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俠]蜀山新劍俠 作者:雲墨月(已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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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1s110 2009-3-4 21:20:21 發表於 武俠仙俠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436 366904
oldshih 發表於 2009-3-5 15:29
第一百零一回 煙消雲散

  飛龍師太進入水潭不長時間,就見其中隱隱晃出一道青光,看來她也是準被充分,不知借了什麼法寶,竟能照透那灰暗的潭水。緊接著那平靜幽黑的水面猛地湧起一陣波濤,隨著「轟」地一聲悶響,一股水花崩起十多丈高,混著大片大片的血色落下去,潭水才漸漸平靜下來。


  還不等靈雲四人鬆一口氣,忽然潭中水花翻騰,「哎呀!」一聲慘叫,一道青光從水中穿起,直朝紅花姥姥的洞府飛去。不遠處山間三道青灰色的劍光也飛天縱起,緊隨而去。若蘭心知飛龍師徒定是找她師父麻煩去了,卻也無可奈何,只希望速速將烏風草取出,才能回去援救。趕緊催促道:「時機已到,文姐姐!金蟬!還不快快下潭!」


  金蟬和朱文也不敢怠慢,雙雙飛身撲入福仙潭中。朱文身懷遁天寶鏡,比那於潛琉璃強了何止十倍!只見一道金光揮灑而出,竟能一下照入水下三四十丈。見那水下一個巨大的黑影緩緩向潭底落去,周圍數丈皆被血色染紅。正是那肆虐多年,傷人無數的深潭神鱷。剛才被飛龍師太一劍攔腰斬斷。


  金蟬曾見過這神鱷兇猛,心中暗道:「想不到那老賊婆還真有些本事,竟能將這等凶獸一劍斬死,只可惜我的鴛鴦霹靂劍卻無用武之地了。」見金蟬看那噁心的怪獸屍體發愣,朱文狠狠扯了他一把。她本來性子剛烈,也未必就比金蟬耐心,且自覺拖累了旁人,更想在取藥時立些功勞,聊以補嘗。見金蟬竟還有心看怪獸屍體,不由心中嗔惱,只恨水中難以說話,一指水下就先行潛下去了。


  金蟬也趕緊跟了下去。不多時就看見水下映上一抹金光,想必就是前日若蘭落下的那於潛琉璃。想到來時若蘭囑托,如今那神鱷已死,潭中已無甚危險,金蟬索性一扭身,向那於潛琉璃游去。朱文也知他心思,將寶鏡金光照過去,正好與於潛琉璃寶光相接。金蟬本有一雙慧眼,這下看的更加真切,只見一團金光臥在潭底淤泥上,將七八丈內照得通明,不遠就有一簇黑乎乎的怪石,向上湧出陣陣氣泡。那怪石正在水潭中央,想來就是紅花姥姥口中所稱的毒石。


  金蟬不敢耽擱,趕緊將於潛琉璃拾在手中,右手從懷裡取出紫煙鋤,就奔那毒石過去。下來之前眾人早就商量妥當,由金蟬取藥,朱文策應。但毒石乃是天生之物,在這潭底呆了何止萬年!雖然被紫煙鋤克制,但想要將其除去也並非手到擒來之事。


  金蟬運足了力氣,猛地揮下紫煙鋤,只感覺如鈍刀子割肉。也並非是切不進去,就是怎也切不斷。在水中又無借力之處,金蟬刨了半天卻也不能將那毒石攻開,心中一惱,索性也顧不得其他,竟然雙腳踩在那毒石上!須知那毒石能被紅花姥姥如此重視,又豈能是凡俗之物。金蟬雙腳踏上那毒石,初始還不覺如何,有了借力之處,一下就刨掉了一大塊。但欣喜之後卻忽然覺得腳底一熱,竟不知何時靴底竟已經化了!


  金蟬也修煉了十來年,自然有些見識,心驚歎道:「好厲害的毒物!」但如今已經踏上毒石,卻也並不覺得致命,索性將真元納在腳下護著,手上加緊一鼓作氣就將那毒石剷除。只見毒石後面一方細土上長著一株黑色的,彷彿蓮葉一樣的植物,只是沒有那般寬大。兩尺多高的莖身插在地下,閃著黑幽幽的亮光,一股靈氣源源不斷從地下匯入那草葉之中,竟比一個普通的修真者吸收真元還快,真是一株難得一見的靈草!


  金蟬大喜收起於潛琉璃,就要伸手去抓,卻被朱文攔住,一指那紫煙鋤。他這才想起前日若蘭叮囑,原來這烏風草乃是靈物,根莖枝葉皆有奇用,遺漏一點都非常可惜,就要如取人參一樣,細細將其根系剝離開,盡量不要遺漏。只是這兩日飛龍師徒接連搗亂,這才忘了此節,險些犯下大錯。


  感激地望了朱文一眼,趕緊將紫煙鋤揮起,索性連那一方細土也一同啟出,再用紫煙鋤輕輕將上面泥土敲掉,連根帶莖全都握在手中。二人相視一笑,趕緊向上游去。尚未到水面,就聽見一陣悶響,回頭一看那灰暗地潭底竟湧出了無數赤紅的火球!雖然一遇上潭水就被冷卻,成了一塊塊黑乎乎的石頭。但這福仙潭水畢竟有限,地下岩漿卻洶湧無盡,轉眼間金蟬二人就覺身邊水溫急速升高,若非有真元護身,早就成了兩堆熟肉。


  待二人衝上水面,周圍早已經地動山搖。這福仙潭本是個火山天池,地勢極高,北面的潭壁裂開了一條丈許決口,潭水洶湧洩出,恐怕用不多時這世上便再無福仙潭。直到此時金蟬方覺腳下火熱,竟不能忍!趕緊將那烏風草拋給了朱文,把搭在腳面上的鞋面甩掉,只見那一雙肉嘟嘟的小腳,竟腫得跟個肉包子,腳底赤紅一片,鼓出不下數十大燎泡。一股燥熱之氣順著腳下直向上湧,竟把金蟬疼得「哎呀」亂叫。


  朱文不由大吃一驚,心知世間萬物皆有相生相剋,民間也有類似說法,若是遇上毒蛇,那蛇穴附近也必有解毒草藥。她想既然那烏風草與毒石伴生,必能克制熱毒,就要拿手上的烏風草向金蟬腳下擦去。忽然聽若蘭喊道:「朱姐姐且慢!莫要壞了靈草!我這還有烏風酒,對這般毒火燙傷更有奇效!」


  朱文也知烏風草珍貴,若是此刻用在金蟬身上,必會壞了草藥元氣,若再以之煉丹功效又要大打折扣了。見若蘭還有解藥自然歡喜,趕緊將金蟬扶起,迎了過去。靈雲接過烏風草,還未等細看,若蘭就將盛酒的玉瓶遞給朱文,拉住她的袖子,道:「靈雲姐!如今靈藥已經到手,令弟小傷立時便好,還請姐姐與我回去看看師父。徐清師兄恐未必能擋住飛龍老尼!」


  靈雲也擔心徐清有個好歹,見金蟬腳上塗了烏風酒,登時去了紅腫。且有朱文在旁小心照顧,正可給他們二人留下單獨相處的機會。靈雲便與若蘭急急趕回洞府,正看見徐清護著一個滿身紅光的嬰兒,與那飛龍師太對峙。


  若蘭再往後一看,只見紅花姥姥的肉身躺倒在地,還以為被人害了。心中疼如刀割,拉著靈雲喊道:「姐姐快隨我上!我師父已被這老賊尼給害了!」說罷險些哭了出來,縱劍就撲了上去。


  靈雲卻還要冷靜的多,一看那紅光中的嬰兒,就知多半是紅花姥姥修煉的元嬰。只是若蘭已經怒極攻心,心神搖曳,恐她危險。肩膀微微一動,一道金光蛟龍般飛上前去,趕上若蘭飛劍,直向紅花姥姥打去。這才有了先前徐清回頭所見的一幕。


  雖然靈雲性子矜持,但前翻被堵在水中,也將她氣得七竅生煙,只是不好在外人面前發火。否則先前在福仙潭,又怎會平白藉機訓斥金蟬一頓!此刻一見飛龍師太正是怒從心頭起,還哪有留情的道理。那金色劍光名為青罡,乃是堪比肩紫青、七修的寶劍,靈雲又深得父母真傳,一身混元真氣精純無比。近一甲子的苦工,早就將峨眉的《玄經》練過第五重,就算遇上前輩高手,也決不遜色分毫。


  飛龍師太見雙劍襲來,竟被敵人圍住,心知紅花姥姥成道已經不可逆轉,索性不再糾纏,揮出兩道青光相迎而去。這老尼姑果然是成名百年的旁門高手,只見那青光一點,就將若蘭激怒射出的飛劍擊退。但靈雲法力強過若蘭數倍,劍上金光一陣,彷彿泰山壓頂之勢,就轟砸下去,那青光登時就被泯滅劍下。


  飛龍師太這才知對方果然修為不凡,非但一柄飛劍已屬至寶,法力竟也渾厚精純,一點不弱於她。至此她已毫無戰意,索性將僧袍一揮,轉身就向洞外遁去。靈雲若蘭還待追趕,卻聽見一個清脆宛若黃鸝的聲音,道:「窮寇莫追!此番諸事已經了結,過往恩怨只當煙消雲散。飛龍也只是性情古怪,心思乖張,並非十惡不赦之人,索性就由她去吧。」


