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俠]蜀山新劍俠 作者:雲墨月(已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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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1s110 2009-3-4 21:20:21 發表於 武俠仙俠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436 366888
oldshih 發表於 2009-3-5 15:13
第九十一回 陣子

  眼見那神秘女子毀屍滅跡揚長而去,徐清連大氣都不敢喘一下,更將渾身氣息收斂到最低。貓科動物本就是獵殺潛伏的高手,白靈若有心隱匿,絕對比徐清還難發現。只不過徐清還有些想不明白,那人既然沒得到好處,又為什麼要幫他毀屍滅跡?


  徐清稍微鬆了一口氣,心中暗道:「那女人究竟是什麼來頭?進看那來時的金色劍光,就比我的霜蛟劍還更盛一籌。而且她三更半夜潛入這廢墟之中,絕對不會是無的放矢。恐怕事先已經知曉,智通在此處留有東西。」想到這裡,徐清又看了看手上的漆匣,心道:「也不知此中藏的到底是何物?引得接二連三有人窺視。若非芷仙那丫頭吵著想要取琴,恐怕還落不到我的手中,也不知到底是幸運好事不幸啊!」


  徐清和白靈落到地上,回頭最後看了一眼那黑乎乎的牆頭,就直往武侯祠方向飛掠而去。也未得細看那漆匣中藏的到底是什麼東西,生恐那女子去而復返,索性盡早離開。待到鑽入了武侯祠旁邊的樹林,他才算是稍微安心。大略觀看周圍動靜,見裘芷仙還沒回來,料那羅府規模不小,她又是初學乍練,也沒這麼快得手。


  巧在林中正有一塊青幽幽的臥牛石,白日裡供遊人歇腳之用,被坐的亮。徐清索性坐下,將那漆匣放在腿上,細細觀看。上面花色青地紅紋,描畫饕餮雲紋,看式樣恐怕年頭也不短了,即便不是宋代也是元朝的東西。只是一個挺好的匣子,上掛的青銅小鎖頭已經壞了。剛才慧能將其拿起來,心急直接用真元震開,卻還沒等細看,就死在了霜蛟劍下。


  徐清推開匣蓋,裡面是紅色的漆地,上漆相當精細,彷彿鏡面般,沒有一點如水流下的地方。一開盒蓋還有一股淡淡的龍涎香味,但那匣中空曠,只有一張絹帛和一隻彷彿鵝蛋的怪異東西,更不見香料之物。若是細看方見那匣子口沿處,排布了不少細如針孔的小眼,香味正是從中散發出來。


  徐清拾起那鵝蛋只覺溫潤滑嫩,一觸手竟還放出淡淡青光,又見其中還有流光浮動,彷彿有個活物一樣。一股涼絲絲的氣流順著手掌流入體內,更讓人覺得神清氣爽。他也知此物不俗,不敢輕舉妄動,將其放在匣中,取出那白絹展開觀看。


  這時一封早就寫好的書信,看其字跡墨色應該有些年頭了,恐怕沒有十年也有八年。落款上正是智通的名字,想必此寮早就寫好了書信,將其藏入了地下以備不時之需。寥寥數十字,皆寫的剛勁有力,甚至有些字跡都有些走樣,彷彿灌注了全身的力度,可見其在寫信之時,下了多大的決心。


  上書:『慧明、慧能、慧行、慧性,見字如面。待爾等見到此信時,為師多已死在正道劍下。此中所盛碧目神針,乃我教混元祖師得意法寶,威力無窮,切記收藏妥當。可歎為師當年初得此寶,立願為師復仇,忍辱負重多年,依然難見希望。今我雖身死,鬥志尚存!無論何人得此寶物,只要是我五台門人,皆要繼承為師遺願,定與峨嵋派勢不兩立……』


  徐清大略掃了一眼信箋,不由冷笑道:「哼!這智通和尚還真是個冥頑不靈的傢伙啊!竟都已經料到自己可能身死,還想讓門下弟子,繼續跟正道周旋。奈何如今他那些寄予厚望的弟子,也都做了正道的劍下之鬼,正好黃泉路上也有個作伴。」


  說著又將那信箋細細看了一遍,上面還附了智通和尚的修煉心得,和碧目神針的祭煉方法。只不過那些邪道法門,卻入不得徐清的眼界。


  雖然太乙混元祖師也是個左道巨擘,但終於還是正宗的道門出身。所修煉的法門縱有些出格,也都是道門之法的衍生變化。但是其門下弟子卻良莠不齊,其人又不善授徒,能得真傳者不過那一兩人。而這智通和尚雖有些神通,卻都是些上不得檯面的魔道邪法,遠遠及不上混元祖師十分之一。


  『碧目神針』也是當年混元祖師的得意法寶,更說不上是邪道之物。但智通硬要以『陰靈精血之法』祭煉,實在暴殮天物。若是依法祭煉此寶,非但難以發揮十層威力,且祭出法寶之後,立時陰風森森,血色漫天,一件好好的法寶就淪為了邪魔之物。


  徐清輕蔑的冷笑一聲,手中陡然湧出一蓬火焰,將那白絹信箋化作了灰燼。暗道:「任你智通和尚千算萬算,也決計算不到你那四個草包弟子皆已斃命。留下這寶物卻便宜了我這不相干的外人,碧目神針我也只有欣然笑納了。」


  那漆匣雖然精巧,也只是俗世的稀罕物件,倒是不值徐清保留。法力輕輕一催動,就將其化作了灰燼灑在地上。任何人也不可能認出,那幾許零落的彩色粉末,就是盛放碧目神針的匣子。也許到了深夜,一襲寒風便將所有痕跡都消弭無形。


  徐清坐在石上,笑瞇瞇的撫著白靈的頭,道:「看看!咱們的運氣還真不錯呢!想不到芷仙那麻煩的丫頭竟給我們帶來了這好東西!」


  「喵!」白靈有些氣不過的叫了一聲,彷彿再說那盒子是它先拿到的。


  看著手中流動著青色光華的『鵝蛋』,徐清心中更有些躍躍欲試,忍不住就要試試威力。雖然未曾聽說過碧目神針,但那五台派的太乙混元祖師的名頭可相當響亮!即便是峨嵋派的長老,也都承認那乃是旁門之中難得的絕頂強者。


  「白靈且在旁邊看著,我來試試這東西到底有什麼玄妙。」徐清打定主意之後,馬上吩咐白靈警戒。同時急速在地上畫了一圈彷彿八卦的圖形,能有七八尺見方。又尋了十三塊大小形狀都規矩的石子,佈置在那圖形的交叉上。待佈置妥當,揮手點出稍許真元,打在那中間的臥牛石上。就見那青石竟猛地放出一片白光,又一瞬間就被周圍升起的白霧給掩蓋住了。


  徐清滿意的看著自己的傑作,不過片刻功夫,那一片數十丈方圓的樹林,竟全被濃厚的霧氣掩蓋住了!但就在此時卻忽然聽見「啪」的一聲輕響,一塊佈置陣法的石塊龜裂開來。那『霧陣』隨之一震,也停止了繼續擴散。雖然十三塊石子皆是堅硬的鋪地崖石,但開採時斧鑿錘打,其中也有些脆弱易碎。剛才被真元一摧,就承受不住了。


  徐清搖搖頭,心道:「哎!『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古人誠不欺我!看來這次回了凝碧崖之後,也要向師父討些上好的紫玉,製作些『陣子』以備不時之需!」


  陣法的玄妙和威力,早已經被修真界所認同,但同樣的也不能否認排佈陣法的複雜。不但要講究因地制宜,借勢而行,而且想要支撐一個陣法運行,就必須要有蘊含真元的靈物充當支撐,也就是俗稱的『陣子』。


  就如剛才徐清佈置的『霧陣』,那十三顆石子就是『陣子』。只是此陣簡陋,沒有那些講究,路邊的普通石子即可勝任『陣子』。但若要佈置大陣,可就不能如此草率了。因此許多修真者為了方便行事,就事先將真元灌注一些靈性強大的物件之中,待到佈陣時正好方便取用。更不用像徐清這樣,臨時用幾塊石子將就。
oldshih 發表於 2009-3-5 15:15
第九十二回 羅府之變

  徐清眉頭稍微一皺,也並沒有再費力找其他的,代替那已經龜裂的石子。這霧陣也就是想要掩人耳目,如今大霧已生,一時半不會消散,倒也不用再多此一舉了。


  閃身落到那臥牛青石上,丹田紫府之中陡然湧出一股最精純的真元,瞬間徐清渾身就綻出尺許濃厚的綠色光芒。那還是鵝蛋形狀的碧目神針受了真元的牽引,立時就急劇顫動起來。緩緩流動的青光惶惶跳動,彷彿要掙脫那外面『蛋殼』的束縛。同時一絲淡淡的黑氣從中緩緩溢出,陡然帶起一陣陰風,含著濃重的血腥味道瀰散開來,正是智通和尚祭煉之時,灌注其中的精血陰魂之氣。


  徐清的嘴角微微牽出一絲冷笑,渾身法力猛的向手上湧去,帶出一片明亮的綠光,隨著不斷有真元湧入手上,那綠光更加緻密濃厚,甚至彷彿漸漸變暗,有成為青光的趨勢!當然實際上徐清距離突破第五重還有不少距離,不過此刻他將全身法力集中於一隻手上,也能暫時將法力凝練,聚起不下青色真元的威力。這也是因為他的筋脈遠較常人堅韌,才能忍受如此強大而凌厲的真元摧殘身體。


  「吼!……」就見那『鵝蛋』猛地湧出一片黑氣,甚至還發出了陣陣的鬼嘯之音。雖然智通和尚祭煉法寶的手段著實下乘,不過他也是有法力的修真,碧目神針中的陰靈血氣也非一日灌注。此刻徐清想要將其驅除,又豈是容易的事情!


  不過此刻的徐清卻並不見如何驚愕,這種反應早在他預料之中。他不怕這些陰靈血氣湧出來作祟,而是恐怕那智通已經將其祭煉的與碧目神針融為一體了。若真那樣他也只能將其帶回師門,請道德高深的佛門師長,以大中至正的佛門法力將其淨化。到時即使能保住此寶,其威力也要大打折扣。所幸智通和尚的修為一般,碧目神針也有靈性,本身排斥那些加注陰魂血氣。


  徐清一見那黑氣湧出,心頭大喜,趕緊運起『玄經』大法,將渾身真元調動起來,灌注那神針上,形成法力循環。那些黑氣還不願離開,但《上清靈寶太上玄經》修煉出來的乃是最精純的真元,豈是一些陰晦之物能夠抵擋!


  只待兩刻之後,就聽「卡」的一聲,那『鵝蛋』表面裂開細細的龜裂紋路,旋即就像四方散射出去,一眨眼之間竟「啪啪」的落下一層碎片!那些碎片方始落在徐清手上,竟無聲無息的就消失不見了,手上就只剩下了一個巴掌大小的青色芒光。


  那青光彷彿也厭惡透頂了纏在身上的黑氣,「突」的一下脫離了徐清的掌握,如魚入大海,虎歸山林。又猛地綻出七八丈長的青光,在頭上一旋,就將那陰靈血氣斬的七零八落,連同徐清佈置的霧陣一塊煙消雲散。


  徐清有心試試此寶,法力微微一吐,那青光一震,旋即放出一片極強烈的青色光華,中間裹挾無數金星。但見那些金星「吐吐」冒火,在青光之中上下飛竄。若有出了青光範圍,立時紛紛爆炸,彷彿煙火爆竹一般,聲聲如雷,金光奪目,宛如怒海狂濤,氣勢兇猛險惡。


  徐清心下大喜過望,歎道:「果然是前輩高人的重寶,碧目神針的威力竟如此猛烈!那太乙混元祖師祭煉法寶的手法也真了得,竟然能將乙木之氣同時演化成天風、雷火兩種化身。這兩種攻擊性最強的真靈疊加,同時出擊,相輔相成,其威力更成數倍之勢。


  雖然心中喜歡,但大半夜的,霧陣又被吹散,讓這東西懸在空中也太招搖了,徐清趕緊收斂法力將其收入手中。只見那青光褪盡只剩下了一根七八寸長的青色小針,通身上下皆有怪異的花紋佈置,若乍一看去彷彿沒有任何規律,但若細細揣摩卻不難發現其中奧秘。


  那些凌亂的花紋皆是灌注了極強的法力,精心刻畫出的陣法。幾乎每兩條細紋的交叉點,就有一個細如牛毛的小孔,剛才那青光之中顯化的無數金星就是從此中噴射出來。其設計精妙,煉製繁雜更可見混元祖師的煉器功底確實不凡。


  碧目神針乃是混元祖師的得意法寶,其運用玄妙又豈能一時半刻就參悟透徹!徐清將智通和尚留下的真元抹去,打入了他的烙印,這件寶物已經算是他的了。不過想要真正修煉的融會貫通,猶如臂使,尚需時日細細專研。


  徐清收好碧目神針,暫且放下興奮之情,抬頭望見中天月色,竟然已經接近戌時,芷仙去了一個時辰尚未回來!其實憑著玉虎劍的威力,就算是遇上羅鷺家裡豢養的那些門客,她也絕對能輕鬆應付,只去尋一張古琴也不需這些時間。


  躊躇片刻之後,徐清再也坐不住了,不由心中苦笑:「哎!不養兒不知爹娘的辛苦啊!原來只當收個徒弟就多個人伺候著,卻沒想到竟是如此麻煩事!才一會沒見跟前,心裡就跟長了草似的。索性我也過去看看吧,卻莫要讓我那漂亮的徒兒被人給欺負了。」


  徐清大袖一會,猛地飆起一陣勁風,瞬間就將地上那幾枚石子和一應陣法痕跡毀壞乾淨,更無人能看出此地曾經有一個『霧陣』。辨明了羅鷺府第的方向,一人一貓急速飛掠而去。


  羅家本是成都大戶,在城南的宅院橫亙四五條街道,極好辨認。徐清和白靈皆身行如電,須臾間就到了羅府門外。只見那兩丈多高的大門樓巍峨而立,頂上青瓦整齊,四角皆有獅虎磚雕,蹲踞屋簷鎮宅驅邪。青灰色的大門閉合嚴緊,兩個半尺大的門環掛在銅鑄的獅口中,盡顯大家的氣派。隱約可見門房還有燈光,看來整夜皆有護院巡守,一則防範盜賊,再也能看顧火災。


  向門樓兩邊望去,丈許高的青白色高牆伸出數十丈,整個宅子竟然一直延伸到城牆根地下,方圓不下五十丈!即便是在整個成都府,也絕對算得上是豪宅大院。怪不得羅鷺被人稱作小孟嘗呢,也只有此等家當,才能架住他那樣揮霍無度。


  就在徐清在感歎羅鷺家裡富有的時候,忽然見那院裡綻出兩道青光,不就是芷仙的玉虎雙劍!旋即有人長嘯一聲,飛起一道白光就將玉虎劍抵住。要說玉虎雙劍品質也算不錯,但落在裘芷仙這還無修為之人的手裡,又如何能抵擋那精純的劍光!


  旋即又聽見一聲清脆的童音喝道:「哼!今日你是答應也的答應,不答應也的答應!」卻不知是何人竟如此囂張。


  那裘芷仙來尋母親遺物,怎就與人動起手來?而那駕馭白色劍光之人又到底是誰?他又究竟要芷仙答應什麼?欲知後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
oldshih 發表於 2009-3-5 15:17
第九十三回 五嶽行者

  徐清本不是一個脾氣大的人,又能極好的控制自己的情緒,平時更極少見他發火。但是剛才他一聽見那人囂張的話,心裡氣就不打一處來。很顯然這話是說給裘芷仙聽的,一想到有人欺負自己的徒弟,心裡就跟紮了一根刺似的,怎麼想怎麼難受。他過去也沒有個兒子閨女的,更沒體會過做人長輩的心情,倒是沒發現自己還是個護犢子的性子。就拿白靈來說,雖有時也逗弄戲耍,卻不容它在別處受點委屈。


  徐清眼中寒光閃爍,身影一虛已經進了羅府內院。前廳漆黑一片並無燈光,只見後院影影綽綽有燈火搖曳,剛才那劍光也正是在那邊飛起。那是一個裝修精緻的小四合院,天井正中是一個丈許方圓的花池,裡邊種著尺許高的茉莉花,入夜十分散出陣陣芳香,暗香浮動,很是宜人。茉莉花白色見多,紫色逾見稀有,這一池茉莉竟皆是紫色花瓣,更添幾分神秘之美。


  遠遠就看見在天井當中站了六七個人,皆是氣質彪悍的勁裝漢子,手裡拎著刀劍槍戟。穿著也各不一樣,應該都是羅鷺府上的門客。還有兩人身上已經掛了彩,鮮血淋淋,不過看其精神頭倒無性命之憂。此刻這些人皆帶著驚駭之色,楞楞的望著天上,顯是被剛才乍起的劍光給鎮住了。


  再看正房門口站著一高一矮兩人,那高個的少年也就二十來歲,身材挺拔勢如山嶽,劍眉虎目,鼻正口方,倒是一個難得一見的赳赳男兒。穿了一身極名貴的藍色暗花織錦長袍,玉帶高冠,渾身透出一股頤指氣使的貴氣。想必就是此間主人,號稱『小孟嘗』的羅鷺,也就是芷仙那未婚夫。


  羅鷺身邊還有一個不過四尺多高的童子,看去也就十一二歲的光景。面如白玉,眼似朗星,櫻唇寶耳,竟如觀音身邊的善財童子彷彿!只是頭上紮了一個沖天馬尾辮,身上披著一件別緻的百納敞襟馬褂,腳上蹬著一雙胡人常見的矮腰馬靴,一身穿著特立獨行,更顯出一股叛逆難馴的性子。看他手上捏著劍訣,嘴角掛著輕蔑的笑容,正是駕馭那白色劍光之人!


  此刻裘芷仙被逼在花池旁邊,駭然的看著天上明顯支持不住的玉虎劍,更不知如何是好。狠狠咬著下唇,兩隻纖弱的小手緊緊攥住拳頭,繃起淡淡的青筋。可她空有一身力氣,卻眼睜睜看著自己的飛劍青光漸弱,而無能為力。眼中霧氣隱含,若非性子倔強,不願在人前落淚,早就急得哭出來了。


  說到這裡眾位看官或許疑惑,那羅鷺不是上青城山金鞭崖修行去了麼。怎又出現在了成都家中,還將芷仙逼到如此窘境?此事說來話長,卻說剛才裘芷仙別了徐清,獨自駕馭飛劍到了羅府之外。雖然她也練了數日運氣之法,但修煉之術博大精深,她雖有真氣卻不會施展,所有本領全都在那一雙玉虎劍上。


  芷仙小時也來過此處探望叔父,對羅府多少有些瞭解,直接落到一處偏僻之處,看看左右無人,翻牆就進了院裡。這羅府深宅大院,看家護院好幾十人,各種兇猛的獵犬更不下二三十條。裘芷仙一個大家閨秀,過去哪幹過這夜入人家的事,剛才在徐清面前還信心滿滿,但一進了羅府頓覺一陣心虛,彷彿每棵樹後面都有人看著她似的。


  「我這是做賊心虛嗎?我只是想拿回自己的琴,有什麼可心虛的!我這不是偷……」芷仙不停地在心裡給自己打氣,硬著頭皮向裡走去。只不過才走出不遠,她就有些發蒙,看著那彷彿迷宮一般的院落,彷彿處處都一個樣,真不知他家送來的嫁妝都收藏在哪了。


  「要是師父遇上了這種情況會怎麼辦?」芷仙心中暗暗想著,卻也不難得出結論,那就找人問問唄。但這三更半夜的,上哪找人問路去?芷仙正躊躇不定地越過了一道小門,就來到了這個跨院當中。還沒反應過來是怎麼回事,就見從角落裡穿出一道黑影,直向她撲了過來。


  「汪汪汪!」隨著一陣急促的犬吠,彷彿整個大院的狗都被吵醒了,此起彼伏地叫喚起來。不遠處更傳來混亂的人聲,那些值夜的護院家丁都向這邊跑了過來。


  芷仙也被嚇了一跳,轉身就要逃跑,但一聽那狗叫之聲又放下心來。她雖然是個女兒家,卻並不怕狗,原來家裡也養了好幾條獵犬看家。前幾年裘友人的一個朋友還從青海帶來了兩條獒犬,更是體型巨大,生性兇猛,據說能獨鬥兩三條野狼。便是那種大狗芷仙都不懼怕,更何況只是一條川中地產的土狗。


  只見一條灰背黃腿的大狗飛奔而來,背心還有一條黑線,從尾巴尖一直貫到額間眉心。張著大嘴,兩邊垂下的腮幫子甩著黏糊糊的口水,滿是黃漬的犬牙支在外頭,彷彿就要一口咬死敵人。


  芷仙開始也被嚇了一跳,但她一見襲來的是一條狗,反倒安下了心思,暗道:「哼!你一個長毛的畜生也敢嚇唬我!昨天那一人粗的大樹都被我輕鬆斬斷,更何況一條小狗!看我不一劍砍了你!」


  雖然裘芷仙是這麼想的,但那大樹終不是活物,若是真讓她施展辣手,將那撲來的獵犬給殺了,還真有些下不去手。眼見那獵犬撲來,芷仙猛地將真元灌入左手食指,一道青光自她袖中劃出,點在那獵犬的來路之上。只聽「彭」的一聲悶響,在地上打出一個足有兩尺深的大坑,土石飛濺全都打在那獵犬身上。那畜生哪裡見過這等架勢,立時嚇得「嗷嗷」尖叫,夾著尾巴轉身就跑。


  芷仙正在得意之際卻隱隱聽見身後竟有「倏倏」破空之聲,待她回頭一看,竟然有三個彪形大漢已經堵在了後頭退路,見其個個體型彪壯,肌肉健碩,手裡都帶著得意的兵器,就知不是普通的家丁。芷仙也知道羅鷺在府上養了不少綠林俠客,成名的拳師,一則能教他武藝,再也能防範盜賊。看那三人怒氣沖沖,眼露凶光,顯然是將她當作夜入門戶的樑上君子了。與此同時從院裡的花壇後面,又現身出來四個勁裝大漢,竟然將她給包圍住了!


  為首一個眼神犀利的中年漢子,手拎拎著一柄三尺長劍,看那寶劍在夜色之中竟也灼灼閃光,就知道乃是一柄俗世之間難得的寶刃。看其手掌寬厚,指骨粗大有力,手腕更比常人粗了一半,隱隱流動真氣,定是一個極厲害的劍手。


  此人一看芷仙身前的土坑,還有縈繞在她手邊的青光,不由眉頭緊鎖。剛才本待一擁而上將其制住,但此刻卻打消了此等想法。他練劍二十年,行走江湖也十餘年了,自然聽過不少奇異的傳說,那些能飛天遁地的仙家劍俠,掌控飛劍千里奪命,絕非尋常武者能夠抵擋。


  那劍客一抱拳,道:「在下任中虎,承蒙江湖上的朋友抬愛,送了個『落雨劍』的外號,不知尊駕如何稱呼,夜入我羅府有何貴幹!」


  羅鷺府上最重要的門客有兩人,一個是名叫申純,乃是川中著名的六合拳宗師,另一位就是這落雨劍任中虎。這二人也是少年時傳授羅鷺武藝的老師,與他亦師亦友,都是過命的交情。前日不畏凶險,跟著羅鷺去尋找芷仙的便有此二人。


  申純和任中虎都修煉童子功,既無家室也無後人,十來年相處早就將羅鷺看做親人,而且如今知道羅鷺拜了青城山的神仙為師,知道這位小朋友時來運轉。正所謂一人得道,雞犬升天,以二人與羅鷺的交情,日後他稍微透露一些玄妙仙法,對他們的武術修煉都有大裨益。甚至羅鷺早就父母雙亡,孤身一人,若其顧念這些年肝膽相照的情意,渡化二人出家修道,也並非沒有可能。因此在這種時候,任中虎也格外地賣力氣。


  不過賣力氣也得分是什麼人,辦什麼事,任中虎一看芷仙手邊的青光,就知道來人不同凡響,絕非他們能應付的人。這才打消了動手的念頭,客客氣氣地報了名姓,希望能夠和平解決。不過他經驗老道,看出了玉虎劍的不凡之處,但也有虎了吧唧的愣頭青可不管那個。


  就見一個渾身腱子肉的大漢,鬆鬆垮垮寫披著袍服,顯然剛才匆忙之間還沒穿好了衣裳就衝了出來,上了一步喝道:「哪裡來的賊婆娘,若是識相就給我束手就擒,否則你家爺爺手上的大環刀可不長眼睛!」說著一顫手上大刀,穿在刀背上的九顆銅環「嘩鈴鈴」一陣亂響。


  其實在裘芷仙心中也惱恨羅鷺薄情,但那終究是她表弟,打斷了骨頭還連著筋。她卻更狠這些整日舞槍弄棒的閒人,若非他們鼓動,羅鷺小小年紀有怎會有厭倦女色之心!今日又見其出言猖狂,心下憤恨更濃。但見一雙娥眉向上輕佻,杏眼寒光隱現,惡狠狠地盯著那手持大環刀的漢子,也無廢話,只喝一聲道:「狂徒看劍!」


  芷仙揚手就甩出一道青光,比閃電還快,在空中劃出一道長虹,直向那大漢襲去。要說羅鷺府上這些門客也真有兩下子,那漢子一見對方竟有如此神通,也被嚇了一跳,趕緊橫刀抵擋,反應也真快,「叮」的一聲那厚重的大環刀竟真將玉虎劍擋個正著。


  隨即「彭」的一聲,強大的衝力將那漢子撞出三四丈遠,狠狠撞在牆上,猛地噴出一口鮮血,立時人事不省。所幸芷仙還心慈手軟,並未使出全力,否則那一柄凡鐵大刀,又怎能抵擋玉虎劍的利刃。


  芷仙輕袖一甩,極瀟灑的收回飛劍,冷然道:「我此來不圖羅家財產,也不想傷人性命,直想尋回自己的東西。爾等皆是凡俗劍客,絕難抵擋飛劍之威,若不想受傷便與我退到一旁,莫再呱噪。」


  任中虎臉色一變,道:「姑娘此言詫異,我等雖是江湖莽撞人,也知受人滴水之恩,應當湧泉相報。羅鷺兄弟待我等不薄,如今遇上強敵焉能退卻!再說我羅府之中又何來姑娘東西!不若姑娘暫且回去,等我等稟明此間主人,若查明真有姑娘之物,定當原物奉還如何?」


  芷仙又怎會理他,喝道:「廢話少說!前日裘府送來嫁妝放在何處!」


  那任中虎本是羅鷺親信,過去也曾隨他去過裘家壩。前日尋找芷仙時,裘友人還畫了一張圖形辨認,只不過剛才夜黑光暗沒認出來。此刻芷仙一提裘府嫁妝,他才恍然大悟,這女瘟神不就是前日失蹤的那位少奶奶麼!


  任中虎這認出芷仙,卻還不及他呼出聲,又生變故。從後面包抄的那四人中,有一個矮墩墩的車軸漢子名叫劉勇,乃是剛才那受傷漢子的妻弟。他一見自家姐夫竟被人打得生死不知,立時憤怒難當,還哪等多想,晃動一條龍頭桿棒就朝芷仙砸去。


  芷仙一聽身後惡風不善,頓時怒從心起。本來她一看任中虎說話謙和,還以為是個講理之人。但此刻身後偷襲卻讓她誤以為是設計好的,一人引她注意,另一人背後偷襲。就見那美如瓊夜的妙目赫然射出兩道凶光,飛劍出手還哪有留情。


  見兩道青光同時掠出,一則橫在那桿棒前面抵擋攻勢,另一則飛至那矮壯漢子身側一旋。就聽「啊!……」一聲淒厲的慘叫,那漢子握著桿棒的右手齊腕而斷,露出白森森的骨茬,鮮血更是止不住地湧出來。


  眾人看的目瞪口呆,那劉勇的功夫在他們中間也是名列前茅,無論如何也沒想到,竟然一合都未能擋住,就毀在了一個嬌滴滴的姑娘手上。劉勇倒也光棍,左手死死捏著斷腕,疼得滿腦門子是汗,眼神惡毒的盯著芷仙,彷彿要將她吃了。不過他自己心裡也明白,今日惹上了這等能駕馭飛劍的奇人,今生恐怕都難報仇了。


  裘芷仙都不曾殺過一隻雞,剛才也是激憤出手,一見將人手給砍掉了,也被嚇出了一身冷汗。看著那落在地上還緊緊捂著桿棒的斷手,她也說不清此刻心中是什麼感情。見那血淋淋的殘肢,似乎有些害怕,但心底還隱隱生出一種興奮。那是一種強者掌握弱者命運的感覺,這一刻彷彿這些體壯如牛的漢子,都變成了隨她一指就能捏死的螻蟻。


  但人常說『樂極生悲』也真不假,就在芷仙俯視眾人,剛剛體會到高高在上感覺的時候,卻忽然聽見一聲斷喝:「呔!哪裡來的妖女,竟敢在此行兇傷人!」話音一落就見一道白光匹練似的從天而降,直攻芷仙天靈要害。


  「啊!」芷仙無論如何也沒想到竟然會遇上真的修真,眼見那白光襲來,趕緊御使雙劍擋在頭上。


  霎時間三劍相交,只見青光白影攪作一團,那玉虎劍全憑徐清所留真元戰鬥,無人駕馭,對付若干尋常武士綽綽有餘,又如何能抵擋住正宗修真的飛劍!


  「師兄手下留情!」就在那白色的劍光撞開了玉虎劍之時,忽聽有人高喊一聲。不知何時一個英俊的少年,連同一個打扮特異的童子,已經站到了正房的階梯之上。那白光「唰」的一下縱回那童子身邊,這才救了芷仙一命。


  那童子盯著玉虎劍,眼中瞬間閃過一抹貪婪之色,略有不豫地冷道:「羅師弟為何要與這妖女求情?」


  羅鷺趕緊躬身抱拳,道:「大師兄誤會了,這人便是那日我曾提到的表姐未婚妻,可哪是什麼妖女啊!」


  那童子眉毛一皺,道:「她就是你的未婚妻?你不是說她被妖人摞去,生死不知了麼?又怎會得了飛劍,在此行兇傷人?」


  羅鷺也是一臉的疑惑,道:「這……我也不甚知曉,還請師兄暫且息怒,待我細細查問才是。」


  那童子倒也未說什麼,終歸這新來的師弟深得師父喜歡,而且為人親切又知孝敬,倒是不好讓他難堪。


  羅鷺上了一步,細細打量道:「可是芷仙表姐麼?」


  裘芷仙一見了羅鷺也有些不知所措,本以為他不在府中才前來取琴,如今一見更不知心中是何感情。不過她也早就決心斷了與羅鷺關係,便把牙一咬,冷冷道:「原來是羅鷺表弟,前日聽聞你上了青城山修行,表姐在這還要恭喜你啊!」


  羅鷺臉色一僵,見芷仙面色不善,說話陰陽怪氣。訕訕笑道:「這……表姐恐怕有所誤會了,我……」


  還不待他說完,就被芷仙打斷道:「什麼誤會不誤會的,如今你已是青城派的高足,日後一心修煉,總有一日成就仙道。咱們也不敢高攀,莫要說我這女子壞了你的升仙大道。若是還念在兩家親戚之情,就將我娘親留下的古琴還我,小女子再不敢留在府上打擾。」


  「表姐!你這是怎麼話說的,這其中……一定有些誤會,對!都是誤會!前日我已懇求師尊救你……」羅鷺還要辯解,只不過他並非善於說謊之人,說出話來總讓人感覺底氣不足。他心裡也非常清楚,前日在修真和嬌妻放在他面前,讓他二選其一時,他選則了修真,而放棄芷仙。既然已有此心,又如何能理直氣壯地面對芷仙呢!


