,一鎮人的血都被它吸去,如今我也不知用法,若是貿然動它豈不危險!」


  想到這裡徐清暗自僥倖,趕緊就要收手,卻感覺從指尖傳來一股吸力。還不待他反應過來,那玄色珠子竟一閃就不見了!徐清也沒有看清那珠子到底哪去了,也沒感覺到身體有任何異樣,但他下意識的覺得那珠子是進了他的體內!


  混元血魂珠本是一件上古巫門的寶物,那妖人不知祭煉法門,自然難以發揮威力。這珠子在地下深埋了不知多少個千年,出土之後急需靈氣補充,吸收了兩頭牲畜的精血。正好讓那妖人看見,以為是一件魔門法寶,這才會以大量精血祭煉。混元血魂珠本就是個收斂入體內的寶物,剛剛被廣明師太的佛門法力滌蕩,淨化了其中的邪祟血氣。已經斷絕了與妖人的聯繫,才會本能就近鑽入了徐清的體內!


  不知何時徐清旁邊的少女竟然醒了過來,全身受制只從喉嚨裡面發出一聲如呼似泣的嬌吟。徐清扭頭一看正與那雙清澈明媚的雙眸對上,略微有些驚慌,但眼神之中儘是清淡平和,似一塊純潔的美玉,沒有一絲瑕疵。他活了這些年,還沒有見過一個心靈如此純潔的人。如果非要說有什麼瑕疵,那就是心中萌動著永爭第一的好勝心。也許有一天好勝之心會毀了她的純真,但至少她現在還是潔白無瑕的少女。


  *****


  李英瓊感覺有些涼意,睜開眼睛發現在一個陌生的市鎮之中,恍惚之間想起今日師父帶著師姐去小寒山做客,她有心偷懶便相約餐霞大師門下的吳文琪一同出來遊山。不想半路上吳文琪被她師妹朱文叫去。眼見天光不早,正要回山卻乎覺一陣陰風襲來,尚不及祭出紫郢劍便不省人事。


  「好冷!要是娘親還在,她一定會抱著我……真好!」李英瓊四肢無力難以動彈,雖然拜入峨嵋派也有些時日了,但終究也還是一個未經磨礪的小姑娘。此時陰風刺骨生死難測,心池搖曳胡思亂想,早已經沒有道心可言。


  就在此時李英瓊感覺竟有一雙臂膀將她抱在了懷中,將陣陣陰風擋在了背後。胸膛並不如母親的溫暖,臂膀也不如父親的堅實,但那感覺真的好舒服。


  看著近在咫尺的少年,模樣生的還算英俊,但比之同門的諸葛師兄還有阮征師兄還差些,漆黑如夜的眸子裡似有若無的閃著一絲邪氣。英瓊忍不住芳心「」直跳,不知是怎麼回事,只覺得他身上有一種極好聞的味道。


  徐清抱著英瓊難得沒有生出色情之心。也許當真是『人心不古,世風日下』,在前世他也算是游弋五洲,見多識廣,卻沒有見過一個如此心地純潔靈魂通透的人。過去他不知道什麼叫做愛情,只有講價、上床、付錢、走人,不同的只是有的代價高,有的代價低。徐清本身就不是個好東西,卻還偏偏要求自己的愛人純潔的像天使一樣,真是個貪婪的人啊!


  那妖人失了混元血魂珠更為震怒,稍微神念一掃就只發現了徐清二人擁在一處矮牆後頭,卻沒找到混元血魂珠的氣息,那寶珠剛剛分明就是落向了那邊。那妖人急掠向二人,他並不覺得二人有能力收取混元血魂珠,只想捉住他們問個清楚。


  廣明師太心中焦急,她深知敵人手段殘忍,若是兩個孩子落到敵手絕難活命。趕緊打出一道佛光攻向敵人背心,試圖圍魏救趙,不過此時她也是強弩之末難以再戰。


  就在此危急之時,終於峨嵋山的雲層之中電射出三道金光明耀的遁光,直向此地衝來。「何方妖人竟敢在我峨嵋山下撒野!」來人也看到情況危急,人還未到便已先用傳音之術震懾敵人。


  果然那妖人身形稍微一滯,雖然他嘴上說不懼峨嵋派,但當今天下修真能不懼峨嵋威名的還真是不多,那上百長老千餘弟子,天下的修真門派哪個能及。


  那妖人也是個決絕之人,竟咬牙硬受廣明師太的一擊佛光,去勢不變就要將徐清和李英瓊給擒到手中!眼看二人就要落入魔手,徐清卻做了一件連他自己都沒有想到的事情。


  徐清的心中還有幾分正義,否則他也不會去找貪官的麻煩。但他本身也絕非善類,從小看慣了人心醜惡,心性冷漠極了。然而就在這一刻他竟然將懷中的李英瓊給使勁的推開了!莫名其妙心中保護慾望忽然爆發,不忍心這純潔的女孩葬身魔手。


  不過旋即而來的獵獵陰風,湧動的黑氣中無限的怒意,馬上就讓徐清感覺後悔了……
a1s110 發表於 2009-3-4 21:21
第三回 初臨峨嵋山
  徐清眼看著那黑氣衝來,只覺得一股刺骨的寒意迎面而至,似乎全身的血液都凝固了!任憑他心志如何堅韌,一個普通人在這陰風烈煞之中也再難保持清明。只堅持了不過瞬間,徐清就覺眼前一黑,不省人事過去。


  「妖孽!休要傷人!」此刻那三道遁光已經衝到千丈之內,為首一個藍布儒衫的中年人怒喝一聲,指尖並成劍訣向前一指,就見他那大袖之中陡然射出一道獵獵金光,比閃電還快向那黑氣攻去。


  如今的修真界大凡修煉飛劍之術。其實這也與流行的時裝差不多,今年流行『敞襟開叉』,明年又流行『高領長擺』。而修真界自從千年前出了一代驚才絕艷的青蓮劍仙李太白之後,飛劍之術便佔據了主流地位。但凡年輕人入門修真,無不煉製一柄飛劍傍身。甚至發展到近些年,更有些唯劍獨尊的地步,什麼佛門金剛杵,道門的乾坤圈皆是下乘之道,以之對戰尚未出手氣勢便已弱了一籌。


  修煉飛劍之術更以光彩分辨上下,金色劍光最好,銀色次之,在後面則是藍色、紅色、綠色等等駁雜之色,飛劍的顏色越純正威力也越強大。當然也有些吸收五行真元的飛劍另有其他顏色,就如天下聞名的紫青雙劍,則是吸收了強大的火系和木系能量,方才顯露紫色和青色的劍光。


  此時那來援之人出手就是精純的金色飛劍,可見其修為已經到了登峰造極的地步。


  那隱在黑氣中的神秘人似乎早知道來人飛劍厲害,尤其勝在速度驚人,再不敢橫來。狠狠地看了一眼徐清和李英瓊,渾身黑氣豁的向上席捲,陡然折身向東方遁去。看其速若流光定是另有逃跑法寶,只一瞬間竟只剩了一個小黑點,那峨嵋山來援三人再想追也是望塵莫及……


  *****


  也不知過了多久,徐清感覺額頭上涼絲絲的甚是舒服,緊接著這小半年的記憶像爆炸一樣在他腦袋裡展開,最後是急速襲來,陰寒無邊的死亡氣息……


  徐清猛的一下坐了起來,就像是做了一場噩夢,身上的緞子內衣早就被冷汗沁透。「呼哧呼哧」的大口喘氣,狠命的喘了半天才恢復常態。


  徐清稍微定了定神,向四下望去。是一間十分普通的通鋪廂房,前後都有窗戶,透過窗戶能看見外面蔥綠的花草。屋裡的擺設十分簡單,陽面的窗台下放了一張長几,上面有一盞用舊的油燈和兩本已經翻得卷邊的舊書。旁邊還有一隻青瓷茶壺和三個茶杯,都有用過的痕跡,加之大炕上還疊了兩床藍色的細棉布被褥,看來這屋裡原來多半是住了三個人的。