  若蘭身子一僵,狠狠的一跺腳,眼中厲色卻不曾衰減。


  紅花姥姥又道:「此處地脈已毀,不久就要崩塌,你等還是速速離去吧!若蘭就將我肉身拋入福仙潭地火之中焚化,就算全了你我師徒情分。切記日後投入峨嵋,要苦心修煉,行俠仗義!只求早日功成圓滿,飛昇仙闕,或許你我師徒還有再見之期。」


  「師父!」若蘭悲呼一聲,撲身跪倒,已是淚流滿面,難止嚎啕。


  靈雲和徐清換了個眼神,皆讀懂了對方之意,也未說話,只朝紅花姥姥一抱拳,便聯袂退去,留下若蘭與師父再續最後片刻。雖然四下亂石飛濺,徐清二人卻置若罔聞,彷彿逛花園般向外走去。徐清面帶笑意,道:「師姐真是好俊的劍術!剛才那一劍,堪稱歎為觀止。」


  靈雲也略帶得意之色,稍微挺了挺胸脯,道:「師弟過獎了。」


  徐清卻臉色再變,遙遙頭道:「只可惜師姐也太過吝嗇,相識數年,還不曾讓我見識一次。」


  靈雲笑道:「還要說我,你又如何?不知從哪裡弄的碧目神針,又何嘗向我報告了!」此話剛一出口,她才忽然意識到不妥。人家徐清與你非親非故,得了寶物又何必向你打報告!靈雲的小臉『唰』的一下紅個通透,又惱恨徐清故意引她說出如此羞人之言,狠狠瞪他一眼。卻不自知那一汪秋水般的眸子,如嗔似羞地望去,更有多少風月無邊的卿情。


  徐清不由心神一蕩,心跳加速,臉頰充血,竟也有些臉紅。在這詭異的氣氛中,二人都陷入了沉默,直到出了洞府也未曾再說一句話。外邊的芷仙白靈早就等急了,一見徐清出來立刻奔了過去。芷仙還有些矜持,見他平安也就放心了。白靈可不管那些,一下就跳到了徐清身上,前爪搭住他肩膀,伸出猩紅的下舌頭,把口水全都塗在了他臉上。


  徐清早就習慣了這纏人的大貓,托著白靈肥嘟嘟的屁股,容它撒嬌片刻就放在地上。從袖中抽出一方絲帕擦了擦臉,一邊問道:「剛才他們又回來了?」


  芷仙有些興奮地笑道:「師父果然神機妙算,那三個賊人果然想抓我要挾師父。您剛進去他們就回來了,嘴裡還污言穢語,叫人好不生氣。開始我還有些擔心,卻不知怎麼的忽然刮起一陣旋風,將他們全都圈住。不多時風消霧散,那三個妖人全都倒在地上不動彈了。我見那旋風刮的玄奇,也沒敢過去細看。」


  徐清眼神一掃洞口兩邊,不見金家姐弟三人,想來是剛才飛龍師太出來時,看見徒弟陷入陣中,已經將三人給救走了。


  就在這時忽然在福仙潭方向,猛地衝起一股十多丈粗的紅雲,照得漫天透亮,竟比天上的太陽還耀眼!隨之而來的又是無盡的雷霆之聲,「隆隆」不遠處一座足有百丈高的斜立山峰竟從中斷裂,轟然塌陷!福仙潭那邊動靜更大,只見煙火漫卷,遮天蔽日,四周山峰都要崩塌一般。


  朱文攙扶著受傷的金蟬從無邊無際的火光之中衝了出來。所幸還有天遁鏡護身,二人都沒傷著。靈雲趕緊迎了過去,撫著金蟬小腿,看他腳上燎泡已經消去這才放心。金蟬卻小臉通紅,被個霸道的姐姐當眾抓著白嫩的小腳,這對一個自認成熟的男子漢,無疑是相當丟臉的事情。


  忽然身後那雕鑿洞府的小山,再也受不住劇烈的地震,轟然倒塌。從福仙潭上流下的岩漿已經到了近處,而若蘭卻還未能出來。雖然料定紅花姥姥必能保護若蘭周全,也難免為她擔心。再見那坍塌山脊之上猛地刮起一陣狂風,岩漿引燃樹木,頓時起了大火。火焰飛空,高起數十丈,照得半山通紅。


  在那火焰之中,亂石飛渡,狂風獵獵,忽見從中生起一團畝許大的赤紅彩雲。其中隱隱有一人型,在空中打了一個迴旋,彷彿要再看看這一片熟悉的山水,隨即就直朝天際飛去。極目而望,已然遠不可見,只有一點紅星久久明亮,如掛在了天上一般。


  靈雲黔首仰望,忽然輕歎一聲,低聲道:「這就是得道飛昇嗎?」其中固然有羨慕之意,但更多的卻是一股油然而生的悲涼。


  徐清也有感而發,淡淡道:「家毀人亡,孤身故去罷了!飛昇?不過一笑話爾!」


  靈雲瞟了他一眼,也未予反駁,恐怕她那抹悲涼也正是來源於此吧!雖然每個修士都是為了那無上天道,白日飛昇而奮鬥,但飛昇之後又會如何?真的得到永恆的極樂嗎?其實每個人心裡都清楚,那幾乎是不可能的理想,只不過所有人都認定了,這條路的未來至少會比人間美好吧。


  「轟隆」一聲炸響,一團火球從那坍塌的山腹之中衝了出來,稍微收斂就露出了若蘭的模樣。見她神情悲慼,眼泡紅腫,已是哭成了一個淚人,如今早就聲逝力竭,只剩了弱弱的抽泣,單薄的雙肩隨著鼻音微微聳動。靈雲見她可憐,更愈加愛惜,過去將她摟在懷中,輕輕攏了攏若蘭鬆散的雲鬢,渾身都散發出完美母性的光輝。


  雖然還想再多安慰安慰若蘭,但就在這時眾人只感覺腳下震動的愈發激烈。一轉瞬間,「轟隆」一聲巨響,那福仙潭上竟又噴發出一股更宏大的岩漿熱流,將聳峙的山峰都轟掉了三分之一!方圓數里之內早被岩漿引燃,成了一片火海,更不知燒死了多少不及逃走的鳥獸。山上岩漿滾洩下來,洪流一般,正往這邊湧來,若再不走就要被火海吞沒。


  經靈雲撫慰片刻,若蘭也清了神智,抹了兩把淚水,終於止住了哭聲。靈雲這才鬆了一口氣,道:「妹妹如此悲慼讓人家看著也怪心酸的!後日回了凝碧崖,入了母親門下,你我便如親姐妹般。妹妹如此模樣,若姥姥在仙界下望,也要心疼的!」


  若蘭哽咽道:「日後若蘭就全聽姐姐安排,只要不離開姐姐,若蘭便全都去的。」


  朱文也拉起若蘭小手,道:「也不要再姐姐妹妹的親暱了,眼看那地火燒來,有什麼話都回家再說吧!」


  靈雲赧然一笑,輕輕彈了下朱文額頭,笑道:「你這小靈精倒是笑起姐姐來了!」不過那岩漿也真近了,眾人縱劍飛起直往數里外的桂樹屋飛去,待若蘭簡單收拾便要離開。


  *****


  卻只在天上飛了片刻,就聽見一聲鶴唳,遠遠看見一隻足有丈許大的白鶴急速飛來。見那丹頂金喙,通身羽毛似雪,只有兩翼尖端,整齊列著七八片閃著寒光的黑色堅羽,彷彿每次扇動翅膀都要將天空給劃開了。尾下向後橫著兩隻鋼鉤般的鶴爪,上面還附了一層鯉魚樣的鱗片,也不知是什麼異種靈禽。


  靈雲等人都識得此鶴,知是髯仙李元化經過此地,趕緊迎上前去。尋了一處寬闊地落下,李元化見是靈雲姐弟,也露出喜色。又見若蘭一身根骨靈秀,雖然出身旁門卻一臉正氣,真元精純,也連聲誇讚。但他看見徐清時,卻不由微微一皺眉,多半是奇怪徐清怎會也同行一處。不過峨嵋派內宗院分支,雖然他乃是徐清師叔,卻也不便過問碧筠院的事務。且平素李元化與醉道人交往清淡,也不會對其弟子多家指點。不過他那坐下仙鶴卻沒這般客氣了,一看見白靈立時「噶」出一聲高亢的啼鳴,忽閃翅膀就蹦了過去。


  白靈也更不是個省油的燈,「喵」的一聲低吼,渾身白毛倒豎起來,四爪顯出兩尺多長的爪刃,低身據在地上,隨時要一躍而起,將利爪插入敵人心臟。這一鳥一獸對峙一處,彷彿有深仇大恨一樣,卻把眾人都給弄地莫名其妙。本來仙鶴靈貓,一個天上一個地下幾乎沒有交集,它們又怎會結仇呢!