  那童子卻忽然道:「既然是羅師弟的未婚妻,就也一同上山吧。雖然師尊未必會開恩收為徒,但近水樓台總能學些長生駐顏之法,還能照顧師弟起居生活……」


  芷仙一聽其言辭傲慢,高高在上彷彿施捨一般,心中怒火更盛,喝道:「哼!你是何人竟大言不慚!有什麼仙法還是自己留著吧,本姑娘不稀罕!若要修道也自有師父傳我道法,更不用爾等惺惺作態,彷彿施捨乞丐一般。」


  那童子心高氣傲,如此說話本是想給羅鷺一個面子,讓芷仙一同上山,即可全了夫妻之名,又不耽誤修行大業。卻沒想到芷仙並不領情,反倒惡語相還,把他給氣得夠嗆。


  在他看來芷仙所言的師父,就是那日將她摞走的妖人。雖然玉虎劍的品質不錯,但灌注真元暫時給芷仙使用的法子,卻是旁門左道的彫蟲小技。因此那童子只以為是那妖人看中了芷仙的資質美色,就以收徒傳法的名義將其留在身邊,而芷仙也是自甘墮落,仗恃一柄不入流的飛劍就敢行兇傷人。這才喝道:「今日你是答應也得答應,不答應也得答應!」


  芷仙一聽那童子猖狂之言,更加惱怒喝道:「我呸!我早已拜了師父,豈能又跟爾等宵小同去!師父待我恩重如山,芷仙絕無背叛之理!」


  那童子冷笑一聲:「哼!你這女娃別冥頑不靈,我家師弟念著舊情,願與你一同上山修煉,就已是對你的恩典。待到日後師弟飛昇之日,也能帶你同遊仙闕,豈不兩全其美!你那師父不過是一個妖山邪洞的無名妖人,也敢與我青城派相提並論麼!莫要自甘墮落,與邪魔為伍。」


  羅鷺也在旁邊勸導:「芷仙姐!你就聽我一句,隨我一同上山吧!你我怎說也是夫妻之名,還有姑表親戚,難道我還能害你嗎!大師兄也是一番好意……」


  還不待羅鷺說完,芷仙再也忍不住眼中淚水,發瘋了一般喊叫出來,彷彿要把嗓子都給撕破了:「住嘴!羅鷺!你還有臉跟我提什麼夫妻情分,親戚之誼!你拍拍良心想想,自從我倆定下婚姻,你可曾有一日將我視為體己的貼心人!整日間與那些狐朋狗友縱酒狂歌,『只慕英俠,不好女色』之言從不離口,彷彿我裘芷仙就賴上你羅鷺了。若非有父母之命,我裘芷仙就是一塊朽木,丟在路邊,你看都不會看一眼!」


  「我!」羅鷺有心辯解,但又不知如何說起,那些話也是出自他口。且這些人都還在場,讓他如何向一個女子低頭。


  裘芷仙冷笑道:「你?你什麼你!前幾日我剛被妖人擄去,你卻後腳拜了師父,上青城山逍遙去了!羅鷺!你……你真是好樣的啊!」說到後來芷仙已經開始咬牙切齒。本來她對羅鷺倒也談不上恨,只想日後陌路不見罷了,卻不想今日再見竟是此等情形,越說越生氣,是越說越堵


  「不是!是師父他老人家有急事……」羅鷺也自酌理虧,結結巴巴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原來那日裘友人和羅鷺帶著幾個門客尋找芷仙下落,正好遇上了要趕往成都的伏魔真人姜庶。此老早就有心收羅鷺為徒,渡他上金鞭崖修煉道法,此一見面正是時機。這也正是羅鷺夢寐以求之事,自然是歡天喜地千恩萬謝。


  不過羅鷺也並非是沒心沒肺之人,只顧自己仙緣來臨,就忘了裘芷仙還在蒙難。但就在他想要懇求姜庶之時,卻忽然見天上掠過三道光彩駁雜的劍氣。那伏魔真人本就是要去慈雲寺支援朱梅,正巧看見羅鷺在此,就下來定了師徒名分。此刻一見妖人御劍逃竄,立時飛身追擊而去,將羅鷺丟在地上,只留言讓其自己上青城山金鞭崖。而那羅鷺眼望絕塵又能如何?後來他又跟著友人找到半夜,也覺希望渺茫,心中又記掛修道長生之事,這才最終放棄了尋找。


  那童子見羅鷺啞口,斷然喝道:「哼!師弟莫要與她多講!此等女子不知好歹,自甘墮落,索性不要也罷!念她是你姑家親戚,我且留她性命,只將妖劍收了,就驅趕出去吧。」


  羅鷺見芷仙神色決絕,毫無迴旋餘地,也有些氣惱。且他這幾日相處,也瞭解這師兄的個性,就是說一不二,更不敢有拂逆之言。但終究念及多年情意,懇求道:「大師兄!切莫傷了她性命啊!」


  芷仙一聽此言更加傷心,喝道:「呸!哪個要你假惺惺來求,我已經死了一回,便是再死一次又有何可懼!飛劍是師父恩賜,絕不可落入他人之手,想要我的飛劍就先殺了我!」


  「哼!」那童子冷哼一聲,白嫩嫩的小手張起,快速第變了幾個手印。就見天上的白色劍光猛地一震,劍氣更加凌厲,剛才還能堪堪抵擋的玉虎劍,已經全無還手之力。「噗」的一下,終於徐清灌注雙劍中的法力告罄,青光斂去,二劍顯出原型,直直落向地面。


  再看那白光猛地在空中打了一個轉,將玉虎劍捲入其中,那童子招手收劍,就要奪了玉虎劍。


  就在此時西廂房頂上一道匹練似的銀光陡然射出,皎潔如月,飛也似地向那空中的劍光襲去。同時本來已經失了控制,顯出原相的玉虎劍,竟猛地綻出兩道數丈長的青光,雙劍在白光之中上下攪動,隱隱有虎嘯之音,彷彿真如一隻猛虎,想要掙脫老龍重歸山林!


  那童子怎也沒想到在成都竟然有人敢管他的閒事,而且襲來的劍光凌厲之極,銀光赫赫竟有蓋過他飛劍的勢頭。而且那已經落入掌握的兩柄飛劍,竟也爆發出更強大的威力,竟比剛才強大數倍。他也馬上就醒悟過來,來人定然是裘芷仙口中那師父。


  那童子雖然有心強行將玉虎劍搶來,但是此刻內外夾擊,即便他修為不俗,也難佔到便宜,心中恨道:「此人究竟是誰,竟敢壞我好事!看其劍光中正大氣,絕非邪道之人!而且力道強大,法力高深,莫不是哪位前輩修真?我需得多加小心才是。」


  想到這裡那童子索性放了玉虎劍,收回自家劍光小心戒備。也不知是何時,空中竟立了一個英俊的少年,面帶淡然笑意,單手背負,氣質灑脫,一身淡色長袍隨風而動,飄浮升天,真彷彿神仙一般。


  「師父!嗚嗚……」芷仙一見徐清身影,又見到了希望,一腔的委屈酸澀立時湧了出來,那眼淚泉湧般淌了下來,也顧不上什麼淑女形象,癱坐在地上嚎啕大哭起來。


  徐清緩緩落在芷仙旁邊,也不知是逗弄白靈習慣了還是怎地,竟自然的撫在了芷仙的頭上,彷彿撫慰小狗般輕輕的拍拍她的腦袋。揮手將那玉虎劍招致手中,週身湧出一片綠光灌注其中,隨手將其丟在芷仙面前,道:「你這丫頭叫人忒不省心,還不把自家東西收拾好了,可不要便宜了那些明裡道貌岸然,暗地裡卻男盜女娼的人。」


  徐清這話說的可是一點面子也不留,今兒也是不想和平解決了。人常說衝冠一怒為紅顏,他也算是體會到了。雖然此刻還沒有決定對裘芷仙的態度,但是一見那小可憐兒雨帶桃花的模樣,心裡莫名就湧出一股邪火。


  芷仙見那失而復得的寶劍,心裡更不知是個什麼滋味,抬頭仰望徐清,直覺身影高大,彷彿一座山嶽。剛才她已萌生死念,此刻而又見生機,這種感覺可遠比『久旱逢甘露,他鄉遇故知』要讓人心震撼。


  徐清也沒有低頭看她一眼,淡淡道:「你這丫頭不是挺堅強的嗎?難道被人欺負,除了坐在地上哭,就沒別的法子了?」


  「呃!……」芷仙身子一震,醍醐灌頂般,那並不多響亮的話,彷彿直接轟進了她的腦袋裡面。


  「記住仇人的長相,記住今日的恥辱。待日後修煉有成,若認不出自己的仇人,豈不貽笑大方。」徐清眼神死死地盯著那童子,又輕描淡寫地開導著芷仙。


  雖然徐清說話相當不客氣,但那童子卻不見怒色,反倒上上下下細細打量一番,道:「看道友氣度中正,不像邪魔之人,為何要與我青城為敵?」


  徐清洒然笑道:「哈!真是好笑!你這話真是滑天下之大稽。什麼叫我與你青城為敵?難道任由你在這欺侮我家弟子,在旁邊視而不見就是不與你青城為敵了麼!再說……」說到這裡徐清眼中赫然顯出輕蔑之色,掃視那童子連同他身邊的羅鷺,冷然道:「再說你又是何人門下,竟能代表青城闔派上下說話了?嘗聞青城當代掌教乃是二老之一的矮叟朱梅,且上面還有極樂真人坐鎮,唯此二人說出此言還差不多。莫非尊駕就是其中之一?」


  那童子臉色一變,眼中恨意更濃,冷道:「閣下還真是一副伶牙俐齒!我乃伏魔真人姜庶門下大弟子五嶽行者陳太真,若有膽便留下姓名。」


  徐清冷笑道:「你就是陳太真?早聽說伏魔真人門下大弟子修為了得,為人正義,甚有俠名……」說著卻搖搖頭:「今日一見真是見面不如聞名啊!」


  陳太真怒撞頂門,雙手微微一顫就要御劍相攻,不過他修真時日也不斷了,自然知曉輕重緩急。心中暗道:「對方說話雖然可惡,但聽了我青城派的名號,竟然還敢如此放肆,定然背後有所倚仗!我卻不能莽撞形勢,摸清了形勢再說。就算要打也要等他先動手,只要站住一個理字,就算日後掌教師伯垂問,我也好有應對之詞。」


  「閣下言辭犀利,有意挖苦,看來是真未將我青城派放在眼裡。若真有膽量就報上名來,也讓陳某人領教領教!」陳太真心中有了計劃,也壓住怒火,不緊不慢地與徐清周旋。


  徐清微笑道:「在下不才,在凝碧崖碧筠院修行,徐清!不知陳道友可曾聽說過?」


  「絲!」陳太真不由倒吸了一口冷氣,心中暗道:「竟是這廝!這倒霉丫頭的師父竟然是徐清!看來今日恐怕不好應付。」


  也無怪乎陳太真心中驚愕,極樂真人雖然已經隱退,但其威名誰人不懼,且在青城派中的影響力依然強大。前幾日徐清對弈取勝,促成極樂真人的修為更上一層樓,更成了青城派這些日談論的一段佳話。加之慈雲寺投書,極樂真人贈送乾坤針,更讓徐清名聲大振。


  陳太真倒也不是恐懼徐清名聲,相較於此,更讓他忌憚的卻是徐清與極樂真人的關係。如今朱梅雖是青城掌教,但伏魔真人姜庶也同樣權勢了得,是派中唯一能與朱梅分庭抗禮的長老。這其中固然是因為姜庶的實力強悍,但更重要的也是因為極樂真人的暗地制衡。雖然極樂真人本身並無多少權利之心,但他又不得不為日後的弟子考慮考慮。


  現在極樂真人並無嫡傳門人,但難保日後不會遇上中意的弟子,若是讓朱梅在青城派中一家獨大,待他飛昇之後,遺下的弟子又如何在教中立足!也正因如此他才會在一定程度上支持姜庶,以限制朱梅的勢力發展。


  陳太真作為姜庶最信任的大弟子,對於這些內情辛密自然瞭然於心。在他看那來徐清其人到不足為懼,不過如今修真界中誰不知道,徐清與極樂真人乃是忘年之交。他卻不能不多多思量,免得惹了老祖宗不快。


  陳太真左思右想,終於還是不願因此與徐清做下不解之仇,且他深知那乾坤針的厲害。剛才又見了徐清飛劍之威,自酌若是動手也未必能佔到上風,抱拳笑道:「哎呀!原來是峨眉的徐清道友啊!久仰大名!失敬失敬。」


  徐清抱拳還禮,露出淡淡笑意道:「陳道友乃是同道師兄,在下可擔待不起『失敬』二字啊!」


  這下那羅鷺和一眾旁觀的武師都有些發愣。本來那任中虎等人一見陳太真的驚天實力,就料定裘芷仙完了,那受傷斷腕的劉勇更有一種報復的快感。卻怎也沒想到,瞬時就峰迴路轉,又從天降下一個英俊少年,非但破了陳太真劍光,奪回了芷仙的飛劍,還三言兩語就讓那氣勢洶洶的童子露出了退卻之意。


  陳太真見徐清也收起了凌厲高傲的氣勢,心知今日之事還有轉機。他心裡也清楚,雖然他不願意招惹徐清,但反過來徐清又何嘗願意翻臉呢!若將此事鬧大,其中牽扯峨眉青城兩派的面子,到時候孰是孰非也難說清。


  「原來這位姑娘竟是徐道友的高足,看來這其中確實有些誤會啊!適才多有失禮,還請道友多多見諒啊!」陳太真若無其事地收起劍光,一臉笑意地說道,與剛才那凶狠奪命之態判若兩人。


  徐清也是笑意盈盈,不見了剛才眼神陰寒,口舌寒毒的架勢,道:「陳道友這是哪裡話來,貴派與我峨眉皆是正道盟友,同氣連枝,你我日後還要多親多近才是。」


  陳太真道:「徐道友之言甚是,前日我家極樂老祖還曾提到道友,言辭溢美真讓人羨慕啊!」徐清笑道:「我與真人只是意趣相投,倒是當不得他老人家如此推崇。」說罷又望向了羅鷺,眼神就沒那麼和善了,上上下下打量一番,才冷冷地問道:「你…就是羅鷺!」那幾個字彷彿帶著寒冰,聽的羅鷺心頭一涼,不由打了一個寒戰。
oldshih 發表於 2009-3-5 15:17
第九十四回 巧遇靈雲

  徐清與陳太真寒暄之後,又將注意力落在了羅鷺身上,眼色如刀打量這氣度不凡的年輕人。但看似輕描淡寫的注視卻讓羅鷺如芒在背,心中忐忑,更不敢與徐清對視,求救似的望向了他的大師兄。


  就在陳太真要出言解圍之時,徐清終於開口問道:「你就是羅鷺?」


  羅鷺聞聽此言,只覺心頭一顫,如墜冰窖一般,竟有一股說不出如何的難受,彷彿魂在身外,夢遊太虛之上,又猛地落入九幽深淵。


  陳太真一皺眉頭顯出不愈之色,低喝一聲振醒了羅鷺,旋即笑道:「哈哈,剛才卻忘了向徐道友引見,這位便是我家師尊新收的弟子。羅師弟還不過來見過峨嵋派的徐清師兄!」後面那句卻是對羅鷺說的。


  羅鷺只感覺尤錘灌頂一般,心神一震,那種陰如寒冰的氣息一掃而空,僅僅一瞬間,竟不覺出了一身冷汗。感激的望了陳太真一眼,趕緊朝徐清躬身施禮,恭敬道:「青城派羅鷺,見過徐師兄。」雖然他不知徐清其人如何,但能讓陳太真忌憚如此,就絕不是個簡單人物。


  徐清淡淡道:「芸芸眾生皆慕長生,昔日你在仙道之前,拋棄親友倒也無可厚非。只是如今芷仙為我弟子,自有幾分私心,因此瞧見你難免生出偏頗之心。罷了,此事就此揭過去吧,你與芷仙之事我也不欲多問,是是非非皆成過眼雲煙。」


  羅鷺還待辯解。卻被陳太真狠狠瞪了一眼,嚇得趕緊把話吞到了肚子裡。


  徐清接道:「不過我醜話可說在前頭,如今芷仙既已拜我為師。就不容有人欺侮於她!你既然志在求仙,又早聲言不好女色,就一心求道早日蹬仙吧。我本不欲芷仙再多困擾,奈何她掛心母親遺物,今日前來就是要取回一張混在嫁妝裡的古琴,還請著人取來,我師徒這便離去。」


  見事情發展到此種地步,羅鷺也有些慼慼然。雖然他對芷仙並無男女愛情。但兩家怎說也還是至親,如今卻鬧得親戚反目。歎息道:「既然師兄吩咐,小弟不敢不從。」又望向芷仙。卻只見她面色冷漠,彷彿陌路,只是眼睛放光地看著徐清,看來真不想再與他有什麼瓜葛。


  「還請任師傅上前院倉房,在前日裘家送來的嫁妝裡找到一張古琴。」羅鷺心有慼慼,聲音低沉的吩咐道。不過當他看見任中虎轉身而去地背影,又忽然想到長生大道就在眼前,又何必為一女子悲慼,反倒有種無牽無掛的輕鬆。


  陳太真笑道:「不若道友請屋裡坐會,飲杯香茗慢慢等候如何?」


  徐清淡淡道:「陳道友好意心靈。不過常言道話不投機半句多如今你那師弟與我這徒兒,皆心中鬱結,恐怕還是少說話的好。待到日後,陳道友何日上凝碧崖,不要忘了到碧筠院來坐坐就好。」


  那任中虎辦事也真利索。還不到半盞茶的時間,就抱著一隻青綢布包裹的匣子疾奔回來。羅鷺打了個眼色,示意他直接送給芷仙。


  「表小姐看可是這張琴?」任中虎撥掉青綢,翻開木匣道。


  芷仙一見那匣中古琴,頓時眼內沁淚。奔了幾步迎上去。輕輕撫摸上琴弦,玉指落處發出「嗡嗡」之聲。雖是一張舊琴。但平日保養的還非常好,聲箱琴弦皆不見乾澀。看來芷仙平日也是琴不離手,日日以人氣熏染,方能讓這張尋常的古琴生出些許空靈之氣。


  話說中國的民族樂器與西方大有不同,不重聲色,更講究氣韻。自古以來音樂就被文人賦予了多種寓意,早就超脫了簡單地五音範疇,追求天人合一的清遠幽靜的意境。樂器也是一樣,如古琴、洞簫這等器物,若是日日有人操持,以人氣熏染,則本身滋潤透落,非但音色優美,且極不易損壞。但若長時無人觸碰,即便日日擦油打蠟,也依然難免木竹乾澀開裂。不久就失了本身靈氣,聲音乾澀,更易折損。


  芷仙從那木匣中取出古琴,細細撫摸,彷彿能再感覺母親到那撫琴彈調地手,不由得一陣失神。就在此時卻忽然聽見一聲暴喝,「賤人!拿命來!」那斷腕的武士劉勇,陡然從身邊一個武師的腰間搶出一柄寶劍,飛身就像芷仙刺去。這一劍蓄勢已久,直奔心胸,就要奪了芷仙性命。


  作為一個視武如命的武師,斷了一隻手可比要他命還難受。劉勇手臂殘廢,已是心生死志,雖然他也看出徐清本領不凡,不過連死都不怕了,還哪會顧忌其他許多。只是他知敵人厲害,偷襲只有一次機會,並未貿然動手。只等方才一見芷仙見到古琴,心神恍惚,這才突下殺手。


  芷仙一聽那吼聲,駭然回望,就見一個面容扭曲的斷掌大漢,縱身撲來。睚眥盡裂,呲牙咧嘴,彷彿凶神惡煞一般。爆發出渾身潛力的劉勇,旋風一樣,瞬間竟已經到了眼前,明晃晃的寶劍眼看就要刺進她的胸口。芷仙捧著古琴,只傻愣愣的看著那寶劍襲來,彷彿嚇愣住了,也不知躲閃抵擋。


  在場的眾人無不驚駭,就連陳太真也被此驚變給嚇了一跳。他無論如何也沒想到,一個普通地武師竟然敢當眾行兇。若是裘芷仙真死在這,一個峨眉弟子死在了青城弟子家裡,這事可就說不清楚了。雖然徐清也不能真將他和羅鷺如何,但被這樣一個潛力巨大的修真給恨上,總不會是一件愜意的事情。而且現在朱梅正找不到機會打壓姜庶,要是給師父惹了麻煩,那可就不妙了。


  陳太真眼神一厲。凡人的生命對於他來說也與螻蟻無異,祭出飛劍就要結果了那武師性命。不過他出手快,還有人比他更快!陳太真才灌注真元。變化劍訣,卻見徐清那邊一道銀光電射而出。甚至都沒看清他是如何御劍,那彷彿明月地劍光就貫穿了劉勇地胸膛。但那劉勇去勢太急,雖然心臟被飛劍轟碎,當場斃命,但身子依然藉著慣性向前飛掠,寶劍去勢竟也不減!


  徐清眉頭微微一皺,那銀色劍光乍然閃爍出更亮的光芒。就聽見「噗」地一聲彷彿魚泡破裂的輕響,那武師的屍體瞬間就被銀光化作了一片飛灰,甚至連同他手中那柄精鋼寶劍也沒能倖免。


  「好快!」陳太真此刻心裡只閃念出這兩個字。當然這也不僅僅是說徐清地劍快。那洞察先機地能力,反應的速度,甚至陳太真地飛劍剛才出手,那邊就已經將那武師打的屍骨無存了!雖然這其中地也就差了瞬間,但修真者之間的比鬥,拼的卻正是這一瞬間。


  陳太真臉色陰鬱地壓住了飛劍,同時也有些慶幸,剛才初見時,沒有衝動的出手。心道:「聽說這個徐清上峨眉山才三年,竟然就有此等修為。真是讓人駭然啊!看其御劍之術竟然已經到了劍隨心動的境界,委實比我更勝一籌,若是再加上乾坤針相助,我也真未必是他對手。」


  「啊!」直到那劉勇在霜蛟劍下化作了飛灰,芷仙才驚呼出一聲。劫後餘生。余驚未消「呼哧呼哧」喘著粗氣。剛才見那明晃晃的寶劍刺到眼前,她真的以為自己要死了。


  徐清若無其事的收了劍光,淡淡道:「既然此間無事,我師徒就此告辭了。」彷彿剛才他殺的根本就不是一個大活人,只是一直小螻蟲。


  在羅鷺和眾武師驚駭的目光下。陳太真微微躬身。微笑著說道:「道友慢走!還請向醉道人前輩問好。」


  徐清架起飛劍,懸在空中一抱拳。道:「我定會將陳道友的問候帶給師尊,後會有期。」言罷揮手撒出一股柔勁將芷仙捲起,白靈自己一穿身已經站到了徐清身邊。霜蛟劍乍然亮起漫天白光,一道長虹,直向南方夜空飛射而去,眨眼間已經不見了蹤影。


  見徐清走遠了,羅鷺才鬆了一口氣,再看灑了一地的青白色灰燼,想起不久之前那竟還是一個大活人,不由一陣毛骨悚然。但那劉勇在他家中數年,雖然生性莽撞,平素為人卻豪爽,甚有人緣。如今橫死在此,羅鷺更不好怠慢,否則豈不寒了眾人地心!趕緊一臉沉痛之色,吩咐任中虎等人將劉勇骨灰收斂,許諾厚葬並撫恤家屬,一應瑣事便不細說。


  待羅鷺處置停當回了屋裡,才得空問道:「大師兄,剛才那徐清究竟是何人?」其實他心裡還想問怎如此囂張,生怕觸了陳太真的霉頭,沒敢問出來。


  陳太真瞳孔一縮,冷冷的看著他,道:「怎麼?覺得我處置失當,落了咱們青城派的面子?」


  羅鷺卻沒想到陳太真竟如此敏感,趕緊賠罪道:「大師兄莫要想岔了,小弟日後還要多多仰仗師兄,怎敢語含譏諷之意!」


  陳太真也知羅鷺並非此意,說完就後悔了,剛才他也真被氣的夠嗆。歎道:「哎!師弟不要怪罪師兄啊!剛才那事實在憋氣,徐清小兒竟一點面子不留!」說著猛地灌了一口茶,道:「師弟不知,我青城雖然也算是名門大派,不過要比起峨嵋派來……還是……」


  雖然陳太真言辭含糊,不過羅鷺那也是個人精,又怎聽不明白呢!那言外之意就是人家勢力大,咱們惹不起。


  羅鷺知道此時也不好多說話,只能沉默不語,但他地眼珠滴流亂轉,也不知道心裡在尋思些什麼。


  翻回頭再說徐清這邊,他駕馭飛劍出了成都府,就將速度慢了下來。徐清初為人師,正好藉機嘗嘗教訓弟子的癮頭。聽完芷仙講述過往,狠狠賞了一個爆粟,道:「你這傻丫頭,既然明知道打不過,還不逃跑等什麼?這次是我來的及時。若是下次我不在身邊你怎麼辦!」


  芷仙委屈道:「但飛劍是師父給地,要是被人搶去……」


  看著芷仙光潔的額頭上紅了一塊,徐清心中猛地生出一股淡淡地破壞慾望。又是一個爆粟,道:「你不是挺精明地嗎!既然那傢伙看上你的飛劍了,那就給他。總之先跑了再說,回來告訴師父,還能不給你出頭!」


  「人家怕師父生氣嘛!」芷仙可憐巴巴地道,還配合滿眼的小星星望了過去,弄得徐清打也不是罵也不是。更讓人擔心的是,白靈在旁邊還緊盯著芷仙的一舉一動。就差拿個筆記本記上學習心得了。


  徐清笑道:「你這丫頭就這張嘴兒好聽!總之你給我記住了,日後再遇上這種情況,管他是什麼東西。只要保住命比什麼都強!飛劍法寶丟了還能再煉,要是小命沒了,我上哪找你的轉世投胎去?」


  其實徐清剛得了碧目神針,心情好得很,倒是沒有訓斥芷仙的意思,更多地還是寬艷撫慰。閒言少敘,這一行二人一獸就直往南方峨眉山飛去。成都距峨眉山本不遠,出了成都不久就遇上了岷江,正可沿江而下。只不過一夜事多,天色濛濛見亮時也才走了大半路程。


  順著翻湧奔騰如龍南下的岷江向南望去。只見一座突兀拔立的青峰,山勢絕仙,凌峰衝出群山之上。在那峰下橫臥一列山巒,沿江而下皆是絕崖險壁,彷彿被岷江之水從中劈開。若是此間山民一看便知。那挺拔高絕地山峰便是棲霞峰,峰下山嶺則是赫赫有名的凌雲山。


  再往前望數十里,陡然雲騰霧照,水聲隆隆。更可見東西兩廂匯來兩條大江,正是岷江、青衣江、大渡河。三江交於一處。滾滾南下而去,正是寬流百丈。橫絕萬里之勢。就在這三江匯口,只見河霧之間兀然一尊巨佛,安坐在河口之上,手上撫膝,正襟危坐,眼目半闔,面容威嚴。此便是那聞名天下的凌雲大佛,乃是唐代玄宗時著名的佛門名僧海通和尚主持開鑿。以期鎮壓三江,平復水患,前後歷時九十年方成此佛。


  芷仙雖然長在川中,卻還未曾見過這凌雲大佛,眼見那山間霧氣中竟坐了個巨人,不由嚇了一跳,驚叫一聲:「師父!你看……」待喊出此言方看清楚只是一尊佛像,更羞得小臉通紅,清脆的聲音也戛然而止。


  「看什麼啊?」徐清有意逗她,還故意順著所指方向望去。


  徐清眼力更勝過芷仙百倍,此一望去也不知看見了什麼,不由臉色一變。躊躇片刻之後,劍光陡然加速,斜著向樂山旁邊的烏尤山飛去。數十里遠不過須臾可至,只見烏尤山頂上一片紅雲遮天蔽日,瀰漫開百丈,將那山頭籠罩的嚴嚴實實。


  那紅雲翻捲湧動,隱見火光跳動,變化契合五行之道,也不知是何法術。裡面隱約可見三個人影擁在一處,戒備的四下觀望,彷彿看不見外頭的狀況。那三人身影雖不清楚,但徐清卻直覺乃是熟人。到了近處真元運在眼上,以知微之法一看,那被困的三人竟然就是朱文和齊靈雲,還有她那心高氣傲地小弟弟齊金蟬。


  說起來徐清在提到齊金蟬的時候,還特意的加了一個心高氣傲的定語,也並非沒有由來。原來這些年因與英瓊、靈雲二人交往甚密,徐清也經常在太元洞走動,與峨眉山掌教家庭的交往甚熟絡。不過那齊金蟬也不知吃錯了什麼藥,第一次見他就沒給好臉色,好像二人天生范沖。徐清也不是那卑躬屈膝討好於人地性子,索性也不再理睬齊金蟬。


  若此刻僅有齊金蟬一人落難,徐清多半會看看四下無人,直接無視過去,管他死活作甚。不過一直以來靈雲對他確實不錯,且為人和藹大方,兼且長的漂亮迷人,若是眼見如此一個姑娘陷入險境,又怎能不施以援手呢!


  徐清心道:「素因大師不是說靈雲他們去桂花山福仙潭求藥去了麼,怎麼還在這磨蹭?還被困在了妖雲之中?難道是哪個魔道的巨梟見正道滅了慈雲寺,心中不忿想要伺機報復?若真是那樣……」


  他也不敢再往下想。趕緊四下觀看,尋覓敵縱。但看了半天卻只見那一片火雲,方圓數里之內再不見有任何異常。心中暗道:「莫非有人能在數十里之外操縱妖雲?那法力可就太可怕了!」不過轉念一想。又否定了此種想法,「不對!若是真有那等實力,又何必以此法困人,直接過來將三人抓住宰了便是。更何況聽說那朱文重傷在身,看其被靈雲擁在懷裡應該不假,一身修為也難於施展,幾乎就是個累贅。」


  徐清又一細看,果然就在那烏尤山頂上不遠。有一片雲朵之中隱著一個人型。若是透過那濃雲,更可看見那人手上指印變化,正在行功做法。徐清一見此人不由大喜過望。但顧及身邊還有芷仙和白靈,他卻並未莽撞出手。


  尋了一處僻靜之地,將飛劍落在江邊,道:「白靈!你在這陪著芷仙,待我上去看看。」又對芷仙道:「你在這呆著也不要亂動,一會若是我能擊退敵人,就再來接你們。若是敵人強大,我就直接向峨眉山去。到時你跟白靈一起上山,看守山門地師弟都認識它。」


  芷仙見徐清面色嚴峻,就知發生了極嚴重的事情。又將她和白靈放下,更知危險不小。如今她已將徐清視作靠山,更是她地主心骨,叫她如何能不擔心!但芷仙也是明理之人,也並未多問。乖巧地點了點頭,道:「師父!你小心!剛剛你還教芷仙來著,要是打不過一定要快點跑啊!」


  徐清笑道:「你這丫頭倒是會現學現賣。」說著又拍拍白靈的頭,道:「這裡到峨眉山也不遠了,你可要照顧好芷仙妹妹哦!」


  「喵」白靈憤憤地叫了一聲。似乎也想跟他留下來。但它根本就沒學會如何拒絕徐清。抬頭舔了舔他的手心,眼看著一道白光飛天而去。


  「白靈。你說師父一定會平安回來的,是吧!」芷仙眼望長空,聲音怯怯的說道。


  「喵!」白靈不知所謂的應了一聲。


  「師父一定會平安無事!」芷仙的語氣更堅定,但眼色卻愈加擔心。


  「喵!」白靈還是這一聲,但所含地感情似有寫不一樣了。


  「喵!」……


  白靈和芷仙一個說話一個貓叫,彷彿在交談,卻也不知對方說的什麼,大約都是些祈禱平安的話吧。


  再說徐清縱劍而起,閃電一般飛回烏尤山外,就只這片刻功夫,竟見那紅雲更加濃厚,險些看不見裡面受困地人!徐清也不知若讓那紅雲將三人完全蔽住會有何種後果,但這時總不能冒險。盯住那隱在雲中的人型虛影,乾坤針呼嘯而出,無數「沙沙」之音匯聚一處,彷彿怒海驚濤,決堤的洪流般,向那雲中人影襲去。同時唳喝一聲:「師姐休慌!徐清來了!」


  卻說那紅雲之中的齊靈雲三人,只覺眼前烏雲翻滾,黑暗不見五指,若非三人擁在一塊更不知身旁就是何人。如今朱文重傷在身,雖然倚仗有靈丹護體,暫時性命無礙,但渾身熱毒入侵,燒熱酸痛,比常人還經不得真元催動。否則三人早就駕馭飛劍趕往福仙潭了,又怎會雇了驕子代步,數日才走到這裡。


  此刻身陷險境禍福不知,雖皆有護身寶物,更不敢隨便施展。生恐飛劍一出那凌厲的真元逸散,尚未退敵卻先傷了朱文的性命。齊金蟬終是年少,火性未退,雖然前世因緣未了,一路對朱文照顧慇勤,但此刻面對窘境,進退不得更是不知如何是好。幾次莽撞欲動,都被靈雲拽住,才沒衝入紅雲中亂撞。


  就在此時三人忽然隱約聽見徐清聲音,靈雲正在焦急之際,一聽有人來援,心下驚喜非常,呼道:「徐清師弟!是你嗎?」不過那紅雲甚是奇異,外間聲音勉強還能傳入,但靈雲呼喊之聲卻一點也傳不到外頭。


  齊金蟬聽自家二姐語氣隱含驚喜之意,心中愈加不忿,只是此刻危急,倒不是計較這些的時候。心中暗暗生悶氣:「哼!也不知徐清那廝有什麼好處,二姐對他如此厚愛。連英瓊那凶巴巴的丫頭也說他好!早聽母親透漏二姐與孫師兄夙緣未斷,今生正該結為夫妻。她卻偏偏對孫師兄視而不見,反倒與徐清走地愈加親近了。偏偏孫師兄也忒沒出息。一見了二姐連大氣都不敢出,真是氣死人了!」


  原來白俠孫南也從他師父髯仙李元化那知道了些與齊靈雲間的因緣。他本也是個性倨傲之人,但人常說英雄難過美人關又說一物降一物,這位白衣素劍地白俠孫南一見了靈雲就心慌意亂,不知所以。


  而齊金蟬本就與孫南交好,再加上孫南又刻意討好未來地小舅子,時日久了二人自然感情深厚。金蟬本就少年心性,全以個好惡性判定好壞。且為人處世毫不遮掩。見靈雲厚待徐清,自然心下不忿,處處冷臉相待。而徐清如今尚沒多少獵艷之心。且骨子裡更高傲的緊,管你是誰的兒子,你是我為糞土,我又何必以你為金玉!