  房間的擺設雖然簡單,卻可見此間主人的生活也甚是殷實。油燈上的琉璃已經有些褪色了,可燈盞中的海豹油可是難得之物。而那兩本卷邊書都是宋刻本,能把宋版書看卷邊的又會是什麼人呢?桌上的茶具看似尋常,卻是前朝景德鎮的御窯廠出的精品,扣著的茶杯地下還有『大名嘉靖年制』的款識。而且尋常百姓的家裡可是用不起細棉布做被子的。


  徐清稍微鬆了一口氣,在這房間裡他們沒感覺到一絲陰晦的氣息,看來是沒有被那妖人抓住。這屋子的用具雖然各有說道,但還需三人同住,恐怕主人也不會是地位太高貴的人。既能弄到這些俗世的珍玩,又地位不太高……徐清立時就想到,他定然是被帶到了峨嵋派。也只有修真門派的弟子,才能享受這些俗世珍玩,同時還需要幾人同住。


  炕邊他的衣裳整齊的疊好,看其光鮮的樣子應該是洗過了。徐清伸了一個懶腰,拿起衣裳嗅了嗅,不由得露出了一絲微笑,那淡淡的香氣竟然與昨晚那懷中的小美人極相似。不過徐清卻不知道,那味道本是峨嵋山頂上長的一種皂角的味道,整個峨嵋派都用那東西洗衣服,味道自然也都差不多。當然對於這些不需要做出任何選擇的事情,徐清也不會浪費腦細胞去細想。


  伸了伸腰正要起身出去看看,「吱呀」一聲門被人從外面推開。此時正值上午,東廂房正對著太陽,隨著門一開,和煦的陽光也跑了進來,照出飄在空中的道道灰塵,山巔的微風卻不覺得仲夏的悶熱。


  「你醒了!」聲音裡還帶著些許欣慰,十分好聽,一個美好的身影擋住了大片照到屋裡的陽光,卻被那五彩的陽光照出了一層淡淡的光暈,模樣卻有些看不清。


  徐清習慣性的露出了淡淡的微笑,他能感覺到這個美麗而純潔的少女對他的好感。當然這其中並沒有任何男女之情,也許只是因為昨天他給了她一個溫暖的懷抱,更在危機之時將生的機會留給了她。


  「嗯!我叫徐清,呃……也許打聽姑娘的姓名有些唐突,但我們也算是同生共死過,要是不知道名字豈不遺憾!」


  此刻的李英瓊較之昨天更多了一股英挺之氣,也許是因為在敵人面前的無力反抗,讓她感覺到了力量的重要。昨日她還只是一個有些偏執的少女,那麼今日卻已經到了心結難解的地步。每個人都有選擇自己道路的權利,說起來倒也沒有對錯之分,英姿颯爽的英瓊何嘗不是另有一種美麗呢!


  不過李英瓊面對徐清還是露出了和煦的笑容,道:「徐清?我叫李英瓊,這裡是峨嵋山凝碧崖……」


  徐清微微一笑,心道:「果然是峨嵋派!那麼我絕不能錯過這次機會,如果能拜在峨嵋派的門下,那飛天遁地之能想必也不遙不可及了……等等!峨嵋派!」想到這裡他有些楞楞的看著李英瓊,心想:「她說她叫李英瓊……」


  徐清嚥了一口唾沫,問道:「李姑娘,不知貴派掌教可是名震天下的乾坤正氣妙一真人?」


  李英瓊微微一愣,道:「你還知道掌教師尊?」本來英瓊乃是荀蘭因的弟子,只因荀蘭因乃是齊漱溟的妻子,二人弟子自然不分家,英瓊便也稱其為師尊。


  徐清訕訕的笑道:「妙一真人的大名天下誰人不知……」


  此時徐清的心裡可入翻江倒海一般,雖然他知道這時應該是清朝初年,也知道世上有修真之人。但是如今竟發現這裡可能是另一世界,還是讓他有些迷惑,想不明白到底是《蜀山》記述了歷史,還是他穿越到了《蜀山》?


  當然這對於徐清來說絕對不是一件壞事,雖然他並未曾讀過還珠樓主那部數百萬字的大作,但小時候還看過電視劇,最近的網游也玩過一點,倒是隱隱約約的記得一些情節。只是他還不敢確定那些事會不會真的對號入座,也許僅僅是人名的巧合。或者世上真的有峨嵋派和齊漱溟,而還珠樓主只是借了他們的名字來編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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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回 凝碧崖聖境
  「你怎麼了?臉色這麼難看?」李英瓊看著徐清臉色變化,有些擔心的問道。她心中也並無齷齪思想,也不知避嫌,伸手撫上徐清的額頭。


  徐清心道:「怪不得看這小美女的性子如此執拗凶悍呢!原來竟是李英瓊那妮子,若真是如此日後跟緊了她豈不是有很多撿便宜的機會?」


  一聽英瓊的關心言辭,徐清忽然心神一蕩,看她那純潔無暇的眼神,竟微微有些負罪感。微笑著搖搖頭道:「沒事,我挺好的。」又揪起衣角,問道:「你給我洗的嗎?有你的味道,很香。」


  英瓊微微一愣,臉蛋上升起一抹紅雲,道:「不是,是我拜託了張林師弟……」


  猜錯的徐清卻也不以為意,這略微有些調戲之意的話,沒有讓李英瓊生氣已經出乎他的意料。現在徐清倒是有些疑惑,這李英瓊自小跟著他父親行走江湖,見多了人性醜惡,世間黑暗,也不知如何保持那顆純潔的赤子之心?也許只有她這樣的人才能壓制那殺機凶戾的紫郢劍吧!


  峨嵋派雖然也是仙家門派,但是門戶上下千多口子人吃喝拉撒睡,卻也需要不少人伺候。山上也有不少修真無望,卻又不願再履凡塵的弟子,便在山上做些工作,有吃有喝還有份子錢,總比在那亂世之中討生活強出百倍,因此洗衣做飯這等事情又怎會要李英瓊親自動手呢。


  正在這時就聽見外邊有人喊道:「李師姐?那孩子醒了嗎?掌教大老爺催著了。」


  一個大約三十多歲的道士走了進來,一身藍色的道袍,五綹鬚髯,英姿颯爽,頗有些仙長氣度。不過他如此年紀卻要管李英瓊這般少女稱呼師姐,卻也有些無奈。人類本是群居動物,到了一塊就會分成三六九等,修真界更是如此,劃分等級的標準自然就是修為和實力。


  除去那些在山上混飯吃的僕役弟子不提,峨嵋派還有門人上千,這些弟子之中卻還有分別。如李英瓊這樣正是拜入長老門下,記入金冊的便是內門弟子。每個長老授徒數量不一,多的七八個,少的也有一兩個弟子。峨嵋派一共六十三位長老,內門弟子一百七十六人,平均一個長老三名弟子。剩下那八百多名弟子則統一教授入門心法劍訣,若有修煉出眾的,被哪位長老看上自可再進入內門修行。當然長老與長老還不一樣,上代掌教長眉真人座下一共一十三位正式弟子。除去曉月禪師和屠龍大師棄之門外,另外十一弟子俱是本領通天的人物,這些人的門人自然也就有些高人一等的意思。


  李英瓊乃是掌教夫人的愛徒,小小年紀修為就已經登堂入室,整個峨嵋山上大部分人見了她還真都要喊聲師姐。見有人又來找,英瓊微微有些臉紅,本來她就是要叫徐清過去說話,卻在這裡聊起天來。