  原來這其中還有一段不為人知的辛密,過去白靈還沒跟徐清勾結在一塊,就已經是凝碧崖上的一小霸。雖然不敢說在數百里仙境橫晃,也是動物界之中有一號的禽獸。偏偏那李元化的仙鶴自以為是峨嵋派長老的坐騎,就瞧不起其他靈獸仙禽。眾禽獸也恐傷了它,李元化還要為它出頭,索性也就繞道而行。而那仙鶴還真以為別人都怕了它,整日自鳴得意,驕傲的不得了,所幸它平日也就在飛雷洞附近禍害,倒也不影響其他強大的禽獸逍遙。


  說也是天意,一天白靈想要打打牙祭,追蹤一隻九色雉雞,就出了碧筠院的地界。而那仙鶴也顯得無聊在天上閒飛,正看見白靈在樹叢中疾奔。那九色雉雞肉味鮮美,正是山中凶獸的最愛,只是這些年毫無節制的捕殺,如今也難得一見了。仙鶴大喜過望,平素也專橫慣了,飛下去就要搶奪。白靈可不是任人欺負的小貓咪,交涉不成,就打了起來。一番龍爭虎鬥也未分勝負,卻讓那九色雉雞給跑了,一禽一獸都在心中窩火,這仇恨就算是結下了。


  那仙鶴一看竟在這裡遇上了老對頭,心中大喜過望,暗道:「哼哼!這可惡的小貓,正好今天主人在這,我可要趁機好好教訓教訓你!」它自以為有李元化撐腰,就萬事大吉了,卻不知如今白靈也有主人了。


  李元化見這邊竟要打起來,很是不豫地看向了徐清,道:「聽說這靈貓乃是你的私寵,還不好生約束,怎得如此放肆!」


  徐清微微一愣,眼中寒光為不可查地一閃,心中老大不快。本來乃是那仙鶴挑起事端,李元化卻反說白靈無禮,讓人甚是不解。要說其小肚雞腸,也不至於拿兩個動物說事,而且徐清過去也未曾接觸過這位師叔,更談不上得罪。


  不過常言道『來而不往非禮也}

,既然你李元化無禮在先,那徐清也不是個軟柿子。笑瞇瞇地道:「白靈過來!你乃是洪荒靈獸,怎能與那些未開化的扁毛畜生一般見識。它整日挖泥吃蟲,難道你也去學!」說著手指一彈,竟飛出了一顆沁著香氣的靈丹,直飛入了白靈口中。


  「喵」白靈歡快地叫了一聲,伸出舌頭舔了一下嘴唇,還輕蔑地瞟了那仙鶴一眼,乖乖地回到了徐清身邊。它也知道那個藍袍的長鬚道人乃是峨嵋派長老,比徐清這後輩弟子可厲害多了,剛才生怕徐清不敢為它出頭。但如今語含譏諷,針鋒相對,白靈又怕徐清為此吃苦頭。


  李元化臉色一變,卻也並未動怒,又上下打量面前這英挺少年,淡淡笑道:「有些昂當男兒的氣概啊!但你要記住……在這修真界並非靠幾分氣勢就能贏得尊敬。」


  徐清微微一笑,若無其事地撫弄著白靈。道:「實力?與令佳徒相較,想必也絕不弱!」


  靈雲一聽此言臉色大變,她沒想到徐清竟然有膽跟李元化針鋒相對,就要上來打圓場,生恐徐清吃虧。其實靈雲對於這師叔也不大喜歡,倒也說不出什麼理由,也許只是因為他是孫南的師父吧。就在妙一夫人與她說起跟孫南地姻緣之前,正是李元化前來拜訪,還摒棄了閒雜人與妙一夫婦談了許久。雖然靈雲相信父母不會為了權利,犧牲她的終身幸福,卻也不得不讓她想到政治聯姻。也正因此她才會對這段宿命的姻緣如此反感。


  李元化忽然大笑,道:「早聽說五師兄新收了一個驕子,果然有些初生牛犢的勁頭!」


  徐清忽然感覺李元化眼中閃出一縷神光,彷彿射入他意識海中,讓他竟有種俯首臣服的衝動!雖然瞬間就將此念頭壓了下去,但心中大驚難以言表。暗道:「這就是修真者的精神攻勢!果然犀利無比。若非我受過專門訓練,又精修這些年道法,恐怕剛才那一下就要被他震懾,日後再生不出抵抗之心!」


  而此刻李元化的心中竟比徐清還要震驚,他萬萬沒有想到,徐清硬挺了他一記元神轟擊,竟還能若無其事的談笑風生。其實他也並非真想在徐清心裡留下陰影,只是要教訓教訓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晚輩。


  徐清渾身殺機大盛,冷冷盯著李元化,彷彿隨時要出手搏命。不過僅僅一瞬間之後,緊繃的神經又忽然鬆懈下來,躬身施禮,展顏笑道:「誰是虎,誰是牛,還待日後再看!師叔真是好手段!小侄領教了。」雖然心中憤怒,但徐清卻絕不會失去理智,與李元化翻臉,而且他還弄不明白,為何李元化會故意找茬刁難。而且若是與李元化發生衝突,總是他這晚輩的不是。但同樣的道理,作為同門師叔,李元化也不可能明目張膽地對徐清下手,畢竟峨嵋派還有教規約束。


  李元化也笑道:「師侄果然不凡,怪不得能得到了極樂真人的讚賞!不錯!真不錯!」


  隨著二人顯出笑顏,剛才那種陰冷的氣息瞬時不見了,彷彿那短暫的對峙更本就不曾有過。靈雲也鬆了一口氣,有些埋怨地瞪了徐清一眼,趕緊過來岔開了話題,問道:「不知師伯怎會到了這裡?」


  李元化也不再看徐清一眼,笑道:「如今頑石大師已經托付在衡山白雀洞,由她好友金姥姥代為照顧。雖然白谷逸道友用了不少丹藥,性命總算無礙,痛苦卻未曾減弱,就等烏風草煉製丹藥。白道友推算你等取藥就在這幾日,又恐再返回凝碧崖耽誤時間,索性我也雲遊無事,就過來知會一聲,正可直接上衡山,為頑石大師療傷。」


  靈雲道:「承蒙紅紅花姥姥與若蘭相助,求取烏風草才有驚無險。既然師伯來了,就將此靈草交給師伯保管,靈雲也就放心了。」說著就將那株烏風草取出來交給了李元化。


  李元化接過烏風草,道:「既然如此你們也不用再跑一趟衡山了,我將草藥送去就是了。」說罷看了看徐清,又從懷中掏出一個白色的信封,遞給靈雲道:「前日從成都出來,正好素因大師有封書信要交給你母親。恐怕這些日我也難得回去一趟,這信就交給你帶回去吧。」


  靈雲一看信封的書寫格式,就知並非什麼重要的密信。其實平常妙一夫人就與許多著名的女修真有書信來往,這也是她們偏好的一種交流方式。有些私密之言不好當面直說,正可寫信表述,久而久之就成了風氣。素因大師拜託李元化代為轉交,卻並用飛劍傳書,可見此信也有些份量,生恐落在他人手中。


  李元化又道:「但前日在成都分手之際,我聽你母親說,要上餐霞師妹那看看。雖然慈雲寺之役,那許飛娘並未露面,但其中策劃組織卻多半拜那妖婦所為。如今群邪盡滅,卻要看看那妖婦還有什麼計量。你們此時回凝碧崖恐還見不著荀師妹。」


  靈雲看了看若蘭,道:「前日也聽母親提起,要上餐霞師叔那坐坐。不如我等也同去黃山,也好讓若蘭妹妹盡早拜師。」


  朱文也喜道:「好啊!正好還能順道看看師父去。」


  雖然李元化說話彷彿無甚所指,但明眼人一看就能明白,他明顯就是要將徐清和靈雲他們分開。早在慈雲寺大戰之前,徐清就因追趕綠袍老祖,失蹤了不少時日,當務之急正是回山向醉道人報個平安,顯然沒有理由再跟靈雲等人一道去黃山。


  其實徐清還真不願意在外邊瞎跑了,他也想盡早帶著芷仙回家,先把師徒名分頂下來。索性就順水推舟,對靈雲道:「既然如此姐姐還是速速與師叔見面,莫要耽誤了若蘭的大事。我也須得回凝碧崖,向師父報個平安,便不與姐姐同行了。」


  自從那日赤身露體地被堵在溫泉中,又被徐清解了困境,靈雲也有些心煩意亂。想到那時徐清英雄救美的颯爽英姿,竟不由得有些心旌搖曳。但她心中更不可能放下成仙大道,看見徐清更添煩惱。一聽徐清要走,索性也不挽留,淡淡道:「那師弟一路小心。」至於其他人也無太深交往,各自見禮之後便都離去。


  髯仙李元化去往南嶽衡山,靈雲等人前往安徽,兩者都在東方正是一路,徐清回峨眉山則獨往北行。金蟬與朱文一想到馬上就要見到母親師父,更加高興。若蘭雖然也心懷期待,卻不免有些忐忑,靈雲待她隨和,但妙一夫人究竟如何卻還不知道。只有靈雲直望著天際長雲變幻形狀,不知心中在想些什麼。


  眾人才飛出三四百里,就見前方火線般射來一道劍光,劍氣精純,速度驚人。待到近處才看清,來人一身白衣素帶,身姿挺拔,氣度傲然。模樣長的也英俊,稜角分明,劍眉虎目,鼻直口方,長髮也用純白絲絛束在頭上,迎風而來,隨風舒展,真是好不瀟灑。