  卻說徐清大喝一聲,乾坤針恍若洪流夾帶驚雷獸鳴之音,就朝那雲中人影轟去。說時遲,那時快,只見一片紅光揮洩而下,瞬間就將那雲彩攪碎。不過讓人驚奇的卻並未聽見有人慘叫,更不見有任何抵抗之力!


  徐清似早有所料。並不見沮喪之色,反倒嘴角牽出一絲淡淡地冷笑。再看那御劍而行的霜蛟劍竟不知何時已經不見了!若是有眼力清明之人,正可看見長空之上,一道銀線恍若春蠶吐絲,細不可見。其速快若閃電卻無聲無息。


  霎時間正點中千丈之外的一棵山松,只聽「轟」的一聲,那山松竟彷彿堅若金剛,任霜蛟劍之利,竟沒有將其一擊破滅!一片紅若火焰地霞光閃出。只在松樹外圍尺餘架起一道屏障。生生擋住了徐清志在必得地一劍。


  徐清不慌不忙打出數十劍訣,平素他以孕劍術施展飛劍。根本不用如此。此刻祭出飛劍,再輔以劍訣,自然威力倍增。隨著心念一動,霜蛟劍陡然綻出十丈銀光,在那松樹周圍急速一旋。就聽見「卡」地一聲,赤紅地霞光瞬時破滅。一顆松樹又怎能抵擋霜蛟劍地威力,一下就被劍上玄火燒成了一段焦炭。又見一道紅光猛地飛掠而起,在天上打了一個旋,直向南方遁去。籠罩烏尤山的紅雲也彷彿失了控制,無力的向四下散去。


  徐清既已動手,又焉能放任敵人逃走,剛才飛劍一擊,乾坤針早就分化十條龍行守在四周。此刻一見敵蹤南去,十條紅色飛龍,每條內含三千六百牛毛子針,鋪天蓋地向那紅光席捲過去。


  「小輩猖狂!」那紅光一見去路被堵,似也有些惱羞成怒。只聽大呵了一聲,彷彿是個女子的聲音,但聲線低沉,恐怕年歲不小了。旋即那紅光猛地一震,竟絲毫不顧前方的乾坤針抵擋,逕直撞了上去。隨那紅光躍動,天上竟瞬時聚氣一片烏雲,一時間天風呼嘯,電閃雷鳴。


  徐清也吃了一驚,沒想到敵人竟敢正面挑戰乾坤針的威力,心道:「這可是你自己撞上來的,死了可別怪我下手太狠!」法力催動更猛,手上一連打出十數個手印,見那乾坤針上的寸餘紅光陡然大盛。針針相撞之音混在一起,震得天地驚雷亦黯然失色。


  但乾坤針的聲勢雖然不小,卻輸在力量分散,萬千牛毛小針橫亙在前,那紅光一頭撞上,非但自己沒傷,反倒將乾坤針地合圍之勢給盡數破解!彷彿是要看看徐清的苦臉,那紅光突出之後還猛地停頓了一下。


  但他並沒看見徐清哭喪著臉,而是一臉的奸狡之色。彷彿覺察事情不對,那紅光正要加速而去,忽見下方叢林之中,陡然衝出一縷白光,連出一道銀虹,匹練似的沖天而來。尚不及那紅光再躲避,霜蛟劍閃電般斜下一圈,「呲」的一聲那紅光就被從中一刀兩斷,竟與那日極樂真人劍斬綠袍地一劍何其相似!


  自從那日見了極樂真人的劍術,徐清方知原來飛劍也可以這麼用的。如此輕描淡寫,如此揮灑寫意,彷彿敵人在那恍若童子的老真人眼中,就如一乾土雞瓦狗。他心裡竟不知不覺地生出崇拜之意。那一劍地驚艷早就深深地刻在了徐清地腦中。至以剛才出劍竟不知不覺地模仿出來!雖然遠不及極樂真人那樣揮灑自如,但在乾坤針的一系列配合下,最後那一劍也有些化繁為簡的絕殺意境。


  寫到這裡恐怕又會有看官飛身出來。橫眉職責,說那齊靈雲乃是修煉數十年的強者,在同輩之中更是數一數二。怎會那人都將她都困在山中無力施為,反倒被徐清給打敗了呢!這裡卻不得不補充兩句,為各位解惑。其實修真界中也並無絕對的強弱之分,前文咱們就說過,一應的陣法、法寶、丹毒等等,皆能讓一個修真者發揮出十倍的威力。還不是有不少修煉數百年地前輩高手。被一個只修煉了三五年,卻身懷紫郢劍的小丫頭弄得灰頭土臉。


  此刻靈雲三人被人偷襲在先,以法術困在山頭上。就已經失了先機。更何況還有一個性命垂危的朱文拖累。靈雲本就宅心仁厚,性格溫和,保護朱文如同自己手足,如何能將其拋棄獨自脫身。而那齊金蟬更是慇勤呵護,體貼地無微不至,比靈雲還耐心,真如照顧自家愛妻一般。是以並非靈雲無力脫身,只是礙於朱文拖累。且敵人雖然施法圍困,卻並未顯出殺機,這才被圍在紅雲當中。靜觀其變。


  而徐清御劍殺敵更是同理,那隱在雲中之人一心施法圍困靈雲三人。他正好背後殺出,打了一個措手不及。而且霜蛟劍和乾坤針皆是極品寶物,殺敵的利器,就算正面對敵也不易應付。更何況是伺機偷襲!即便那人有翻江倒海之能,又焉有不敗之理。


  不過當徐清飛劍將那紅光從中絞切兩半時,卻微微一皺眉頭,心中暗道:「這妖人是怎麼回事?剛才看他法力超群,絕非易與之輩。怎我斬他肉身卻感覺不到一絲阻礙。彷彿站在一段朽木之上!莫非是……」


  徐清立時想到一種借物替身之法,此法本是脫胎於魔教一種傀儡煉神的法術。在旁門左道中也不稀奇。但能將此法修煉純熟之人也並不多。所謂借物替身顧名思義,就是從旁收攝外物,來做自己的替身,藉以爭取逃命的法門。所借之物一草一木皆可,但若真要欺騙敵人,草木之物靈氣稀少,模仿人類自然不像。因此但凡邪魔之人使用此法,所借之物皆是附近的活人活物。


  一想到此徐清不由心頭一顫,暗道:「此處活人除了我就只有靈雲三人。齊家姐弟修為精湛,估計那妖人倉促之間也借不去。但此刻朱文只是病弱之軀,若是被妖人攝來,而死在他的劍下,可就有嘴也解釋不清了。屆時就算餐霞大師深明大義,不與追究,但有些人心裡總是會記恨不忘!


  徐清趕緊向那山頭望去,見那紅雲已散,朱文還好好躺在靈雲懷中,這才稍微放下心來。趕緊收回了飛劍,揮手一攝,將那被斬斷之物拉近一看,竟是一張黃色的紙符!心中暗道:「看來那人也並非窮凶極惡之人,竟早練好了靈氣十足的紙符作為替身,既能迷惑敵人,又不多傷人命。」


  不過再待細看那紙符,徐清卻露出驚愕之色。那紙符可哪是什麼替身之物,看其上面所畫符文,竟是一個寄托元神的靈符!他不由愕然道:「難道剛才與我鬥劍之人,竟只是一張靈符!」


  想到這裡徐清不由驚懼難當,如此一想就說明對方至少是一個,懂得元神出竅地高手。要知道只有到了三仙二老那般修為,才能元神出竅遨遊天地。而且僅僅附著一張靈符上,就能撞開乾坤針的圍困,更證明了對方的實力強悍。只是徐清就更加不明白,這樣一個強悍之人,為什麼要找齊靈雲他們三個麻煩呢!


  書中代言那紅光之中所藏之人不是旁人,正是桂花山福仙潭的紅花姥姥。要說她一個前輩高人,為何要藏頭露尾不肯現身呢?還以元神出竅之法,來圍困靈雲三人?這其中卻還有典故,待我慢慢道來。


  當年長眉真人尚未飛昇之際,就聽說福仙潭有何首烏與烏風草二寶,皆是天賜良物。偏偏此地主人紅花姥姥本身乃是異類,且生性偏激,又剛遭了失意之事,專與人類為仇。利用那福仙潭中幾個凶戾的妖物,噴出許多妖雲毒物,更用了許多法術將潭口封住,任你何人前去也別想入內取藥。


  本來這也不關長眉真人什麼事,但他自詡修真界地公正者,也不知聽何人鼓動,就知道了此事。那長眉真人是個什麼性子,想必不用多說眾位也可想而知。就要去找紅花姥姥理論,責令其撤去惡陣允人取藥。


  紅花姥姥更知其作風霸道,未等到來就在仙潭周圍設下了許多驚人陣法,寄望能夠禦敵於家門之外。怎奈何那長眉真人實在厲害,但凡任何法術陣勢皆被破去。末了二人又鬥劍鬥法,均以紅花姥姥失敗告終。


  長眉真人自詡天下公道盡在一身,人家紅花姥姥本無惡跡,只在自己家門口設了些陣法,又不能以此為由將其斬殺。便與之理論,稱其將天才地寶霸佔成個人私產,有失濟人利物的宗旨。但那紅花姥姥又怎是省油燈,打架打不過鬥嘴她可不怕。反唇相譏,稱長眉真人霸佔峨眉山凝碧崖,更以兩儀微塵陣護法禁山,其中多少靈寶異物盡被佔有。


  那長眉真人被噎的啞口無言,不過他也有詭辯之機,抽絲剝繭,引經據典,二人辯論三日不休。紅花姥姥終於也沒屈服,咬定天生異寶生長不易,正要留給福源深厚之人。若毫無遮蔽,任人取用,早晚要絕種滅根,日後那些真正需要之人反倒得之不到。


  長眉真人一聽似乎也有道理,雖然他強行破去禁制陣法也非難事,但那時他已飛昇在即,五行算術已極精準。正是算定了七十年後,必有他峨眉門人前來求取靈物,這才將此事作罷。索性就給紅花姥姥一個面子,樂得利用她護寶之心,將那千年何首烏和烏風草看護周全,只待今日靈雲眾人來求。


  待此後數十年間,多少正邪修真前去福仙潭,尋求兩樣靈藥皆不能得。有那些知難而退的還能留得性命,更有多少人就葬身潭中惡陣,日後時間久了自也少人問津了。但時過境遷,近年紅花姥姥的修為閱歷愈加身後,前些年又得了一部奇門道書,功參造化,幾近飛昇,這才明白當年長眉真人地險惡用心。只是礙於當日誓言,要守護此寶,不得脫身飛昇。
oldshih 發表於 2009-3-5 15:18
第九十五回 紅花姥姥

  卻說紅花姥姥近日算定了,峨嵋派與邪道眾邪大戰慈雲寺,必有人重傷,急需潭中的靈藥救治。正巴不得有人能來,破除了潭中禁制,趕緊取出靈藥,她也可藉機了結當年許諾,全心脫身飛昇。只不過當年她所定規矩甚是苛刻,須得一對三世童身的童男童女,且生具慧根,方能進入潭中。那烏風草生長在福仙潭底的霧眼之中,除非生就一雙慧眼,能看透九幽細微,方能發現靈藥所在。同時霧眼之內更有鱷魚毒石,皆是奪人性命之物,若無飛劍神通,也斷然難取得一棵靈藥。條件雖然苛刻,但正巧朱文與金蟬皆是數世童身,且金蟬曾以芝血擦眼,正是慧眼通幽,完全符合紅花姥姥所定規矩。因此朱文雖然重傷在身卻無人能替,這才跋山涉水,南下桂花山去。


  紅花姥姥深知此番乃是她脫離誓言束縛的好機會,又恐朱文半道出事。這才施以元神出竅之法,偷偷前來,想要助人一臂之力。不過她當年有言在先,天生靈物有德者居之,必要與人公平。如今也不能自毀諾言,明目張膽幫人作弊,若是傳講出去,豈不是壞了自己的名聲!而且過去那些前來求藥的人,死在福仙潭的也不少,要讓他們的親朋好友知道了,豈不更恨紅花姥姥!


  因此她才會偷偷摸摸,將元神附在一張紙符之上,也不表露身份,直接施以移山之法,想要神不知鬼不覺,將受傷的朱文給弄到桂花山去。沒想到半路殺出一個徐清,非但壞了她的好事,還斬了一道靈符分身。偏偏她還不能現身說明,只能鬱鬱回了福仙潭。


  徐清破了紅花姥姥的紅雲,還不知這是人家的好意,只是看著那已被斬成兩截的靈符疑神疑鬼。此時籠罩烏尤山的紅雲已經散去,靈雲見來的果真是徐清,不由大喜過望,自打那日徐清追趕綠袍老祖不見之後,她心裡就一直埋著此事。不過極樂真人都已說了,此行有驚無險,她也不好再多問。沒見人平安回來,心裡總是不落地,現在看見徐清果真平安無事,這才放下擔心。


  徐清見紅雲散去,索性也不再多想,將那靈符暫且收下,只待日後見了醉道人再細問不遲。壓劍光向那山頭落去,見靈雲擁著朱文,齊金蟬小心地在一旁戒備。這才看清前日才見的,那清朗俊秀,靈光霞潤的小姑娘,此刻竟臉色潰敗。形容枯槁,雙眼無力地半闔微睜,彷彿想要看看徐清,卻又打不起精神。忽又猛地臉色一紅,艷如火燎,也不是健康顏色,隨即就是一陣痛苦的呻吟,看了讓人好不憐惜。


  徐清也不理會冷著臉的齊金蟬,直接落在靈雲身邊,問道:「師姐這時怎麼回事啊?我聽素因大師說,你們不是趕往福仙潭求藥了麼,怎又在此遇了危難?」


  不待靈雲說話,齊金蟬搶著哼了一聲,道:「什麼危難,我等自會破解,根本不用你來顯示!」


  靈雲秀眉一皺,她早知自家弟弟與徐清生性不對,卻沒想到成見已至如此。雖然她也甚欣賞徐清,但也僅僅是欣賞而已,當日聽說與孫南夙緣不清,生恐毀了今世苦修,這才處處疏遠,又怎會再與徐清弄得不明不白呢!且金蟬的那點心思更瞞不過她的眼睛,不由惱怒弟弟多管閒事,更不知待人之禮,輕喝道:「金蟬!怎與自家同門弟兄說話!平時都怎教你,難道都忘了嗎!」


  齊金蟬最怕他這二姐,一見靈雲面露不豫,嚇得一縮脖子,趕緊訕訕的閉上了嘴巴。但他心中猶自不服,還偷偷地瞪了徐清一眼。徐清也恍若不知,眼角都沒瞟他一眼,只去看朱文傷勢。他也知此女乃是齊金蟬的心頭肉,倒是沒動手動腳,來故意刺激。


  「朱文師姐傷勢不輕啊!此處距離福仙潭尚有數百里,舟車勞頓可如何受的?」徐清不無擔心地說道。


  靈雲也是面色愁苦,道:「如今文兒妹妹只憑朱梅前輩的一顆金丹才吊住一口元氣,萬萬再受不得真元摧殘,我等若是輕動劍器,恐怕於她性命有害。」


  徐清歎道:「若是英瓊那雕在這就好了,正可有用武之地。」


  齊金蟬還是忍不住,低聲嘟囔道:「哼!就能說那些用不著的廢話。」


  徐清自動把他給過濾掉了,只對靈雲道:「師姐有何打算?」


  靈雲愛惜地看看懷中的朱文,歎道:「還能有什麼打算,如今也只有將朱文妹妹安全護送到福仙潭才好,這恐怕也是上天要我等體會,天生靈物的之不易,所歷者皆是考驗我等意志決心的磨難。」


  徐清心道:「這美麗的大姐倒是能自己安慰自己,若是沒碰上到也就罷了,如今遇上了總不能再拍拍屁股走人吧!」自告奮勇道:「既然如此那小弟我也跟師姐同走一朝如何?」


  多個幫手靈雲自然歡喜,道:「若是師弟能同去自然再好不過了。」


  只是朱文還有好強之心,有氣無力地道:「師弟剛脫險境,又遇上這等麻煩事……真是……」


  還不待她說完徐清就打斷道:「朱文師姐這是怎麼話說的,既然認我這師弟,便是一家人,還說什麼麻煩不麻煩的。若是來日我有了危難,難道師姐見了還能丟下不管麼!」


  朱梅臉色微微潮紅,卻不似剛才的那種駭人紅艷之色,苦澀地笑道:「倒是我矯情了,即是如此就有勞徐師弟了。」


  徐清又道:「雲姐且等等我,剛才動手也無把握,就將白靈給落在了地上,我先將它接來同去。」


  靈雲恍然道:「剛才我就覺得你身邊好像少了點什麼,原來是不見了那形影不離的大白貓了!」


  「師姐稍候!」說著徐清退了一步,僅以腳力飛躍而起,直衝出數十丈,才使出飛劍向山下飛去。


  靈雲點了一下朱文的鼻尖,逗弄著笑道:「這師弟倒是心細,剛才說了你不得真元摧殘,他便記住了。」


  朱文雖然有傷,但生性也不得吃虧,聽了靈雲語帶雙關,趕緊反擊道:「雲姐就能取笑人,那話也只是在雲姐口中說出,才有這般效力。若是換了旁人,徐師弟那目中無人的狂傲性子又怎能記得?」


  只有齊金蟬見二人逗笑,心中不忿,不過此二人皆是他惹不起之人,只得在旁鼓鼓地生悶氣,倒把一切的罪過都歸在了徐清身上。


  不待多時,就見山下閃現一道白光,隨即「倏倏」帶起的幾聲樹葉搖曳的響動。只見白靈一馬當先從林中穿出,爪子在樹尖上一點就躍出二十多丈。緊隨其後的徐清手裡還牽著一個素衣女子,也沒駕馭飛劍,單以真氣在林上飛掠過來。


  到了近處靈雲才看清被徐清拉著的芷仙,不由得心下一驚,暗道:「好美的人兒!徐清這傢伙從哪弄來的這等美人!」靈雲對自己的美麗從來都相當自負,但此刻驚歎之餘,暗暗與之一比,竟也難勝出一籌!


  那齊金蟬也有些發愣,在他看來徐清就是狼子野心,對她姐姐圖謀不軌。但如今卻親密的拉著一個姿色不下他二姐的女子,還如此明目張膽的過來,更有些看不明白徐清的心思了。


  靈雲雖然年紀不小了,也還保留著一顆純真之心。一見了芷仙難免生出些許攀比之意,心道:「這女子究竟是誰?除了大姐我還沒見過如此美貌的女子……竟是天生媚骨,竟還生了三根媚骨,此女若修真,將來成就不可限量啊!」


  就在靈雲想著瞭解芷仙家世,要渡她上峨嵋山修行之際,徐清已經到了近前,道:「師姐,這是師弟我新收的弟子,本家姓裘閨名芷仙,乃是川中著名的儒士裘繼忠之女。」


  靈雲微微一愣,驚道:「師弟收的弟子?」不過她旋即也明瞭於心,既然自己看重了此女資質,那徐清又怎麼可能放過呢!如今碧筠院一脈日漸勢微,除了嚴人英和徐清略有風采,餘者皆難堪大用,不心急著收羅人才加強實力才怪呢!


  「好俊俏的妹妹!原來是師弟的弟子啊!」靈雲倒也不是嫉妒之人,一聽良才美質已有了歸屬,倒也不再多想,拉過芷仙的手上下打量道。


  裘芷仙知書達理,又是大家出身,對應酬禮節早就爛熟於心,輕輕道個萬福:「弟子芷仙見過師伯。」


  靈雲道:「芷仙?蘭芷茵茵,其質若仙,真是好名字!芷仙不用多禮,日後都是一家人。」


  徐清又簡單的將芷仙遭遇說了一遍,同為女子,更加激起了靈雲和朱文的同情心。


  閒言少敘,他五人連著白靈一路往南方行去。在路上走了八九日,卻只行出三四百里。雖然眾人也知耽誤不得,奈何朱文傷勢太重,本身又弱質娉婷,旦有顛簸之時就峨眉顰蹙,痛苦難忍。偏偏她也知眾人心焦,強忍傷痛,從不出聲,越發讓人又憐又愛。


  過去徐清只覺朱文其人,身懷大仇,戾氣太盛,且為人剛愎,個性直烈,不得一點彎曲。但今日一見此般自己咬牙忍受痛苦,更不願同伴更多擔心,其中固然也有些死要面子的心思,倒也頑固的可愛,好強的讓人憐惜。


  這日已是夕陽螢滅之時,眾人走了一天,忽然前方大道已盡。一道山壁橫亙而起,背後層巒疊嶂,萬山連綿,竟再沒有一條平坦路途。靈雲見多識廣,就知已經到了雲貴之地的莽蒼山。此山連綿萬里,號稱十萬大山。到了此處就再無平坦路途可走,且山中豺狼鬼怪層出不窮,異種怪獸數不勝數,若無神通,尋常之人幾乎難在山中生存。


  朱文一見眾人面露難色,更加過意不去,道:「姐姐且不用擔心,便直接入山吧,我還能受得了。如今這等恩待已經讓我不知如何補報,若再有為難之事又如何是好!」


  靈雲微笑著拍拍朱文的臉蛋,將她擁在懷中,道:「你這傻丫頭,你我即是姐妹,又何來那些說講?做姐姐的疼妹子也是應該的啊!就不要多想了。」


  這朱文見靈雲眼含情意,一往情深,也不知如何再說,只見臉頰上湧出兩朵紅霞,病若西施的嬌羞之態更讓人不由心神一蕩。她自小就沒了爹娘。孤苦伶仃,餐霞大師雖然愛護,但終是出家之人,感情寡淡,且最重矜持禮法,何曾如此溫撫呵護。朱文恍惚之間,彷彿看見了只在夢中見過的母親,溫和的笑容,輕輕的撫慰,那模糊的樣子逾見清晰,最終變成了靈雲的模樣。


  雖然安撫了朱文,但茫茫大山依然橫亙眼前。就在眾人為難之際,忽然見不遠林間一陣鳥鳴驚叫,旋即沖天飛去一片燕雀。只見漫天青光閃過,中間一點如火的紅光直朝這邊飛掠而來。速度並不算快,彷彿也沒有敵意,不過眾人卻不敢心存大意。尤其是徐清,其他人還不知曉,但他心裡非常清楚,前日所斬的那靈符不就是這模樣!而且如今知曉對方乃是一個元神出竅的高手,更不敢再貿然出手了。


  徐清沉吟了片刻,低聲道:「師姐小心,這就是那日施法困住你們的人。修為極強,乃是元神出竅來此,那日我所斬去的只是他附著元神的一道靈符。」


  眾人皆大驚變色,若真是一個元神出竅的高手,絕非他們能應付的敵人。


  徐清續道:「不過我觀此人意圖不詳,未必就有害人之心。靈雲姐就看著朱文,金蟬與我迎過去說話,再隨機應變。」說罷也不容人提出異議就飛身縱了過去。


  此刻徐清面容嚴峻,言辭堅定,不容置疑,更有一股男兒氣概。靈雲見他挺身而出,不由鬆了一口氣。其實她本是個生性溫和的傳統女子,最不願出頭露面,只是偏偏同輩之中她的修為精湛,且性子穩重,辦事也妥帖,好些時候出去辦事都是以她為主,又必須顯出一副老辣幹練的架勢,弄得靈雲不厭其煩。如今忽然有個師弟出頭替她頂了過去,感激之餘,不由得生出了些許依靠之心。


  雖然金蟬對徐清發號施令極為不忿,但自己姐姐都沒提出異議,他又能怎樣!且終究擔心朱文安全,也跟了過去。待出了二十多丈,祭出鴛鴦霹靂劍,站到徐清身邊,大有一比高低之勢。


  徐清也亮出了霜蛟劍,卻並未出擊,拱手一抱拳,朗聲道:「日前在下莽撞,得罪了前輩,還請前輩恕罪。」


  那紅光停在五十餘丈之外打量徐清,從中傳出一陣有些低沉的婦人聲音,道:「你這後生倒也有些能耐,竟能將我寄托的分身斬斷。」


  徐清道:「那只是前輩不與我計較,晚輩卻不知深淺,自以為得計,強攻不放,實在當不得前輩稱讚。」


  其實那紅光還是紅花姥姥,她終究還是忍不住又來了。道:「你這後生見人怎又前倨後恭?那日不是氣勢洶洶的喊打喊殺麼,怎麼一轉臉老身又成了前輩?」


  徐清被人數落也不見絲毫尷尬之色,道:「那日我見同門陷於窘境,禍福不知,自然要捨命相救。不過鬥劍之後方知前輩道術精深,遠非我所能敵,而前輩卻不使出殺手,可見對我等並無敵意。上次動手之後已經心生悔意,如今再見又怎會再有不敬?」


  紅花姥姥聽了這話才有些舒心,笑道:「想不到你還真有些自知之明,罷了,如今像你這樣修為不弱,且頭腦清楚的晚輩已經不多了,我也不與你計較毀我靈符之過了。」


  徐清躬身謝道:「前輩雅量,在下佩服!」直到此刻他已經確定了這神秘的紅光應該不是敵人,但任憑他如何猜想,也想不到這其中所藏的竟是那福仙潭的紅花姥姥。


  紅花姥姥道:「老身本與你峨嵋派的長眉真人有些舊交,聽聞他的後人遭了劫難,特意前來相助。不過我早不問世事,更不好表明身份,只想助爾等前去桂花山,卻沒想到被你這小子遇上,非但沒幫上忙,反倒毀了一張靈符。」


  徐清也分不清此言是真是假,心中暗疑:「雖然這人說的似有道理,但他藏頭露尾,不肯以真容示人,其中必有詭異,卻不能不防。」心裡加了十二分小心,臉色卻依然如故,故作愕然道:「哎呀!原來前輩竟是我家祖師的友人!真是失敬!如此晚輩更是罪過啊!非但誤了前輩一番襄助的好意,還讓自家師姐憑空多受了這般痛苦。」


  旁邊的齊金蟬輕輕冷哼一聲,他倒不是怪罪前次徐清出手,雖然年少但他也知道人心險惡,不可輕信,只是徐清那不親假親,不近假近的嘴臉,讓他感覺不爽。


  徐清也不理他,繼續問道:「那前輩此番前來,定然是不計前嫌,再伸援手吧?」


  紅花姥姥笑道:「你這後生倒是打蛇隨棍上,若是百年前,老身遇上你這等油嘴滑舌的人,定要好生教訓一番。不過如今年紀大了,倒也沒那些火氣,罷了,我既然有心助你,便不計較許多了。」


  徐清趕緊一抱拳,飛身躍回靈雲身邊,道:「雲姐!那位前輩稱是長眉祖師的故人,欲助我等一臂之力,直接去到桂花山福仙潭。你先將朱文交給芷仙,屆時你我三人皆在外護著。若是萬一有變,也好互相照應。」


  其實剛才所言靈雲聽得清楚,也大致明白其中緣由,更覺徐清處置的甚為妥帖。


  徐清又對芷仙道:「仙兒也不用擔心,只將朱文師姐護好,師父必不會丟下你的。」


  芷仙一聽竟也有她的任務,很是有些興奮。徐清如此吩咐,更顯得她並非是一個無用的廢物,也是一番愛護之心,趕緊應道:「師父放心。」


  其實剛才她一看見靈雲時也驚愕不小,雖然當日曾與友人說過,峨眉山上定有不少美貌的仙子,但她心裡卻並不以為然。大凡一個如此美貌的女兒家,哪一個沒有自負之心!且過去見過那些貴婦小姐也不少,更無一人能壓過她。今日一見靈雲竟也如此嬌嬈,且更勝在靈氣逼人,氣韻天成,真仿如仙女一般。但芷仙的性子卻有一點好處,她見了靈雲之美,卻並無嫉妒之心,反倒有些見賢思齊的意味,更願與之相處。


  徐清這番言語也並沒背人,只待靈雲將朱文交給芷仙,脫身出來,他才飛躍回去,與紅花姥姥道:「我這也是有備無患,還請前輩勿怪!家師過去多次教誨,在外行走不可落了防人之心。如今前輩既有所顧忌,不肯以真面目示人,我等也不敢強求。」


  那紅光中傳出一陣笑聲,道:「好!老身遮了臉面,你們這些小東西就好好防備吧。也談不上什麼怪罪不怪罪的,今日之後你們就權當沒見過我,我也不曾助了你們。」說罷那紅光陡然展開,猛地向四周湧出一片赤紅如火的雲彩,瞬間就將芷仙和朱文所在的山頭給籠罩其中。


  徐清三人趕緊以三才陣勢將那紅雲圍住,互為犄角,小心翼翼的戒備,生恐發生意外。


  這時被罩在紅雲中的芷仙和朱文,只覺眼前漆黑一片。朱文本身具有神通,又見多識廣,且曾經經歷過一次,倒還無甚驚駭。但芷仙前幾日還是個普通的姑娘,何曾見過此等事物,立時嚇得不知所措,不過她心中還記著徐清的吩咐,索性閉上眼睛,就抱著朱文不放。瞬間就覺天旋地轉,站都站不住了,腳下軟得彷彿踩了棉花,覺得眼皮沉重就不省人事。所幸那紅雲之中處處柔軟,芷仙抱著朱文摔倒也不覺疼痛。而那重傷在身的朱文比芷仙更加不濟,早就昏睡過去,這一摔倒也不知疼痛。


  那齊金蟬雖然未到『知微』境界,但他生就一雙慧眼,從外面也能勉強看透紅雲。一見朱文昏迷過去,立時失了方寸,焦急難耐,竟飛身就要衝進去!靈雲不由娥眉一蹙,嬌喝一聲,道:「蟬弟勿動!小心戒備!」她這一聲吆喝正用了『獅子吼』的功夫,齊金蟬尤錘灌頂,渾身劇震,差點沒失神掉了下去。齊靈雲也真是急了,在這種關鍵時候,見弟弟竟還不分輕重,險些壞了大事,剛才那一下可一點也沒留情。


  齊金蟬定了定神,這才恍然大悟,如今情勢不明,剛才輕舉妄動,實為不智之舉。只是他也有些弄不明白,怎麼見朱文摔倒,就忽然失了方寸呢?但這世上本就沒有後悔藥可買,就在此刻金蟬忽然覺得心神頹敗,彷彿已經困乏之極,再也等不得一刻,就要躺下大睡一覺。忽然那紅雲一動,猛毒向金蟬席捲而去,還不待他有所反應,就被捲入其中,跌在朱文旁邊,已經人事不省。


  「蟬弟小心!」靈雲一見有變,又驚又怒,再要提醒已經不及。心恨金蟬太不小心,又悔自己剛才下手太重,或許是獅吼一聲震了金蟬的神智,趕緊一手祭出青罡劍。單見一道霞光猛地綻開,從靈雲身上湧出無數金星,瞬間匯在一處成了一道十丈長的金光。上下一旋,如一道長虹般掠起,直向那雲中紅光襲去,大喝道:「妖人安敢欺我!」


  不過她話音方落,劍光剛起,卻見紅雲猛地向四方散開,靈雲和徐清還不及反應過來,就被捲入當中。靈雲直覺頭昏腦脹,渾身軟弱使不出一絲力氣,不過她意志強韌,強打起精神,想要催動劍光,將那紅雲抵在外圍。奈何心中明白,兩眼皮卻怎也支撐不住,才做了一個劍訣,就打了個哈欠,也隨之睡了過去。


  徐清也沒想到敵人竟會此時出手暗算,悔恨剛才不應貪圖方便,冒險答應與之同行。此刻眼見金蟬靈雲相繼昏迷,更知敵人厲害。他心思一轉,心道:「敵人身份不明,修法深不可測,上次佔了偷襲之勢,僥倖得勝。如今早失了先機,憑我一人定然難以取勝。」想明白這些他也不再猶豫,索性將劍光一壓,就要脫身而去。無論如何也要先回凝碧崖報信,只有師門長輩得知此間事變,才有機會在將眾人救出來。


  不過徐清劍速雖快,卻快不過那紅雲漫展,還不待他飛出十丈,立見周圍湧出無數赤紅如火的雲朵,遮天避日,瞬間就將周圍填了個嚴實。彷彿將所有光亮都吸收去了,一入雲中就連徐清已入『知微』之境,也看不出絲毫端倪!白靈的靈覺明銳,彷彿能感覺到什麼東西,剛要提醒徐清,卻被那紅雲一下捲進去,落在了芷仙旁邊,已經睡了過去。旋即一股晦暗之氣襲來,徐清直覺天旋地轉,心胸憋悶,彷彿一股熱氣籠罩全身,悶乎乎的,說不出的難受。


  忽然耳邊傳來了那個有些低沉的女子聲音,道:「小輩!現在感覺如何啊?那日你一劍斬了老身的一個分身,心中很是欣喜吧!今日老身就讓你知道知道厲害!」


  徐清眉頭緊鎖,卻有些弄不清此人到底有何目的。要說她心存歹念,偏偏還覺察不到絲毫殺氣,若說她真心幫忙,卻又半路突施此等齷齪手段。不過無論徐清心中作何想法,他都不會將自己的命運交給一個不相干的人手上,瞬間就渾身法力灌注霜蛟劍上,只見那銀如皓月的劍光猛地衝出丈餘,將湧來雲氣抵在外頭。但徐清頭昏腦脹卻並無好轉,眼看就要同靈雲一樣昏迷過去。


  那紅光之中傳出一陣得意的笑聲,道:「哈哈哈!小後生,你終還是修為弱,見識短啊!就算有些急智,不也還是在老身的法術之下乖乖就範!你們人類啊……」


  雖然紅花姥姥也自覺失言,馬上住嘴,但徐清也聽得真真,心中暗道:「原來此人竟是一個異類修真!如今天下還有哪個女性異類修士有此等修為呢?」


  就在那紅雲要將徐清也捲入中心之時,霜蛟劍上的混元血魂珠猛地綻出一片陰戾的光芒,彷彿比那血色紅雲還要灰暗,比那萬古寒冰還要冰冷,空氣中隱隱傳出「呲呲」細響,徐清周圍竟顯出了絲絲白氣,若非有灰暗的光芒作為襯底絕難發現。彷彿混元血魂珠正是那些如若游絲的白氣的天敵,二者一遇立時交纏翻捲,互相吞噬,一副勢不兩立的架勢。


  同時徐清胸中的一股惡氣也被霜蛟劍斂去,腦袋隨之清明許多,他趕緊趁機縱劍脫出紅雲束縛,一氣飛出百丈之外才稍停下來,回頭打量四下動靜。


  徐清的表現已經遠遠超出紅花姥姥的預料,本來她也是真心想要幫助靈雲等人快到桂花山。但她身為異類,本就與人類有嫌隙,如今已經想明當年長眉真人的算計,對峨嵋派更毫無好感。加之先前竟被徐清一劍斬了托體分身,更加心中不忿。就要接機展示一下自己的實力,還存心要教訓一下峨嵋的小輩。


  徐清哪裡會想到這些,乍一脫困趕緊祭出乾坤針護身。見那紅雲再次湧來,他也有些惱怒,揮出萬千紅芒直迎過去。雖然知道對方厲害。即便乾坤針也未必能抵擋,但徐清心中卻有惡毒之計。剛才他一聽對方乃是個異類修真,就決定以乾坤針攻擊,即便對方真有通天徹底之能,想要將乾坤針擊毀或者收去都非片刻之功,他正可借之逃走。


  屆時先回峨眉搬兵,再上青城求援。乾坤針乃是極樂真人所賜,若是折在此人手上,豈不落了他的臉面,難道青城派還能袖手旁觀!那時管你是個什麼異類強者,難道還能在這兩派的合力之下逃出生天!