  英瓊稍微站開了一點,應道:「哦!馬上就好了。」又對徐清道:「師尊和幾為師叔有些話問你,到時候你不要多想,據實回答就好。」


  其實這話又哪裡用李英瓊囑咐,但聽在徐清耳中卻有些感動。只在遙遠的童年記憶中,父親的嚴厲呵斥,母親的溫婉勸告,才會有這種親切而真實的感覺。


  其實那後來的那道士已經看見英瓊親密的撫著徐清的額頭,只不過這些事他卻不敢亂講,只做視而不見便是。


  徐清與李英瓊並列而行,跟著那道士出了屋子,外面是一間不大的跨院。同樣的房間還有四個,門都關著也沒見有人走動。再往外走是一個雅致的月亮門,兩扇只做擺設的柵欄立在門側。再往左右望去則是一片差不多的院落,看來這裡也就是峨嵋派普通弟子的住處。大約能有百十個小院子,算下來這一片就能住下千餘人,峨嵋派的興盛可見一斑。


  徐清當年也曾經出入歐洲各國的宮廷,更是阿拉伯皇室的座上賓,不是沒有見過深宅大院,但是現在走在這峨嵋山頂卻有些感覺到目不暇接。聞所未聞的奇花異草,見所未見的珍禽異獸。甚至徐清還在路過一個小花園的時候,隱隱約約的看見裡面有一頭高大的爬行動物,竟然跟《侏羅紀公園》裡面的速龍一模一樣!此時卻在脖子上拴了一條細小的鐵鏈子,好像看家狗一樣趴在那打著哈氣。


  徐清在峨嵋山下面也住了小半年,期間數度登頂,卻未曾見過此地,想必是山門之外另有玄機護持,閒雜人等也難以看見來路。


  大約走出能有千來米,就能遠遠的看見一片雲霧之間立著一棟高大恢宏的殿宇。再往近處走些更可聽見鶴舞仙音,雲蒸霞蔚,神光靈覺,天風元化之景。也許只有站在那十丈餘的通天巨柱下面,更能體會這大殿的氣勢宏大,若是沒有仙家手段絕難建造。


  殿前是一片極巨大的廣場,恐怕比天安門廣場還要通透巨大,地面皆是白玉鋪成,晶瑩剔透之間更以黃金鑲邊契合緊密。遠一望去金光銀亮,但凡何處有光皆可以此反射,恍惚之間彷彿踏光而行。廣場中間只放了一座巨大的青銅元鼎,左右兩棵高聳天際的巨大華表,卻不知另外有何妙用。


  李英瓊見徐清的眼神有些飄忽也不奇怪,她還記得第一次來之時被這等宏大美妙的景色驚得目瞪口呆。輕輕扯了一下徐清的袖口,指著那兩隻巨大的華表,微笑道:「這便是我峨嵋派的護山大陣,叫做『兩儀微塵陣』,乃是千年前長眉祖師匯聚天地造化搭建而成。那兩枚華表一陰一陽,生生輪轉,凡有心懷惡意擅入我凝碧崖之人,必然會被陰陽二氣合力絞殺。」


  徐清微微一驚,暗道:「想不到這竟然就是兩儀微塵陣!想不到這凶戾的奪命陣勢竟然就公然擺在這裡!」


  李英瓊又指著那中間的大鼎,道:「那是九凝鼎,相傳乃是黃帝大戰蚩尤時留下的寶物,不過這卻是個仿品,真的也不知流落何處去了。」


  徐清點點頭心中暗道:「我就說那九凝鼎跟昊天鏡不是都在軒轅聖陵之中,怎會到了這裡。不過古話說得好『盡信書不如無書』我也不能使勁生搬硬套。看這峨嵋派的規模氣勢,似乎與書中所述還不少出入,還是小心為上。」


  正在徐清思緒漸亂之時,三人已經走過了廣場,來到了大殿之下。舉頭望去一面巨大的匾額,銀鉤鐵畫的寫著四個大字「上清寶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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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回 上清寶宮
  但見那上清寶宮背後似有萬千神光,七彩祥瑞,高立千層台階之上,在此望去宛如立在天上的宮殿!朱漆紅柱,琉璃金瓦更顯雍容大氣。更兼那大殿周圍竟然時有雲霧如龍騰之形環繞其外,片片鱗甲纖毫必見,更有陣陣嘶吼,竟如真龍一般。


  李英瓊笑瞇瞇看著徐清終於露出了驚駭之色,才解釋道:「那些是護殿龍魂,乃是歷代祖師斬殺的邪龍魂魄。平時卻難見其真身,只有每月初十天霧大盛之時,殿外才會聚氣雲彩,這些龍魂以雲化形,方能顯出片刻真身。只待一會日出正午,雲開霧散便再看不見了。」


  徐清訕訕的點了點頭,卻對峨嵋派先祖的惡趣甚是鄙視。俗話說『殺人不過頭點地』都已經把人家殺了,還要把靈魂拉來做看家狗,確實太過霸道了。當然這種事若是輪到他頭上,也未必就做不出來。


  雖然大殿名為『上清寶宮』不過殿上供奉的三清聖像俱在,只見寶相莊嚴,靈光吐瑞,真有靈識一般。就在聖像之下,正中三個蒲團上盤膝坐著三個正裝道士,左右兩旁列下還有六十個蒲團,加起來一共六十三個長老之位,不過此時卻只有八人在座。還有十餘個年輕人各有次序側立在旁。


  此時那帶路的道士早已經停在了大殿外邊,李英瓊趕緊施禮道:「師尊!人已經帶來了。」


  徐清細細打量殿中眾人,此間僧道男女皆有,皆是各有千秋氣度不凡,尤其是正中間那三人更是勝出他人一籌。正中間的穿著一身藏藍的道袍,沖雲道冠,手指圓潤纖長,輕執拂塵,眼中神光溫潤,氣度儒雅溫和,想來就應該是峨眉掌教乾坤正氣妙一真人齊漱溟。在他左邊則是一個鶴髮童顏的老道,眼目半闔,神氣內蘊,懷中抱著一柄碩大的靈芝型的玉如意,就是峨嵋派的大長老玄真子。右邊則是做了一個面容豪壯的禿頭和尚,手中搓動念珠雙目閉合,但徐清卻能感覺到他的神念正在觀察過來,不用問自然就是苦行頭陀。


  說起來峨嵋派也有些怪異,本身歸屬道教門派,卻更有一種兼容並包的大氣魄,並不忌諱弟子出家為僧。反倒能吸取佛道之長兼容並蓄,也許這也正是近千年來峨嵋派能夠發展壯大,成為修真界領袖的原因之一吧。


  徐清稍微緊了兩步,跪在妙一真人的前面,道:「弟子徐清多謝真人救命之恩!」


  坐在中間的妙一真人微微一笑,打量徐清一番,淡淡道:「哦?昨日你昏迷不醒,怎知是貧道救你?」


  徐清慌忙道:「回稟真人,弟子天生就有一種『望氣』的本領。昏迷之前曾經聽見真人大喝一聲,那聲音之中所含氣韻與此時真人氣質甚為契合,故此弟子才敢確定。」


  妙一真人點點頭,笑瞇瞇的看著徐清,眼中卻閃過了一絲欣賞的神色。便是站在這大殿之中的精英弟子,初次來時哪個不是噤若寒蟬不知所謂。如今見徐清小小年紀就有如此從容氣度,也難免心生愛才之心。而且昨天他還親眼看見徐清在生死之時的表現,對其心性更是讚賞有加。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童身已破,雖然資質上佳,但要想有大成就卻不容易。


  妙一真人心中也不由歎息:「常言說『人生不如意者,常十之八九』果然不假啊!想不到我峨嵋山下竟然就有此一塊良才美玉,我卻視而不見,任其自毀田園。不過還好此子元陽還算充盈,若是修煉刻苦或許還能有些成就。」


  徐清見妙一真人沒有說話,臉上卻有些寂寥之色,不由得臉色微變,暗道:「難道我有什麼不對的地方?不是說修真之道最重精神修為,難道我的精神力還不夠出眾?還是……」


  此時徐清還沒有意識到問題的癥結,不過就算是他知道了也沒有什麼可後悔的,這身子在他來之前就已經不是處男之身了。而且徐清此時追求的也只是強大的力量,那飄渺無憑的仙道還未曾想過。