  靈雲一見此人不由一皺眉,原來這白衣素劍的英俊青年,就是髯仙李元化的弟子,也就是與靈雲夙緣早定的那個白俠孫南。靈雲惱恨地瞪了一眼飛在前頭的李元化,算是明白了,他為什麼要將徐清支走了,原來是給他徒弟製造機會。只可惜李元化一生也未曾戀愛,又怎會知曉女兒家的心思!他此舉雖然是為了自家徒弟好,卻更惹得靈雲心生叛逆,實是弄巧成拙之舉。


  *****


  話分兩頭,暫且放下靈雲那邊如何發展不提。單說徐清帶著白靈和芷仙,與靈雲等人分手之後,直接回奔峨嵋山凝碧崖。此番在外奔波月餘,著實有些乏累,畢竟修真者還不是真正的神仙,有無窮的精力可以揮霍。身體倒也不覺如何,只是心力焦乏,也真需要好好歇歇。


  人若流光,歸心似箭,眼看峨眉山已經近在眼前,那皎潔的雪頂都出現在了地平線之上。徐清正要加速,卻忽然聽見下方傳來一陣「隆隆」巨響,彷彿地震了一樣。又見西方不遠處一個山坳中,陡然騰起一片濃重的霧氣,直衝天際,甚至將方圓十數里都籠罩其中。


  徐清心中大訝,暗道:「這又是什麼名堂,竟然有此等聲勢!」待他再一細看,卻恍然失笑,心想:「看來是這些日的壓力太大了,竟有些風聲鶴唳,草木皆兵之態。」原來剛才乃是不遠處的一座雪山忽然發生了雪崩,沖天騰起的霧氣也並非真霧,而是陳年積雪被衝上天空的雪障。雖然雪崩聲勢如虹,山崩地裂一般,但在川西這山巒絕險,雪峰林立之地時有發生,早就算不得什麼奇觀了。


  不過這一次雪崩似乎並不尋常,但凡有在高原雪山居住過的人,都知道不可高聲喊喝。那陡峭的山峰頂上,積雪動則數千噸,下面根基鬆散,有可能一聲呼喊,就將山頂積雪震動,形成可怕的雪崩。但就在此時卻聽見那雪崩方向還傳來聲聲如梟的鳴唳之音,直能穿刺天際。如此肆無忌憚的在山間嗷嘯,還焉有不雪崩的道理!


  徐清此刻意興闌珊,卻不欲多管閒事,觀望片刻就要離去。但有些時候越是怕麻煩,那麻煩還就越找上門來。看著那彷彿能震動天地的聲勢,芷仙一下就被驚呆了,緊張地抓著徐清的手臂,道:「師父!這天崩地裂般到底是怎麼了?」那花容失色,驚駭莫名的嬌態,更加惹人愛憐。


  徐清笑道:「前日在桂花山,還曾親身經過地火噴湧。那毀天滅地的威力,可比現在嚇人多了!怎見了雪崩反倒嚇成這樣!幸好此刻也無旁人,若是見了你這模樣,還不笑你膽小。」


  芷仙也不以為意,驚歎道:「這就是雪崩啊!原來只曾在書上看過,描述雪山崩頹的景觀如何宏大,但想來那輕盈的雪花有能有多大威力,卻不曾想到竟有如此威勢!可歎,可歎啊!」


  徐清笑道:「這有何奇怪,那雪花雖然微小,積聚億萬一樣可摧枯拉朽。就如滴水雖小,卻可聚成大海,粒沙雖微,也能連成群山。」說罷又往瀰漫天際的雪霧望去。
oldshih 發表於 2009-3-5 15:29
第一百零二回 南明離火

  就在徐清和芷仙說話的功夫,卻見那雪崩騰起的漫天雪霧中,猛地飛出來兩個人。只見那二人一個藍袍一個黃袍,都是五短身材,高不過四尺。一前一後,身上環著青烏烏的劍光,自往東方飛來。一邊急惶惶地向前飛掠,還一邊賊眉鼠眼地向後張望。看那劍光駁雜不純,且隱含淡淡的血氣,就不像是正道修真。


  本來徐清也不是疾惡如仇的人,人家正邪也不干他事,若僅僅看見這兩人倒也不會多管閒事。只是那二人卻並不是空手來的,那飛在前頭的黃袍人懷裡還抱抬著一個巨大的石球!目視那石球能有兩三尺方圓,閃爍著晶瑩玉潤的光澤,似玉非玉,像水晶又不是水晶,在陽光雪色的映照之下,五色閃耀,七彩流光。


  徐清心中大訝,暗道:「那石球究竟是何物,竟有寶光隱現,莫非其中藏了一件寶物不成!」想到這裡馬上將真元運在眼上,以『知微』之能細看那石球。果不其然,此一望去,只見一片寶光圍在那石球周圍,竟然微微引動周天靈氣,緩緩隨它變化!


  徐清心中更驚:「好傢伙!果真是寶物不可貌相啊!看這大石頭其貌不揚,想不到裡面卻藏著驚人的至寶。」繼而又笑道:「芷仙啊!沒想到此番慈雲寺一行,不但撿了個漂亮的徒弟,還能再得一樣寶物!」


  芷仙微微一愣,還沒明白徐清的意思,疑道:「師父說什麼寶物啊?」


  徐清也不多解釋,笑道:「你看那寶物不就自己送上門來了嗎!」


  就在此時那兩個矮個修真也看見了徐清,不由得速度一緩。卻在他們後面的雪霧之中又穿出一道藍色劍光,直向那二人追來。徐清這才明白,多半是這兩個人偷了別人東西,正在逃跑,而那後面的藍色劍光就是寶物的失主。


  再看那後來追出之人也是身材矮小,不過四尺來高,穿了一聲青灰色的粗布袍子。看那身材穿戴應該是個女子,只是此女長相卻忒讓人難以恭維。皮膚黝黑,下顎前突,彷彿猿猴,如非洲地黑人一般。頭上稀鬆幾綹焦黃頭髮,額上一道一字眉又粗又長,像髮箍一般,緊束額際。若放在現在也僅是一個長相不美的異域人種,但在那時這等又醜又奇的樣貌,立時被歸入了異類之中。


  徐清一看見那醜陋女子,心中就生出一種怪異的感覺,彷彿有些眼熟,但怎也想不起何處見過。就在這時聽見那女子高聲喊喝,道:「米鼉!你這狼心狗肺的東西,我已被你們趕出家門,竟還恬不知恥,來偷我東西……」


  這下徐清方才恍然大悟,暗道:「米鼉!米明娘!對這女子就是米明娘!」也難怪他會覺得熟悉,在蜀山中正道女俠多是清麗美艷,少有幾個如癩姑和米明娘這樣長相醜陋的,反倒會給人留下更甚的印象。不過僅僅一個米明娘倒也不會讓徐清如此興奮,讓他更加驚喜的乃是那黃袍修真懷抱著的大石頭!若是所料不錯,那石中所藏的正是當年達摩老祖渡江之前,仗以斬妖除魔的南明離火劍!


  雖然徐清也想過趁這次下山機會,去尋兩樣著名的法寶。但是自從極樂真人贈送乾坤針,後來又得了碧目神針,此等尋寶之心也隨之淡了許多。一則寶物難得,但凡是有些威力的法寶,皆有靈物看守,或有前輩遺陣護持,想要孤身取寶。又談何容易。二則如今放下玉虎劍不談,一劍二針,護身已經綽綽有餘,若是再有所得豈不遭人嫉妒!俗話說『匹夫無罪,懷璧其罪』,就說那嚴人英的家世淵源,又有幾樣護身至寶。


  如今這南明離火劍竟自己送上門來,卻讓徐清喜出望外。雖然他的傢俬在同輩之中。已經算不錯,但下邊還有個芷仙嗷嗷待哺呢!如今玉虎雙劍還能應付,再等過了三兩年,那丫頭的修為有所成就,難道還能用一雙飛劍糊弄人家!