  但人算不如天算。那紅花姥姥一眼就認出乾坤針的底細,竟不願硬碰,漫天紅雲又縮了回去。沉默片刻之後紅花姥姥終於舒了一口氣,道:「你這後生不是峨眉弟子麼?怎會有極樂那老東西的乾坤針!」


  徐清雖然失算,卻也並不動怒。他那算計本就是兩敗俱傷的局面,乃是逼到了絕處的下策。一見對方露了怯,也心平氣和道:「前日承蒙老真人愛護,見晚輩身無長物,就將此寶送與晚輩護身。」


  紅花姥姥冷哼一聲,道:「身無長物?我看你那飛劍就是極品。再說極樂那老東西從來都是一毛不拔,怎可能無緣無故送你寶物!罷了!既然你與極樂有舊,我也不再與你為難。」


  徐清道:「多謝前輩雅量寬容。還請將我師姐放來如何?」


  紅花姥姥笑道:「你也不用擔心,老身本無惡意,只待到了桂花山他們自會醒來。」


  「這……」剛才已經上一次當,徐清再聽此言也不得不多加思量。


  紅花姥姥笑道:「你也不用擔心,我若真有歹心,縱使你有寶劍護身,難道你自覺還真能脫身嗎?且那幾個娃娃也都是睡了一覺而已。」


  徐清訕訕地笑道:「前輩手段玄妙,晚輩心服口服。」


  紅花姥姥道:「你也不用妄自菲薄,老身如你這般年紀卻沒有此等本事。尤其你那飛劍著實非同一般,只是其中……罷了!反正也不是我家之事,又何必多費閒心。」其實她是看出來那混元血魂珠另有異處,並非是峨嵋派的法門。只不過紅花姥姥心中討厭長眉真人,恨屋及屋,也不喜歡峨嵋派,還巴不得能出什麼亂子,她好看著鬧。雖然看出徐清的飛劍不同尋常正道飛劍,也未曾多言。而且說起來前翻極樂真人又何嘗沒看出來呢?只是也同樣裝聾作啞罷了。


  徐清也鬆了一口氣,混元血魂珠與霜蛟劍融合,後來又吸收了玄火,平時使用飛劍幾乎看不出什麼異樣,但是那終是他的一塊心病。平時倒也不擔心,但一旦混元血魂珠被激發,散發出的真元,絕瞞不過那些眼力如刀的修真前輩。如今徐清寄身峨嵋派,就算是正道仙俠。若讓人看出飛劍有異,雖不至被逐出師門,但若被有心之人利用,推波助瀾,沒準還會沒收飛劍。想到這些後果,徐清更加決心日後多加小心。


  雖然已經達成了諒解,但徐清戒備之心絲毫不減,遠遠隨在三百丈之外,跟著紅雲向南飛去。直到現在他也沒看出來,那紅雲究竟是個什麼法寶,竟然如此玄奇。非但威力巨大,妙用無窮,而且沒有任何真元波動,朱文雖然身受重傷,處在其中竟絲毫無礙!


  那桂花山雖然遙遠,但有仙家寶物代步,也不過數個時辰便到了。只見遠方雲霞之下,晨曦之間,立著一處並不顯要的山峰,隱在群山之間,既非最高,也無絕險,只有通山上下一片鬱鬱蔥蔥的樹木花竹最是顯眼。旁邊群山也皆綠意盎然,卻綠的不及此山通透,更不及此山靈秀。彷彿還在數里之外就能聞見山上飛來的淡淡花香,四下林間皆有鳥鳴蟲啼之音,爭相鳴唱,似以蟲鳥之語歌頌此處靈境。就在山腰險壁上,一片摩崖石刻,七八尺見方的硃砂大字,書寫的正是『桂花山』三字。石刻並無落款,但字跡硬朗雄壯,筆劃粗獷雄渾,堪稱摩崖絕品,不知是出自哪朝名家的手筆。


  徐清雖然還有疑慮,但總算到了桂花山,算是稍微放心一些。只是他的注意力更集中在那紅光之上,若是此刻稍有放鬆,難保其不會再突然發難。


  只見那紅雲落在桂花山旁邊的一處小山坳中,無聲無息,轉眼間就消失不見了。到了這裡紅花姥姥更怕被人認出來,索性也不說話,放下眾人就收了元神,直接回到洞府,再打發門下弟子前來迎接,之後諸般瑣事早就吩咐好了,她也不用操心。


  還是靈雲根基最深,不過片刻就嬌吟一聲甦醒過來,回想先前經過,不由嚇出了一身冷汗,再看弟弟和朱文皆在身邊,稍微運轉真元,也覺無甚障礙,這才鬆了一口氣。


  徐清正坐在不遠處,撫弄著懶洋洋的白靈。作為一隻洪荒異種的靈貓,白靈的體質絕對強悍的駭人。就在紅雲消散之時,它就最先醒了過來,趕忙就跑來撒嬌。見靈雲望來,徐清揚手一指山間的摩崖石刻,笑道:「師姐,我們好像已經到了桂花山。」
oldshih 發表於 2009-3-5 15:19
第九十六回 墨鳳若蘭

  齊靈雲順著徐清所指一看,果真山壁上有『桂花山』三個字,疑惑道:「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徐清也無奈地搖了搖頭,並沒有說明剛才他沒有昏睡過去,與其費力解釋還不如小小的欺騙一下。在齊靈雲看來,這位師弟雖然有些神奇之處,但畢竟修行的時日太短,連她都沒能防備,徐清又怎能倖免於難呢!只是男子體質更加強悍些,這才提前醒了過來。


  徐清若無其事地問道:「師姐過去可曾去過桂花山?」


  齊靈雲也知他擔心之事,不能僅憑一塊摩崖石刻,就斷定此處就是桂花山,或許還是妖人故意留下。一個修真者想要在山崖上做出一塊石刻,也不是什麼難事。她搖搖頭道:「桂花山我卻不曾來過,也不知此地是真是假。」


  說話功夫金蟬也醒了過來,抬起肉嘟嘟的雙手揉在雙眼上,彷彿就從他的床上剛起來似的,抬頭一見青山晨霧,這才清醒過來,昨日一時妄動,竟中了壞人奸計。好在他也不知悔恨為何物,倒是不用人寬慰,趕忙一個挺身起來,四下尋找朱文和靈雲,見二人皆在這才大大的鬆了一口氣。


  靈雲起身將朱文從地上扶起,這些日的病痛早就將這粉妝玉砌的女神童給折磨的不成人樣。靈雲也只是心中歎息,將她散亂的鬢髮理在耳後,也不知是心疼朱文,還是惱恨自己竟被妖人鑽了空子,竟無聲無息地落下清淚。


  徐清雖然看的真切,但他知道靈雲這般女子也不需要有人安慰,若是惺惺作態地過去,也未必就能得到感激。金蟬也同樣瞭解他那二姐,彷彿沒看見似的,縱身躍起十餘丈遠,拋出鴛鴦霹靂劍飛上了高空。此刻天光已經大亮,桂花山本就靈秀之地,又罩在晨曦之間,其中景色盎然,果然美不勝收。


  這會芷仙也甦醒過來,一見自己懷中的朱文竟不見了,剛才還睡了過去,豈不誤了師父囑托!急道:「師父!我!我也不知怎麼回事就……」


  徐清笑道:「行了,你大可不必自責,剛才昏睡之人又不只你一人,我等修煉道法數年,尚不能抵擋那怪異的法術,更何況是你還未曾煉就神通。」


  金蟬落了下來,道:「姐姐!我看前面那座山確實有些異常,彷彿四下靈氣皆匯於此,山上奇花異草多不勝數,更有一片早就滅絕的紅翅槭樹。看來即便不是桂花山,也是一處有異處的靈山秀水。」


  靈雲見他那興奮的樣子,卻微微露出不豫之色,淡淡道:「蟬弟休得躁動,適才剛剛被人施了莫名的妖法,將我等弄到這裡,還不知是福是禍,又怎得那些幸事讓你如此高興!」


  金蟬終究是少年心性,哪有那些思量,雖然莫名其妙地來到了這裡,但一見山上的摩崖石刻就真以為是到了桂花山,自然心中大喜,這些日以來的鬱悶也疏離開去。這下被靈雲訓斥卻心有慼慼,但一想姐姐之言更有道理,在外行走又怎能眼見一物而不生懷疑求證之心呢!


  靈雲一見自家弟弟神色索然,也覺剛才喝斥有些重了,又道:「蟬弟日後乃是一個頂天立地的男子漢,還有家人要依靠於你。若是如此跳脫心性,又如何讓人放心托付!」


  齊金蟬一聽此言,立時想到了重傷的朱文,不由更加自責,暗道:「是啊!如今文姐姐重傷在身,我卻如此依靠不住,可怎生是好!」想著又望了一眼徐清,怎覺這比他大不了幾歲的少年,彷彿要比他可靠的多了。


  徐清見齊家姐弟忽然皆沒了動靜,便出言問道:「不知雲姐有何主意?」


  靈雲歎了口氣道:「如今也不知此地到底是不是桂花山,且那人所為著實怪異,還不知是敵是友。事到如今我們切莫心急,先設法探明此地路徑,若真是桂花山自然最好,若萬一不是,再想法如何才能脫身。」


  徐清點點頭,也以為此法最為穩妥,道:「幸喜昨日只是虛驚一場,朱文師姐傷勢也未曾加重。那人雖然藏頭露尾,卻似並無多少敵意,只希望她先前所言不假,真是將我們送達了桂花山來才好。」


  就這時白靈忽然叫了一聲,旋即「倏」的一轉身,就穿進了林中,不多時就聽見「裡啪啦」一陣亂響,貓叫之聲夾雜低沉的山熊吼聲。徐清與白靈朝夕相處自然明白它的意思,但靈雲等人卻逾見奇異,也不知那大貓又在幹什麼。


  金蟬雖然覺得徐清行事穩重,對他印象有所改觀,但也不願和他多說話。靈雲卻沒有這些想法,直接問道:「白靈這是怎麼了?莫非餓了想要打些吃食?」


  徐清卻搖頭笑道:「師姐不知,白靈早就不需捕食動物,若非饞嘴旦有朝夕餐風飲露即可。剛才它聽我說不知此地是不是桂花山,這就去問問當地的動物。它本身通靈,又知獸語,想來必能有所收穫吧。」


  眾人皆露出驚異之色,在修真界中能駕馭動物的修真也並非沒有。但像白靈這般聰明的靈獸早就尋覓修成妖精,投身人類的卻不多見。等不多時就見白靈從林中出來,還拖著一頭遍體鱗傷的大山熊出來,也不知它那小小的身體,哪來那麼大力氣。只見那山熊足有丈許長,渾身黝黑鏨亮的皮毛,一雙熊掌撲扇般攤開。只是此刻了卻渾身是血,癱軟在地,口鼻之間急促的呼著白氣,眼看出氣多進氣少。


  「彭」的一聲,白靈將那山熊丟在地上,惡狠狠地叫了一聲,彷彿還帶著赤裸裸的威脅之意。那山熊也被它打怕了,趕緊收起那副半死不活的樣子,噤若寒蟬地低吼一聲,平素凶狠暴戾的眼神中竟然讀出了祈求和恐懼的意味。


  徐清笑著拍拍白靈的腦袋,道:「你這傢伙又尋來欺負別人,可問出此處到底是什麼所在?」


  「喵!」白靈歡快地叫了一聲,不住地點頭。


  靈雲驚喜道:「這裡果真是桂花山!」


  白靈早就認識這高貴美麗的女人,更知此人乃是他主人的師姐,實力強大可不敢招惹。那巨大的山熊彷彿也有些靈智,剛才被白靈修理一頓,偏偏打不過人家,想跑又無處可逃。此刻一見這幾個人,竟與山上居住的那些神通廣大的人了一模一樣,趕緊翻身起來跪在地上作揖連連,笨拙的樣子好像是個哈巴狗。


  前文說過這裡乃是雲貴深處,十萬大山之中,地勢險要,鬼魅叢生。除非像百蠻山和赤身寨那樣,特意召集一批土著人,養在周圍驅使奴役,否則尋常人類絕難在此生存。不過那紅花姥姥本身就是異類,卻更潔身自愛,不願做那等傷天害理之事,因此桂花山周圍數百里也不見一個尋常人的影子。因此那大山熊誤以為長了人的樣子,就如福仙潭旁邊住的那些人一樣,都有神通廣大的法力。


  徐清微微一愣,沒想到這山熊竟還是一頭智慧不弱的靈獸,道:「我來問你,這裡可是桂花山?」


  那山熊趕緊點頭,還「嗷嗷」輕吼,也不知想要說些什麼。直把白靈弄得煩悶,一爪拍在它那大屁股上,才嚇得它閉上嘴巴。


  徐清又問道:「你可知福仙潭在何處?」


  那山熊趕緊點頭,同時舉起熊掌向東南方一指,之後有又連連作揖,好像祈求眾人能饒它一命。


  徐清見這大山熊動作滑稽,倒也有趣,不願亂造殺孽,索性擺擺手示意它離去,道:「看來此處是桂花山多半沒錯了,如今還是朱文師姐的傷勢重要。至於那人將我等送到此處,到底有何意圖還是日後再計較吧。」


  靈雲點點頭道:「師弟所言甚是,前日朱梅前輩曾經諭下,說當年長眉祖師曾與此間主人紅花姥姥留有協議。如今我等前來求藥,必要禮貌恭謹,想必那老前輩定會與我等些許方便。」說罷又正色叮囑金蟬,道:「蟬弟務必記住言語禮貌,不可逾越理解!那紅花姥姥雖是異類出身,但道法通玄,不久便要飛昇,你切不可因其出身,心生輕蔑!否則亂了大事,節外生枝還倒罷了,若害了你家朱文姐姐性命,又如何但待!」


  此事關係朱文性命,金蟬還有什麼不可的,趕緊點頭稱是。待眾人定了方針,就往那山熊所指方向行去。只是朱文實在渾身疼痛,不能行走,本來徐清身體最壯,也是唯一的成年男子,正應該背著她。但金蟬一聽立刻跳了過來,自告奮勇。朱文女兒家的臉面金蟬又怎會想明白,若是剛才徐清過來,也許還能奔著事急從權,她也不會堅持不受。但金蟬過來一攪和,卻將此事便附上了一層緋色,弄得朱文臉頰通紅,哪裡還肯再讓金蟬背著!最後還是靈雲憐她,將金蟬推開背在身上。


  眾人往福仙潭走去,還沒行出三四百丈,就看見東面有一處雲霧昭昭的所在,印著朝霞日暉,顯出五彩眼色,恍如錦繡天成,又時不時從中間湧出青色為主五色俱全的霧氣。遠遠望去,天光霞影,雲霧縈繞,亦如天仙之境。只是此等妙境竟日無一隻鳥獸痕跡,明明霧氣沸騰,草樹鬱鬱,生機勃勃的樣子,更給人一種荒涼死寂之感,說不上來的怪異。


  徐清雖然未曾來過福仙潭,但是聽到隻言片語,也知曉那處所在絕非如它名字那般吉祥,而且紅花姥姥雖然不是異類魔頭,恐怕也非善良之輩。如今一看那霧氣昭昭,就能猜出霧氣之下多半就是那聞名多時的福仙潭了。


  靈雲也駐足遠望,面露愁容,歎道:「那山上五色雲霧之中,所藏的也不知是什麼陣法,若是紅花姥姥不允當年諾言,先將雲霧陣法撤去,我等想要下潭取藥可不容易啊!」


  徐清心知朱文必會安然無恙,因而料定此番取藥多半也是有驚無險,安慰道:「師姐不必擔憂,想來那紅花姥姥修為日臻完美,眼看就要飛昇。就算她不懼我峨嵋派,難道就不為自己門下弟子想想?若此番得罪了我教,且不說掌教師叔和眾位長老要如何反應,單說她日後飛昇走後,恐自家弟子必遭池魚之禍。」說著還望了一眼齊金蟬。


  靈雲也知自家弟弟的性子,若是此次朱文真的因此殘廢,他絕對不會就此善罷甘休。就算惹不得紅花姥姥,也必會約定朋友兄弟,將那福仙潭的弟子斬殺乾淨。


  徐清續道:「是以我料定那紅花姥姥必會與我們方便之門,更甚者還會大力相助……」講到這裡他忽然恍然大悟,心道:「這紅花姥姥不就是一個修為強悍異類嗎!而且她也應該是個老太太,難道說此番暗中將我們送到福仙潭的就是這位前輩?」


  徐清越想越對路,心裡已經肯定那元神出竅的高人,就應該是這紅花姥姥。但先前紅花姥姥曾經留言,稱她不曾相助,徐清也未曾見過,顯然是不想顯露真名,徐清自然不會傻愣愣地將此事說出。


  就在這時忽然見那五色雲霧之畔,飛起一道白色劍光,急速迎了過來。眨眼功夫劍光斂去,一道黑影就落到了眾人面前。只見一個年約十六七歲的少女,穿了一身青黑色緞子長袍,袖口角邊之處縫納金線,腰上束了一條蟒皮暗花的帶子,帶扣上還鑲了一塊棋子大小的暗色琥珀,渾身上下一身黑,更顯得英氣逼人。如雲的秀髮隨意地盤在頭上,斜插了一隻黯淡的荊釵,也不知是不會侍弄頭髮,還是出來的太忙,與她那一身華服有些不搭調。一張精緻嬌俏的小臉蛋,眼似天星,眉如青黛,瓊鼻寶耳,貝齒朱唇,尤其是那眼上睫毛竟有二分長。圍在一泓秋水之外,上下忽閃,更顯出妙目含情,顧盼生姿。身姿窈窕,凹凸有致。雖然年紀還稚嫩,卻已初有風情,撩人之心。若非早有靈雲芷仙二人更勝一籌,此般女子已經算是一等一的人間麗色了。


  那女子到了近處一見靈雲芷仙二人,也不由露出驚愕之色,不過好似生性婉約,不見妒意,反有欽羨,更是難得的赤子之心。落下之後直接朝徐清微施一禮,道:「眾位可是峨嵋派的道友,來我福仙潭尋取仙草的麼?」


  也難怪她會以為此行徐清為主。靈雲雖然氣度不凡,但背著朱文總是有些不像首領,金蟬年齡稚嫩更不用說,芷仙的眼神時刻盯著徐清,更不像個做主的人。只有徐清氣度悠然,閒適不驚,才像個領袖人物。


  徐清回禮道:「在下徐清,同我家靈雲師姐、朱文師姐,正是前來貴山拜謁紅花姥姥前輩,求取仙藥來了。想必道友就是姥姥弟子,不知怎樣稱呼,有何見教?」


  那女子也露出喜色,道:「小妹申若蘭,家師名諱正是紅花姥姥,因推算出近日諸位必將前來,早叫我在此等候。」


  徐清道:「原來前輩早就洞察先機。」心中更加確定那元神出竅之人就是紅花姥姥無疑了,否則五行術數能推算出大致的時間和事情,卻絕沒有如此精準。若不是她親自將徐清等人給送來了,又怎可能事先派申若蘭前來迎接。


  申若蘭在前邊引路,一邊道:「前日師父就說要有幾位峨嵋派的道友前來取藥,乃是天命所歸之人,命我去武當山半邊大師那借來紫煙鋤和於潛琉璃兩樣法寶,正可助眾位一臂之力。」


  靈雲這才鬆了一口氣,看來紅花姥姥這裡非但沒有為難,反倒遣自家弟子前來相助,那五色霧陣不是問題了。道:「如此勞煩妹妹,還真過意不去。」


  申若蘭微笑道:「齊家姐姐嚴重了,家師不久就要飛昇,這些日都在忙於料理身後事,也不便與眾位相見。更知這位朱文姐姐中了曉月禪師的神煞,恐怕不能先親身下潭,特意命我帶來三顆百毒丹和一瓶烏風酒,與朱姐姐先行服用,比直接用那潭中的烏風草還有奇效。」


  靈雲諸人一聽,皆大喜過望,先解了朱文的性命之危,其他瑣事皆可容後再說。此刻心中有底,眾人心情也不再那般壓抑,連朱文眼色之中也流露出了淡淡的笑意。


  隨著申若蘭越過了兩重山坳,一拐彎就見眼前一片茂密的森林,皆是參天而立的桂樹。五六丈高的樹冠上,濃密的綠葉之間綴滿了黃色的桂花,蜜蜂蝴蝶成群縈繞其間,微微的嗡嗡響聲混在風搖樹葉的沙沙聲,彷彿一曲清淡幽逸的古樂。方一走近,極濃郁桂花香撲面而來,沁的的人心舒暢,有心曠神怡之感。


  見申若蘭立在一株桂樹之前,左右打量片刻,回身道:「此間有我師父佈置的陣法,眾位隨我腳步,切莫亂了順序。」


  隨她一說徐清才發現,剛才竟只注意了桂花濃香,卻沒注意到那林子裡面晦暗不清,憑他的眼力也難望進去一丈。其中的陣法幻術,玄奇精妙,也真難得一見,便問道:「敢問申道友,此間幻陣有何說道?」


  申若蘭道:「哦?難道徐道友還對陣法有些研究?」


  徐清笑道:「研究可不敢當,只是見獵起意,尋幽探秘罷了。」


  申若蘭嫣然一笑,道:「此陣乃是家師佈置,算來在此也有數百年了吧。不過若蘭不喜陣術,與師父學習的乃是武藝劍術,卻不能為道友解惑了。」說話間她就向那林中一邁,引起一陣微風撫過,周圍景色隨之一變,彷彿到了冬季,那杏黃色的桂花嚶嚶如雨飄落在地。雖然桂樹四季常青,但在冬季的寒風中,也難免露出幾分頹敗之色。


  徐清只覺心中忽然生出一種傷月悲秋之感,竟有種把酒臨風,對月豪飲的衝動,不由得心下大驚,暗道:「這究竟是什麼陣法,怎能假借周圍景物變化,引動我的心情波動!」再一看周圍的金蟬芷仙,也都露出各異的表情,喜怒哀樂皆有不同,只有靈雲還神色清明,看著若蘭的眼神卻有些微微不豫。


  申若蘭不以為意地微笑道:「齊姐姐莫生氣,其實此處也並非什麼凶險之地,只是將人心中情緒放大。剛才小妹我也身受影響,並未倖免。只是經過的多了就不在意了。倒是姐姐與徐清道友,第一次來就能在陣中維持本心,不受迷惑,真讓小妹佩服呢!」


  人家都說的如此明白,且如今還是有求於人,靈雲也不好再發作。默默隨著若蘭七拐八轉,不一會就覺眼前豁然開朗,茂密的桂樹林中出現一片空地。一到這裡彷彿渾身毛孔都張開,絲絲靈氣魚貫而入,竟有股說不清道不明的舒爽。


  徐清走在其間,忽然見遠處林中竟有三道黑影晃動,只以為也是紅花姥姥弟子,倒也沒有在意,歎道:「如此靈境真是隱居避世的好去處啊!依我看這裡乃是自然天成的福地,並非是紅花姥姥前輩的手筆吧!」


  申若蘭微笑道:「道友慧眼,此處乃是地脈匯聚之處,靈氣充盈,千百年來孕育著方圓數千里的森林,其中蘊含的天地靈氣絕不比那著名的『三十六洞天,七十二福地』遜色。」


  那空地之中立著一株巨大的桂樹,比旁邊的樹株都要粗大數倍,樹身已經被掏空,朝陽一面門窗皆全,竟是一個別緻的樹中小屋!若蘭開門揖客,笑道:「這便是小妹蝸居,各位不要笑話才好。」


  靈雲道:「妹妹居所倒是別緻雅趣,所謂『身居蘭桂下,怡然自忘心』,真是好羨煞人呢!」


  屋裡面積不大,但桌椅床鋪皆全,看其木質也都是此間剜出的木材,製作精細,不顯粗陋。室內一塵不染,且有陣陣清淡的桂木香味,衝陽的格子窗下還放著一條小几,上面文房四寶皆在,甚至石硯上的墨汁還未乾透,看來剛才出去之前,申若蘭就在此處運墨。旁邊還有一隻迴旋而上的木梯,上面竟還有二樓。但看一樓起居生活之用皆已齊備,卻不知上面還有什麼佈置。


  朱文正伏在靈雲背上,臉蛋貼著她的脖子。此刻靈雲忽然感覺朱文的臉上更加燒得火熱,好像傷勢愈加嚴重,更無心再看屋中景致,趕緊將她放在臥榻上,焦急道:「全都仰仗若蘭妹妹了。」


  其實若蘭早就聽她師父交了根底,紅花姥姥本是異類散修,對人類也無好感,只是與若蘭脾氣甚為契合,這才收為弟子。如今眼看飛昇在即,也不得不為這徒弟謀一個出路。想來想去如今正道興盛,又以峨嵋派氣勢最凌厲,正想借此次求藥之機,將若蘭寄托峨嵋派中。若不然以紅花姥姥的個性,礙於當年與長眉約定的,對靈雲等人不聞不問也就罷了,又怎會吩咐若蘭帶著藥酒主動迎接呢!


  若蘭也知師父安排,對朱文傷勢自然不敢怠慢,稍微查看一下,道:「齊姐姐且放寬心,朱姐姐傷勢雖然不輕,但好在有靈藥壓制,本身根基又厚,絕無性命之憂。」說著就從身上取出一個淨白的羊脂玉瓶,連同一個小紙包,裡面包著一紅兩白,三顆指肚大小的藥丸。


  將那紅色藥丸遞給靈雲,道:「姐姐且將這彈丸擠在朱姐姐肚臍上。千萬不要離手,一會若是感覺有反彈之力也不可調用真元,只要以手勁按住。」又將餘下兩顆白色的丹丸塞入朱文口中,道:「朱文姐姐莫要將此藥嚥下,擠在兩腮處含著,會有些苦……」同時已經將那玉瓶塞子拔掉,還不待眾人反應過來,伸手捏住朱文下頜,瓶口對準朱文的小嘴,一氣把一瓶烏風酒全都灌了下去。那酒味辛辣險些把朱文嗆得背過氣去,若非這幾日早耗盡了她的精力,若蘭又緊緊捏著她的下巴,怕是要損失不少藥酒。


  徐清不由心中讚歎:「看這申若蘭彷彿溫和禮讓,行事卻如此雷厲風行,只是救人的手段嘛……就有些野蠻,一看就不是個當大夫的料。」


  一瓶烏風酒還沒灌完,朱文就迷迷糊糊昏了過去。也不知是被就醉倒了,還是這幾日病痛折磨,已經耗盡了最後一點精力。若蘭放下了玉瓶,也收斂了動作,小心翼翼地為朱文蓋好被子,起身道:「朱姐姐服藥之後,應該已無大礙,多半到今日晚間就能醒來。我等也不必在此驚擾她,這些日的煎熬,也讓她好好睡一覺吧。」


  徐清見朱文臉上的灰敗之色已經斂去很多,呼吸也順暢平穩,歎道:「果然是對症下藥療效最好!」


  靈雲也是千恩萬謝,眾人寒暄片刻,若蘭見也無事,身為地主更不能怠慢了客人,道:「如今時辰還早,我這樹屋頂上還有一處觀景的平台,盡可望見山間桂樹的景色,不如上去看看如何?」


  徐清順著樓梯望去,道:「哦?道友還有如此雅興,難道令師不與你同住嗎?」


  若蘭臉色微微一變,笑了笑道:「家師自從得了一部道書之後,每日精研修煉,不願麻煩,也不喜我在身邊伺候。到時聽了師父教誨,就在此處用功練法。」說著就往樓上行去,也不願再談論這個話題。


  其實徐清之意是想打聽紅花姥姥的居處,卻被若蘭輕描淡寫地給岔了過去,他也不好再多逼問。且提到紅花姥姥之時,若蘭的臉色還有些不自然,料想這對師徒大約也並不如想像的那般和諧吧。


  靈雲和金蟬見朱文傷勢有了一定,許多日以來的煩惱全去,精神為之一鬆,見若蘭言辭慇勤,便也放心隨她上去。徐清識趣地不再多問,帶著白靈芷仙也跟了過去。第二層卻與下邊完全不同,一見竟讓人眼睛一亮,樹屋四壁上皆是白色的羊毛掛毯,又圍了一圈紅松木打造的百寶閣,放滿了古玩圖書。地上鋪著五彩的絨毛地毯,西南一角鋪排琴簫竹瑟,滿室陳列儘是怡情逸性之物。


  徐清也不客氣,順手拿起一隻西周的酒樽,笑道:「道友真是好雅興!收集此般物件也費了不少功夫吧!」


  若蘭笑道:「讓道友見笑了,我一個出家修道之人,哪來的那些凡思綺念,一應外物皆於修真大道有礙無益。將這些東西放在這裡,只是因為它們皆是師父過去收羅之物。雖然她老人家如今已經修煉正道法門,對這些東西早就忘卻了,但我這當弟子的卻不能將其丟棄。若是日後萬一哪天,師父再想起來要看看它們,要是尋不著了豈不是又存下遺憾?這才收羅來存在屋中,至於有用無用倒也不做多想。」


  靈雲笑道:「妹妹此番孝心恐怕多半是用不到了,如今令師道法大成,眼看就要飛昇仙闕,一應俗物又怎會放在心上。」


  若蘭也只是微微一笑,就再往上走去。徐清將手上的銅樽放下,不由得搖搖頭,心中暗道:「凡思綺念本是人心,又有何人能斷?若是修煉道法,連自己本心都練壞了,又有何益處?」


  芷仙身在一旁,與別人也不熟悉,且身份還差了一輩,也不敢亂走,就一直注意著徐清。此刻意見他露出不以為然之色,就偷偷問道:「師父以為不妥?」雖然已經壓低了聲音,但是靈雲、若蘭等人皆有神通在身,又怎可能聽不到呢!