  徐清的臉上立時露出了急切之色,道:「真人!昨天還有一位師太,若不是她與那妖人纏鬥,恐怕……卻不知那位師太現在如何?還有鎮上的……」說到這裡更湧出一股悲慼之意,眼淚止不住的流淌下來,那股悲慟之意甚至都讓這殿中之人感覺心裡發酸。


  妙一真人歎息一聲,道:「哎!好孩子,你先起來吧。昨日救你的師太法號廣明,此時傷勢已經無礙。至於山下的眉州鎮……」說著又搖了搖頭,道:「哎!此番慘案,那妖人名顯示衝著我峨嵋派來的,在山下做下此等駭人聽聞的血案,更是在向我峨嵋示威。倒是我峨嵋派害了山下的無辜百姓啊!」


  齊漱溟又看了看身邊的玄真子,道:「不知大師兄有何見解?」


  玄真子終於將眼皮挑了起來,眼中陡然射出兩道精光,正瞪在徐清的身上。徐清驚呼一聲,只感覺頓時渾身僵硬,猶如墜入冰窖,竟連手指尖都動不了一下。不過他雖然難受卻並不害怕,他能感覺到玄真子並無殺意,如此也只是試探試探。畢竟全鎮千餘口人盡死邪陣之下,卻獨獨活了這麼一個小孩,又焉能不讓人起疑。


  不過一息之間玄真子又馬上收回了目光,恢復了那一副沒睡醒的樣子,淡淡道:「孩子你且說說昨晚的情況。」


  徐清也感覺甚怪,剛才那種難受欲死的感覺瞬間消失不見,甚至一點痕跡也沒有留下,就好像剛才的事情都是幻覺一樣,不過那種難受的感覺卻已經深深的刻在了他的心裡。


  此時一聽玄真子問話,徐清趕緊應道:「嗯!昨天晚上大雨悶熱,我有些睡不著,忽然就聽見外邊一陣狗叫。我想出去看看,卻忽然想要睡覺……」徐清撓撓腦袋,續道:「後來就有些記不清了,好像恍惚之間看見窗外升起了一道赤紅的光柱,漫天血氣,很是嚇人,我就一下子被嚇醒了。再後來就循聲向鎮中去了……」


  眾人聽完皆皺起了眉頭,一個白衣僧袍的女子道:「掌教師兄,別說這孩子只是一個普通人,便是咱們教中的頂尖的弟子,也未必能在『噬魂吞血陣』中保持清醒!這其中恐怕還另有玄機。」


  玄真子卻搖搖頭,道:「餐霞師妹多心了,剛才我已經試過,這孩子確實未曾修煉過任何道法,只是元神天生渾厚遠勝常人百倍。剛才他也說了,只憑聽見掌教師弟的一聲長嘯,就能確定其人是誰便可見一斑。只可惜此子已非童身,不然日後成就不可限量啊!」說罷又不勝唏噓的搖了搖頭。


  徐清這才恍然大悟,剛才妙一真人為什麼會露出那種表情。原來如今的修真界最流行的乃是全真流派的禁慾苦修。大凡想要飛昇仙界得成天仙位業的修士,必須保持童身,內煉元陽成就先天一氣。


  當然也有其他流派,比如葛洪的金丹派,陳摶的丹鼎派,都並不禁慾,只不過人丁不旺,少人飛昇。更還有世世代代流傳於皇家的帝王派,妄圖以黃帝御女之法成就仙業。只不過似乎直到如今除了黃帝之外,還沒有成功的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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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回 拜師醉道人
  妙一真人淡淡道:「此番慘事卻是我峨嵋派連累了無辜百姓。」一句話就已經給這次事件定了基調,又轉頭向旁邊的玄真子問道:「大師兄不知有何意下安置這孩子?」


  其實這個徐清是讓他們又愛又恨,如此一塊良才美玉,卻毀在了眼皮底下。玄真子還是那副沒睡醒的樣子,淡淡道:「因果循環,須得妥善處置,我峨嵋山弟子千餘,卻不能任其流落江湖。」言外之意就是多他一個吃飯也不多,省得出去亂說壞了自家名聲。


  妙一真人點頭道:「大師兄之言甚妥,我也是這個意思。」說罷掃視眾人,最後目光落在了一個頗為英俊的中年道士身上,道:「不若就醉道師兄收下這弟子如何?」


  那中年道人還在神遊天外,一聽妙一真人提到了他,還微微一愣,看看徐清無所謂的笑了笑,道:「嗯!掌教吩咐自無不可。」


  徐清心中暗道:「這個人就是醉道人?怎麼看著也不像啊!我還以為醉道人是一個邋邋遢遢,一身酒糟味的猥褻老頭呢!不過看他心中怨氣積聚,恐怕日子也不十分順當。尤其是對妙一真人的態度,看似恭敬,實則卻有些不服。哎!勾心鬥角的派系鬥爭,看來這些神仙一流的修真人物也不能免俗啊!」


  其實這也是在所難免,本來妙一真人齊漱溟乃是長眉真人的第七弟子,在前頭還有六位師兄。除去曉月禪師判出門牆,白雲大師元敬少問世事,還有玄真子、苦行頭陀、醉道人和髯仙李元化壓在上頭。雖然齊漱溟乃是掌教至尊,但也不能忽略幾位師兄的影響。如此權利不清,上下不明,自然容易滋生出問題。大家表面上和氣,但叫起真來,誰又沒有私心呢!


  徐清趕緊轉身對著醉道人磕了三個響頭,恭敬道:「弟子徐清拜見師尊!」


  醉道人看著徐清那惶恐中帶著無限恭敬的神色,終於露出了一絲淡淡笑容,道:「你這孩子命苦啊!日後也不要追求什麼飄渺無蹤的仙業,大凡能過上三五百年的逍遙日子便已是上天的對我等的恩賜了。」


  徐清如奉聖旨,面色神聖道:「弟子謹遵師尊的教誨!」


  不過殿中的其他人聽了醉道人這番論調卻大多露出莞爾之色,雖然談不上嗤之以鼻,也絕對是不敢苟同。


  妙一真人掃視眾人,道:「此事絕不能如此善罷甘休,非但是山下一鎮之人無辜慘死,更令廣明師太身受重傷,定要將那妖人找出,還世人一個公道!」


  雖然這話說的好聽,但眾人對此卻並沒有抱什麼希望。那妖人修為絕頂,而且此次是有預謀有計劃的要給峨嵋派難堪,定然是算計周密早就遠遁千里。當時都沒有抓住,事後再去尋找何異於大海撈針。更何況廣明師太已經告訴眾人,那妖人手中有碎玉鉤,雖然還不能確定,但極有可能就是曉月禪師。


  眾人散去之後,醉道人方才起身,指著身邊一個約莫十七八歲,氣質卻甚是老成的少年道:「徐清徒兒,這便是你的大師兄嚴人英,日後你便跟著他修行基礎。」


  說罷竟極不負責任的允自行出大殿,再看金光一晃,身影已經立在劍光之上,飛天破空而去。本來這凝碧崖的大殿之前是不准御劍飛行的,只是醉道人本就是個百無禁忌之人,只要闖禍了便以『喝多了』為借口。齊漱溟對這『酒朦子』也毫無辦法,開始還曾經罰他面壁,只可惜根本無用,年深日久倒也就由得他去了。


  徐清恭恭敬敬的施禮道:「徐清見過大師兄!」


  這嚴人英生的秀眉虎目,豐隆寬額,相貌極為不俗。更兼且身材高拔,英姿颯爽,雖然是名門之後,卻無張揚跋扈之態。一看就知是個老成持重,值得信賴之人。


  嚴人英面帶微笑:「小師弟不必多禮,日後你我兄弟相稱,斷然不用如此見外。」


  徐清點點頭,道:「嗯!我省的了,大師兄。」


  看得出來這嚴人英乃是個中正的漢子,心中光明坦蕩,更有些道家故有的憐憫和慈悲。看著徐清生的英俊乾淨倒也喜歡,更可憐他遭遇。伸手拍了拍徐清的肩膀,道:「日後咱們峨嵋派便是你的家,我們也都是一家人了。」