  其實那日得了碧目神針之時,徐清就有心將此寶留給芷仙防身。畢竟臨敵對戰之時,保證威力不減的前提下。能同時駕馭的三四樣飛劍法寶,已經是上限。就算身上法寶再多,也只能一樣一樣使出來。而那碧目神針雖然厲害,比照乾坤針卻略遜一籌。且徐清連乾坤針還未祭煉精通,要在貪多反倒難以精熟。


  徐清過去用慣了兩套飛劍,猛地少了玉虎劍之後,還真有些覺得不適應。如今正好有寶劍自投羅網,他又怎能不動心!二話不說揮手就打出乾坤針,漫天紅芒直向那米鼉二人籠罩過去。此刻四下無人,豈不正是殺人奪寶的好機會。


  剛才那米鼉二人一看見徐清劍光,就加了小心,卻沒想到敵人如此悍然,竟也不道個名姓,出手就是打。本來他們修為就不高,再看那漫天紅光如天河下洩,勢不可當,登時嚇得魂飛魄散。還哪管什麼寶物,只顧性命要緊,丟掉手上的大石,急速向後遁去。


  只聽「彭」的一聲巨響,那不甚巨大的石頭狠狠砸在了地裡頭,竟砸出了一個足有七八丈見方,五六尺深的大坑。要知道此處下面可都是堅硬的山巖,並非是鬆軟的沙土地,可見那不起眼的石頭少說也有千斤份量。


  徐清本也無意殺人滅口,見那二人識趣退去,便收了乾坤針,笑瞇瞇的看著他們。像這種奪寶之事,在修真界早就屢見不鮮。無論正邪皆不以之為恥,就算是傳了出去,人們也只會說徐清本領不凡。所謂『天下寶物,有德者居之』,說白了就是只有強者才有資格擁有寶物。


  「你是何人?為何要與我兄弟為難!」剛才抱著石頭的黃袍修士強壓著憤怒,惡毒地盯著徐清,高聲質問道,看來此人多半就是米鼉。


  徐清卻不理睬他,打量二人一番之後,又望向了地下那石頭,淡淡道:「芷仙!」


  「弟子在!」芷仙一聽徐清此時還有吩咐,馬上也來了精神頭。前日在桂花山雖然未曾真格動手,也算見識了不少奇聞,讓她對修真有了更深的瞭解。此刻正是意興高漲之時,見師父竟公然攔路搶劫,非但沒有規勸之意,反倒激發了心底的叛逆,心跳加速躍躍欲試。


  徐清道:「你帶著白靈下去,將那石頭看好了,若有誰敢靠近,也不用說話,就用飛劍刺他。」


  「是!」雖然芷仙也不知那石頭有什麼玄機,但師父吩咐了,就一定要盡心辦事。趕緊駕著玉虎劍和白靈落了下去,一左一右將那石頭護在中間。雖然芷仙心裡清楚自家實力,但兵不厭詐。就如她現在駕著一道青光飛落地上,若不動手誰能看出她的底細。


  且說那白靈雖然早具靈性,但也終究是個大貓,一看見圓溜溜的石頭,生像個皮球,忍不住就上去撥弄。誰想一掌撥上去,那圓乎乎的石頭竟紋絲不動!要知道白靈可有降龍伏虎之力,雖然剛才沒使足力氣,那一記貓爪拍下去也非同小可。


  這樣的結果可把白靈給惹怒了,頸背上的長毛陡然站了起來,憤怒地盯著那石球。「喵」的吼了一聲,立起身子,就撲向了那石球。只聽見「吱呀呀」一陣彷彿鐵針劃在鋼板上的刺耳響聲,震得芷仙頭皮直發麻。白靈的爪子何等鋒利,如此含怒抓撓下去,竟也只留下了八條淺淺的白痕!


  這下總算將那石球推到了一邊,不過剛才咱們說了,這石球從天上掉下去,將地面砸出一個大坑。石球正在大坑中間的最低點,剛被白靈給撥拉到一邊,卻又「咚隆隆」一陣悶響,自個轆回來了!見石球竟還不服撥弄,更讓白靈惱恨不已,又要撲上去。芷仙在旁邊看著忍不住,「撲哧」一聲笑了出來。白靈這才猛地意識到,在人前漏了本性,訕訕地瞪了芷仙一眼,又老老實實地蹲踞在石球旁邊,彷彿若無其事地向空中望去,但它心裡還難以割捨,眼角餘光忍不住偷偷盯著那可惡的石球,爪子輕輕在地上撓動,已是手癢難耐。


  這時那後面追趕的米明娘也到了近前,趕緊朝徐清一拜,:「多謝道友出手相助,將這兩個強人攔住。失物復得,米明娘感激不盡!敢問道友高姓大名?」


  徐清見這米明娘雖然長的矮小醜陋,但氣質中正,處事平和有禮,還真有些不俗!比之先前那賊眉鼠眼的二人,還要正氣光明。淡淡道:「你也不用謝我,若是我說明意圖,恐怕你還要恨我入骨!」


  米明娘一聽就覺不妙,暗道:「莫非他也看出那石函中有寶物!不!這絕不可能,天下間又有幾人如我一樣生具一雙慧眼,能辨明寶光所在!他又怎可能看出石函有異!多半是看見我急追米鼉二人,猜想其中有所隱藏。看此人氣度非凡,剛才出手驚人,我卻不能衝動,還要小心應付才好。」


  心中有了注意,米明娘定了心神,笑道:「這位道友此話怎講,剛才道友助我攔住強人,我又怎會記恨道友呢?」


  徐清微微一笑,道:「我也沒什麼遮遮掩掩的,那東西我要了!」伸手一指地上的石球,接道:「你乃此物原主,如今被我奪了,豈不是要恨我入骨!」


  那米明娘聽得此言,不由得大吃一驚,連同米鼉二人也露出訝然之色。就算是他們出身旁門左道,也不曾如此理直氣壯地搶人東西,但聽徐清剛才之言,彷彿理所當然一般!米明娘雖然心中惱恨,卻強自壓住怒火,道:「道友此言似有不妥吧!我看道友氣度中正,劍光純淨,應該也是道門正宗的修真,又怎會說出此等大謬之言!」


  徐清洒然一笑,道:「這是大謬之言嗎?」


  見對方一副志在必得之態,米明娘也愈加緊張。就在這時那剛才被徐清逼退的米鼉二人湊到她旁邊,道:「小妹!怎麼說我們也是至親,這東西落在誰手中也算是肥水不流外人田。如今強敵在前,我們可不能再互相提防了。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將這狂妄的賊子結果了,咱們再慢慢商量那寶物歸屬也不遲啊!」


  米明娘差點沒氣昏過去,她倒不是生氣米鼉貪圖寶物,而是恨他愚蠢。本來明娘料定徐清也是推測石函中有寶物,大約也不能確定,她本想矇混過關,也許還能有些希望將敵人誑走。卻沒想到米鼉一句話,一切懷疑全都做了實,事到如今又如何是好!


  若以米明娘的本心,是不願與米鼉勾結在一塊。雖然他們是親生兄妹,但之間的親情卻淡漠如水。米明娘本是異教之中有名的黑手仙長米和的女兒。那米和一聽外號就知道不是善類,一生作惡多端,明娘母親本是良家民女,被米和摞上洞府,便生了兄妹二人。那米鼉跟隨父親耳濡目染,也失了良性,做了不少惡事。但明娘雖然長的醜陋,卻心底光明,一心希望能有機緣修煉道門正果。非但自己小心自愛,還多次規勸父兄多行不義必自斃。奈何忠言逆耳,米和一意孤行,終於惡貫滿盈,在天劫之下伏誅,不過米鼉卻不知畏懼,依然故我甚至更加肆無忌憚。明娘索性就此避開一干妖邪,獨自隱居修道。只不過她所煉道法皆出自米和,旁門之術防身延年還可,但窺視天道卻是妄想。所幸在她還有一雙天生慧眼,為常人所不及,正能巡山蹈海,尋覓地下寶物,這些年來也讓她尋到無數世間珍奇。


  直到二十年前,在川西雪山游弋,忽然發現一處無名雪山竟隱隱放出寶光!她知那處定有異寶,索性孑然一身,就開闢了一方洞府居住下來,獨自在山腹尋找,終於讓她發現了這個藏劍的石函。見上面篆刻銘文『玄天異寶。留待余來;神物三秀,南明自開』十六字,見自家名字裡的明字竟也在期間,以為天命助她,更加欣喜。只是那石函重逾千斤,且堅硬無比,任憑明娘千方百計也難開啟。但明娘從小性格堅韌,用本身所煉三昧真火凝成一團,將那石函包圍,日夜鍛煉,竟一連堅持了二十三年不曾鬆懈!


  只可惜她不知,那石函之中所封的南明離火劍,乃是當年達摩老祖取西方精金,南方離火之精熔煉而成。其中蘊含五行生剋之妙,陰陽變化之機,煉劍時融匯庚金丙火。幻化虛實達十九次!其中所含火力幾近無窮,能將此劍封住的石函最耐火燒,又焉是明娘的三昧真火能煉化的!


  想要開啟石函只有取五行生剋之道,若有東海紫雲宮的天一真水方能點化石函。若用三昧真火煉化,除非能超過達摩老祖的修為,以至大力道強行攻開,否則只能讓那石函越來越結實。但話說回來,那南明離火劍雖然以火為主,但五行精金也甚重要。那石函以克制丙火為要,若以精金之寶在外牽引,若能與飛劍內外呼應,想要破開石函也並非不可能。想來若是明娘知道此法,以精金飛劍磨礪,這般二十年如一日的苦煉,早就將石函打開取得寶劍了,又何至今日被人搶奪!