  徐清笑道:「你這丫頭還真是不長記性,前日才吃了大虧,這會就忘了?還不趁此機會趕緊行氣練功!」


  芷仙偷偷撇撇嘴,卻乖乖的尋了一個角落,打坐在地開始運行真元。徐清索性也停了下來,道:「這丫頭初涉修真,我還是在這看著她,你們且去吧。」


  靈雲眼色怪異地看了一眼芷仙,也不知心中在想些什麼。而那若蘭也將眼光落在了芷仙身上,彷彿眉宇間有些羨慕之意,又不知芷仙有什麼值得她羨慕的地方。倒是白靈甚是精神,賊頭賊腦地到處尋覓,彷彿在找那桂花最香的地方。不知不覺中它所過之處,濃郁的花香也變淡了似的,但白靈的身上卻漸漸地散出香味。只是此處皆是花香,這點變化也不引人注意。


  見徐清留下來,齊金蟬也不知想著什麼,對已經走上樓梯的二人道:「我也在這看看紅花姥姥前輩的收藏。」


  靈雲最曉得她這個弟弟的德行,雖然在親長面前乖巧得緊,實際上卻是一個惹不得的小魔王。他哪裡會看什麼古董收藏,多半是看徐清留下,想找機會說些什麼吧。不過靈雲也知徐清更不是好對付的,索性就讓金蟬去碰碰釘子,也好磨礪他那剛烈的性子,省得日後遇上敵人再吃大虧。


  金蟬見靈雲和若蘭攜手上了頂層,又瞟了一眼已經入定的芷仙,這才走到徐清身邊。


  「有事?」徐清隨手翻開一本宋版的《雜文廣志》,都沒正眼看他,淡淡地問道。


  齊金蟬乃是峨眉掌教的愛子,誰敢如此慢待他。一見徐清那若無其事的樣子,心裡登時湧出一股怒火。不過這次他卻不是來找茬打架的,強壓住怒氣道:「徐清!你到底如何看待我家二姐!」


  「你這是在質問我嗎?」徐清也沒抬頭,淡淡地問道。


  金蟬被氣得七竅生煙,但是此刻靈雲就在上頭,現在可絕不能與徐清動手。而且金蟬雖然年少,卻也知道事有輕重,申若蘭還是個外人,更不能讓她看出峨嵋派內部的矛盾。咬牙切齒道:「徐清!你我同為峨眉弟子,我們本無嫌隙,我不想與你為仇,但你也不要太猖狂了!」


  徐清終於放下了手上的書冊,望向齊金蟬,微笑道:「哦?說起來我還不知道,你這掌教少爺為何對我一直懷有敵意,是不是先說明一下?」


  齊金蟬冷哼一聲,道:「母親早就說過,二姐今世與孫師兄夙緣甚深,羈絆難斷,已是天命所致。」


  徐清洒然笑道:「哦?這我倒是頭回聽說,不過此事又與我何干?」


  金蟬見徐清說的如此輕鬆,不由臉色一變,怒喝道:「你!」旋即又覺聲調太高,趕緊壓低了聲音,道:「你敢說對我二姐沒有窺竊之心!整日間往們太元洞跑,全當別人看不見嗎!」


  其實徐清早就知道他心裡所想,卻故作恍然大悟,又露出不屑之意,道:「難道是孫南師兄讓你來說這些話的?」


  金蟬臉色一變,強道:「哼!這你就別管!總之他們的夙緣自有天定……」


  還不待他說完就被徐清打斷了,冷笑道:「行了!你小小年紀知道什麼情愛夙緣?就來管你二姐的事情!且我對靈雲姐從來未曾動過齷齪之心,怎一到你這裡就被說的如此不堪!至於那孫南若真有愛慕之心,就讓他自己去追求,何必打發你來當這跳樑小丑。」


  金蟬大怒還要再說,卻聽見上面傳來靈雲呼喚,道:「蟬弟快來看看,這邊風景果真另有風致,與咱們凝碧崖大大不同呢!你要是錯過了可會後!悔!啊!」那後面三個字幾乎是咬牙擠出來的。


  齊金蟬臉色微微一變,知道剛才對話恐怕是讓靈雲給聽著了,憤憤瞪了徐清一眼,「蹬蹬蹬」跑上樓梯。


  且說剛才靈雲隨著若蘭上了頂層,那裡乃是這桂樹的樹丫,被削出一個七八尺見方的小平台,又鋪了丈許木板。修真之人飛天遁地且不在話下,因此四周也沒裝護欄,向下望去離地面也有數十丈高,獨立聳峙於桂樹林之上,四周風光山色盡收眼底。


  靈雲道:「此間凌絕地上,仰望天穹,果真是個舒緩心情的好地方!若蘭妹妹真是心思靈透,等回了凝碧崖,姐姐我也要仿此規制,自己建一座樹樓,獨居其間,定然別緻輕鬆。」


  若蘭道:「姐姐若真有此意,待此番事了,小妹也與你同去,還能從旁參謀參謀。」


  靈雲本來就是如此一說,卻引出若蘭此番說辭,不由得微微一愣,問道:「妹妹也要來我凝碧崖做客?那真是歡迎之至啊!」


  若蘭隨手摘了一簇垂下的桂花,放在鼻下輕輕嗅了嗅,面帶惆悵之色,道:「如今家師功參造化,體悟天人,眼看就能飛昇天府。這本是一樁喜事,但師父平生只收了我一個弟子,平素鍾愛非凡,法術飛劍皆有傳承。但她老人家乃是旁門出身,同輩又無師兄弟能相互照應,世間只留我一人,豈不受人欺侮。就想借姐姐前來取藥之便,托姐姐接引小妹4入峨嵋派門下,卻不知姐姐肯不肯幫幫小妹。」
oldshih 發表於 2009-3-5 15:22
本帖最後由 oldshih 於 2009-3-5 15:25 編輯

第九十七回 深潭神鱷

  靈雲一聽此言,這才恍然大悟,心道:「怪不得紅花姥姥會如此通情達理,若蘭妹妹又如此積極救人,原來還有此等計劃。如今朱文雖然業已脫險,但剛才那瓶烏風酒已經全用了,頑石師叔尚在危機之中。若是駁了若蘭請求,恐怕紅花姥姥也不會再如此好說話了吧!事急從權,雖然這事不合峨嵋的規矩,但如今也只有應了她。」


  而且靈雲也看得出來,若蘭修煉的乃是正宗的道門法術,並非旁門左道之功,且而眼神清明,氣質中正,也著實有些喜愛。微笑道:「沒想到紅花姥姥前輩還有如此安排!剛才我還尋思,與妹妹一見如故,正愁彼此派別不同,不能時常相聚。若是妹妹能入峨眉門牆,屆時我等一同求道,那是最好不過了!」


  若蘭本還有些忐忑,畢竟峨嵋派乃是正道魁首,而她一個旁門異類的門人,貿然提出入教,又不知靈雲會有何反應。且如今又是人家上門求藥之際,生恐讓靈雲覺得有攜私要挾之意,直到見靈雲笑容真誠,這才放下心來。


  就在靈雲在樓上與若蘭相談甚歡之時,她的心思其實一直都在注意著下面的動靜。對那個弟弟她還是相當瞭解的,金蟬絕不會無緣無故跟徐清呆在一塊,只是一聽金蟬所言的竟是此事,不由讓靈雲惱怒難當。母親時不時的過問她與孫南的事,就已經讓她不厭其煩,沒想到齊金蟬這小豆丁竟然也管起她的事來了。只不過當下若蘭還在身邊,這等自家的私事卻不好拿出來明說,這才隨意尋了一個借口將金蟬給叫了上去。


  若蘭雖然也覺察靈雲臉色有異,還以為是自家有何不妥之處,苦苦尋思半天,卻想不通其中緣由。而那靈雲也被金蟬氣得夠嗆,再無心欣賞風景,見他上來惡狠狠的瞪了他一眼,其中更不乏威脅之意。金蟬嚇得一縮脖子,心中後悔剛才太過莽撞,所言之事定是被二姐給聽見了,這下恐怕還要受些皮肉之苦,心道:「孫師兄啊!兄弟我可是為你兩肋插刀了。至於日後結果如何,可就看你自己的了。」


  三人在上面寒暄了一陣,若蘭早準備了不少當地特產的山珍果品,氣氛也算融洽。只是大家都有些心不在焉,各自想著心事,沒多久就落了興致,一同走下樓來。經過二樓時見徐清竟偎在白靈身上睡著了。地上本只有一層地板,又鋪了厚厚的地毯,倒是與床的感覺差不多。芷仙還在角落中運聚真元。從窗中透出一片金色霞光,將她臉頰照得通透,淺淺的汗毛幾乎微不可見,此刻也染上了一層金色的光暈。聖像純潔,寶相莊嚴,彷彿一尊菩薩。


  若蘭不由歎道:「真是好美的姑娘家,讓人欽羨得緊呢!也只有靈雲姐這般美貌的仙子才能比肩,相較之下,小妹這等姿色就黯然失色嘍。」


  靈雲道:「妹妹何出此言!我等修真之人,追慕天道,這身皮囊又怎生看的重要!旦有一心純潔高聖,就是真正美麗奪目之人。」


  徐清在旁瞇著眼睛,一聽此話嘴角不經意的劃出了一道弧線。正巧被靈雲給看見了,她本就心情不暢,又苦於無處發洩。徐清這倒霉催的,竟在此時顯出嘲笑之意,怎能不讓她惱羞成怒!喝道:「師弟還有何不以為然嗎!」


  徐清索性也不再打盹兒,翻身斜臥在白靈肩上,細細打量著靈雲,彷彿要從新認識一下,笑道:「師姐之言並非出自肺腑,緣何不許人發笑?」


  靈雲似被說中了心思,俏臉微微一紅,嗔怒道:「你這潑賴!今日若不說出個因由所以,看我如何治你!」


  旁觀的若蘭和金蟬卻嚇了一跳,看二人劍拔弩張以為要翻臉。其實他們不知道,前些年徐清教靈雲和英瓊彈琴之時,三人早就結成友誼,言辭無忌,至於這『潑賴』之名還一個典故。前文也說過,英瓊雖然於修真之道靈秀通透,但五音樂律卻是『十竅通了九竅,一竅不通』。靈雲那邊一點就透,卻也不用如何費心,但英瓊這邊卻要手把手的教,期間難免就有些身體接觸。所幸英瓊生性豪爽,又與徐清生死患難,倒也不曾厭惡。唯一惱恨徐清動輒一副師父模樣說教,就給他起了不少外號,若是急了『潑皮無賴』也都罵出來。甚有一日英瓊正學《禪院鐘聲》一曲,卻怎也談不順暢,徐清又點了她幾句。英瓊反唇相譏,想罵他潑皮無賴,卻心中著急只喊出了『潑賴』二字,中間那『皮無』全省了。時下靈雲也在,笑了她半日,繼而也將這『潑賴』記住了,日後數落徐清就常用用這詞。今日也有些著急,一下就喝了出來。


  徐清卻還沒心沒肺地笑道:「剛才雲姐說修道之人,不以外物為美,此言不是大謬?我修真之人所求天道,就是十全十美,乃是完美的至境。若無美醜之分,又何來天地之別?當下修真界中,均以仙風道骨為美,以陰風邪氣為丑,豈不是都從這皮囊上看出來的?」說著又望向若蘭,續道:「只不過春蘭秋菊各曇勝場,若蘭倒也不用妄自菲薄,天下間如若蘭這般英風麗質的姑娘也絕無僅有。」


  申若蘭臉色一紅,聽人誇獎自然欣喜,只是對徐清稱其為『若蘭』微有惱意,但想到日後還要在峨嵋派生活,再看靈雲氣雖然鼓鼓的樣子,卻也拿徐清沒法子,她更不好發作,只拋了一個白眼過去表示不滿。


  靈雲惡狠狠地瞪了徐清一眼,她也知道這問題就算辯駁一日也說不明白,索性也不與他糾纏。道:「我們去看看朱文妹妹傷勢。」說罷一扭身就下樓去了,倒也看不出到底是不是真生氣了。


  靈雲也不知自己是怎麼回事,心情竟有些紛亂,剛才聽見金蟬與徐清之言,就有些心慌意亂。更沒想到徐清竟然會在這時候,公然與她找茬挑釁。心中暗道:「莫非是他知道了孫南的事情生氣了?難道真如蟬弟說的那樣,徐清他對我……不!不會的,平時他還與英瓊交往更親近些,怎會有那些亂七八糟的心思!一個孫南就夠讓人煩心的,絕不能這個惱人的東西也摻和進來!」


  見若蘭與金蟬也跟了下來,靈雲趕緊摒棄了心中綺念,摸了摸朱文的額頭,也不再如先前那般滾燙,知是藥力發作,終於放心許多。


  若蘭見她有些意興闌珊,道:「靈雲姐且放寬心,看朱姐姐面色,藥力已經深入體內,只待漸漸發作,不需多時就能將餘毒清盡,想必明日朱姐姐就能恢復如初。」


  金蟬趕緊道:「謝天謝地!我還要待師姐多謝申道友的救命之恩。」


  若蘭笑道:「這可就不必了,反正日後也都是一家人,又談何恩不恩的。」


  金蟬雖然不知若蘭這一家人是從哪論起來的,但他只關心朱文,其他瑣事一概不問,便也沒有在意。


  若蘭又道:「我看朱姐姐一時半會也難醒來,不如我等借此時間,同去福仙潭看看如何?既可觀察地形,又能欣賞此間山上的景色,也不枉姐姐同金蟬來了一回。」


  金蟬卻一皺眉頭,道:「師姐病體未癒,還在昏迷,若是無人照料,恐怕不妥。若我等同去,萬一師姐醒來,想要喚人,豈不又惹她著急!不妥不妥!」說著望向靈雲,見她似笑非笑的臉色,雖然有心提出自己留下照看,卻終是臉皮太薄,沒能說出口,道:「平素二姐與師姐最是愛護,就請留下照看,我與申家姐姐同去潭邊看看就好。」


  若蘭也看出這俊俏的童子。對那受傷的女童情意非凡。笑道:「你哪裡知道這烏風酒的藥力,此一瓶喝下去,少說也要六七個時辰才能轉醒。且我這小屋也非尋常之處,遍佈了師父的符錄陣法,步步有機關,處處有埋伏。若非知道法門,想要進入此間絕非易事,朱姐姐睡在這裡再安穩不過。」說著就拉著齊家姐弟向屋外走去。


  到了門口若蘭才想起樓上還有兩人,卻被靈雲給拉住,道:「芷仙正在行功,也不好擾亂,就讓他們留下,正好也能兼顧朱文妹子。」


  若蘭一聽也只得作罷,帶著二人直往山巔走去。不過那若蘭也並未曾用過烏風酒與人治病,全是聽紅花姥姥說的,卻不知此番朱文所中曉月禪師的十二都天神煞何等凶戾。


  *****


  三人才走了一個多時辰,朱文恍惚之間就感覺週身骨節疼痛難忍,就好像無數鋼針從中刺入上下攪動,

心頭更憋了一團邪火,燥熱牽動,彷彿千萬毒蟲啃噬心臟。怎奈她雖然感覺疼痛,卻怎也睜不開眼睛,彷彿陷在夢魘中,身不能動,口不能言。默默忍耐片刻之後,忽然小腹下面「咕嚕」一聲,隨即「」放了一串極響的臭屁。還待朱文慶幸周圍無人,沒有出醜之時,忽然覺得屎尿齊來,竟怎也忍不住。但她終是個女兒家,怎願將那些穢物排在床上!輾轉想要起身,羞惱之時只恨金蟬這時怎不再身邊。枉費了他這些日慇勤服侍,卻陰差陽錯在這重要時候,上山觀看潭上五彩霧氣去了。


  也許是急怒攻心,激發了朱文的潛力,眼看雙腿就要夾持不住,那穢物幾欲噴出!她忽然掙脫了起來,大叫一聲,竟翻身滾下床去,「噗通」一聲正驚動了還在樓上的徐清。


  徐清趕緊起身下來,其實他早知曉靈雲三人上福仙潭去了,甚至還知道若蘭想要叫他,卻被靈雲給攔住了。此刻一聽樓下動靜,就知道定是朱文出了問題,趕緊下去觀看。只見朱文小臉憋得通紅,可憐巴巴地趴在地上,裹著被子奮力向外蠕動,好像一條大毛蟲。趕緊過去將她抱起來,問道:「怎麼了?你想幹什麼?」


  朱文一見有人來了不由欣喜若狂,死死抓住徐清的衣襟,道:「快!快!我要……」但是那如廁二字卻怎也說不出來了。雖然此刻事態緊急,但徐清終究是個男兒,讓她一個女兒家怎能求人助她如廁!豈不是羞都羞死了,更何況朱文還是個心思深重的女孩,如果可能她情願找個地縫鑽進去。


  但任她心氣在高,身子卻不爭氣,「」地一聲又是一個響屁,奇臭之氣飄散出來,聞者欲嘔。徐清立下瞭然於心,似笑非笑地看著那羞憤欲死的女神童。朱文更失了最後一分顏面,索性將臉埋在徐清肩旁,成了一隻鴕鳥,低不可聞地道:「我要如廁……」


  這話一出她心裡也鬆了一口氣,但本來已經緊繃的身子,忽然一鬆還哪裡能忍住!「」幾聲悶響,那屎尿穢物頓時噴薄而出,一股刺鼻的臭氣立時飄散出來。朱文驚呼一聲,這下可真是沒臉見人了,索性兩眼一閉昏死過去。


  但此刻徐清卻並無一絲嘲笑之意,臉色愈發嚴峻。以最快的速度將朱文放在地上,飛身上樓將芷仙喚醒,帶著白靈直往上方奔去,又從頂層的平台到了外頭,才鬆了一口氣。再回頭看那桂樹屋,門窗之中竟都飄出死死黑氣,旦有落下的桂花殘葉,一碰上那黑氣竟瞬間就被摧成飛灰!


  原來朱文身中十二都天神煞,此刻借烏風酒的藥力將體內毒物逼出來。但那神煞何其凶戾,並非烏風酒能中和,此刻雖然隨著穢物排出體外,卻凝聚不散,若非剛才徐清反應快,將芷仙和白靈帶了出來,被那煞氣熏染一下,他們也少不得要遭受朱文那般痛苦。


  徐清知道混元血魂珠對付這等晦暗之氣最為拿手,一見四下無人,朱文又已不省人事,趕緊揮出飛劍。只見一道銀光布撒光輝,旋即又從銀光中心湧出大片黑氣,猛地向那殘餘的煞氣席捲而去。那些殘餘煞氣雖然凌厲,卻是無本之物,怎敵得住混元血魂珠,不過瞬間就被收攝殆盡。


  此刻朱文躺在地上,雖然臉色依然慘白,但不再如先前邪氣纏身,看來體內煞氣排除,已經好了七八分。只是下身陰濕一片,穢物已經透出褲子。徐清四下望去,只見西面山腳騰起水霧,側耳一聽還有「隆隆」水聲,多半是一個瀑布水潭。


  大袖一揮就將朱文攝到身邊,道:「芷仙且隨我同來。」縱身就向那邊掠去。


  芷仙也明白徐清的意思,雖然厭惡穢物臭氣,但她也更感激徐清為她著想的心思。這些日相處也看得出來,朱文在齊家姐弟眼中非常重要,料想其修為也定然不弱。若是此刻能毫不嫌惡,為其清洗整理,待她醒來之時又會是何種心情,恐怕僅僅感激不盡,還不足以形容吧!日後若有朱文為伴,事事照應,也絕不會受人欺負。


  *****


  話分兩頭各表一枝,且說靈雲姐弟跟著若蘭到了桂花山高處,只見一片煙雲紫霧溟溟升起,隱約可見山巔中央有一個橢圓水潭,彷彿缽盂型,想必就是福仙潭。原來此潭竟是一個火山天池,乃是火山口中積聚雨水,或者地下另有泉眼,經年累月形成了這麼一片水面。那些迷霧更加玄奇,待遠處時還能隱約看見裡面景色,但到了近處反倒一片濛濛白霧,時而幻起五彩光嵐,道路難辨,東西不分。還有嗆人的硫磺味,一股熱氣滾滾撲來,彷彿那地熱之氣隨時都要噴發出來。


  若蘭在十餘丈處停了下來,道:「姐姐,這便是福仙潭,四下皆有毒石放出的毒煙陰風,極其凶險。且潭水也幽暗如墨,若無慧眼,別管多高修為的劍仙,也絕難在水下視物。即便沒有家師在上面封鎖的五色雲霧,也是一處天成的凶地。」


  靈雲道:「是啊!此處天生凶險,也是為了保護天材地寶。若是沒有姥姥五色神霧,還不知會有多少人妄想奪寶,而死於非命呢!」


  若蘭聽其為師父開脫,也甚是欣慰,道:「前些年也來過不少上山求藥的修真,其中幾個還頗有些本事,奈何皆不是有機緣之人。那些擅入霧陣之中,被家師的符錄困住的還能留住一條性命。可惜幾個恃強猛闖的,師父也不願管他們生死。索性就讓他們進了潭下,最後全成了潭中神鱷的口中之食。」


  靈雲也沒想到竟然如此凶險,允自唏噓不已。金蟬本來心高氣傲,一聽若蘭之言,又生好勝之心。仗著慧眼通幽,鴛鴦霹靂劍護身,也不打招呼縱身就像那霧中飛去。還不待靈雲叫他,金蟬忽然驚呼一聲,道:「姐姐快看!怎麼下面還有黑影活動!」


  若蘭早知金蟬慧眼神通,卻沒想到他竟然能透過迷霧看見潭中之物。不過她此前也奉了紅花姥姥之命,前去武當山借來了兩樣寶物,其中之一便號稱能照透九幽的於潛琉璃。說到此寶還真有些來歷,乃是當年半邊大師在雁蕩山修道時,路過於遣之地,看見一個土丘隱現寶光,竟有氣衝霄漢之勢,知道定有重寶出世。不惜耗費心力,守候數十天,更奮力擊退不少窺視寶物之人。這才得了此寶。見其形如琉璃有五彩神光,又出自於潛,故名曰於潛琉璃。


  如今一見金蟬的神通,若蘭也不甘示弱,趕緊取出一團五彩光團,也看不出其本體是什麼模樣,就拉著靈雲縱了過去。此物正是於潛琉璃,那拳頭大的光團猛地展開一團青光,旋即向那迷霧掃去,瞬間就將其驅開八九丈,正照在立在潭邊的金蟬身上。下面就是紅花姥姥佈置的五色霧陣,也再向下不得。


  金蟬一見若蘭手中的青光竟然能破開霧氣,也有些驚愕。不過他還是小孩心性,一看若蘭微微顯露的得意之色,淡淡道:「此寶好生厲害,竟然能照到十丈之外!只可惜再下面就看不見了,於下潭取寶也無多大用處。」


  此等明褒暗貶之言若蘭又怎會聽不明白,心中暗惱金蟬毒舌,道:「靈雲姐!令弟雖然本領高強,但此般迷霧甚是凶險,且潭中還有神鱷潛伏,極為危險難測。若萬一有個差池,可讓妹妹我如何是好?」


  靈雲也暗惱金蟬嘴快,正要喚他回來,卻見金蟬猛地叫了一聲:「快看下面!」


  靈雲與若蘭趕緊搶了幾步到了潭邊,將那於潛琉璃向下照去,只見一片黑漆漆的影子在那渾然如墨的水中隱約搖曳,一閃就不見了。過去若蘭也沒真格見過潭中所謂的神鱷到底是什麼樣子,加之她本也是個高傲性子,剛才被金蟬言語一激,也有顯示之意。手中的於潛琉璃向下一掃,照見前方水面上正支出一塊楔形飛巖,突兀立在水面上。


  若蘭也不分說,飛身就向那岩石躍去,想要看看那神鱷到底長得什麼樣。卻不想剛剛落在那石頭上,就聽見靈雲喝一聲「小心!」,還不等她反應過來,下面猛地捲起一陣怪風,緊接著「吐」的一下從漆黑的潭水中傳出一條殷紅如血,形狀彷彿蟒蛇的東西。只是頭上只有一個肉球,並無口眼,閃電般直往若蘭身上打去。


  若蘭也久聞紅花姥姥說這潭中神鱷厲害,突遭變故嚇得心驚膽戰,趕緊御劍抵擋。「唰」地一道銀光灑洩而出,正斬在那襲來的紅色蟒身上。誰成想那東西看似軟軟的滿是粘液,但飛劍一砍上去,竟然如同砍在頑石之上。「鏘」地一聲震響,雖然暫且將那紅蟒逼退,若蘭也被震動的氣血浮動,手指一鬆,那於潛琉璃竟脫手落入了水中!


  岸上地金蟬不問三七二十一,頓向腰裡劍囊一拍,指尖掐動劍訣,向下一指,兩道青紫色的劍光直往潭中的黑影射去,正要顯示他的本領。不過他出劍快,還有人比他更快,那鴛鴦霹靂劍方一出手,卻見天際猛地灑下一片鑲著紅邊的銀光,彷彿霹靂玄驚從天縱下。竟陡然將那潭上瀰漫無際的霧氣衝開一個大洞,引得天上陽光竟能照進水面。


  那潭下妖物將若蘭逼開之後,也知這些人類不好招惹。見金蟬飛劍襲來也不硬碰,正要潛下水潭躲避,卻萬萬沒想到天上來的致命一劍已經到了它的身上。只見那白光宛如長虹,射入水中竟如切豆腐一樣,將那福仙潭水給斬出一道十來丈深的水痕。瞬間從中顯出一個足有七八丈長的怪獸,頭如蟒蛇,四爪如龜。通身佈滿了巴掌大小的青褐色鱗片,大致形狀還真有些鱷魚模樣。口中一條赤紅舌信在嘴邊搖動,剛才將若蘭震下的,如蟒蛇般的紅色東西竟是這怪獸的舌頭!