  此刻徐清興奮的差點沒跳起來,飛天遁地,長生不來就在眼前了!不過表面上還得忍著,道:「嗯!日後還要大師兄照顧了。」


  *****


  峨眉山凝碧崖其方圓還不止數百里,只是因為有大法力將其隱在雲光霞薇之間,常人難以看見罷了。各家長老便在這聖境之中各有修真之地,倒也不顯擁擠。


  徐清跟著嚴人英直走到了上清寶宮前面的廣場外頭,才見他揮手放出一道極亮的銀色劍光。這還是徐清第一次在如此近距離上看到飛劍。那劍光的中心只有一枚尺餘的無柄劍刃,卻延伸出了一片約三丈長,七尺寬的銀光,如若實質般。


  嚴人英拉著徐清忽然一跳,已經站到了上面。徐清嚇了一跳,感覺腳下的劍光竟然好似玻璃一樣,並無虛軟的感覺。驚道:「大師兄!這就是飛劍嗎?真漂亮!」


  嚴人英不無驕傲的道:「此劍名為銀河,速度絕頂,劍氣可化作漫天銀河星辰攻敵,威力極大!」


  徐清眼中神光一閃,那嚮往之意倒也不曾掩蓋。嚴人英微笑道:「師弟不用心急,若是修為到了,師尊自會為你準備飛劍,咱們峨嵋派可從來不曾虧了門下弟子。」


  徐清點了點頭,又問道:「大師兄咱們這是上哪啊?」


  嚴人英已經駕馭劍光飛起,顧忌到有徐清在並沒有飛得太快。應道:「哦!現在自然是回碧筠院,咱們這一脈的弟子全都在那修行。」


  徐清疑惑道:「碧筠院?成都有個碧筠庵我去年還去進香,祈禱平安,沒想到……」


  嚴人英沒想到又勾起了他的傷心事,趕緊道:「那個成都的碧筠庵本來就是師尊的修道之地,只是百年前師祖飛昇之時,曾經特意叮囑,讓分散各地的弟子全都回歸凝碧崖修行。唯恐魔教捲土重來,被各個擊破。如今咱們教中的眾位長老也都在凝碧崖開了洞府。」


  徐清似懂非懂的點了點頭,暗道:「原來如此啊!看來果然還是有些不一樣啊!不過如今抱住了峨嵋派這棵大樹,只要日後不出太大的紕漏,想必逍遙個三五百年應該不成問題吧!」


  嚴人英自然不知徐清心中在想什麼,見他神情寥落低頭沉思,以為又想起了昨日之事,卻不知如何開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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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回 同門師兄
  不消多時就遙遙的看見那遠處雲霧招招的山巒中有一點翠碧的顏色,嚴人英一指,道:「師弟!那便是碧筠院的所在。」


  徐清遙望過去,只見一座規模不小的園子已經映入眼簾。院子並沒有外牆,形制更不規整,似乎就隨意的建在了一座駝峰形的山巔。但是由此遠遠望去卻給人一種怡然自得,陶然其內的灑脫感覺。


  轉眼間嚴人英已經將飛劍落到了院裡,收了劍光就見那尺餘小劍直接落入袖中消失不見。嚴人英熱情拉著徐清往裡面走,道:「咱們碧筠院加上師弟一共有七名親傳弟子,在咱們峨嵋派中也算是人丁興旺的了。」


  不過說到這裡徐清卻感覺他有些意態寥落,看醉道人那樣子也不難猜出,這一支在峨嵋派中不是那麼吃香。


  嚴人英卻沒有領著徐清上正廳,而是直接帶他到了後院,道:「師尊他老人家恐怕又上後山喝酒去了,咱們也不用去參拜。師尊為人很隨和,沒有那些臭規矩倒是咱們這些當弟子的福氣。」


  正說著話往裡走,就見從裡院聯袂走出一男一女,都是俗家打扮,大約二十來歲的年紀。男的長相一般但濃眉大眼也甚是耐看,只是渾身卻有一股公子哥的浮躁之氣。那女子眉清目秀更有種小家碧玉的嬌怯的儀態,十分耐人憐惜。看見嚴人英過來,二人趕緊迎了上來,口中呼喚「大師兄」


  嚴人英笑道:「我還正要尋你們去呢!」又一指徐清,道:「只是師父新收的弟子徐清,日後便是咱們小師弟。」又對徐清道:「周雲從、張玉珍。」


  徐清趕緊躬身施禮,道:「小弟徐清,見過周師兄,見過張師姐。」


  二人顯然是出去有事,心思並不在此,回禮之後寒暄幾句便又同去了。


  幾乎是前後腳,周張二人剛走就聽見裡面一聲清脆的童音,笑道:「大師兄!聽說又來新的師弟了?」只見三個道童打扮的少年從裡面跑了出來,說話的正是一個模樣甚是清秀的少年。年紀也與徐清相仿,眼中卻閃著靈動的光彩,一看就只是個聰明伶俐之人,只是性子有些跳脫太好投機取巧。稍微落後的二人卻要穩重的多,同樣是眉清目秀卻完全是另一種感覺。


  走在前面那少年過來一下就拉住了徐清的手,笑道:「你就是新來的師弟吧!我叫林鶴,原來我是老么,這回你來了,我也成師兄了。」


  徐清自然不會認生,笑道:「林師兄日後還要多多照顧小弟。」


  那林鶴一拍胸脯大包大攬的卻把嚴人英的活給搶了,拉住徐清介紹道:「這是商風子,別看他一雙大眼睛挺機靈的,其實最是個死腦筋。」說罷就將商風子給推到了一邊,道:「這是韓松……」


  似乎早就知道林鶴的性子,嚴人英等人只得露出無奈的笑意。不過經他這一攪和倒是少了幾分陌生感。不過還不待幾人往裡走,卻見一個藍袍的小道士一溜小跑奔來,正是專職看守正殿的童子。


  其實說起來徐清能直接拜入醉道人門下還要多虧了李英瓊的說和。今天天還沒亮李英瓊就找到了妙一真人百般苦求,這才給他內定了一個正式弟子的名額。否則他初來乍到,便是可憐他,隨便給一個外門弟子的名分,養起來一輩子也算夠意思了,怎麼可能直接拜入嫡系長老的門下!而李英瓊乃是當年長眉真人推算出來,繼承紫郢劍的人,更是峨嵋派未來的希望之星。加之她平素乖巧有努力,深得妙一夫婦喜愛,如此一個小小請求自然不在話下。


  那小道士急道:「大師兄!師尊宣召!」


  眾人微微一愣,林鶴笑道:「嘿嘿!今兒倒是新鮮,師父怎麼還想起叫咱們過去了?難道是師弟來了還要進行一個入門儀式?不過好像當年我的入門儀式都省了……」


  徐清跟著眾人向回走過了三道院門,一拐彎就看見了一棟算不上高大,但氣韻別緻的花廳。門上掛著一塊「碧筠居」的匾額,三個字寫的龍飛鳳舞幾近分家,但筆斷意連,書歪氣正,卻是一副難得的妙字。


  庭前的花池繁花綻放,青磚砌成的花壇幾乎都被茂密的枝葉掩蓋住了。廳中正堂掛著一副松竹賀壽圖,四牆也皆是歷朝歷代的明人字畫,南牆朝陽一面則是一排通牆的書架。整間花廳沒有一尊神像一墩香爐,哪裡像是一個修真道人的居所。