  徐清一聽米鼉的話,又看著明娘懊喪的神色,險些沒笑出來。不過他卻並不認為米鼉真的呆傻,恰恰相反這個米鼉的心思極精明。他正是看透了明娘的打算,一張嘴就切中要害,截斷了她的後路。他也看出徐清的修為強大,事到如今若明娘想要保住一絲希望,最好的選擇就是跟他們二人合作。當然他也並不會真心要幫助明娘,安的卻是坐山觀虎鬥的心思。


  這些年明娘四處遊歷,得了不少法寶,尤其是這二十年,為了以三昧真火煉化石函,更是日日苦修,不知不覺中修為長了一大截。而那米鼉雖然也資質不錯,但貪圖享樂怎及得上明娘勤奮。如今就算還有一個幫手,也不是明娘對手。


  其實米鼉早就知道自家妹妹有尋寶之能,過去倒也不曾在意。但自從米和死了之後,他身後沒了靠山倚仗,處處受制於人,忍氣吞聲,終於認識到了實力的重要。但他享樂慣了又不願苦修,就將希望寄托在法寶之上,這才想起了那許久不曾見面的妹妹。多方尋找打探,終於讓他找到了明娘,且知曉她正在連化一樣寶物,多番索討不成,這才動了偷盜之心。卻沒成想眼看就要得手,卻半路殺出個程咬金。


  都是一奶同胞,米鼉心思精明,可那明娘也不傻。立時就聽明白了他地意思,心中譏笑:「哼!米鼉這不知長進的東西,除了能算計自家妹妹,還能幹什麼!」不過眼前困局卻還要解決,若讓她放棄二十多年的心血,是無論如何也不行的。道:「這位道友,你我皆是修真求道之人,本當上體天心,修身養心,若是形同強盜。豈不自毀道心,日後應劫悔之晚矣啊!而且此物雖然有些異處,但其中所藏到底為何物,卻還不曾知曉。明娘窮盡二十三年功夫,也未能將其開啟,難道道友只為了一種虛無縹緲的可能,就要做下損人害己之事嗎!」


  徐清忽然一笑,道:「真是好一副伶牙俐齒,句句切中要害。有理有據,彷彿我若不聽,就是自毀道基了!」


  明娘也看不出對方情緒,不敢鬆懈,躬身道:「小女子見識淺薄,不敢妄自評判他人,肺腑之言,若不中聽,還請見諒。」


  徐清不置可否地笑道:「在下徐清,今在峨嵋山凝碧崖修行,醉道人便是我授業恩師。」


  一聽對方竟是峨嵋弟子,三人皆露出驚駭之色。要說峨嵋派的聲勢,在修真界中誰人不敬讓三分,更何況是他們三個無名小卒。而且這裡距離凝碧崖不過百里,須臾可至。剛才米鼉還打著三人圍攻,以多打少的心思,現在只剩下了一副苦瓜臉。


  明娘微微一驚之後,卻不卑不亢,道:「原來是峨嵋派的道友,明娘這廂有禮了。峨嵋派乃是天下魁首,正道仙宗,道友為何行此強人之事,若是傳揚出去,恐怕於貴派不利吧!」


  徐清乍做恍然之態,瞟了一眼旁邊那二矮,笑道:「道友倒是提醒我了,這等搶奪寶物之事卻不能傳揚出去,豈不是給我峨嵋派抹黑!」


  看著徐清陰翳的眼神,米明娘三人不由得冒出一身冷汗。而徐清看見對方如此緊張,反又笑道:「米道友,剛才你也說我等修真之人要順應天意,不可執意妄為,難道你心懷執念二十餘年,至今還不肯放手嗎?」


  明娘頓時駭然變色,其實她又怎會不明白此言之意呢!世上諸事並非全靠毅力和堅持就能成功,有時也不得不將自己的命運交給那虛無縹緲的運氣。要不怎有『謀事在人,成事在天』說法呢!剛開始明娘錘煉那石函也是半信半疑,不知其中到底有什麼寶物。但那石函越是結實,就越增加了她的信心。但時間久了她也心生動搖,曾經數次想過『我就再燒它一天,若還不能打開,所幸就放棄了吧!』但到了第二天,看著那依然故我的石函,明娘又想『我就再燒一日,都已經堅持了這些年,萬一就差這一天,豈不是錯失良機!』


  就這般翻來覆去,明娘就在放棄與堅持之間徘徊,甚至久而久之竟成了心中的執念!其實就算修真之人意志遠勝常人,二十多年如一日的堅持也絕非易事,若沒有近乎病態的執念,又怎會到了今天!只是明娘平時連個說話之人都沒有,又怎會有人提醒她這些呢!


  徐清又道:「修真之人上體天心,煉身修性,乃是追求自身的超脫與昇華。而你卻身陷外物不能自拔,如此本末倒置與天地大道更是漸行漸遠。」


  米鼉見明娘聽了徐清之言竟有些心神搖曳,眼神也不似剛才那般堅定,不由得更加著急,趕緊大喝一聲,道「呔!好個妖道!攔路搶劫竟還說得頭頭是道!真是好不要臉啊!」雖然知道對方厲害,但『人為財死,鳥為死亡』,此刻米鼉也真是豁出去了,若是再不出言喝止,恐怕讓徐清再白話一會,米明娘就真要將那石函拱手相讓了!那時候他豈不又是兩手空空,還因此次盜寶將明娘給徹底得罪了。


  明娘也被那一聲斷喝震得心神一顫,驚駭地盯著徐清,彷彿在看個恐怖地惡魔!喘了半天粗氣才漸漸平靜下來,伸手點指徐清,駭然道:「你!你剛才對我做了什麼!」


  徐清看了一眼米鼉,其中不乏凌厲的殺機,旋即又笑瞇瞇地望向了明娘,道:「我也沒對你如何,只是要告訴你一個事實罷了。」其實剛才徐清在說話的時候,就偷偷用上了催眠術。


  剛才受了髯仙李元化的精神轟擊,對徐清的啟發不小。過去他也曾試過催眠術對修真者地影響,但很遺憾即便是那些不曾鍛煉元神的初級修士,精神力也都比常人高出數倍,而且他們的心裡防備意識極強,就像是頂著一層硬殼。但李元化的元神轟擊卻提醒了徐清,既然你們有『硬殼』防禦,索性我就將你的外殼轟開。


  剛才與明娘說話時,他就將元神聚起,偷偷轟出一波並不強大的精神攻擊。只是當時明娘正被說中心懷,心神搖曳並未察覺。直到被米鼉斷喝驚醒,這才恍然感覺自己有些不對勁。只是旁門修士不練元神,並不太清楚徐清用的到底是什麼手段。


  徐清對明娘的反應相當滿意。雖然被人打斷了,但在剛才他確實是通過精神攻擊,將一個修真的心理防禦打破了,進而以催眠術影響了米明娘的思維判斷。當然這種手段還非常粗糙,今日僥倖得手,乃是乘人之虛,若要將此術用到實戰中,恐怕還需細細研磨完善。


  米明娘定定心神,道:「道友乃是正道修真,卻如此恃強凌弱,強取豪奪,又與那些為人所不齒的宵小歹人有何差別!而且剛才竟不又分說,就用法術害我,更落了峨嵋派的顏面!今日將我的東西留下還則罷了,若是不然……哼!少不得還要領教領教道友高招!就算你是峨眉弟子,走遍天下也要講一個『理』字!」


  米鼉一見明娘發怒,心中大喜,趕緊附和道:「對!莫要以為你是峨眉弟子咱們就怕了你!若是識相就速速退去,還能留的幾分臉面,否則就不要怪我兄妹手下無情了!」末了還不忘了跟明娘套套近乎。只是明娘面色如冰,毫無反應,彷彿旁邊根本就沒有這個人一般。


  徐清也沒搭理米鼉,笑著對明娘道:「好!既然你要講理,那我就與你講理,省得日後你再說我峨嵋派恃強凌弱,說我徐清欺負婦孺。」


  明娘憤怒道:「哼!你攔路強搶我寶物,還有什麼道理可講!」


  徐清笑道:「你說這石函是你的,那你可知此中所藏何物,那石上四句篆言又所言何意?」


  明娘冷笑一聲,道:「哼!任你強詞奪理,那石函外面偈語留言的末句,明明寫著『南明自開』的字樣,乃是暗藏我的名字,正說明此寶由我得到乃是天命所歸!至於其中所藏何寶……難道你又知曉嗎!且我費盡辛苦尋到此物,又用真火煉了多年,難道道友還懷疑我的誠實嗎!」一口氣說下來。明娘憋得臉蛋通紅,深深吸了一口氣才續道:「我米明娘雖然出身異教,但捫心自問卻不曾做過一件有愧良心的事,更與你峨嵋派無憂無愁。道友修為渾厚,道法精深,自當有高人地德行。且貴教高門大戶,法寶多不勝數,也不在乎這一件身外之物。莫不如將石函還我,明娘感激不盡,也算結下一段交情。小女子雖然不才,但也有些眼力,最善鑒別地底珍藏寶物,一日若有機會定當厚報……」說罷臉色一變,毅然決然道:「若道友執迷不悟,非要與我為難,我受了這些年的艱辛痛苦才走到今日,也絕難就此把手!」沉吟片刻終於把心一橫,望向下面的芷仙,道:「屆時縱使道友神通廣大,明娘難以取勝,也不惜生死拚個魚死網破!」言辭之間已有威脅之意。


  徐清哈哈大笑,連連擺手,道:「道友這又是何必呢!此石函乃是靈符神尼封禁,不知方法絕難開啟。難道荒廢了這些年功夫,道友還要執迷不悟嗎?若再身陷心魔不能自拔,恐怕日後難得善終啊!而且此寶本來你也取不出來,不如就送我權當結下一段交情,日後少不得也有報答。」


  明娘沒想到徐清竟如此無恥,將她剛才的話又原封送了回來!但待她正要發怒一戰,徐清接下來的話卻又讓她心神猛地一震。就聽徐清微微一頓,續道:「看道友資質根骨已是上乘,雖然出身旁門卻有一身正氣,不願與奸邪之人為伍,實屬難得。若是我所料不錯,道友如此難捨此物,恐怕是另有隱情吧!」