  如月的劍光正斬在那怪獸背上,只聽「鏜」的一聲金鐵交鳴,直震得人耳朵嗡嗡直響。那怪獸雖然鱗堅甲硬,卻終於抵擋不住飛劍的襲擊,哀鳴一聲彷彿驢馬嘶叫。七八丈的身子一扭,巨大的尾巴向上掃去,正打在劍光上。頓時那尾巴就被鋒利的劍鋒挫掉了三分之一。但那怪獸也正是借了這機會,猛地向水下鑽去。同時被斬開的水面也落了回來,瞬間將它身影掩住,這才算保住了一條性命。


  其實這也怪那怪獸太過大意,平時他均在深水游弋,極少到水面上來。今日卻也巧合,正好若蘭等人前看查看。它動了野性,想要吃了若蘭加一頓點心,卻沒想到反倒遭了斷尾之痛。


  若蘭驚魂未定,落在潭邊,仰頭張望,看究竟是誰斬下如此驚艷一劍。只見天上緩緩落下一人,青衫廣帶,長髮飄飛,雙手背負,氣度雍容,不正是徐清!再隨他心思一動,霜蛟劍銀光一斂,化作一道細不可見的銀線,瞬間消失無蹤,那份從容瀟灑,竟難得有幾分高手氣度。


  金蟬被人搶了出風頭的機會,不由得有些訕訕不快之意,但他看徐清的眼神卻少了幾分輕蔑。其實修真界本就是這樣一個地方,萬事都以實力為標準。過去金蟬看不起徐清也是因為覺得他修真才不過兩年多,且整日同靈雲英瓊擺弄琴瑟,能有多大出息。他又怎能容此等人成了他的姐夫!當然如今成見已生,卻也難以糾正了。


  靈雲也露出了愕然之色,萬萬沒想到徐清劍術竟已如此精湛。其實她也沒見過徐清的實力,前次與紅花姥姥的元神相鬥時,他們還被困在紅雲之中。雖然料到徐清劍術非凡,卻沒想到竟凌厲若斯。雖然靈雲自信修為更勝一籌,但單以用劍之術比較,她也不敢說能穩穩勝過徐清。


  若蘭失了於潛琉璃心中焦急,望那潭下還依稀有些青光閃動。若是不能取回,還不知日後如何向半邊大師解釋。又恐剛才那怪物循著光芒過去,若是給弄壞了又如何是好。但如今那寶物已經落入潭中,只能寄希望等明日朱文痊癒,與金蟬下潭摘取靈藥時,能將於潛琉璃一道拿上來。


  靈雲一見徐清縱劍而來,就知必有大事,且見他出劍甚急,幾乎沒留餘地,但是重創怪獸之後卻並不追擊,看來也無心建功。如今能讓徐清積極而來的,也只有朱文的事情。雖然確信服了烏風酒之後,朱文應該並無大礙,但是此時再見徐清,卻又難免有些忐忑。


  「師弟前來莫非有事!」靈雲縱劍而起,迎接了過去。


  徐清道:「雲姐莫急,剛才朱文師姐忽然醒了,而且腹下劇痛,我料想多半是藥力所致,將要排除餘毒,這才過來詢問一聲。」


  若蘭不無驚愕道:「朱姐姐已經醒來了?想來是她平日修煉根基深厚,這才早早醒來,這下就不用擔心了,那神煞之毒已經無礙……」說到這裡忽然臉色一變,驚呼一聲:「哎呀!我怎把此事忘了!說罷縱起一道銀光就朝家中飛去。」


  靈雲金蟬以為是何等大事,更加焦急,趕緊就要追去,卻聽若蘭慌忙之間回頭道:「齊姐姐快隨我來幫忙,徐清道友與金蟬道友不要過來,這是我們女兒家的事情。」


  金蟬臉色一變,更兼慌張焦急,雖然也想過去看看,但他見徐清沒動,也強忍住了衝動。


  「二位不必心急,那排出的餘毒已經被我毀去,此刻我家芷仙正在那邊一處溪澗為師姐清洗,你們可去幫忙。」徐清見若蘭驚慌,趕緊出言提醒。


  若蘭也是心焦那些從朱文體內排出的毒素,十二都天神煞之毒非常猛烈,一旦處理不當後患無窮。一聽徐清聲稱已經解決還有些不信,但心裡總算是稍微鬆了一口氣。與靈雲急惶惶地回了桂樹屋,卻只聞見一股還未散去的臭氣混在濃郁的桂花香味中,果然不見了朱文的影子,也沒有逸散四處的毒煞,這才真的放心。


  靈雲緊隨其後回到此處,沒看見朱文人影,想到剛才徐清之言,又向西面望去,隱隱還能聽見「隆隆」擊水之聲。若蘭已經飛身向那邊縱去,一邊道:「靈雲姐切莫擔心,看來徐清道友所言不虛。其實排出了體內餘毒,朱姐姐的傷勢就算好了。此刻只怕是弄得有些髒了,徐清道友才遣他的女徒幫她清洗。」


  待二人飛了過去,正看見芷仙小心地把朱文衣裳脫了下去,雖然臭味難聞也不見她有嫌惡之色。朱文面如白紙,躺在水潭邊的白沙之上,上身倒還好,下身卻已儘是污穢。但所幸呼吸均勻,體內真元也漸漸運行起來,看來真是脫離了危險。


  二人趕緊上前幫助芷仙七手八腳地將朱文剝了個乾淨,將她帶下水中。這溫泉本是活水,雖然流量不大,放在下游也不至污了上游清水。只見畝許水面清澈見底,四下淡淡的霧氣緩緩升騰,一襲清風又將吹散,挽起一片波瀾。水溫也不太熱,清潭水下還有那種幾寸長的透明小魚來回游弋,時而隱在石縫之中,時而潛在細紗之下。


  三女毫不忌諱,卻將自己也都弄上了一身。其實朱文也早醒了,只是渾身乏力手腳難動,但她也感覺通身舒暢,也無疼痛,看來是已經痊癒了。只是先前被徐清見了一身污穢的醜態,直讓她羞憤欲死,索性就藉著昏迷過去。但此時見靈雲和若蘭皆已到了,更不能再裝下去,且剛才芷仙不顧污穢小心服侍,心中感激萬分。


  朱文無力地坐在水底的細紗上半瞇著眼睛,溫乎乎的泉水從身上流過,彷彿把她的骨頭都泡軟了。那難聞的臭味多已消散了,只是粘在頭髮上的不容易洗去。不過她也不著急,只待稍微恢復一點真元,在體內運行起來,自然能避塵去垢,將那些討厭的穢物清除乾淨。


  剛才三人將朱文帶到水中,靈雲、若蘭二人皆有避水神通,但芷仙只是初孕真元,哪裡有其他神通,渾身衣裳都濕透了,且剛才還沾染了不少穢物,看起來比朱文還要狼狽三分。朱文心中感激,又憐她善良,拉著她的手道:「芷仙妹妹索性也脫了衣裳與我一同洗洗吧!」


  若蘭也見芷仙模樣狼狽,笑道:「是啊!妹妹也好好洗洗,我那還有換洗的衣裳,一會便取來給你們換上。」說著又急跑了幾步,到一塊岩石後頭取出一個尺許見方的小盒子,道:「這是我自己做的皂角粉,還添了桂花香,用來擦身子滑滑的可舒服了。」


  靈雲笑道:「妹妹平素也常常來此沐浴?」


  若蘭應道:「師姐見笑了,師父整日閉關悟道,偌大的桂花山上只有我一個人。若是心思倦怠了,就過來泡泡,正可放鬆心情,抒解煩悶。」


  芷仙脫了衣裳坐到了水中,也真覺得舒服,附和道:「師伯也下來洗洗,便是不曾沾染穢物,只是在這泡泡溫泉也真舒服呢!」


  其實靈雲也頗為動心,只是這曠山雲野之間,卻不止她們幾個女兒家。金蟬有多大膽子,她還清楚的,但是徐清那她可就心裡沒底了,心中暗道:「那傢伙思來肆無忌憚,會不會來偷看?要是他來了我該怎麼辦……」就在想著想著,卻已經脫了衣裳也一同下水了。


  若蘭笑道:「姐姐妹妹們等著,我回去取來幾件更換的衣裳,馬上就回來。」


  「芷仙妹妹,剛才……謝謝!」朱文小聲說道,也許是不經常與人道謝,或是想到剛才自己的醜態,都不敢正看看芷仙。


  芷仙道:「朱師伯這是哪裡話來,什麼謝不謝的,這都是芷仙應該的。」


  靈雲一手拉過芷仙,一手攬住朱文,將二人拉到身邊,笑道:「你們小姐妹啊!就都不要見外了,日後也不用師伯師伯的叫,咱們只以姐妹相交。」


  芷仙心中歡喜,但臉上卻有些為難之色,道:「芷仙自小只有一個哥哥相依為命,早就夢想還能有姐姐顧憐,還能互相裁衣畫眉。如今自然歡喜能有兩位姐姐,只是師父那邊怎麼說呢?豈不亂了輩分!」


  靈雲道:「徐清那邊我去說,若是他不允……哼哼!」說著還揮了揮拳頭,引得胸前的嬌乳一陣輕顫,新嫩的乳尖帶起一片微波。那香艷的景致看的朱文和芷仙面紅耳赤,她們過去不曾與人一同沐浴,即便是見到女兒家的身子也覺嬌羞。但靈雲年少時卻經常與她姐姐共浴,那時還總被霞兒欺負,直到上次去百花山看望姐姐時,二人還同盆沐浴共榻而眠。她自然不在意這些,見二女嬌羞難耐,反生出調戲之心,一把抱住芷仙就抓住了她的酥胸。芷仙哪裡受過此等際遇,上次被白靈逗弄也不曾被這樣抓個實惠。


  靈雲這些日被朱文傷勢攪得心煩意亂,此刻朱文業已痊癒,她陡然輕鬆起來,更有些壓抑後的放縱。輕輕捏著芷仙的胸脯竟然覺得難以掌握,驚道:「芷仙妹妹好像比姐姐還大呢!」


  「是嗎!」朱文也恢復了一些精神,一聽此言眼睛一亮也湊了過去。只是她那蘿莉身子與那二人相比更望塵莫及了。別看她們在人前一個個溫柔淑女的模樣,但畢竟都是少女心性,沒了別人時候,立刻就顯出了原型,逗鬧調笑自然少不得。


  靈雲一回身又抓住了朱文,調笑道:「妹妹以後可要多吃些東西哦!否則永遠長不到芷仙那麼大!」


  芷仙還允自有些發愣,她怎也沒想到這雍容高貴的彷彿仙女一樣的師伯,竟然還有這樣不為人知的一面。就在她心中驚詫之時,不經意間往溫泉旁邊的山巖上一瞟,竟見那後面彷彿有人影晃動!
oldshih 發表於 2009-3-5 15:22
本帖最後由 oldshih 於 2009-3-5 15:26 編輯

第九十八回 飛龍師太

  卻說金蟬眼看著靈雲和若蘭急惶惶的飛掠而去,心中更加著急,想要問問徐清來龍去脈,卻不知如何開口。從小他身邊之人就眾星捧月一般護著,本就極少求人,更何況他與徐清的性格還不對路。嘴角蠕動數次,始終沒能張開嘴,但心中對朱文的擔心,終於戰勝了對徐清的煩惡。湊過去問道:「徐清……那個朱文姐姐那邊什麼情況啊?」


  徐清見金蟬滿臉笑容,虛心受教的模樣,心中暗道:「這小子終究還是個小孩啊!」但徐清也並沒趁機擠兌他,那樣反倒顯得小人得志,更易遭人嫉恨。爽快道:「金蟬大可不必擔心,朱文傷勢大凡已經無礙,只是有些小小的差池,還需稍微料理一下。那些女兒家的私密,就不方便我們爺們兒過去看望,還是多忍忍吧!」


  一聽徐清竟然稱他為爺們兒,金蟬不由心中大喜。雖然家中父母師長對他都鍾愛有加,但也只當其是個小孩,甚至交好的同門師兄也都如此,還從來沒有哪個人將他看做一個大人。此刻徐清就將其列為了爺們兒的行列,簡直讓他有些受寵若驚了!這種典型的小孩心裡,徐清早就瞭若指掌,憑他的手段,想要擺弄齊金蟬這樣一個小娃娃,還不是手到擒來。沒多時二人結伴而行,你一言我一語,倒是也不見有什麼隔閡。當然若是說只用三言兩語,就能轉變印象,成為好朋友那也不太可能。只因為此刻沒有別人,金蟬卻有一肚子話想說,這才相談甚歡。


  二人回了桂樹屋時,林間的山風早就將些許臭氣吹得一乾二淨,但濃郁的桂花香氣中。卻飄飄灑灑有另一種陌生的氣味。徐清和金蟬都沒有注意,不過一直都跟在徐清身邊的白靈,第一時間察覺到異常。猛地停住了步子,壓低身子做出攻擊姿態,對著西面一簇茂密的草叢低吼。


  「嗯?」徐清驚異一聲,也隨之望了過去。就見十數丈外,足有三尺多高的草叢裡,影影綽綽彷彿有個人影晃動。其實剛才來時。徐清就感覺到此間好像還有別人。初始他還以為也紅花姥姥地弟子門人,但沒見若蘭主動介紹,還以為是人家有什麼難言之隱,也沒太過在意。但是此刻再見那人探頭縮腦,鬼鬼祟祟,若真是本山之人,在自己家中又何必用得著如此小心翼翼?


  「什麼人!」金蟬斷喝一聲,他本就身懷一雙慧眼,看的比徐清還清楚。就見那高密的草叢之中。藏著一個披頭散髮的人,長的奇醜無比。一雙充滿了血絲的赤紅眼睛,好像七八天沒睡過覺。眼角還掛著黑乎乎的眼屎。獅子鼻頭趴鼻樑,大嘴叉裂開險些到了耳根,還長了滿臉的白頭粉刺。讓人瞧上一眼,就說不出緣由地產生一種厭煩之心。


  那人自以為藏的很好,沒想到竟會被人發現了,驚慌之中從腰裡抽出一隻鐵黑色的尺長鋼釘,揮手就朝金蟬打來。喝道:「著法寶!」只見青光一閃,出手就是一條赤青的蛟龍,上下翻動,夾著一溜火光。撲襲而來。


  書中代言這長相醜陋之人名叫金陀,乃是江西廬山白鹿洞八手觀音飛龍師太的弟子,窺竊福仙潭內的靈藥已久。他們本是姐弟三人,剛才偷偷埋伏在此,只想若蘭靈雲二人經過之時。突下殺手背後偷襲。奈何二人心中著急,皆將飛劍摧至急速,一眨眼就衝進了桂樹屋,旋即又向山泉飛去,使他沒有出手機會。金陀正想要退回去與他二位姐姐商量計策。卻沒想到被白靈察覺了行蹤。


  金蟬素來心高氣傲。剛才在福仙潭被徐清斬了神鱷,搶了他出風頭的機會。本就有些不忿。此刻見了顯示修為的機會,二話不說,甩袖子就祭出了鴛鴦霹靂劍。兩道神光如一柄大剪子,上下一挫,單聽「卡吧」一聲,那兇惡的紅火蛟龍登時被從中剪斷。那鐵黑色地鋼釘登時現出原形,墜落在地。此物原叫喪門釘,又叫九龍梭,乃是一門極普遍的邪道法寶,用法與飛劍也相似,但此物只能傷敵,不能駕馭飛行,較之飛劍之術又落了下乘。


  金蟬見一招得勢,豪氣頓生,狂笑一聲,道:「好賊子!竟以為有什麼能耐,敢在暗中偷襲你家小爺爺。原來是個銀樣蠟槍頭,仗著些許障眼法還能勝了我嗎!給我著打!」話音一落兩道劍光上下席捲交錯,如兩條飛龍一般,眨眼間就到了敵人背後。


  那金陀見自家的喪門釘竟被敵人一招擊毀,知道敵人飛劍厲害,心中忌憚,哪兒還敢再戰!轉身就跑,卻把自家後背留給了敵人。耳聽背後惡風不善,心中暗道一聲「我命休矣!」,下意識地喊了一聲「姐姐救我!」也該著他命不該絕,話音才一落,竟奇跡般的看見前方迎來兩道青灰色的劍光。


  金陀心中大喜,知道是兩個姐姐出手救援,趕緊向前一撲,來了一個藍驢打滾。就在這電光火石之間,鴛鴦霹靂劍正與那兩道劍光打在一處。就聽「乒乒乓乓」一陣玲琅亂響,彷彿戲班打鼓敲鑼般,不知交擊多少回合。


  金蟬眉頭緊鎖,真元沸騰,將飛劍駕馭的如蛟龍出海。他本待將要結果了敵人性命,卻沒想到又迎來了兩個援兵。正要招呼徐清援手,但一見對方劍光駁雜不純,料也不是高手。心中暗道:「此番對手羸弱,機會難得。若是我能以一敵三,戰而勝之,豈不人前顯聖,傲裡多尊!也莫讓徐清給看輕了!」索性把心一橫,已經到嘴邊的求救之言,登時變了措辭,大喝一聲道:「師弟莫要出手,只需與我掠陣,看我單獨收拾這三個妖人!」


  算起來金蟬乃是妙一真人轉世兒子,自小就上山修行,至今也有十年,還真是徐清的師兄。只不過這二人過去都沒有為師兄弟的覺悟。剛才說話倒是有些投契,若再直呼姓名。也顯太僵硬。金蟬思量再三,才將這一聲師弟叫出口。


  徐清也樂得輕鬆,笑瞇瞇的看著金蟬御劍獨鬥三人。要說金蟬的劍術也真了得,深得妙一夫婦的真傳。劍意中正,劍招靈活,往往能靈光一閃,打出奇招,更難得有一種一往無前地氣勢。加之一雙鴛鴦霹靂劍也是成名寶劍。若是一對一地單打獨鬥,那三人皆不是他對手。甚至此刻以一敵三,竟也能略佔優勢,但想要傷敵卻不容易。


  再見對方那醜鬼脫了危險,便又囂張起來,滿臉猖狂的壞笑,喝道:「允那沒斷奶的小賊!今日你不知死活,壞了你家爺爺的寶物,定要讓你吃不了兜著走!」說罷肚子一鼓。猛地從口中噴出一股灰氣,席捲在那落在地上地喪門釘上。本已失了靈光的鐵釘,竟大有些玄奇。再次冒出烏亮的精光,「突」的一下飛了起來!


  「小弟可傷著了!」隨著一聲焦切地問候,從那樹叢中出來兩個紅衣女子。看模樣也還規整,聲音清脆甜美,算地上中上之姿,怎看也不像那醜鬼地姐姐。人常說閨女像父親,兒子像母親,更不知那是一對什麼樣的夫妻。搜書網


  「我沒事!大姐二姐!我們加把勁,先把這小畜生給結果了,旁邊還有個大地呢!」金陀喝了一聲。更加起勁的將那喪門釘向金蟬攻去。只是他兩個姐姐臉上卻露出無奈苦笑,看來是對她們這缺心眼的弟弟真沒辦法了。


  這二女名叫金鶯金燕,雖然是一母同胞的姐弟,但她們二人可比金陀強了不少。當下三人對付金蟬一人尚嫌吃力,旁邊還有徐清虎視眈眈。且看他氣度悠然。根本就沒將他們三人放在眼裡,想必另有驚人的本領。見金陀沒有受傷,就已心生退卻之意,待與師父會和再做計較。


  就在此時只見若蘭飛掠而來,彷彿要回桂樹屋。但見這邊劍光攪動。又趕忙變了方向,急急趕到。她一看見金陀姐弟三人。不由眼中寒光一閃,恨意十足,厲聲喝道:「好賊子,竟然還敢來此生事!」不由分說揮出劍光,如一條白龍般從百丈外飛來,直朝金陀肩頸打去,竟然出手就要奪命。


  那姐弟三人抵擋金蟬就已經吃力,還要分出精力盯著徐清,此刻若蘭下殺手,他們如何能擋!只聽驚叫一聲,那三道灰烏烏地劍光猛地綻開,稍微將金蟬飛劍逼退,「倏」地破空逃走。但若蘭飛劍太快,且最恨金陀,雖然他一心想走,終於躲閃不及,讓過了脖子卻被在肩甲上削掉了一塊肉。頓時飆出一蓬鮮紅的血花,怪叫連連,抱肩而去。


  若蘭雖然傷了敵人,卻心有所顧忌,躊躇著眼看三人飛走,不甘心的跺了跺腳,並沒有追過去。金蟬雖然狂傲卻懂禮數,知道客隨主便地道理。他來桂花山乃是客人,既然人家主人都沒追趕,他有怎好越俎代庖。


  徐清施施然走過來,問道:「看若蘭認識那三人,不知是何來路?與貴山有何淵源,竟能越過陣法,進到此地來?」其實徐清早就看見這三個人影,只是那時以為是紅花姥姥門下,但現在一看卻應該不是。


  若蘭心懷怒氣,道:「那三個可惡的東西,只要提起就讓人生起一肚子氣。不瞞道友說,此三人乃是江西廬山白鹿洞飛龍師太的弟子,卻因他們師傅溺愛,行事肆無忌憚,成了無惡不作之人。說起來飛龍師太當年與家師乃是閨中好友,那時師父她……行事也不像現在這般……中正。」


  說道紅花姥姥當年的所作所為,申若蘭也不知如何用詞。其實一個恣意妄為大凡也能概括了,但她乃是後輩弟子,如何能將這等詞彙用在自家師父身上!故此斟酌了半天才說出來。徐清與金蟬都心中瞭然,倒也不為難她,只等下文敘述。


  若蘭接道:「但近些年師父得了天書,漸漸參悟大道,便與那些旁門朋友劃清界線。不過畢竟交往多年,也不好翻臉絕交。那飛龍師太知曉家師不日就將飛昇,便對桂花山這片福地生了窺竊之心,想要貪圖福仙潭下的靈草仙芷。更可惡在,也不知她怎麼計較。竟然為她那醜鬼徒弟求親!」


  徐清洒然笑道:「這算計倒是挺好,只要姥姥飛昇而去,這裡只剩下若蘭一人看守。想來只要嫁人了,這桂花山也自然就成了嫁妝,豈不人物兩得,一矢二鳥!只不過那飛龍師太也是有眼無珠,不瞧瞧自己徒弟是個什麼貨色,嘖嘖嘖!如意算盤打的也忒響了。」


  若蘭俏臉一紅。惱恨徐清語帶輕佻,嬌嗔的瞪了他一眼。但人家也是為她鳴不平,倒也不好發作。又道:「師父待我情同母女,怎會將我推入邪道火坑!便將此事推托敷衍過去,卻不想那金家姐弟還不死心,竟生出了歹念!兩個不識羞的姐姐前來與我套近乎,卻暗地想用迷藥害我,讓她們那禽獸弟弟擺佈。也是天可憐見,正好被我撞破奸計。三人不知悔改,反倒一不做二不休,陰謀不成就要強來!所幸師父早有預見。將昔年的護身法寶旗裡煙嵐賜下給我防身,才制住三人,保住了一身青白。」


  金蟬雖然有些紈褲習性,卻有一顆赤子之心,聽得這般齷齪計謀,氣的咬牙切齒,怒喝道:「若有再見機會,定要將那等猥褻地賊廝斬在劍下!」


  徐清聽若蘭訴說此事,忽然心中一亮,問道:「若蘭與那廬山白鹿洞結下此等仇怨。如今令師尚在,他們還敢來此騷擾,若是日後前輩飛昇而去,若蘭又當如何是好?」


  若蘭微笑道:「有勞道友掛心了,若蘭在此謝過。適才靈雲姐已經答應。引見我入峨眉修行,師父也有此意。也許此番回去,小妹就要稱呼一聲徐清師兄了呢!」


  徐清早料到是這種結果,倒是不見如何驚愕。金蟬卻一下愣住了,心道:「二姐竟真的答應了?凝碧崖的規矩雖然沒有不許收歸其他教派的門人。但也需要一番極繁複的審查。如今二姐草率答應,真地妥當嗎?」不過如今還要指望人家幫助收取仙草。這話自然不能明說,只訕訕一笑便矇混過去了。


  說話間三人已經回了桂樹屋,若蘭趕緊從衣櫃裡找出四套乾淨的衣裳。她那衣櫃也是真大,足有七八尺高一丈多寬。但裡面卻不如其他姑娘的衣櫃那般五顏六色,無論是勁裝還是華服,樣式繁多卻一水地全是黑顏色,就算有些淡色也脫不開灰色褐色。黑色代表著沉默、恐怖、哀傷,雖然能給人穩重大氣的感覺,但喜愛到近乎偏執地地步,看來申若蘭地心中也有著解不開的疙瘩啊。


  若蘭似乎還想找些帶花色地衣裳,但翻了半天也只找到了四套黑色女裝。回身對二人道:「朱文姐姐已經脫險了,如今正在與靈雲姐沐浴,我這就給她們送衣服去。多半還需要半個時辰,你們若是餓了樓頂上還有點心,不要客氣,隨意取用就是。」


  「沐浴?」金蟬還想不明白,修真之人皆有避塵的功夫,怎麼一下都要洗澡去了。但人家一群女兒家洗澡,他又怎好多問。待若蘭走遠了,才訕訕笑道:「這些女人還真讓人不懂,好好的怎麼就要一塊洗澡了?」


  徐清笑道:「俗話說女人心海底針,咱們爺們又怎能想的明白。想必她們一塊洗澡,與我們一塊喝酒也是一樣吧!不一定為瞭解渴才喝酒,同樣地也並不是非要髒了才會洗澡。」


  金蟬甚是贊同的點了點頭,道「說起來也是這麼個理!但她們的心思……哎!」說著還甚是無奈地搖了搖頭。


  徐清幸災樂禍的想道:「也許是齊金蟬前世做了什麼虧欠朱文的事,今世就讓他來還。否則他怎會與那樣一個剛烈倔強的女孩羈絆不清呢!」當然也並不是說朱文不好,只是她太強勢,太富於侵略性,往往會把周圍的人帶至險境。金蟬又完全不能約束她,只能默默跟著受苦。不過這些話自然不能直說,否則金蟬不馬上翻臉才怪。


  徐清微笑道:「想不明白也不要緊,她若真與你親近,讓你猜了一陣之後,總會主動告訴你的。」


  金蟬微微一愣,驚道:「師弟這話是怎麼講的?我怎麼聽不明白呢?」他這話說的隱晦,但實際上已經在向徐清請教了。在金蟬看來徐清平日在他二姐和英瓊之間如魚得水。時常逗的她們開開心心的。但是他卻總是惹朱文生氣,兩相一比高下立判,此時心存迷惑正好不恥而問。


  徐清淡淡道:「其實也沒什麼,就是不要著急,她讓你猜你就慢慢猜,猜不出來不要緊,她總會告訴你。」


  「不能著急,對!一定是我太著急了!修真之人本就日月無期。來日方長,我又何必只爭朝夕!」金蟬心中暗暗想到,眼中神光閃射,也不知在琢磨些什麼。


  就在此時卻忽然聽見從那溫泉方向,隱隱傳來一聲咆哮,有人仿如老鴰般怪叫一聲,道:「大膽賤婢!竟敢數次傷我門下弟子,今日本師太定叫你難道公道!」


  徐清和金蟬一聽皆大吃一驚,聽那人口氣莫不是剛才那姐弟三人地師父飛龍師太來了!二人知曉此刻眾女皆在沐浴。不好動手,更加不敢怠慢,趕緊縱劍而起。直向那山澗溫泉飛去。


  且說若蘭取了衣裳回來,倒也沒在意那進價姐弟地騷擾。過去那三人也時常前來生事,只要將其趕走了,就能消停幾天。她將乾淨衣服放在水邊的一塊大石上,就也脫了衣裳下水同浴去了。俗話說三個女人一台戲更何況如今四個女子聚在了一塊,其中調笑逗鬧的香艷之處也不便細說。


  就在四人興致正高之時,也不知怎地,那風和日麗的晴空,竟猛地刮起了一陣怪風,不偏不倚正卷在剛才若蘭帶來地衣服上。四人微微一愣。還沒反應過來,衣服就給刮出二三十丈,散亂的落在地上。


  眾女驚呼一聲,就知其中有異,正待起身去搶。卻忽然見從旁邊山坳的樹林裡走出三人。一男兩女皆是紅衣散發,不正是剛才若蘭遇上的金家姐弟!若蘭怎也沒想到這三個賊人竟然去而復返,還將她們給堵到了這等尷尬地境地。


  靈雲等人一看見金陀那醜鬼模樣也趕緊躲到水中。雖然靈雲也說修道之人,不在乎這一身皮囊,但說是一回事。做卻又是另一回事了。除非是個淫娃蕩婦。這修真界又有幾個正道女仙真能拋棄外物,毫不在乎自己地身子!至於朱文、芷仙就更加不堪。羞得通身紅雲,更不知如何是好。尤其芷仙焦急難耐,眼中韻滿了淚水,強忍著沒流出來,小嘴蠕動著,雖然沒出聲音,但看其口型正是在不停地呼喚師父。


  若蘭登時怒從心頭起,咬牙切齒的喝道:「好個賊子,竟然還敢去而復返,看來剛才只傷你一臂是太便宜了!」


  金陀地肩膀上裹了厚厚一層繃帶,剛才生生被削掉了一塊筋肉,就算上了生肌愈骨的靈藥也難一兩日痊癒。肩上的劇痛早讓他恨透了若蘭,一聽若蘭還敢提起,惡氣更盛,喝道:「好個驕橫的賊婆娘!今日小爺定要將你碎屍萬段!」


  「哼!手下敗將也敢猖狂!」若蘭雖然說的強硬,但是赤身裸體藏在水下,若是打起來,還真不知怎麼應對。只在心裡暗下決心,若是真要動手索性就此衝出去,到那時就定要將金陀斬殺,絕不能讓他再逃出去胡說八道。


  金鶯金燕姐妹還有些智慧,所謂盜亦有道,雖然他們出身旁門,但想要強奪人家洞府,卻也需得有個正當理由,否則傳出去也不好聽。喝道:「哼!申若蘭!你這背師叛門賊子,還敢強詞奪理!你暗地與峨嵋門下勾搭連環,意圖盜取本山之上地靈藥。桂花山上的靈藥乃是天生地養,又非是你家種得,你有什麼權利與人分配!說句大不敬的話,這些年你家師父將其霸佔為傢俬,已經有傷天和,如今她即將歸去,已經將此地允給我家師尊看守。你這小賤人卻勾結外人前來盜草,又三番五次傷我姐弟,今日若是識相就束手就擒,咱們一同到紅花姥姥面前說理,若是不然……哼哼!」


  申若蘭一聽此言卻不由微微一愣,以她地瞭解,雖然金鶯金燕也有些智慧。卻皆是心懷齷齪的小計量,絕對說不出這等有禮有節的話來,除非暗中有人指點。驚愕之餘,心中暗道:「莫非是那飛龍老尼姑也來了?」趕緊向四下觀望。果不其然就在那山坳後面的林中,隱隱約約藏著一個人影。


  若蘭不由得心中急切,若那人真是飛龍師太,今天恐怕就要麻煩。雖然身為旁門,但飛龍師太的修為可一點不弱。過去甚至還能與紅花姥姥比肩而立。只是後來紅花姥姥得了一部道書,這才潛修道門大法,將她甩在了身後,那也不容否認這老尼的實力。


  朱文本是個火爆性子,聽那金鶯金燕姐妹大放厥詞,早就氣地七竅生煙。且這幾日她與人添了不少麻煩,更加過意不去,正愁沒有機會相報。掐劍訣就要御劍攻擊,卻被若蘭一把拉住。低聲道:「朱姐姐且慢動手!」


  朱文見她連連使眼色,也看出其中有異,壓住怒火問道:「姐姐何故攔我?這等妖人留他在世間也是禍害。」


  若蘭微微一皺眉。也沒想到這小丫頭傷勢才好,就又狂妄起來。只是她還未曾進入峨眉門戶,又不好教訓未來的師姐,訕訕的閉上了嘴巴。靈雲洞若觀火,早將若蘭反應看在眼裡,也發現了那異常的人影。暗自讚歎若蘭小小年紀思量周全,又能隱忍,日後前途不可限量。相較起來朱文畢竟年少,且心性剛烈,輕狂衝動也自然難免。靈雲也拉住朱文地手。道:「文兒妹子不可衝動,這些人既然能到此處,想來與紅花姥姥前輩關係匪淺,萬事皆以若蘭為主,莫要節外生枝。」


  若蘭感激的看了靈雲一眼。正要與那金家姐妹說話,卻見林中陡然衝出一道人影,飛掠如閃電,眨眼間已經到了面前。只見一個豹頭環眼,長相兇惡的中年道姑虛立在空中。眼中蘊含惡毒。狠狠盯著水中諸人。一頭焦黃的頭髮披肩散亂,想必知道自己模樣不俊。平時也不知描眉打扮。穿了一身通紅地烈火僧衣,「呼啦啦」地掛風,下身白褲僧鞋也還乾淨。手裡舉著一條彎彎曲曲的龍頭枴杖,看其九曲十八彎的環節,都有靈光閃動,定然也不是一件尋常之物。


  若蘭一眼就認出此人,正是那白鹿洞的八手觀音飛龍師太,眉頭緊鎖面色不善,冷笑道:「哎呀!我當時誰在那邊隱藏,原來是飛龍師叔啊!算來你本也不是外人,來了便尋我家師尊說話,又何必在這等地方徘徊?還撞上了我等小姐妹沐浴,莫非是我桂花山太大了,師叔迷路了不成!」


  飛龍師太臉色鐵青,她卻沒想到平素見到她都是恭恭敬敬的申若蘭,竟忽然膽子打起來了!非但面無懼色,竟還敢明目張膽地指桑罵槐,含沙射影。本來上次紅花姥姥撥了她地面子,沒答應將若蘭嫁給金陀,就讓她懷恨在心,只是貪圖桂花山的靈藥,還沒與紅花姥姥撕破臉。但是今天一見若蘭說話再無忌憚,立時就明白了其中地意味。心中暗道:「紅花姥姥這老不死的東西,表面上與我虛與委蛇,私底下卻讓弟子與峨嵋派聯繫!哼!老不死的自以為練了幾天正道法門,自己就真是正道俠士了?真是氣煞人也!」


  想到這裡飛龍師太更加憤然,但她卻不想想自己三番兩次強人所難,非要將若蘭配給她那醜鬼徒弟。即便是人家紅花姥姥原來有心將桂花山托付於她,恐怕也會為了若蘭地終身幸福,將此念頭斬斷。更何況若是違背了當年與長眉真人定下的約定,她飛龍師太自然無事,但紅花姥姥上了仙界,還能永遠不遇上長眉真人!奈何邪道之人生性乖張自私,完全以自己的立場考慮事情,又怎會想到這些。


  飛龍師太唳喝一聲,道:「呔!你這大逆不道的逆徒,非但勾結峨嵋門人,還三番五次欺壓我徒兒,今日我就代你師父好好教訓教訓你這小賤人!」


  若蘭也被那一口一個小賤人氣的七竅生煙,但是此刻面對強敵,又身無寸縷,被困在水中,除了祈望師父能及時查知狀況,趕來援救,更別無他法了。同時靈雲等人也意識到了事情的嚴重。飛龍師太乃是前輩修真,名頭不小,即便是幾人未曾陷入此等尷尬境地,也未必就能抵擋。


  就在眾人心神焦切,不知所措的時候,忽然聽到一聲洪鐘般的斷喝,道:「!老賊尼好大的口氣,也不撒泡尿照照你那德行。恍如厲鬼羅剎一般,還敢出來嚇人撒野!」還不待話音落下,就見一道銀光一閃而現,顯出一個英姿挺拔,氣勢凌厲的少年,正橫擋在飛龍師太面前,將眾女護在身後。


  飛龍師太也被嚇了一跳,見那劍光精純銀亮,速度如電。就知來人修為不俗。且說話惡毒近乎肆無忌憚,根本就一點面子也不留。雖然讓她憤怒難當,同時也心生疑竇。若對方沒有倚仗,又焉敢如此猖狂!思量再三未敢貿然出手,趕緊收攝心神,小心戒備,閃目觀瞧,來者究竟何人。


  剛才說到徐清和金蟬二人,一聽飛龍師太那聲暴叫,就知事情有變。他倆也顧不得什麼男女之防,急速趕奔過來。其實只要是個男人,有哪個心裡不渴望這種香艷地英雄救美!只是這等機會全是可與而不可求。本來金蟬還有心在此時壓過徐清一頭。猛地將鴛鴦霹靂劍提到急速,卻沒想到徐清竟比他還快!他甚至沒看清徐清是怎麼捏東劍訣的,只見突然銀光一閃人就不見了!金蟬登時大吃一驚,在他的記憶中,也只有教中修為極強的長老。才能達到這種心神御劍,一念生而身已動的境界。但他又怎會知道《碧筠劍訣》以身孕劍,以心御劍地玄妙呢!