  醉道人坐在正中的八仙桌旁邊,凝目遠望也不知在想些什麼。待到眾人來到院裡,才淡淡道:「都進來了吧。」


  雖然平日隨意慣了,但是此時見醉道人面色嚴峻,眾人也不敢造次,恭恭敬敬的進到廳中恭立一側。


  醉道人眼皮一挑,眼光赫然凌厲如刀,竟似能刺穿靈魂!從打頭的嚴人英一直看到末尾的徐清,最後停在徐清身上半晌才恢復常態。淡淡道:「今兒咱們碧筠院又來了一位新弟子,你們日後要精誠團結!咱們碧筠院本來就不怎麼吃香,若是咱們自己都不拿自己當一號人物,那可就真的沒人瞧得起咱們了。」


  下面眾人面色愕然,沒想到素來沒心沒肺的師父竟然會忽然說出這番話來,有些莫名其妙,但卻沒人敢吱聲。


  醉道人歎息一聲,接道:「當年人英入我門下之時,咱們碧筠院可不這樣,便是上院裡的申屠宏、諸葛警我又比人英強去多少?卻不想沒過這些年便頹廢若斯!為師今世難以看破大道也就罷了,那什麼天仙位業我也不求,但你們自己個要心中有數。若是你們也有為師這般苦處,大可跟著為師借酒消愁。若是沒有就給我好好修煉!不為別的只為你們自己日後能問心無愧。」


  嚴人英有些激動,道「師父!……」


  醉道人擺手打斷道:「這些話為師早就想對你們說,只是一直都不得機會,今日藉著徐清入門的機會也就一塊說了。好了為師也不多說了,何去何從還是你們自己掂量。」


  說罷又對徐清道:「咱們碧筠院也沒那些規矩,剛才你在上清寶宮裡已經給我磕頭了,再敬一杯茶就算是禮成了。」


  旁邊自有伺候的道童端過茶盞,遞到徐清手上。徐清也能看出醉道人心中的苦澀與無奈,但是他可沒有興趣探聽那些陳年舊事,弄不好要丟了小命的!


  醉道人淺淺的呷了一口茶就放下了茶盞,道:「徐清啊!你這孩子聰明,別看林鶴那小子鬼機靈的,他和你比不得啊!也還有些福緣,常言道『大難不死必有後福』,日後萬事則需多多自律,免得悔之晚矣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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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回 碧筠劍訣
  徐清心中大駭,暗道:「醉道人此言似有所指,難道說他看出我什麼來了?不過話說回來,好我還沒做什麼壞事吧!又何必怕他?不過這些活了數百年的老東西,可都沒有一個簡單人物啊!」


  徐清在想這些的同時,已經在此恭恭敬敬道:「謝師尊教誨!弟子謹記在心。」


  醉道人不置可否的笑了笑,道:「日後你就先跟著人英修煉本門煉氣之法,待到蓄養出了真元再修煉御劍術。你要記著,『學海無涯苦作舟』雖然你已非童身修煉,但只要堅韌刻苦,礪心練志,也未嘗不能練就一身震懾天下的大威能。」


  徐清微微有些激動,道:「弟子牢記!」


  醉道人伸出那如玉一般細膩的手,但見手上白光一綻顯出了一本薄薄的小冊子,道:「這是為師獨門的『碧筠劍訣』脫胎於上古的墨門劍術,倒也算不得什麼好東西。你這幾位師兄都不稀罕,今日為師便給你了,若是覺得還行就抽空練練,若是感覺不如修煉咱們峨嵋本山的劍訣便還來。」


  徐清接過那小冊子,又看看旁邊的幾位師兄倒是更加疑惑了。


  醉道人道:「你也不用為難,待到煉氣有成之時,人英自會教你御劍之術,到時候再做選擇不遲。」


  徐清嘎巴嘎巴嘴,終於還是問道:「那個……師尊,不知道師尊修煉的是……」


  醉道人微微一愣,旋即笑道:「為師修煉的自然是峨嵋本宗的劍訣。」


  徐清嚥了一口唾沫,問道:「那這『碧筠劍訣』是……」


  醉道人若無其事的道:「這是為師結合墨門劍術自創的劍訣,倒是還沒有人練過。」


  徐清這才明白,怪不得都沒人練呢!敢情是要當實驗品啊!不過既然還不著急他也沒有必要當場就撅了醉道人的面子,還是把那『碧筠劍訣』小心翼翼的收了起來。


  「行了,都散了吧!」醉道人淡淡的說了一聲,身影一閃已經不知所蹤。不過剛才他說的那些話卻也稍微觸動了眾人的心弦。


  周從雲歎息道:「哎!想不到一晃我山上都好幾年了,卻不知三年之後又是個什麼光景啊!」話語之間不無擔心之意。


  張玉珍明顯是對周從雲有些好感,趕緊附和道:「是呢!恐怕咱們整個宗門能下山修行的也沒有幾個人呢!」


  嚴人英道:「你們也不要整日自怨自哀,少些四處遊樂多多修行才是正章。」


  張玉珍被說的俏臉微紅,卻偷偷的捏了周從雲一把,此時二人的曖昧關係已經昭然若揭。


  韓松也是一臉苦澀,道:「恐怕咱們碧筠院也只有大師兄能有機會下山遊歷吧!」


  徐清聽著卻有些糊塗,問道:「嗯?難道下山歷練還有什麼說道嗎?」


  林鶴正是個急性子嘴也快,解釋道:「師弟你是不知道!那俗話說『上山容易下山難』,咱們凝碧崖雖然上來不容易,可下去更難啊!咱們山上每過十年便會統一考校弟子修行,有修為出眾的,便可以入『炎關火宅』試練。若是再過不但能得到門派賜下的法寶,還能下山遊歷以增長經驗,行俠仗義斬妖除魔。」


  徐清卻還沒聽過還有此說講,不過想想倒也不難理解。峨嵋派上下千餘弟子,若是沒有嚴密的規章制度,豈不是亂套了!人的能力越大,就越要有規矩制約,否則就會出大亂子。


  嚴人英笑著道:「好了,師弟也不用想太多了,反正這次是輪不到師弟上陣的。修真之道本就是歲月煎熬出來的,三年時間也就是築基剛成。」


  不過徐清的心裡卻怎能不著急!看李英瓊的年紀,恐怕下山也就是這幾年的事情,若是三年之後不能下山,豈不是所有的好處都要錯過了!再等到群邪圍攻之時,難不成只有當炮灰的份?但是這話他卻不能只說,而且還有三年現在著急也沒用。


  正這時天際雲霧之間忽然閃過一道青光,嚴人英眼睛一亮,道:「林鶴師弟,你帶著徐清師弟去住處看看,記得安排好了,明日便開始養氣修行。」說完與眾人點點頭就架起飛劍去了。


  徐清都不用看就知道此刻嚴人英心跳加速腎上腺激分泌激增,看來多半那一閃而過的遁光對他有著非凡的意義。


  嚴人英一走眾人也便散了,只剩下徐清跟著林鶴往後面行去。過了四道門戶,繞過一個小山坳,終於看見一個清澈的小湖邊立著一片宅院。房子都是磚木搭建看去十分結實,窗幾門樑都是原木之色,未曾上漆更有一股樸素清淡的山林氣息。


  林鶴指著那房舍道:「師弟,那便是咱們的居處,如今咱們師兄弟除了玉真師姐獨居別處,剩下都住在這……」


  說話間二人已經進了院落,頭一排並開間五間大屋,便是山下那些地主家也未必及得上此處氣派,更比剛才徐清醒來時那間屋子強出不知多少。


  林鶴一指左手邊的第一間,道:「這是大師兄的房間,不過他大多都在後山龍崖洞修煉,倒很少在回家呆著。」也許是覺得沒有必要多說,其他幾間也沒多說,反正日後住在一塊,抬頭不見低頭見。