  明娘臉色一變,嘴唇努動數次,終於沒有昧著良心反駁。只待徐清再說下文。


  徐清微笑道:「想必你是看出石函之內,所藏的定是一件出自佛門的至寶,想要以此寶參悟正宗佛法,以求追慕天道!我說的可對!」


  這下明娘終於露出驚駭之色,徐清這一句話是說到她心坎裡去了。其實她生具慧眼,最能尋寶,那些身外之物對於她來說也不是什麼難以割捨之物。若不是這石函可能蘊含正宗佛門大法的玄機,便是讓給徐清也無妨。歎道:「道友睿智,明娘確有此心。既然道友洞若觀火,又何必非要與我一個孤苦的女子為難?」


  徐清負手而立,仰望蒼天,道:「天之道,其猶張弓歟?高者抑之,下者舉之,有餘者損之,不足者補之。天之道,損有餘而補不足。」這段《道德經》的名句,天下修真早就爛熟於心。明娘卻不知徐清緩緩吟誦,所為何故。徐清言罷又望向明娘,道:「人道則不然,損不足而奉有餘。先聖之言果然精闢,一語點透強者恆強的人間至理。」


  米明娘眉頭緊鎖,沉吟道:「道友這又是什麼意思?」


  徐清道:「所謂『失之東隅,收之桑榆』,道友所求不過一條康莊大道,又何必非要死攥住一樣東西!若道友將此物讓出來,我自可將道友引入峨嵋派修行,屆時憑借道友的資質和堅韌心性,煉就三清聖法,假以時日,飛昇仙闕也未可知!」


  「啊!」明娘一聽此話,再也忍不住心中的驚訝與激動,驚呼出聲。她怎也沒想到,事態竟會峰迴路轉,成了這種結果。若是徐清真能引她入峨眉修行,那可是天大的好事。雖然那些旁門修真都嫌峨嵋派做事霸道,弟子驕傲凌人,但在心底還是非常崇慕。人都愛往高處走,若能拜入峨嵋派修真,有誰還願意與那些旁門左道的邪人為伍!那些指責之人也多半是吃不到葡萄,才說葡萄酸的。


  這下可把米鼉給急壞了,本來還指望漁翁得利,卻沒想到徐清三言兩語,竟讓明娘心生意動。若明娘真入了峨眉門下,還哪有他們哥倆的好處!慌忙喝道:「妹子!你可不能聽他胡言亂語啊!你不要忘了自己是什麼出身,你爹爹是黑手仙長米和!你從打出生那天就注定是個邪魔外道!正道之人何嘗會看得起咱們!」


  其實這也正是明娘擔心的,因為她從小長的醜陋,不被男子喜愛,就算有幾個主動獻慇勤的,也是看中了她的修為和米家的淫威,並非真心喜歡。因此她從來也不信任男子,看徐清長的油頭粉面,雖說是正道弟子,但在骨子裡似乎又透著一股肆無忌憚的猖狂,總而言之也不像個值得信任的人。


  徐清也不著急,說罷之後,只等米明娘慢慢思量。


  良久之後明娘終於道:「道友此話當真!」


  徐清心中一喜,就知道其實她已經下了決心,問出此話只是為了找一個心裡安慰罷了。笑道:「道友大可放心,峨嵋派就近在咫尺,現在就可隨我一同回去。我稟明師父收你為徒,以你的資質品性,我想師父絕不會拒之門外。」


  到了此時那米鼉與他的同伴都看出了形勢不妙,二人也真機靈,互相搭了一個眼色,話也不說,一壓劍光,疾也似的想東方逃走了。明娘冷淡地瞟了一眼,也無追趕之意。徐清更嫌麻煩,只做視而不見。


  米鼉二人一氣飛出三百多里,見後面無人來追這才鬆了一口氣,心中既恨明娘寡義,又恨徐清霸道,立誓鑿鑿,要與峨嵋派勢不兩立。只是他們卻不成想,過不了多日,這兩個倒霉蛋就遇上了英瓊那暴力的女孩,非但被好生教訓一頓,還乖乖拜了一個年紀不及他們半數的少女為師。正是事事曲折,不可預想,此皆後話暫且不提。


  *****


  閒話少敘,翻回頭再說這邊,明娘雖然心思鬆動,卻還是不太相信徐清。畢竟無憑無據的,只憑上嘴唇一碰下嘴唇,就說介紹人家上峨嵋派修行,也確實難以讓人信服。明娘道:「如此說來道友也並無把握令師一定會收我?」她卻也不等徐清回答,又自顧自地說道:「如此也罷,我便信你一回!想不到二十多年的苦工,今日竟成了枉然。恐怕這也是天意吧!若非那不著調的兄長,心生妄念,想要奪我寶物,也無今天的因果,只怨明娘命薄,無福消受這寶物。」


  徐清笑道:「道友也不必傷懷,常言道『塞翁失馬,焉知非福』啊!」


  明娘屈身一拜,道:「如此就倚仗道友了,只是峨眉終是天下的魁首,並非何人都能入歸門下。若長輩真人不允,道友也不必介懷,此事也便罷了。明娘日後也決計不會再提今日之事,這寶物只當自願送與道友結交個同道之宜。」


  明娘也看出徐清是鐵了心,非要當這強盜。此處臨近峨眉山,若是真要動手,無論勝負,只要引來一兩個峨眉弟子,她都難保那石函寶物。且徐清所提條件也真誘人,索性就做個人情送出去,不管此次能否拜入峨嵋派門下,與徐清的交情算是結下了。日後若有相求,只要不太過分,相信徐清也不會拒絕。
oldshih 發表於 2009-3-5 15:30
第一百零三回 孰是孰非

  米明娘能主動放棄,讓徐清也十分高興,雖然貪慕南明離火劍,但若真為了此劍殺人,還真有些說不過去。若是搶了寶劍還放走明娘,又恐她心懷怨恨,日後生出禍端。徐清早知明娘早晚歸入正道,索性就提出引她入峨嵋派,這對明娘來說絕對是天大的恩惠,就憑她如今修煉的粗淺法門,一萬年也別想飛昇,此番恩德又豈是一柄飛劍能比的。


  徐清與明娘雙雙收了飛劍落在地上,來在那石函旁邊。徐清伸手輕輕撫上石函,只覺溫潤光潔,還有絲絲熱氣從中逸散出來,心道:「果然是南明離火劍,竟然被神泥封印其中,還能散出火氣。」同時手上猛地湧出一線白光,「叮」的一聲就刺進了那石函之中。


  「啊!」明娘嚇的驚呼一聲,她萬沒想到徐清大費心機得了石函,竟如此作踐糟蹋。那石函堅硬非同一般,若想將其砸開,得需要多大法力!藏在石函中的寶物若是被轟散了靈氣,就算鑿開了封印也只能得到一塊廢物。因此這些年來,明娘甚至都不曾想過,要用飛劍來轟擊石函。當然以她手上的飛劍,也難將此石函劈開。她卻不知那裡面的南明離火劍,本身就是強絕凶悍的飛劍,就算再大十倍法力打擊,也絕不會損傷分毫。


  徐清運足了法力,以霜蛟劍刺了下去,竟然只能刺入寸餘就再不能深入!心道:「果然是前輩高僧的手段。」又將真元猛地灌入飛劍,週身湧出一層淡淡的青色光芒。那霜蛟劍中的玄火雖然名為火焰,但其生在玄冥,自然與普通的火焰性質不同。三昧真火極剛至陽,這玄火卻陽剛之中更具陰柔,一股詭異的勁力瞬間刺入石函,「呲」的一聲清響,霜蛟劍再次推入數寸。


  「好堅硬的石頭!」徐清倒吸了一口涼氣,將飛劍收回,再看那石函上竟只留下了一道細痕,不由得驚歎不已。旁邊的明娘看著更加驚愕,她苦心用三昧真火煉了這些年,也未曾讓石函龜裂分毫,徐清一劍下去,竟鑿開了這麼大缺口,若如此堅持,用不得一年,就能將石函鑿開。歎息道:「看來此中之物果然不該我得,數十年的苦工竟還不及一劍之利,真是讓人慚愧!」


  徐清笑道:「明娘也不用妄自菲薄,你不知此中所藏何物才走入誤區。二十年苦功卻成枉然,大凡是天命如此。不過天道損補自有規則,歸入峨眉之後定然會一帆風順。」


  明娘驚道:「道友知道石函由來!不知……能否為明娘解惑?」


  到了如今徐清也不再隱瞞,笑道:「這本也不是秘密,石函中藏的乃是當年達摩老祖的煉魔寶物,名曰『南明離火劍』。此劍雖然妙用無窮,但本身氣焰太過凶戾,極難被人駕馭。後來達摩老祖將其傳給坐下的歸一禪師,更在天下群魔之中威名大顯,直至歸一禪師得成佛門大道,又覺當時佛門弟子無人能用寶,這才將其封在雪山中,以待後來的有緣人……」


  明娘一聽才有些後怕,雖然徐清未曾直說,她也清楚自己修煉的乃是旁門法術,縱使威力不弱,終究根基淺薄。如今看來未能打開石函,也未必就是一件壞事。當然到了這時候,明娘也難免有些尋求自我安慰的心思。


  徐清一邊說話,一邊以『知微』之境尋找那石函弱點,準備一下將它轟開。若是直接將這大石頭抱回凝碧崖,且不說麻煩不麻煩,恐怕還要節外生枝。雖然如今徐清還未能接觸到那神奇的周易推演之術,卻知道在修真界中好些前輩高人都能未卜先知。若不將生米煮成熟飯,心裡總是覺得不踏實。


  但常言道『禍兮福之所倚,福兮禍之所伏』,就在徐清想著如何才能將石函快些打開,好取得裡面的南明離火劍之時。只見那西北方精光展現,好似遙遠的天際中閃出了一道金色的雷電,猛地一閃竟已經到了近前!