  說道此處卻要詳述一下飛劍之術的精要。前文說過飛劍所重者為三,速度、威力和靈活。修真者駕馭飛劍攻殺戰守的關鍵,同樣也有三點。飛劍地品質、真元的質量和劍訣地玄妙。但任何飛劍想要發揮威力。沒有充足地真元是決不可能的。一般修真者御劍相鬥,都是先灌注真元。然後出劍攻殺。如此一來掐動劍訣,運動真元自然就會耽誤一瞬地時間。但《碧筠劍訣》的孕劍術卻另闢蹊徑,它將劍魂孕在體內,時刻以真元滋養,更在人與飛劍之間建立了玄妙的聯繫。也就是說徐清的飛劍之所以如此快捷,就是因為他是先出劍,而後灌注真元。此種方法有利有弊,雖然反應速度快,但在開始時飛劍會有一瞬間地虛弱期,容易被敵人鑽了空子。至於與尋常的御劍方法熟強熟弱,則全看修煉之人的悟性和修為了。


  閒言少敘,單說徐清見強敵來襲,縱劍長空閃電一般就向溫泉方向飛去。其實彼此相距不過三里多,轉瞬間就到了地方。遠遠看見靈雲姐妹四人被困在溫泉中不得動彈,淡淡如薄紗地熱氣從水面升起,將四人籠罩在其中,更有一種朦朧若幻的美感。觀賞美人出浴,看的卻不僅僅是裸體,而是這種雲蒸霞蔚,若隱若現的朦朧,再有就是浴後那種舒展全身的慵懶。只可惜此刻的美人皆面露驚容,渾身緊繃,怒氣衝天,還哪有一絲慵懶朦朧的意境。


  再看對面,那滿臉白頭粉刺的金陀都合不攏嘴了,直勾勾的盯著水中四人,哈喇子順著嘴角流了一大襟,只知嘿嘿傻笑,彷彿得了失心瘋。空中一個披頭散髮的兇惡老尼正大放厥詞,狂妄不可一世,所料不錯此人就是飛龍師太。


  徐清這才唳喝一聲,現身攔在飛龍師太身前。


  那驚愕地飛龍師太定睛一看,來的只是一個不認識的後生,立時放心下來,暗道:「哼!原來是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輩,若真是峨嵋派的羅孚七仙來了,我還真未必能敵!但一個無名鼠輩也敢猖狂,今日我定要取了你地小命!」


  徐清遙遙一抱拳,淡淡道:「想必這位就是廬山白鹿洞的飛龍師太吧!你乃是修真前輩,卻乘人之危,恃強將幾個後輩逼在窘境,如此齷齪之事,就不怕傳出去遭天下同道恥笑麼?」


  還不待飛龍師太答話,那金陀忽然跳了出來,揚聲怒喝道:「哪裡來的無名野種,竟然也敢管我家師尊的事情!今日就讓你家金爺爺取你小命!」話音一落,不容分說,抖手就打出一道烏光,直取徐清心口要害。


  剛才被若蘭給傷了肩膀,讓金陀感覺非常沒面子。此刻看見那溫泉中竟有比若蘭還美的女子,這廝登時精蟲上腦,正愁沒有機會顯示一下自己地英姿,可巧就在這時候徐清送上門來。這金陀也是有點缺心眼,剛才見徐清沒有出手,還以為他本領不濟是個軟柿子,這才搶先出手。


  飛龍師太微微一愣,沒想到自己那草包徒弟今天竟忽然勇猛起來。且她也想先摸摸徐清地本事,索性就讓金陀上去試試。


  水中四人一見徐清來了,都鬆了一口氣,尤其是芷仙。在這其中她的本事最差,心裡最沒著落,一見危局早就心慌意亂,只盼著師父能快些來救。現在看見了徐清,才稍微定了心神。又忽見一個醜鬼衝出來,出手就打,不由得嚇了一跳。下意識地出聲提醒道:「師父小……」但她那個小心還沒喊出來,卻又戛然而止。


  幾乎與此同時,飛龍師太也嘶吼一聲:「陀兒快退!」趨身想要救援,卻已經鞭長莫及。


  再看徐清面色冷森,嘴角牽出一絲淡淡的獰笑。同時左手指尖微微一動,眼神如刀似劍,冷冷的盯著金陀和他打來的喪門釘。就見天上忽然閃出一道銀光,在陽光的照射下又掛了一層五彩嵐光,「倏」的帶起一陣輕微的破空聲音,比閃電還快,匹練一般飛斬出去。
oldshih 發表於 2009-3-5 15:27
第九十九回 法寶飛劍

  且說那金陀意在人前顯聖,搶在他師父之前打出喪門釘,就要與徐清鬥上一場。但在徐清眼中,他那三腳貓的本事,完全不值一提。只見霜蛟劍銀霜凜冽,寒光森森,比閃電還快,匹練一般就向那喪門釘迎了過去。


  徐清的霜蛟劍也太快,甚至還沒等金陀驅動法力,讓那喪門釘化成龍行,二者就撞在了一塊。完全沒有想像中那種精光四射的爆炸,只聽「叮」的一聲清響,那閃著丈餘烏光的喪門釘頹然落地,已然斷為了兩截。


  「啊!賊子安敢傷我法寶!」金陀驚呼一聲,如針芒扎心,疼惜萬分。他萬萬沒想到,自己精心祭煉多年的寶物,竟然連一個照面都沒過去,就被人家給毀了。但在驚愕之餘,他也意識到了對手的強大,心生退怯。但還沒等金陀有所行動,就見天上的銀色劍光突然收斂,聚成一道極細的銀線,速度不減,卻無聲無息地射了過來!


  金陀還沒看見襲來的銀線,只聽見師父喊了一聲『陀兒快退』,正要扭頭望去,卻感覺右肩一陣劇痛。低頭一看登時嚇得魂飛天外,好好一條手臂竟然已被齊根切下!一聲撕心裂肺的疼呼,鮮血泉湧般噴出。偏偏他剛剛被若蘭傷了左臂,竟不能抬手按住傷口,只能臉色蒼白地眼看著血流如注。


  「小弟!」金鶯金燕也被這等雷霆手段嚇了一跳,但她們終於還有些應對,趕緊縱身而起,接住金陀,封住他的血脈,才算勉強留住了一條性命。否則只要再過片刻,就要失血過多而死。即便如此這一劍也足以結束了金陀的修道生涯,精血虧損太多,就算有什麼補氣的靈藥,也再難恢復三成修為。想那金陀本就法力稀鬆,若只剩三成,豈不是與廢了沒有多大差別,恐怕連尋常的江湖俠客也未必能敵過。


  雖然金陀長的醜陋,人也並不機靈,但對師父極為孝順,因此飛龍師太也相當寵愛,甚至到了溺愛的程度。如今一見愛徒此等慘狀,是心如刀絞,怒焰沖天,既悔不該讓金陀出手試探,又恨徐清居心太狠。憤怒的飛龍師太眼珠子已經見了血色,惡狠狠地盯著徐清,怒喝一聲:「小賊賠我徒兒命來!」就見那九曲枴杖上下晃動,帶起片片彩雲,內裡隱約可見一點烏光,吞吐黑氣,籠罩週遭十數丈,森森然如地獄幽冥一般。


  徐清雖然一招廢了金陀,但面對飛龍師太,他可不敢大意。不過他同樣也不擔心會有危險,若是真到了危急時刻,紅花姥姥定然會現身出來解圍。紅花姥姥既然有心將若蘭托付峨嵋派,就絕不會眼看著峨眉弟子,在自己山門之內出任何差池。索性就借此機會與這飛龍師太鬥上一鬥,看看旁門左道的修真前輩,到底有何種驚人的本領。


  只見徐清略微向後退去,同時袍袖一揮,身前猛地顯出一道七八丈長的青光,內裡蘊含無盡的金星,帶著陣陣爆炸之聲湧了出來,宛如狂潮怒用,氣勢兇猛險惡。那青光在天上微微一頓,歡快地打了一個迴旋,如蛟龍入海,猛獸出籠一般,就向飛龍師太撞去。青光之內,連綿不斷湧出金星,爆炸聲猶如天地驚雷,氣勢更囂張不可一世。


  那飛龍師太一見此物,不由得大吃一驚,呼道:「碧目神針!是混元老祖的碧目神針!」雖然五台山的混元祖師早死在了三仙二老劍下,但是他在旁門中的威望還在,其門下不少弟子如今更是左道之中成名的人物。否則僅僅憑一個慈雲寺的智通和尚,又怎能召集那些修真,弄了那麼大的動靜!飛龍師太也修煉多年,甚至當年還曾見過混元老祖縱橫天下時,施展過此寶,因此徐清一將碧目神針亮出來,她立時就認了出來。


  徐清傲然一笑,冷道:「老賊婆有些眼力,今日我就看看你如何破我的碧目神針!」說罷見那青光蛟龍般衝入彩雲之內,帶出一片青煙黃火,與那彩雲中心的烏光黑氣針鋒相對,一時難分上下。


  飛龍師太經過一瞬間的愕然之後,盯著碧目神針的眼神閃出了一抹貪婪之色,支著黃呲呲的門牙,怪聲笑道:「小輩!莫要以為身懷重寶,就真能逞強。今日本師太就讓你知道什麼叫『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說罷長嘯一聲,乾枯如雞爪的手掌揚出,就從指頭上發出五道青灰色的光芒,讓過碧目神針,直接向徐清襲來。


  徐清冷笑一聲,雙手瞬間打出百十道手印,「呼」的一下從身後湧出十道殷紅如血的洪流,帶著陣陣雷鳴,漫天紅光,揮洩而下。飛龍師太那五指青光雖然厲害,但面對後輩出手,心中不免滋生輕敵之念。那乾坤針乃是極樂真人煉製的法寶,三萬六千牛毛子針合成一隻乾坤針,那每一道洪流之中就要三千六百牛毛子針。飛龍師太的五道青光幾乎沒有任何懸念,登時就被鋪天蓋地的乾坤針給滅了個乾淨。


  如果飛龍師太是剛才見到碧目神針還只是驚愕,那現在看見徐清亮出乾坤針,可真有些傻眼了。她萬萬想不明白,一個峨嵋派的後輩,怎會身懷這等法寶!那碧目神針倒也罷了,畢竟五台派分崩離析多年了,法寶天下四散,有幾樣落入正道修真手中倒也不稀奇,但那乾坤針又如何解釋!雖然峨眉青城兩派關係甚密,但她怎麼也想不明白,極樂真人為什麼會將自己的得意法寶送給別人?


  所謂疑心生暗鬼,飛龍師太越想越疑惑,心中暗道:「莫非這廝與極樂那老東西有什麼不為人知的關係?極樂那老鬼雖然是正道,卻不禁女色,五福仙子孫洵與百花仙子倪芳賢,一妻一妾,左擁右抱,卻不曾聽說他有後人。莫非……這沒見過的小輩,乃是那老東西的兒孫?」


  飛龍師太越想越心驚,若面對峨嵋派,她還敢略微叫囂一下,畢竟峨嵋派樹敵太多,且家大業大,行事還有很多顧忌。但極樂真人可不一樣,如今早卸下了青城掌教之位,行事乖張,全憑自己好惡。若是招惹到他,管你是什麼身份,有什麼朋友,一劍斬了便是。偏偏此老修為還極高,恐怕除了當年的宇宙六怪還能抗衡,餘者皆難抵擋太白分光劍的銳利。那百蠻山的綠袍老祖如何?南方魔教祖師,魔道著名的凶人,還不是被人家一劍分身,那就是前車之鑒。


  雖然心中畏懼極樂真人的威名,但飛龍師太怎麼說也是成名多年的修真之人,總不能看見乾坤針襲來,一招都不抵擋,夾著尾巴就跑吧,那她日後還怎麼在修真界混下去!就在飛龍師太進退維谷之際,忽然遠處急速飛來一片烏雲,帶著狂風,昏天暗地過來。一霎時間,滿山都被雲嵐彩霧瀰漫,也分不出東南西北。竟然將這一片山谷給籠罩個嚴實!


  若蘭一見登時大喜,呼道:「眾位姐姐放心,我家師父來了!」


  飛龍師太也鬆了一口氣,正好就坡下驢。還不待那紅花姥姥說話,就猛地向後退去,高聲喝道:「哼!小畜生!今日算是便宜你了,若下次再讓我遇上,定要讓你清算今日血債!」


  徐清也聽見剛才若蘭的呼聲,知道是紅花姥姥來了,也閃身退在一旁。既然此地的主人已到,他這個客人自然不好再逞強顯能,反倒弱了自己的風度,更易引起紅花姥姥的反感。而且霜蛟劍雖然已暗中蓄勢多時,但他也沒有把握,能將飛龍師太一劍斬殺。若不能斬草除根,索性還不如不出手。若只為了一時意氣,平白與這等強人結下不解之仇,日後免不了還要處處防備。料想那飛龍師太也不會為了一個沒有未來的徒弟,一心跟峨嵋派作對吧。


  「金鶯金燕,帶上你們弟弟,咱們走!」飛龍師太眼含怨毒地望了一眼那飛來的烏雲,也不搭理紅花姥姥,飛身就朝東方而去,像是要回廬山白鹿洞。


  待那飛龍師太師徒走後,也不見紅花姥姥現身,只見忽然一陣狂風掠過,天上烏雲斂去,又顯出一輪紅日,晴光滿山,幽境如畫。紅花姥姥似不欲相見,直接隱去了身形。


  說時此那時快,雖然此節筆墨不少,實則只是三招兩劍,前後不過瞬間罷了。直到那飛龍師太遁去,金蟬才到了近前。眼看敵人已去,水下四個美人還未曾著衣,此時再過去已大不妥當,但他一顆赤子之心,倒是不曾多想其他,只擔心靈雲和朱文的安危,飛也似地衝了過去。道:「二姐!可曾傷到了?!」可他雖然喚著靈雲的名字,眼神盯的卻是朱文,弄得朱文不由向水下縮了縮,小臉通紅,扭頭不敢再看過去。


  剛剛經過那種窘迫,誰的心情也不會好。靈雲柳眉一立,嬌嗔道:「如今強敵已去,你還來作甚!莫非也想下來一同洗洗?!」


  金蟬這才恍然大悟,察覺此刻行徑是多麼不妥,「唰」地一下鬧了個大紅臉。正在他張口結舌,不知如何是好之時,徐清早就落下將散落四周的衣裳撿來,放在溫泉旁邊,看著水中的四女隱約映在水下的嬌軀,卻沒一點矯揉造作之態,彷彿他在這裡就是理所當然的,沒有一點不妥當。徐清笑咪咪地道:「衣服就放在這了,如今強敵已去,再無隱患,你們索性就多玩一會,我與金蟬就先回去了。」


  本來靈雲等人還有些惱怒徐清肆無忌憚的眼神,但見他如此坦蕩,若是再說什麼反倒顯得自己心懷齷齪。徐清走過金蟬身邊的時候,一拍他肩膀,正好解了他的窘迫。金蟬趕緊藉機一轉身,跟著徐清同去了,心裡更對徐清感激不已,暗道:「原來卻沒發現,這徐清也並不那般遭人討厭嘛,尤其在剛才那種情況,他竟然還能面不改色地與姐姐她們說話,我卻舌頭都不好使了!」想著想著不由懊喪地搖了搖頭。他卻哪裡知道徐清閱女無數,什麼樣的桃花陣仗沒見過,又怎是他一個未經人事的童子能比的。


  *****


  卻說徐清和金蟬二人走後,靈雲她們也都鬆了一口氣。若蘭滿臉歉意地道:「本想讓姐姐們好好鬆鬆筋骨,卻沒想到出了這等事,小妹真是……幸好是有驚無險,否則我還真不知如何是好了!」


  她話音一落,就被靈雲擒住雙手,笑道:「若蘭妹妹何出此言!莫非是不想認我這個姐姐了?」


  若蘭佯做嬌嗔道:「姐姐這時哪裡話,小妹我怎會不認姐姐!」


  靈雲笑著搖了搖她手臂,道:「即是如此日後就不要再說些見外的話。而且剛才也是我等在家鬆懈習慣了,心中太過大意,幾乎沒有警惕,這才被人鑽了空子。吃了這個教訓,日後謹記就是了。」


  若蘭點點頭,卻不無疑惑地問道:「靈雲姐!剛才那位徐清道友究竟是哪位前輩的門下啊?真是好厲害的手段,雖然只過了三招,卻能與飛龍那惡尼平飛秋色,可比小妹我強了不知多少倍呢!」


  靈雲不落痕跡地微微皺眉,心中暗道:「也不知徐清這傢伙何時竟這麼厲害了!前蕃得了極樂真人的乾坤針也就罷了,怎麼又莫名其妙地多出一隻碧目神針來了?那可是五台派的著名法寶。」雖然靈雲並沒見過太乙混元老祖,卻也聽過他的名頭,而且那老魔頭與齊漱溟也算宿敵,靈雲也對其成名的法寶神術瞭解頗深。剛才聽見飛龍師太驚呼出聲,也不由得嚇了一跳,只不過此等疑惑卻不足與若蘭細說,笑著敷衍道:「徐清師弟確實是一個天才呢!入我山門才不過三年,就有此等本事,就連我這個當師姐也汗顏難當呢!」


  「啊」若蘭忍不住驚呼出聲,道:「靈雲姐說他才入門三年!」不過旋即就釋然,想必也是如她這樣,也是從別處轉拜入峨嵋派的,有此等修為倒也不足為奇,也就沒再多問。


  其實若蘭之言也正是朱文心中所念,相較起來她還更瞭解徐清,知道他三年前還是個普通的花花公子。而今日所表現的修為卻已經在她之上,不由得跟著讚歎道:「我看那飛龍師太的法術威力著實不小,沒想到徐清師弟竟有手段與之抗衡!」


  一旁的芷仙雖然未曾出聲,心裡卻喜滋滋的。前日看見了素因大師時候,她還有些忐忑,不知徐清究竟是個什麼水平。但今日一聽幾人所言,才知道徐清雖然輩分不高,但實力也絲毫不弱。


  雖然徐清說讓她們再多玩一會,但是剛才出了那擋子事情,還哪有多餘的心思,又聊了幾句也覺無甚興致,四人便上岸穿戴整齊。靈雲和芷仙與若蘭身材相仿,且羅裙長袍的大小也差不太多,只有朱文身子還沒發育。穿著若蘭的衣裳顯得有些不倫不類。所幸若蘭考慮周全,特意給她拿了一件緊身的束腰短褂子,扎上腰帶,再蹬上一雙小馬靴,還真有一番異樣的草原風情。


  徐清閒著在桂樹屋外逗弄白靈,只見遠處飛來四人,皆是黑衣皂裙,青春美艷之中,更顯颯爽英風與神秘妖冶。沐浴之後一頭青絲垂在肩上,那一抹閒適隨意的美態,平日裡又怎得機會見到!


  所謂女為悅己者容,見徐清望來,芷仙也不知哪來的勇氣,竟嫣然一笑,捻著裙擺,雨燕半旋轉一周。蓮花瓣一樣的裙子隨之飄起來,和煦的陽光將那黑緞子下的團花暗紋照得隱隱顯出,又蒙上幾縷柔順的青絲,彷彿一個舞蹈的仙女。上次見芷仙舞劍,徐清就知她甚有舞蹈功底,身子柔韌肢體和美。此刻見她興致甚濃,索性輕輕鼓掌,鼓勵道:「仙兒若有舞蹈正可獻上一曲。」


  芷仙臉蛋微微一紅,雖有些羞澀,卻也沒拒絕,索性轉了一周也不停下,便舒展手臂合著微微浮動的清風舞蹈起來。就見那輕盈的腳步,如一隻飛舞的黑蝴蝶,穿梭在花叢之間。腰肢擺動更凸顯出妖嬈有致的身段,更兼且一顰一笑,皆有美意,眼波流動。如春池蕩漾,顧盼生姿,似曉月含煙。


  那靈雲等人皆是方外之人,修真求道,雖然談不上青燈古佛,但平時的生活大凡也是索然無味,何時見過此等舞蹈!雖然芷仙那些肢體動作對於她們來說,皆不是難事,偏偏這些簡單的動作合在一起,就有無限的美態。卻說青春少女,哪個不愛紅妝嬌色,此時一見芷仙那嬌姿更加羨慕。


  芷仙出身大家,對琴棋書畫皆有涉獵,至於這舞蹈卻是跟著她嫂子甄氏學的。當年明朝滅亡,北方韃虜南來,百姓逃散,北京宮中不少樂師舞者,也都向南逃難來了。正巧甄氏家中就收留了這麼一個舞孃,後來也成了甄氏父親的侍妾。那時甄氏也正是少年,見小姨娘舞姿美麗,羨慕不已就隨之學習。等後來嫁到了裘家,更以此技調劑閨房之樂,讓那裘友人歡喜愛惜。甄氏與芷仙相處融洽,又恐她日後嫁到羅家難得夫君歡心,平時無事就教芷仙學習舞蹈,本是爭寵傍身之計,今日卻用上了。


  只待一段舞罷,衣袂靜下,芷仙也覺渾身舒暢,竟然氣不長出,面不改色,且原來好多做不出來的動作,也都水到渠成般順暢。心中不無驚歎,修真之人果然就是不一樣,她才僅僅練了幾日,就與過去兩個人一般。靈雲等人也興致頗盛,趕緊都圍了上去,自有一番女兒家的說辭。就連平素對絲竹樂舞之事,並不甚熱情的朱文,也被芷仙舞姿打動,小臉紅撲撲的,一副躍躍欲試的樣子。


  也不知何時金蟬已經站到了徐清身邊,歎道:「師弟收這弟子還真是不可貌相啊!非但資質出眾,竟還有此等技藝!」接著又壓低了聲音道:「我二姐有時沒人也會舞弄兩下,卻遠遠不能比的!」那齊靈雲何等耳聰目明,雖然還在數丈外說話。卻猛地回頭惡狠狠地瞪了金蟬一眼,連同徐清也都捎上了。登時把金蟬嚇得一縮脖子,再不敢胡說八道。


  說起來這邊的眾人皆是修真之士,除了芷仙還需按時吃飯,其他人早就不需食用五穀雜糧。只是今日相聚意義非凡,若蘭執意擺了一桌宴席,盡將桂花山特有的珍惜食物都擺了出來,大凡的菜色徐清卻都叫不出名字。


  就在桂樹屋頂上的望月台上,擺了一張八仙桌,頭頂一輪清幽明媚的彎月。夜色降臨,將濃郁的桂花香氣中,又加入了一股淡淡的夜的味道,清涼而恬靜。杯中的桂花釀雖然香甜綿軟,卻少了一股酒的烈性。徐清並不甚喜歡,卻得到了女子和小孩的推崇,而且這裡彷彿除了他之外,就剩下女子和小孩了。因此他那微弱的呼聲,直接被人忽略掉了。


  只待酒過三旬菜過五味,朱文按耐不住,又問起了下潭取藥之事,道:「若蘭妹子,不知取藥之事有何安排?」本來若蘭的年紀比朱文還大了幾歲,但剛才朱文已經從靈雲那裡知道,若蘭要入峨眉派修道,左右也是師妹,便也省得日後再改口麻煩,就直接稱呼妹妹方便。


  若蘭也放下手上晶瑩剔透的琥珀杯子,微笑道:「朱姐姐莫要擔心,其實家師早有安排,只待明日午時,正是下潭取藥的時辰。其實那潭中其他阻擋都不足為懼,只有潭底那塊毒石最是厲害,方圓十丈以內,瀰漫一種黑色毒氣,沾身即死非常厲害。那烏風草就長在那毒石後面,只有用紫煙鋤才能將其剷除。哎!只恨我太不小心,將於潛琉璃落入潭中,又要添加不少困難。」


  靈雲安慰道:「妹妹也不用自責,人常說生死有命,富貴在天。若是此番我等不能取得靈藥,也是天命不在,斷然怨不得其他人。只可惜頑石大師還身受重傷,生死難測,卻不知如何是好啊!」


  若蘭見她面露哀愁之色,立時接道:「靈雲姐不需擔心,先前與朱文姐姐治傷的藥酒,乃是家師所制,雖然所剩不多,但想來給頑石大師救命應該不成問題。」


  其實靈雲早就料到紅花姥姥看守福仙潭這些年,不可能沒有所得。而且草藥泡酒素來都是一泡一壇,又怎會用小玉瓶盛裝!只是沒有親眼看見,終於還是心中沒底,這才出言試探。如今聽了若蘭打了保票,也終於落下一層擔心。


  若蘭卻依然面色嚴峻,不無擔心地道:「金蟬與朱姐姐都是三世童身,又身懷重寶,道法超群,想來下潭取藥應該不難。我只擔心今日那飛龍師太吃了悶虧,未必會甘心!老賊婆修為不弱,就算我等不懼她,卻有恐她專搞破壞,豈不麻煩!」


  眾人一聽也都露出了擔憂的神色,若是飛龍師太師徒再度來襲,眾人人多勢眾倒也不怕,就怕他們真的心懷怨恨,抱定了損人不利己的心思,躲在暗處搗鬼,還真是個大麻煩。


  徐清見氣氛沉悶,輕輕啖了一口酒,笑道:「此時雖然嚴峻,但師姐卻並不用擔心。如今紅花姥姥前輩眼看就要飛昇,想必五行易數,推演變化,已經到了登峰造極的境界。我等能想到的事情,她老人家想必早就料到,何不去問問辦法?」


  其實也並非靈雲等人就不如徐清聰明,只是關心則亂罷了。雖然此次桂花山之行,名義上說是為了給朱文和頑石大師治傷,但從另一方面看,又何嘗不是對靈雲姐弟的一種考驗試練呢!否則峨眉山上弟子數千,長老上百,難道每個人都有脫不開身的大事,就非要讓這兩個後輩前來?恐怕那妙一真人早就料到紅花姥姥手上有泡好的藥酒,無論他們此行結果如何,朱文和頑石大師皆無性命之憂。


  金蟬畢竟年少,且一心記掛在朱文的傷勢上,或許未必能看到這層意義。但靈雲是何等心思透落,又怎可能想不明白!她心裡非常清楚,這是一次證明自己的好機會,如果能漂亮的完成任務,將烏風草帶回凝碧崖,日後再有什麼事情,教中長老也不會再懷疑她的能力。也正因為重視,所以才會患得患失,反倒難以看得透徹玄機。


  如今一聽徐清提醒,這才恍然大悟,身邊就有一個修為通神,知天曉地的能人。又為何不去問問呢!若蘭也驚歎一聲,道:「哎呀!我怎麼就沒想起來呢!如今事情有變,正可向師父問問辦法。」其實若蘭心裡早就想說這話,只是前日紅花姥姥曾說過,讓她飛昇之前不可再去見面。她又不好違背師父的意思,心裡乾著急卻沒有法子。如今徐清提出辦法,她正可順水推舟出聲附和。


  朱文也跟著道:「既然如此我們就趕緊去拜謁姥姥,問個明白法子,也好過在這胡亂猜想!」


  若蘭又躊躇片刻,終於還是想再見見師父,道:「也罷!雖然師父吩咐過,沒有急事不可前去打擾,但此刻事情有變,明日禍福難測,也確實要去驚動她老人家了。」


  *****


  映著月光六人直奔遠處影影綽綽的山影飛去,不久就看見一處門面精緻的洞府。若蘭止住眾人,獨自上前鼓弄片刻,「彭」地一聲清響,微微閃出一抹青霞,想必是門戶之外還有獨門禁制,外人自難看出其中的玄奧。雖然是一座石洞,但其中陳設裝飾相當華麗,商鼎周彝秦磚漢玉自不必細說。尤其洞頂中庭之上,鑲著一顆斗大的夜明珠最為珍貴,將整個洞府照得亮如白晝,恐怕得有萬年老蚌方能生養出來。四下家居之物也雕花精美,皆顯出了主人高雅富貴的生活格調。


  只待到了那夜明珠的下面,若蘭就不敢再往前走了,恭恭敬敬地道:「師父!弟子心中疑惑難解,眾位峨眉道友也難安心,只有前來驚擾師父。」


  若蘭話音一落,就聽見一種尖銳的聲音,恍惚從四壁傳來,道:「蘭兒,為師知道你孝順,但我今生夙孽太深,能捨棄肉身圓寂飛昇仙闕,已經是上天憐憫,再不可強求太多。」


  若蘭一聽這聲音,忽然悲從中來,雙腿一軟,跪在地上哭道:「師父!弟子也不求其他,只想在您飛昇之前,再見師父一面,為師父烹一杯清茶聊表孝心。」


  紅花姥姥道:「你這孩子就是這般放不下,如今你我緣分已盡,若是再有奢求必會遭災引禍,再不可有此妄念。」沉默片刻又道:「此洞有一條捷徑,可直通福仙潭上方,待天亮了你們可經由此去。路上不難看見一塊奇型巨石,上面生著數十株素草,能避毒趨解,可取之含在口中,便能稍微退避毒煙。我料定那飛龍必不甘心,明日還會先行下潭去,打定心思就算不能取到靈藥,也要將其毀掉。」


  「啊!」眾人一聽皆低聲驚呼,沒想到紅花姥姥言之鑿鑿,似已確定了此事。


  又聽紅花姥姥接著道:「不過爾等大可不必擔心,索性就由她先去。她並非三世童身,絕難取得靈草,正可替你們斬了神鱷。那毒石乃是天生之物,若無相剋寶物,焉能說破去就能破去的!待她知難退卻,你們正可藉機破潭取藥。想必有天遁鏡和紫煙鋤在手,取到烏風草也非難事。切記那烏風草乃是壓制潭底地火的靈物,此物一去必會有地火岩漿湧出。你等得到靈藥之後,須得速速離去,萬萬不可耽擱時間。」


  眾人這才鬆了一口氣,有紅花姥姥這話應該是沒有問題了。若蘭知道姥姥言出必踐,既說了不與她見面,便也多說無益,便領著眾人順著姥姥所言秘徑而去。果然就在南邊的一間石室之內的東南角,陷出一個地穴似的入口,看裡面黑乎乎不知通往何處。到了此地若蘭忽然停下腳步,回身看著徐清,紅艷艷的小嘴微微牽動,似乎想要說些什麼,又不知如何開口。


  徐清看在眼裡,微微一笑,道:「若蘭似乎有事,無須顧忌,不妨直說。」


  若蘭微微一愕,苦笑道:「實在是不情之請,難於開口。」


  靈雲見她苦澀,也有憐惜之心,道:「妹妹此番助我良多,等若是救了頑石大師和朱文妹妹的性命。且日後咱們都是同門,便有什麼不情之請,也先說出來再議。」


  若蘭道:「剛才師父雖然未說,但我知那飛龍師太心思惡毒,今日已經氣得七竅生煙。只是徐清道友修為著實了得,且顧忌師父還在,沒敢痛惜殺手。若明日再被擋在毒石之外,必然心生怨念,定會前來尋師父洩憤。那時我師父正要成就新生嬰兒,肉身已經僵硬難動。雖然事前也有些佈置,卻未必能擋住惱羞成怒的老賊尼,因此我想……」說著又滿眼期盼的望著徐清,道:「我想請徐清師兄留下照應一二,以策萬全。」


  靈雲微微一愣,沉吟道:「呃……前輩早就聲明,明日下潭只能是三世童男童女,連我也不能下去。倒也不一定非要師弟陪著,有我和若蘭在旁邊護著已算萬無一失。」其實徐清本來也是半路遇上的,多他一個不多,少了他也無礙。


  徐清笑道:「既然是若蘭的請求,那我就留下略盡綿力也無妨。只是剛才姥姥也說了,此乃宿命,並非人力能扭轉。我也只能盡人事聽天命,而且能修成元嬰飛昇仙界,已經是莫大的機緣,若蘭切不可再多強求。」


  若蘭一聽他答應,立時顯出喜色,道:「徐師兄放心,其實小妹並非奢望師父還能保住肉身,只是飛龍那老賊婆絕非善類,心裡定然恨透了師父。屆時師父剛剛凝成元嬰,真氣尚不凝實,若是被人趁機加害,擊散了嬰兒真氣,後果不堪設想!」


  徐清微微一笑,道:「若蘭盡可放心,想必姥姥也有自家的一番安排,若再有我從旁策應,想那飛龍師太本事再大,也難討到便宜。」


  卻說若蘭千恩萬謝之後,這六人一獸便分開兩路各自行動。


  *****


  暫且放下靈雲那邊如何下潭取藥不說,只說徐清這一路。此時離天明尚早,索性也不急在一時,吩咐了芷仙趁機蓄養真元,他自己也將那碧目神針取了出來。剛才用它與那飛龍師太對抗,更平添不少運用心得,正好得空琢磨琢磨。


  雖然碧目神針飛在天上青光黃火,縱橫十來丈,彷彿與飛劍相似,但法寶之道與飛劍之術,卻完全是兩個路數。說起二者之別卻不在外形,更有許多法寶本就是寶劍形態,而飛劍更有如針、梭、刀、斧皆可稱飛劍。


  二者主要差別就在根本的運用方法不同。法寶雖然也需使用者祭煉,但早在煉製法寶之時,就已經確定了它的威力和攻擊方式。除非再次回爐重煉,否則縱有千變萬化,也絕難超出當時設計的功能。而飛劍潛力就要大得多,雖然構造比法寶簡單,但勝在由人操控,招式千變萬化,可以說只有想不到,沒有做不到。


  若論二者威力,則法寶以物為主,飛劍以人為準。若一件極品法寶,在一個二流修士手上,與在一個一流修士手上,發揮的威力上下也差不多。不過同樣是一柄紫郢劍,在長眉真人手上,動輒百丈虹光,力能切山斷海。但到了英瓊手上,卻只能綻出十丈紫光,戰鬥二流修士。


  若論起來,法寶與飛劍真是各有優劣,倒也說不清楚誰能更勝一籌。法寶能防身保命,勝在方便快捷,且威力巨大。飛劍能立身練法,勝在潛力無邊,更是自身的真功夫。因此當今天下,多見青年才俊身懷法寶,而千年老仙皆是以練法練劍為要。否則為什麼極樂真人毫不猶豫地就送出了乾坤針,卻沒把他地太白分光劍拿出來呢!又如長眉真人也以紫青雙劍聞名天下。


  當然飛劍與法寶皆是外物,如何使用也全憑個人好惡。天下間修為高絕者,又偏好法寶之人,也並非沒有。切不可依言較真,吹毛求疵。


  再說徐清看著手上那碧目神針,心裡卻有些彆扭。先前他不是把玉虎劍送給芷仙用了,倒也不是心疼,只是在慈雲寺得了此寶之後,就以為正可以將玉虎劍的空缺補上。但法寶與飛劍終是不同,用起來也不大順手。而且剛才對付飛龍師太時,碧目神針與乾坤針同時出手,卻感覺二者都沒能發揮出最大威力。


  徐清左手輕輕摩梭著碧目神針,又從囊中取出乾坤針,並排立在眼前,心道:「莫非這兩個東西都叫『針』,還互相排斥不成?」笑著搖了搖頭,喃喃道:「看來還要擇機再弄一柄趁手的飛劍才好!」
oldshih 發表於 2009-3-5 15:28
第一百回 嫉妒之心

  一夜無話,單說旭日芳華,蟲鳴晨曉之際,徐清帶著白靈和芷仙從洞府之中出來,對著紅彤彤的太陽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笑道:「日出東方,層霞漫碧啊!有些日子沒看見這景色了。」


  芷仙笑瞇瞇地道:「日月更始,天天不絕,師父怎會不見?恐怕是心中無朝霞之美,自作視而不見吧。」


  徐清微笑道:「你這丫頭竟還敢挑師父的不是!」說著看似無意地抬起手,撫在芷仙頭上,若無其事地將人家姑娘的髮式弄亂。


  芷仙惱恨地嘟著小嘴,慌忙躲開,一扭身又跑回洞府整理打扮去了。這時白靈「喵」的叫了一聲,還閒適舒展地抖了抖身上的皮毛,似在顯示它可沒有芷仙那麼麻煩,還要梳頭盤髮,只要輕輕抖一抖就全都好了。


  徐清又伸手按在白靈身上,壞壞地將它頸後的長鬃弄亂,道:「還是我的白靈最好了!」


  雖然說是留下來照應紅花姥姥,但是徐清現在連紅花姥姥到底在哪也不清楚。其實他心裡也明白,若蘭讓他留下只是預防萬一。且凝聚嬰兒本是修真者這一生極重要的一關,又怎會讓他這一個外人知曉地點呢!