  一拐彎到了第二趟房,林鶴指著頭一間道:「這是我的狗窩,咱們倆挨著,有事吱聲,千萬別客氣。」


  這時從裡邊過來了一個大約三十出頭的道士,一臉笑容,道:「呦!六師兄回來了。」


  林鶴點點頭,指著徐清道:「哦!大張,這是師尊新收的弟子,日後也住這,這幾天多照應著點。」


  那叫大張的道士趕緊對著徐清一抱拳,賠笑道:「原來是七師兄!我叫張國林,熟人都叫我大張,有什麼需要只管吩咐我便是。」


  徐清微笑著點點頭,倒也不甚驚異,反正人無論是走到哪都會分出等級,上等人說話,下等人幹活。而這個大張雖然年長許多,但也只能屈居師弟的位置。


  大張一見這位新來的師兄氣質內斂,風度不凡,更加不敢小窺,搶一步推開房門,笑道:「雖然沒人居住,但每三日還有值守的師弟打掃一遍,今兒剛剛收拾的,七師兄看看還缺什麼東西,咱們馬上置備。小李子!趕緊上倉房取一床上好的絲棉被曬上,晚上好給七師兄蓋上。」最後一句卻是對著遠處喊得,也不知那『小李子』到底是誰。


  林鶴笑道:「這大張最會來事,師弟有什麼需要直接找他就是了,大凡的東西咱們山上都是隨便用的。」


  看著那滿臉獻媚之色的大張,徐清多少有些失望。在他想像中修真之人都應該是心胸曠達,心無旁騖,不過又有些釋然,畢竟『修真者』也是人。尤其是這些外門弟子,已知求仙無甚希望,卻又不願面對現實,只能在這仙山之上混吃等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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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回 凝碧崖的新居
  徐清緩步走進屋裡,這是一個裡外套間的格局,十分寬敞。裡面是臥房外面是書齋,中間用一個花格子月亮門隔開。最裡面是一張四柱的雞翅木大床,上面雕刻精緻做工考究,一看就知道價值不菲。旁邊擺的衣服架看那款式恐怕還是魏晉之前的物件。臉盆架上的饕餮銅盆更加嚇人,隱約可見的鎏金彩色,多半是漢代的宮廷之物!餘者的長几短案雖然精緻卻叫不出來頭。


  徐清點點頭,道:「這裡很不錯,呃……牆上看著有些禿,給我弄幾張字畫掛上,前朝戴進的手筆就行。屋裡多添些燈盞,要亮!」


  大張趕緊應道:「得了,您就放心吧!」


  待到大張走了林鶴笑道:「師弟啊!你還真是個天生的富貴人,還記得我剛來的時候,大張那熱情勁給我弄得直不好意思,直等大半年才稍微適應了。」


  徐清道:「什麼富貴不富貴的,這些師弟也不容易,要是咱們事事自己來,他們反倒要忐忑不安了。」


  林鶴微微有些驚愕,道:「這話竟跟大師兄說的一樣,本來我還要教你的!」


  徐清笑道:「要說富貴怕是咱們師兄弟裡邊周師兄家裡最殷實吧!」


  林鶴更加驚愕:「嗯?你怎麼知道?」這些少年修士大多稚齡入門,幾乎未曾出去見過市面,對這等察言觀色之法怎會知曉,此時自然覺得神奇。


  徐清微笑道:「周師兄言談舉止之間便透著一股官家的貴氣,雖然說話未曾流露,但眼神之中卻有一種高傲的紈褲意態。此種氣質只能是常年身居主位,對僕人指怡氣使,方能漸漸養成……」


  正此時忽見一個穿著青色束腰道袍的年輕女子款款行來,手裡還托著一個茶盤兩盞清茶。看年紀也就十八九歲,生的眉清目秀,笑顏嬌姿,儀態舒展更有一股大家閨秀的氣度。


  徐清微微愕然:「嗯?怎麼咱們這還有女弟子?」


  林鶴嬉笑道:「這有什麼奇怪的。」又對那女子道:「易卿師妹這是師尊新收的弟子徐清,你們名字倒有一字音同。」


  那名叫易卿的女子放下茶盞,飄身道一個萬福:「卿兒見過七師兄。」那嬌柔之聲,輕拋媚眼,更有無限的勾魂之意。若論相貌此女倒比英瓊還遜色三分,但那風情、那氣質,更顯成熟嫵媚,如個熟透的蜜桃,咬一口能甜到心裡。


  徐清淡淡微笑道:「易卿師妹莫再客氣了。」表現的也不疏離,倒也不太熱情。


  那易卿坐了片刻,也覺無趣便自走了。徐清能清楚的感覺到這個女人心中對得道成仙的慾望,甚至已經做好了準備要付出她的一切。不過如今初來乍到,徐清卻並不準備回應她。


  林鶴眼中的戲謔之意更濃,笑道:「師弟感覺如何?咱們碧筠院一脈共三十六個外門女弟子,可就數這易卿師妹生的可人。」


  徐清笑道:「既然師兄如此中意,為何不……」


  林鶴洩氣道:「你當我不想啊!要是師尊知道了我破了童身,非要扒了我的皮不可!」


  徐清看得出來林鶴實際上是在開玩笑,而且其中多多少少還有一些提醒其童身已破,今世在修真上也難成大道。顯然是對剛才醉道人說徐清比他還聰明耿耿於懷。而林鶴其實也並沒有惡意,只是小小的滿足一下自己的心理。若是常人也不會聽出他話裡有話,也只有徐清這傢伙才會一下想到他的心思。


  徐清淡淡一笑,也不以為意,在他看來林鶴也只是小孩心性,卻沒有必要較真。


  又過不多時那大張竟擺了一桌酒席,算是給徐清接風,其他人也找不見蹤跡,不過拉來易卿作陪,正好四人倒也不太冷場。


  ******


  月上中天,風涼露重,窗外早已經漆黑一片,屋後吹動「沙沙」的竹響卻有股陰森之意。徐清躺在蓬鬆的被子裡,細細的聞著那淡淡的陽光味道。這也許是他近半年來最安心的一個夜晚,似乎心裡提著的千斤重擔忽然落地了,感覺渾身都輕鬆了許多。


  忽然徐清歎了一口氣,抓了一把細紗簾帳。雖然如今得償所願成了峨眉弟子,但同樣的也踏進了另一個深不可測的領域。這裡比普通人的世界更加殘酷危險,這裡沒有警察官府,有的只是實力。想到這些徐清剛剛感覺輕鬆的心又漸漸的提了起來。


  徐清苦笑一聲喃喃道:「哎!人啊!果然是慾壑難填!主要矛盾解決之後,次要矛盾隨之上升為主要矛盾。永遠都有需要解決的問題,永遠都有不做不行的事情。哎!也不知道英瓊那小丫頭現在幹什麼呢……」


  正在徐清思緒難平,了無睡意的時候,卻忽然感覺左手的指尖傳來一陣劇烈的疼痛,比針扎還難受。


  「嗯!」徐清悶哼一聲,早年學習催眠時,他早已經習慣了把痛呼聲憋在心裡。「呼」的一下趕緊掀開被窩,他還以為是什麼蟲蛇之物。卻只看見左手的食指上破了一個小口,竟有淡淡的玄色光芒逸了出來!


  徐清不知道是怎麼回事,不過他還能保持冷靜,緊盯著那黑光的變化。此時已經不感覺那麼疼痛了,也沒有麻痺感,應該不是中毒。就在徐清心中忐忑不安的時候,卻感覺手裡一沉,竟然憑空多出來了一個拳頭大小的玄色珠子,不正是昨日落下的那混元血魂珠!