  紅花姥姥洞府門前佈置的也甚別緻,左右兩邊皆是鬱鬱蔥蔥的竹林,長勢茂盛,一直延伸入遠山。粗逾人臂的青竹在川南竹海中本也常見,但是此地乃是雲貴深山,多是細些的山竹,皮上泛起青灰色,也不會長的如此茂盛。就算偶爾有幾簇特別的,也多半高不過一丈半。但這裡的竹子卻都在三丈之上,若是細細看那每一棵青竹,甚至能感覺到一種生機勃勃的頑強。


  不過徐清並不閒心研究那些竹子,為什麼會長的如此茂盛,他關心的只是它們的位置,和隱藏在一簇簇青竹中間的紫色石子。若是不靠近細看,誰也不會注意到,在那些扎根一處的竹子中間會有這樣一枚指甲蓋大小的小石子。但是精研陣法近兩年的徐清,卻能一眼看出那東西就是紫玉,而且還是已經灌注了真元的紫玉,也就是前文提過的『陣子』。


  徐清摩梭著下巴,不住地點頭,喃喃道:「左陰右陽,乾坤倒置,五行聚木而絕金,看來這應該是一個以陰陽之力化作乙木,為攻擊手段的陣法。若從正門強行進入,定會遭致方圓數里之內,匯聚而來的乙木真元轟擊。猝不及防,恐怕一流高手也難全身而退!只可惜此陣中央太強,而兩翼薄弱,若是有人看破陣勢,或者無意之間從兩側潛入,正好能繞過最強大的攻勢,進入裡邊來。」說到這裡徐清卻忽然苦笑著搖搖頭,心中歎道:「哎!如今我在陣內說得頭頭是道,彷彿陣法大師一般。但昨日隨若蘭進來時,卻不曾看出此間玄機,還如何敢侃侃而談?


  不過唏噓之後,徐清卻不曾沮喪,反倒更加仔細地觀察那竹林走向,在心中反覆推演。不知不覺已經日上中天,眼看就要到晌午了。徐清伸個懶腰。手搭涼棚,抬頭看了看天上的驕陽,讚道:「想不到在雲貴之地的冬日裡,還能看見這等明艷的陽光,真是難得啊!」


  早就等在旁邊的芷仙,趕緊遞過來一盞清茶。雖然已經涼了,但正好解渴。人說認真工作的男人總有一種異樣的魅力,剛才芷仙就看著徐清時而眉頭緊鎖,時而展顏微笑,不知為何竟有種心滿意足的心思。彷彿就這樣在明媚的陽光下,看著那個男人一喜一愁,就什麼煩惱都不見了。


  徐清也收起鑽研之心,呷了一口茶,不過對於茶道很挑剔的他來說,實在算不上好喝。在冬日放涼的茶,與夏天特意泡製的涼茶可完全不同。但看芷仙準備了許久,卻不好讓她白忙,又猛地喝了一大口。


  芷仙接過茶盞,問道:「已經快到正午時分,估計靈雲姐他們那邊已經開始了吧。還不見有人來襲,我看多半是那老尼姑昨日吃了大虧,不敢前來了吧!或是在福仙潭那邊遇上了麻煩?」


  徐清搖了搖頭,笑道:「莫非芷仙真的認為,那個飛龍師太氣勢洶洶地來,只是為了福仙潭裡的烏風草?」


  芷仙微微一愣,疑惑道:「難到不是嗎?否則她又為了什麼?」臥在一旁的白靈也豎起了耳朵,彷彿對這問題也非常感興趣。


  徐清笑道:「烏風草雖然好,但也只是一味珍貴的草藥罷了,縱使真有些靈效,難道還有人會為了一株草藥與咱們峨嵋派結下死仇嗎?不要忘了此番求藥名目,乃是為了給朱文和頑石師叔療傷。若是飛龍師太真要與咱們爭奪,那就不僅僅是要那烏風草,而是擺明了要頑石大師的性命!想那飛龍師太雖然身居旁門,也在修真界混跡多年,絕不會想不明白這其中的利害關係。」


  「啊!」芷仙驚呼一聲,卻從沒想過這些關節,又急著道:「不是已經有了烏風酒,而且文姐姐不是已經好了嗎?」


  徐清道:「芷仙啊!哪有你想的那麼簡單,既然峨嵋派已經打出旗號,說要取福仙潭的烏風草為頑石大師療傷,那就必須要得到烏風草。這就是強者的威嚴,絕不允許有人踐踏。呃!其實說白了就是個面子。」


  芷仙也不深究,又問道:「那既然她所圖並非靈藥,又為何打此名目,三番兩次前來搗亂,莫非閒著不成?」


  徐清笑道:「常言說『無利不起早』,飛龍師太三番五次以討要為名,前來生事,自然是另有所圖。」


  芷仙道:「師父定然已經窺破玄機,快告訴芷仙吧!」


  徐清回頭瞟了一眼紅花姥姥的洞府,淡淡道:「依我看來,那烏風草也不過是個借口罷了,飛龍師太的真正目的……多半就是紅花姥姥本身。」


  芷仙更加疑惑,道:「這話又從何說起呢?若蘭姐姐的師父不是馬上就要飛昇了嗎?成了仙人與世無爭,還有什麼可圖謀的?」


  徐清道:「那我來問你,假如說你有一個朋友,長相身段皆不如你,卻忽然又一日,得了個機會成了高高在上的皇后,你會如何想法?」


  芷仙微微一愣,這才恍然大悟,微笑道:「若是芷仙自然真心祝福她嘍,不過師父之意我已明曉。」


  徐清輕輕點了她的額頭,笑道:「祝福?我看是你瞧不上那皇后之位吧!」


  芷仙也不否認,道:「人間富貴只如過眼雲煙,終了還不是一批黃土。更何況『以色事他人,能得幾時好』?如今便是有個皇后讓我來當,人家也不屑一顧呢!只是……」說著卻顯出些許寂寥之色,哀歎道:「只是人心善妒,就連修真之人也難免俗,真是讓人唏噓不已啊!」


  徐清笑道:「人心難測,不可妄估,這也只是我的揣測之言,你權且一聽便是,卻不足為外人道。」


  芷仙笑道:「弟子省得啦!」


  就在這師徒閒聊之際,忽然見那洞府中猛地放出一片五彩嵐光,彷彿隱隱還有一股鹿麝香味兒。天上的陽光似乎受到了牽引,顯得越發得明艷,緊接著就從洞中傳出來一聲高亢的嘯聲,彷彿鷹啼鶴戾混在一起,刺入耳膜,震得人心煩意亂。


  忽然從東南方向閃出四道烏光,直向這邊衝來。白靈和芷仙都被嚇了一跳,相繼亮出爪牙飛劍,緊張戒備。但徐清卻不見動作,就眼睜睜地看著他們飛來。就在百丈之外,那四道烏光又分開來。一道最明亮的劍光,猛地加速向前面洞府衝過去。剩下三個則停身落在徐清面前,正是那金家姐弟,想必那飛過去的就應該是飛龍師太。顯然飛龍師徒都知道洞府門前的陣法,輕鬆地繞行進來。


  徐清也無意攔截飛龍師太,笑瞇瞇地看著只剩了一隻手臂的金陀,道:「這位兄台,都已經成了殘廢,還不在家好好歇著?」


  金陀咬牙切齒地盯著徐清,蒼白的臉上登時浮現兩抹因憤怒而生的紅霞。不過他深知徐清厲害,原來都不是對手,更何況如今已經身體殘缺。且人總是吃一塹長一智,如今沒了一條胳膊,金陀彷彿也忽然成熟起來了,壓住怒火,心平氣和地道:「我廬山白鹿洞與你峨嵋派本來無冤無仇,昨天你斷我一臂,也是我自不量力,搶先出手,算是咎由自取,日後絕不再提此事。且那紅花姥姥與峨嵋派也素無瓜葛,又何必為她賣命?我家師尊不想與你等為敵,雙方何不各退一步,也好日後相見?」


  徐清微微一笑,不置可否道:「哦?怎麼個各退一步法?」


  金家姐弟沒想到徐清竟如此好說話,金鶯趕緊接道:「想必道友在此也是受人所托,我等也不會給道友出難題。如今就當我們姐弟三人合力將道友牽制在此地如何?至於家師與紅花姥姥的私事,就請道友權且放過去吧。」


  徐清點點頭,道:「嗯!這倒也是個不錯的法子,既不用動手,也不會在若蘭那受埋怨。但我若如此,豈不是給你們大開方便之門!你我非親非故,我又何必冒著得罪同道的風險,給你們行方便?」說著掃視了三人一遍,淡淡道:「並非我蔑視爾等,你們三人的實力,根本就不值一提。」


  金鶯金燕臉色一變,沒想到徐清竟如此不給面子,反倒是那金陀最為冷靜,道:「那不知道友如何才能應允?」


  徐清道:「不是如何才能應允,而是應允多少的問題。其實我也不想與人爭鬥,你們這個提議倒是甚合我心。只不過若是一會若蘭回來,看見我沒幫著她師父,反倒在這跟你們閒扯淡,豈不恨死我了!因此我只能給你們一盞茶時間。若是一盞茶之內,飛龍師太能大功告成,那就算天意如此。過了一盞茶時間,那就各看本事了。」


  金鶯一皺眉道:「我姐弟三人能耐雖然不濟,但若是動手我等也堅信能托住你不只一盞茶時間,又何必在此低聲下氣與你交涉!」


  徐清大笑道:「看你還有些骨氣!此言不錯,以你們的實力,若是死戰,確實能托住我。但此時再戰。可與昨日大不同了,可是要出人命的!同樣是一盞茶時間,卻是生死之別。」


  金家姐弟臉色巨變,再想到昨日徐清那驚人一劍,若直接取了金陀性命,怕也並非難事。三人交換了一個眼神,輕輕點點頭,金鶯道:「既然是道友之言,我等從命就是。」


  徐清道:「既然如此爾等便退去吧,若讓人看見我們相見卻未動手,我也不好解釋。」


  那金家姐弟倒是相當聽話,朝著徐清一抱拳,飛身而起就朝東方掠去。只是金陀在轉身之際,卻似有若無地瞟了芷仙一眼,其中意圖更加值得細細玩味。


  芷仙早忍了半天,見三人離去趕緊問道:「師父!如此敷衍了事,要是萬一被若蘭知道,恐怕……不妥帖吧!」


  徐清笑道:「哦?那你說要如何最好?」


  芷仙沉吟半晌,搖了搖頭道:「這……弟子想不出來。」


  徐清望著金家姐弟離去的方向,道:「那你認為他們真會按照約定,就此離去嗎?」


  芷仙道:「兵不厭詐,更何況聽靈雲姐說,旁門左道之人,本就沒有信用可言,我想應該不會。」


  徐清扭頭笑瞇瞇地看著她,又問道:「那你認為他們謊言騙我,所圖為何?」


  芷仙微微一愣,再看徐清眼神,立時恍然大悟,道:「莫非……他們想要……」


  徐清點點頭,道:「我家芷仙還挺聰明的嘛!他們自以為掩飾得很好,但終究還是太年輕啊!忍不住把注意力放在你身上。」


  芷仙略微顯露沒落之色,又著急道:「師父!那可如何是好?都是芷仙拖累你了。」


  徐清抬頭看看天色時辰,笑道:「你是我的弟子,即便有什麼不是,也是為師教得不好,還說什麼累不累的。不過他們既然算計我,我又何嘗不在算計他們!」


  芷仙驚喜道:「師父已有應對之法!」


  徐清笑道:「一會我一人進洞去,你與白靈在外等著,若是看見他們再回來也不用多理會,我自有計較。」


  芷仙道:「師父不等一盞茶功夫了?」


  徐清笑道:「既然明知敵人另有陰謀,還一成不變,那就不是守信,而是迂腐。」說著又拍拍白靈額頭,道:「一會你可要好好保護芷仙妹妹啊!」


  白靈「喵」地輕叫一聲,揮了揮肉呼呼的爪子,彷彿一個接受命令的士兵。


  芷仙還要再問,但看徐清明顯就要賣個關子,索性也閉上了小嘴,拭目以待。她卻沒注意,就在徐清向洞府走去的時候,右手指尖放出一道輕柔的真元,正好將洞府右邊第三簇青竹中間,一枚紫玉陣子給攝入了手中,電光火石般彈入了左邊第六簇青竹中間。只有「呲」的一聲清響,彷彿什麼也沒有變化,甚至連近在咫尺的芷仙也沒發現。


  原來早上起來徐清無事,便研究這洞外陣法。雖然他的陣法水準比照紅花姥姥差的不是一點半點,但他本身處在陣中倒也不難看透陣法玄機。後來一見金家姐弟的詭計,索性就將計就計。若是他們不來還則罷了,一旦再來卻不知徐清已經變了陣法樞機,將集中在中間乙木之氣,全都分到兩邊。豈不全如自投羅網一般,屆時陷在陣中,就算僥倖不死,也少不得吃些苦頭。


  *****


  且說徐清剛進洞府,還未等辨別方向,尋找飛龍師太。就忽然一陣地動山搖,隱隱還有雷霆爆裂之音。若非是這洞府早被紅花姥姥加持了禁法,恐怕這一震之力,就要山崩地裂,將此地填平。即便如此洞內的陳設擺件也「裡啪啦」掉了一地,不知毀了多少世俗難見的奇珍。


  徐清心知定是那邊金蟬朱文已經得手,這才引動了地火噴發,地動山搖。與此同時,就在石洞的深處,也傳來一聲惱羞成怒的吼聲,聽聲音應該正是飛龍師太。徐清循聲過去,雖然昨天晚上在此過了一夜,但總不好在人家裡四處尋覓。


  洞府裡邊他還沒來過,大約走進去二十餘丈,就看見一個有十丈方圓的巨大地廳。此間卻不像外邊那般陳設,幾乎沒有任何裝點,全是原色的青石牆面,只有在地廳中央刻畫著一個巨大的陰陽八卦圖案。在那八卦圖上坐定一個乾枯精瘦的年老婦人,眼目閉合儀態安詳,但那臉上的皮肉卻有死灰之色。腹下丹田之處有一個極亮的紅點,四周的真元不停灌注其中。


  背對徐清還有一個青袍尼姑,披頭散髮,狀如瘋魔。正是昨日曾見過的飛龍師太。就聽飛龍師太怒道:「老賊婆!你真是好樣的!枉我多年一直當你為至交好友,你卻如此害我!明知我今日要下潭取藥,卻特意安排那毒石傷我。我奮力斬了神鱷,卻平白便宜了那些峨嵋派的小雜種。」


  也不見紅花姥姥嘴唇動彈,就聽見一個怪異的聲音迴盪在四周,道:「飛龍道友!你說我害卻是無理,我早曾說過,要想下潭取藥,必要三世童男童女!你不聽勸告,一意孤行,又能賴得了誰?你也是修真多年的修士,難道還不知如何順應天道嗎?」


  飛龍師太淒厲地笑道:「天道?什麼叫天道!天下三世童身之人也不在少數,難道天道就合該峨嵋派得到靈藥!難道天道就應該你紅花姥姥修成正果,而我就只能留在世間摸爬滾打!」


  徐清聽那飛龍師太愈加瘋狂的咆哮,心中暗道:「嘿嘿!終於說出了自家的心裡話了!二人本來上下相仿,如今卻一個修成正果,而另一個還是個二流修士,任憑是誰也難心中平衡吧。」只不過這也不能怪人家紅花姥姥,而飛龍師太卻將一腔怨憤胡亂發洩,卻失了修真者該有的氣量,反倒又落了下乘。


  紅花姥姥歎息一聲,道:「哎!此皆命數,不可強求。」說罷就見她週身猛地亮起一片紅芒,緊接著「呯」的一聲輕響,丹田之中的那點極亮的紅芒,竟然緩緩上升,從天靈穴上湧了出來!隱隱可見那紅光之中含著一個兩尺多高的嬰兒。雖然有紅光掩映,還看不清楚,但也能五官手腳皆已分明。


  眼看紅花姥姥就要脫胎換骨,結成嬰兒,那飛龍師太愈發憤怒,稍微猶豫了一下,眼中猛地閃出一抹決絕的寒光,雙臂急揮,配合念動咒文。忽然從她心腹之間湧出一團青巍巍滲著血色的紅光,離體之後又綻出萬千紅芒,向紅花姥姥的肉身籠罩過去。


  那飛龍師太手舞足蹈,癲狂地「嘎嘎」大笑彷彿隻烏鴉,大聲喝道:「紅花!你也不要怪我!這都是天數!你來成道飛昇,而我卻只能做你大圓滿之前的墊腳石……」


  紅花姥姥幽幽歎息一聲,雖然此刻嬰兒尚未完全,難以表達更複雜的感情,卻也能感到她有一股難以明滅的寥落之情。想必看著昔日好友,反目成仇,也甚心酸吧。


  飛龍師太狂笑道:「既然讓上天注定要我當你成道的最後一塊礪石,我又豈能不盡心竭力!這烈火毛蟲,乃是萬條洪荒老蟲所煉,專門攻人七竅。你嬰兒初成,卻未斬斷肉身,看我此寶如何啃噬你的肉身!扼殺你的元神!」


  但徐清卻發現,飛龍師太雖然叫喚得猖狂,但手腳並不麻利,出招之前還廢話連篇,說是嚇唬敵人,還不如說給紅花姥姥解釋自家的招數,與尋常相鬥大不相同!徐清心道:「莫非這兩個老太太之間,還有什麼不為人知的秘密?」索性他也不急著出手,畢竟飛龍師太也是前輩修真,本事了得。徐清雖然自恃有些能耐,但若與之單打獨鬥,也未必能站到便宜。而且紅花姥姥不可能毫無防備,如果一個將近飛昇的半仙,連個普通修士的攻擊都應付不來,那她還不如死了得了。


  果不其萬千紅光飛臨而至,眼看就要撲在紅花姥姥身上,卻聽「呼」地一聲,從她週身七八尺之外,猛地湧出大片熾熱的火焰,形成了一個環形火圈,將紅花姥姥護在當中。那襲來的烈火毛蟲但凡碰上火焰,登時發出一聲尖細的聲響,就落在地上,被燒得只剩下一團焦黑。


  這時飛龍師太卻也不如剛才那樣瘋狂,苦笑一聲道:「好個五火乾坤羅!有五十年沒看見了,還是一般的狠毒乾脆!」言辭之間卻有說不出的懷念,更有一絲淡淡的淒苦,任她如何忍耐也抑制不住的流露出來。


  紅花姥姥也歎息一聲,道:「當年……」但還不等她再說下去,就被飛龍師太給打斷了,喝道:「不要提當年!當年你我青春年少,如今你我老態龍鍾!當年你我是姐妹,如今你我是仇敵!往事皆已成了過往雲煙,還提它作甚!今日你再擋我一劍,若是還能不死,就容你飛昇去吧!」說到後面她雖然咬牙切齒,卻並無多少憤恨了,更多的只是悲涼和無奈罷了。


  說罷就見飛龍師太抖手拋出一道青光,猛的綻出數丈劍光。她飛身躍起,擠入那劍光之內,身劍合一,在空中打了一個迴旋,直向紅花姥姥打去。徐清在後面大吃一驚,沒想到飛龍師太竟然用出了這等強招。要說身劍合一,也算是修煉飛劍一個比較搏命的打法了,一般修真鬥劍很少使用。若是一旦不能一擊成功,則御劍主人立時會陷入被動。但話說回來,這一招也著實強大,直能增加數倍威力,前番徐清與醉道人比劍時,最後用的也正是身劍合一,否則又怎能將醉道人逼入那等窘境!


  此時紅花姥姥剛剛結成嬰兒,畢竟元氣還未穩定,若是強行用飛劍抵擋,若是震散了真元,可就真非同小可了!徐清見刻不容緩,正想要出手,但那飛龍師速度太快,數丈距離在她眼中也不過咫尺罷了。「彭」的一下就穿透了五火乾坤羅。只看見一道青光掠去,緊接著又是一片紅光閃耀。甚至將整個地廳都照得通亮。就連徐清的眼力,也看不見那紅光之中到底發生了什麼。


  待那紅光稍微散去,徐清就見一個兩尺多高的赤身嬰兒,直朝他這邊飛來。也許是徐清隱匿氣息的功夫有所長進,或者剛才形勢緊張,紅花姥姥也沒注意這邊。一看見徐清躲在那兒,卻把那嬰兒給嚇了一跳,彷彿想到自己還赤著身子,圓嘟嘟的小臉騰地一下紅了個通透。還不待徐清看清楚,就見她身上再次湧出一層濃厚的紅光,遮了個嚴嚴實實。


  雖然只是一瞬間,但這一耽誤,卻讓飛龍師太緩過勁來,下意識地回手就拋來一片綠光,帶著陣陣腥風撲來。紅花姥姥見徐清也被攏罩在當中,驚呼一聲:「小心毒障!」就要回身抵擋。卻不料徐清比她還快,霜蛟劍迴旋飛出,劃出一片玄月般的銀光,竟將那襲來的綠瘴從中劈開!


  飛龍師太見自己法寶被破,卻也沒有多少沮喪,反倒長嘯一聲,毫不掩飾輕蔑之意。紅花姥姥更恨徐清年輕莽撞,呼道:「此乃毒障,最能污穢飛劍,你怎可用劍來砍!」但還不待她說完,劍光斬在毒障之上,結果卻讓紅花姥姥和飛龍師太都大吃了一驚。


  就見那如月的銀光猛一接觸綠色的毒障,確實暗淡了一下。但旋即從中湧出一股黑氣,竟比那毒障還凶戾,好像一頭看見了食物的凶獸,一瞬間就將那毒障從中撕開。


  飛龍師太拋出的綠光本叫綠雲瘴,乃是他取廬山深處生長的,異形巨蟒的毒液煉製而成,奇毒無比,就算是修真之人碰上,也立時毀了肉身。若是遇上果決之人,趕快將侵染毒障的肢體截去,還有一線生機,若是稍一猶豫,就會毒氣攻心而死。且最能污穢乾元正氣的飛劍法寶,若是尋常飛劍碰上,立時就會失了靈光。此寶著實陰毒無比,就算是飛龍師太平時也不敢常用,唯恐有傷天和降下天誅。


  然則世間萬物皆有相生相剋,就如水可滅火,但火又何嘗不能將水燒乾!那綠雲瘴雖然凶戾,今日卻碰上了比它還要凶戾十倍的混元血魂珠。若非飛龍師太見機得快。將寶物收回,恐怕今日就要一連失去兩件法寶!


  飛龍師太驚愕地看著飛回去的霜蛟劍,她也知道綠雲瘴雖然凶戾,卻有不少法寶正好能克制,因此使用時候都是萬分小心,卻沒想到居然被一柄並不十分絢爛的飛劍給斬為兩半!看那飛劍雖然銀光精純,卻遠不如紫郢青索那般蓋世無雙。而且剛才一瞬間湧出的黑氣,也絕非善良之物!


  飛龍師太昨日已經見過徐清,對其身份甚是忌憚,心中暗惱那三個弟子廢物,竟然沒有拖住此子,但若讓她就此認輸,卻還有些不甘心。惡狠狠地看了徐清一眼,又望向紅花姥姥的嬰兒,眼見那紅光愈加厚實,恐怕用不了多大功夫,就能穩住元氣,屆時那般接近仙人的威能,又豈是凡人能夠抵擋!


  就在飛龍師太心中猶豫之際,忽然有傳來一聲巨響。緊隨而來的又是綿綿不斷的劇烈顫動。甚至洞府之上,紅花姥姥留下的禁法也都支撐不住,頂上斷裂碎石紛紛「轟隆隆」地落下,將好好一個洞府毀得七零八落,竟眼看就要塌了!


  就在三人僵持的一瞬間,忽然又傳來兩聲嬌吒,從後面閃出兩道人影。那二人看見此等局面,不由分說,祭出兩道劍光,直向飛龍師太打去。來人非是旁人,正是陪同朱文金蟬收取靈藥的靈雲、若蘭二人。


  *****


  卻說與徐清分手之後,那四人依紅花姥姥囑咐行事,果然在那石穴通道之中發現了一塊怪石,上面長了三十餘株怪異草藥。以靈雲的眼界竟也不曾見過,在那幽暗無光的地穴之中,竟也長的碧綠清脆,根莖極細卻異常堅韌,竟能伸入那岩石縫隙!每株藥草只有一莖。高約七八寸,長到頂上向四周分出四片指甲蓋大小的桃形葉子,看去精緻可愛。


  金蟬伸手就去拔那素草,一邊道:「這東西真能避……毒!」但他才說了一半卻突然噎住,原來以為一揪即下的小草,竟然一下沒拔下來!要知道金蟬雖然模樣還小,雙臂卻有九牛二虎之力。這才發現那草藥異處,運足了力氣,才聽「彭」的一聲,金蟬手裡捏著那素草,向後一個趔歇,險些坐在地上。


  朱文笑道:「看你莽莽撞撞的,卻要自己出醜,引得人家跟著發笑。」


  金蟬臉色一紅,伸手試了試那素草的根系,道:「這草的根莖彷彿鐵絲一般,偏偏又生的繁密,結在石中如何好取。」


  若蘭卻笑著取出一柄彷彿修剪指甲的小剪刀,道:「誰讓剛才你不細細聽講,師父明說此物五行屬木,正好以精金克制,隨便一柄剪刀就可從其中間剪斷,還能留下根系日後再長。如你這般強來蠻取,非但自己狼狽,卻壞了靈根,日後豈不再無此物了!」


  金蟬撫著後腦勺,訕訕笑道:「這揪下來的一蓬草根也決計入不得口,否則永遠也嚼不爛了!」


  經此詼諧說笑,四人心情倒也輕鬆不少。待出了地穴,正在福仙潭旁邊,那瀰漫的霧氣依然濃厚,卻獨獨將此地漏卻。就見星空浩遠,天星聊賴,遠近蟬鳴,宿業幽風,真是好一副夜景。只可惜四人皆無『對酒當歌,人生幾何』的豪情,尋了一片乾爽之地坐下,若蘭望著中天玄月,道:「靈雲姐,你說師父能安然成道嗎?」


  靈雲沉默片刻,道:「生死富貴皆有天定,我等修真之人,追求長生本就逆天,但偏偏『道法自然』又要順應天意……」


  聽著這等模稜兩可的回答,若蘭也沉默下來,良久之後歎道:「哎!都是我拖累了師父啊!若是不為了我能拜入峨眉,有個安身之處,索性就將此處給了那飛龍老尼又如何?」只是她話音越來越弱,後面這些話已經細如蚊鳴,難以辨別。


  一夜無話,眼見天光漸明,福仙潭的霧氣卻更加濃重。金蟬本是急性子,乾乾等了一夜,早已將他的耐心磨得乾淨,索性起身道:「二姐!要不咱們趁時間還早,先行下潭將那烏風草取上來如何?」


  若蘭一聽此言,心中老大不快。自家師父明明說了,定要午時下潭,而這狂妄小子竟要提前行動。但想到日後寄人籬下,卻不好得罪了這個『太子爺』,便也沒出聲。


  靈雲卻恨自己弟弟沒有長進,狠狠瞪了他一眼,道:「怎他人未說,就你一個等不及了!前時姥姥明明說過,取藥時機就在今日午時,你修真十來年了,難道連這些還不懂嗎,時機未到不可強求!況且你一個莽撞冒險也就罷了,難道還要拉著文兒一同兒戲生命!」


  金蟬沒想到靈雲反應這麼大,嚇得趕緊閉上嘴巴。朱文見他那可憐巴巴的樣子,也有些憐憫,趕緊開解道:「姐姐莫怒,金蟬也是心急頑石大師的傷勢,且他還年紀還小,少不得有些輕浮莽撞。姐姐就原諒他吧,切莫氣壞了身子。」


  靈雲歎道:「哎!妹妹莫要護著他,父親母親與他說過多少次,遇事冷靜,思量周全。可他呢!如今尚可用『年紀還小』敷衍,但日後闖了大禍,連性命都沒了,我還上哪教訓他去!」


  金蟬也知姐姐是為了他好,但剛剛在徐清那感覺,自己已經是個成熟的男子漢,卻放不下面子道歉,只訕訕地坐到了角落。


  艷陽當空,輕雲四散,眼看就要道正午,忽然從東邊襲來一道青光,彷彿對此地陣法非常熟悉,沒費什麼勁就到了水潭上空。只是四下霧氣濃厚,那人也沒看見靈雲幾人藏身在此,大致觀察片刻,一頭就撞入了水下。


  雖說紅花姥姥早已說明,飛龍師太會搶先來取藥,但她並非靈藥得住,絕不會得手,不過靈雲等人還是都將心提到了嗓子眼。常言道『世事無常,天心難測』,若萬一飛龍師太取到烏風草,又待如何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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