  徐清更不敢聲張,他知道這東西絕對是個寶貝,而且還是個有些邪門東西。若是讓峨嵋派的師門長輩知道,定然再難保住。也許是人心的貪婪本質,徐清的潛意識裡卻覺得留著這東西日後定會另有用處。


  小心翼翼的將那珠子捧在手心,藉著淡淡的月光觀看。隱約似乎有股淡淡的黑氣在那珠子周圍縈繞,遇上了徐清的手就直接穿過並無任何感覺。同時那珠子裡面也有一股螢光流動,似有靈性一般。


  徐清躊躇了半天,有些害怕那珠子再次回到他體內,卻又捨不得放下。半晌後他終於站起身來,走到衣櫃旁邊,直接將那珠子丟到了裡面。心中歎道:「無論如何還是日後再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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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回 修煉之始
  徐清心中藏著心事,直到半夜才睡實成。天還沒亮就聽見「砰砰」的敲門聲,他過去早就閒散慣了,想什麼時候起床就什麼時候起床,此時乍被人吵醒卻說不出如何難受。


  「師弟!快起床了!去晚了大師兄要責怪了!」門外傳來林鶴有些焦急的聲音,看來時間真是不早了。


  徐清騰地一下坐了起來,趕忙披上昨日新領的道袍,就奔了出去。心道:「若是第一天就遲到可不是好事,此時完全都是嚴人英代師授徒,若是這位大師兄心生成見豈不是斷了自家的修真大業!」


  一開門林鶴看見徐清的狼狽樣子微微一愣,旋即卻笑道:「師弟啊!這都怪我昨天沒跟你解說清楚。咱們碧筠院一般都是卯時起床洗漱吃飯,二刻才要上早課呢!不急不急。」


  隨著林鶴二人草草用了早飯,席間卻沒看見嚴人英的影子,徐清推測恐怕是他已經到了辟榖之境,餐風飲露,若非口腹之慾,早就不需要再吃五穀雜糧。


  還有些時間,徐清給林鶴倒了杯茶,問道:「六師兄,咱們初入門牆時不知道都要學些什麼?」


  林鶴道:「這可多了,不過最先學的自然是我峨嵋派的教規,大凡是些尊師重道不能為非作歹的告誡。之後大概就是修煉外功和蓄養真元了。」


  徐清疑道:「外功?就是那些江湖的武功嗎?」


  林鶴沉吟道:「我想應該差不多吧,卻沒見過武功是什麼樣子,反正修煉外功就是指在強壯身體。雖然我等修真之人出行可御劍千里,殺敵能呼風喚雨,但是修道的根本卻是身體,求得還不就是『長生不老』四個字。」


  說著伸出食指,指尖上「」的一下跳出了一點淡金色的火焰。


  「師弟看見這火焰了吧!僅僅是發出這點火焰的法力,若是常人使用出來立時就會被強大的真元衝破經脈而死。」


  徐清驚道:「是法術對身體的壓力!」


  林鶴點點頭,道:「嗯!壓力這個詞用的很貼切,若是沒有強韌的身體,便是有多強悍的法力也無從發揮強大的法術。你別看我這瘦巴巴的樣子,可是比七八個壯漢還有力氣呢!」


  徐清又問道:「那不知如何修煉外功?鍛煉肌肉嗎?」


  林鶴笑道:「如果僅僅那樣可就太幸福了!其實咱們外功主要鍛煉的不是肌肉,而是經脈和丹田,反正就是天風海雨五行罡氣的不斷洗禮,除了有些疼,倒是不怎麼累,反正大家都是這麼過來的。」


  不難聽出林鶴有些幸災樂禍的意思,本來讓別人也品藏一下自己曾經的痛苦就是人類的劣根性之一,倒也不足為奇。不過徐清卻更加有些躍躍欲試了,既然別人都是如此過來的,他也更不懼怕。而且徐清絕對是應付疼痛的大師,他甚至能瞬間催眠自己,然後如無其事的用刀子劃開皮膚脂肪。


  林鶴起身道:「平日咱們師兄弟都在後山龍崖洞修行,那裡是地脈交匯之處靈氣充盈,還有一處天風地眼,入門弟子都在那兒修煉外功。」


  看時間差不多了,二人就從打住處出來,繞過後面的竹林。大約走出半里就看見山腰一處畝許的清坪,滿是數寸許的青嫩小草,遠看去就像一條軟綿綿的綠色毯子。青坪裡頭是一個有丈許高的洞口,離得老遠就能感覺到裡面吹出一股地氣陰風,刮得人臉直疼。洞口邊歪立著一塊漢白玉的石碑,寫著『龍崖洞』三個血紅的大字。


  二人才剛到青坪上,就看見從遠處點射而來一道銀光,眨眼間已經到了眼前,嚴人英飛身落到地上,笑道:「小師弟初來睡得可還習慣?」看其容光滿面,神清氣爽,多半是人逢喜事。


  徐清躬身施禮道:「大師兄記掛了,睡得很好,各位師兄弟也都好。」


  嚴人英點點頭,道:「林鶴啊!你先去修煉吧,這裡我還要跟小師弟細細解說。」


  林鶴似乎相當畏懼嚴人英,趕緊就迎著那凜冽的陰風衝進了龍崖洞。


  嚴人英面色一整,嚴肅道:「師弟,這龍崖洞乃是我碧筠院得天獨厚的一處天賜之地。不過此處天風地熱,陰陽兩種元氣在此處交匯,卻也是一處凶險之地。尤其師弟初來,肉身還脆弱,一舉一動都要萬分小心。」


  徐清使勁的點點頭,表示記住了。


  嚴人英接道:「相信林鶴也應該和你說了鍛煉外功的事情,其實也非常簡單。」說著一指那龍崖洞,道:「你只需每日在那洞口坐上三個時辰就好,任憑那天風地火的陰陽之力沁入體內。此時你尚未習練任何法訣,不會使用法術抵抗,完全憑借身體的自我調節,才能取得最好的效果。」還生怕徐清不知,又強調道:「此處陰陽二力交錯而過,雖然相對溫和不會傷你性命,卻會疼如刀割,師弟還要做好心理準備。」


  徐清神色堅定的點點頭,道:「大師兄放心,我一定能挺住!」


  嚴人英眼中閃過一絲讚賞之意,從懷中取出一個巴掌大小的青花瓷瓶,傾出一顆青灰色的丹藥。道:「一會你將這藥丸含在口中,也不要嚥下,任其慢慢被唾液溶化,自能保你五臟不傷,更能催化經脈堅韌。」


  徐清接過丹藥,二話不說就放入口中,轉身向洞口走去。立時就感覺到一股陰冷的能量從裡面洶湧而出,毫無阻礙的就穿過了他的身體,就像有一把梳子在身體裡面梳了一遍,卻還不是太疼。


  徐清微微一愣,回頭望向嚴人英,見他微笑這點點頭,這才放下心來小心翼翼的向前走去。但到那距離龍崖洞大約七八尺遠的時候,就有些感覺受不了了。那強勁的陰風如刀子一樣掠過身體,就好像裡裡外外都被捅了不知多少下。雖然還沒有見血,但是那種疼側心扉的感覺絕對讓人今生難忘。同時口中那丹丸之中也滲出絲絲涼氣遊走全身,感覺才是舒服了些。


  徐清心中暗罵一聲:「娘的!怕是那千刀萬剮也就是這個感覺吧!剛才大師兄還說要每天坐上三個時辰,那還不疼瘋了啊!這幫修真的還真都是變態啊!卻不知當年他們是怎麼挺過來的。」就在這思慮之間,徐清已經瞬間進入了自我催眠的狀態,將整個神識都回收到了大腦中的意識海,斷絕了大部分神經感知,自然也就不覺得疼痛了。


  其實徐清是不知道了,這所謂的『修習外功』本來就是個騙局。這龍崖洞乃是天風地火匯聚之地,此等陰陽二力交相變化,最能淬煉人的體質。但是那種將體內的雜質一絲絲從骨肉之中剝離出來的疼痛又有誰能受得了!而且這種福緣一生也只有一次,若是中間一斷則骨肉癒合,便對這天風地火之力有了一些免疫,之後再來便是疼死了也是收效甚微。因此那醉道人才想出來了這麼個餿主意,把時間說得很長,以便讓這些新來的弟子能盡量堅持,以期能多得些好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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