  徐清也不知來人是敵是友,舉目遙望,小心戒備著。只看見那金色的劍光果然停在了近處,十來丈長的金光驟然收斂,從中顯出來一個身材窈窕的女子,緩緩地落了下來。只見她穿了一襲素色緞子長裙,百褶拈花,藍邊金線,底下還繡了一圈大團的纏枝牡丹,乃是前明時富家小姐最流行的款式。外邊又套了一件敞懷的長袍,龍頭壓袖,鳳尾開襟,彷彿是蘇州織錦的料子,恐怕這一件袍服下來,便要萬兩白銀。一條羅蘭青絲帶子束在腰間,更顯出腰肢嬌嬈,風韻別緻。腰間還掛著一柄二尺多長的寶劍,青色的劍穗隨著輕風,緩緩撫在龍紋猙獰的劍鞘上。滾邊金絲袖口下頭,一雙白璧無瑕的手,彷彿精心雕鑿出來的,纖長的手指也不見突兀的骨節,只有軟細的嫩肉。手指若伸平了,手背上還會顯出四個小坑,不知將這雙柔荑握在手中又是何種滋味。再看那精緻絕美的臉蛋,精緻的五官落在如雪的肌膚上,實在難覓瑕疵。雲鬢烏髮,高高向上挽起如嵐髮髻,將優美的頸項顯在陽光下,落在髮髻外的幾縷青絲在陽光之下都被然成了金色。


  便是徐清早見慣了國色天香,乍一見此女映著日光的緩緩落下,竟也被那第一眼的驚艷攪動得心扉躁動。不過再一品味又覺此女氣質太過高貴清冷,明眸流盼卻未將天下放在眼中,朱唇皓齒更把凌霄孤絕寫在臉上。比照芷仙的溫柔親和,這女子卻有拒人於千里之外的傲然。


  那女子冷冷地望向徐清等人,白靈和明娘就直接被過濾掉了。也許是平素難得一見堪與自己比肩的女子。當她看見芷仙的時候,清冷的眼中浮現出一抹異彩,而看見徐清的時候卻將視線全都集中在了他的手上,只因為此刻徐清的左手正扶在那個石函上。彷彿相比那石函,徐清也只是個無關緊要的人罷了。


  那女子見徐清竟還摸著那石函,柳眉一蹙,閃出一抹殺機,冷冰冰地道:「邪魔外道也敢在峨眉山下窺視,留下石函速速離去,便留你等一條性命,否則休怪我劍下無情!」聲音彷彿空谷鳴音,清新明麗,落入耳中更覺賞心悅耳。唯一美中不足就是語氣太過冷硬,讓人不覺心頭發寒。


  徐清正在打量那女子,卻沒想到她竟說出這番霸道而不講道理的話,不由得心生怒意,卻也更加疑惑,心中暗道:「此女究竟是誰?聽她語氣似乎不是邪道中人,彷彿還與峨嵋派有些淵源!難道也看上了南明離火劍?」下意識地看了看手邊的石函,又將這念頭否定,暗道:「剛才看她飛來的劍光,竟比極樂真人的飛劍也不差,還口稱我為邪魔外道,難道其中還有什麼誤會?」


  明娘卻在心中暗笑:「哎呀!今兒這是什麼日子呢!真是應了現世報啊!沒想到剛才他來搶我,如今又要被人搶了。」不過她也有些擔心徐清的承諾了,若是南明離火劍被後來這女子給搶去,徐清還會引她上峨嵋山嗎?一瞬間這種矛盾忐忑的心情,充滿了明娘的心思。


  徐清冷笑了一聲,搖頭歎道:「卿本佳人,奈何為賊!看你長的這般美艷,卻也來做這等強盜勾當,真是讓人扼腕歎息!」


  那女子柳眉倒豎,嬌吒一聲:「好賊子!窺我佛門寶物,竟還口出妄言!今日定不饒你!」話音一落,只見那素手在腰間的寶劍上一點。聽「倏」的一聲。一道長虹似的金光,急若閃電,飛縱而來,立時嵐光奪目,金霞漫天,竟將徐清等人全都罩住!


  明娘一見那劍光威勢,嚇得魂飛魄散,沒想到敵人竟不分青紅皂白,將所有人全都罩在劍意之下。白靈憑借靈獸本能,也知道危機來臨,戒備地望著天空,芷仙更不知所措的靠在白靈身邊。只有徐清還算冷靜,早就防備敵人突然出手。他一看飛劍來的氣勢如虹,把牙一咬,隨心祭出霜蛟劍,全力以赴迎了上去。一道白光縱起十餘丈,如蛟龍翻捲,正擋住那襲來的漫天金光。雙劍糾纏交錯,一金一銀,抵在一處,驚雷怒吼,天風咆哮。


  此刻徐清心中已經驚訝到了極點,他雖然料到了敵對的女子實力強橫,卻沒想到竟強到這等地步,恐怕就算是醉道人在這,也未必能壓過此人!所幸對方雖然說話凶狠,卻並無殺意,這才能抵擋片刻。那絕美的女子見到徐清祭出飛劍,渾身閃出明亮的綠光,也微微一愣,再看到對方飛劍招式,又更加疑惑,長袖一揮,金光收斂,忽地一閃,寶劍已經回到了腰間。望著徐清道:「你是峨嵋弟子!」


  徐清見對方住手,也不敢再造次,也趕緊收回了霜蛟劍,心有餘悸地望著落在十丈外的女人。還是那般美妙絕倫的風姿,但他的心裡卻再難生出一絲漣漪。僅在剛才那須臾之間,雙方飛劍交錯三招,徐清就感覺渾身法力被抽乾了似的,每次劍光相撞都覺有泰山壓頂之力。此刻收劍方覺查渾身濕乎乎的,竟被汗水濕透了內衣!在同輩之中出類拔萃的實力,到這女人面前竟然看不見一絲取勝的希望!


  「好強!好強……」徐清表情呆滯,彷彿懾了心神,口中喃喃地念叨不停,眼神竟漸漸灰暗下去。對面那女子也看出他不對勁,微微一愣之後,身子前趨好像要上前,卻忽然見徐清的身子猛地一震,眼中隨即閃出兩道狠戾決絕的凶光,竟把那女子嚇了一跳。緊接著「彭」的一聲,他竟一拳砸在了自己胸口上,「噗」地噴出一道殷紅的血箭。


  「啊!師父!」芷仙驚呼一聲就要過來攙扶徐清,卻被他擺手揮住。徐清稍微挺了挺身子,雖然胸前落下了一抹艷麗地殷紅,卻不影響他渾身綻放出來的凌厲氣勢。他盯著對面那女子,隨意地從袖中抽出一條絲帕,抹去了嘴角的血跡,同時牽出一絲淡淡的冷笑,歎道:「道友劍術登峰造極,在下甘拜下風。」


  那女子妙目之中也閃出一道光彩,淡淡道:「你也不差,竟能自己掙脫心靈枷鎖,此番頓悟之後,修為還會更加精進!」


  徐清淡淡道:「破而後立,在下還要謝謝道友厚賜。」原來剛才短暫的一戰。幾乎將徐清這些年來樹立的信心完全擊破。若是常人恐怕就要落下心結,從此一蹶不振。但徐清卻是個心理學大師,也許在這世界上,再沒有什麼人比他更瞭解人心,他幾乎一瞬間就控制住了自己的思緒,僅僅過了三次呼吸,竟藉著心底那一瞬間的絕望,將精神修為又向上推進了一個層次。


  也怪不得那強悍的美人會露出驚容,人都說修真無歲月,但同又是兩個資質差不多的人,為什麼有人修煉百年就能白日飛昇,而有些人縱使實力強大,有移山填海之能,卻還不能飛昇!這其中的差距就在精神修為,無論佛門還是道門都講『頓悟』。據說當年心如神尼本是旁門散仙,卻只靜坐三日就頓悟佛門大法。北方全真道門師祖王玄甫,也是凝望蒼松三日,而體悟生靈之道白日飛昇。這都是『頓悟』的實例,但天下只有一個心如神尼,更只有一個王玄甫,也可見這種『頓悟』是多麼難得一見。雖然徐清此番際遇與那些先賢相比很是微不足道,但這種頓悟的過程也是彌足珍貴的經歷。


  雖然元神的修為增長不少,但剛才那一瞬間的失神,卻引動真元走差了路徑。若非徐清當機立斷,一掌拍在胸口上,將淤塞氣血導出體外,恐怕此刻已經重傷不起。即便如此他也受傷不輕,若再與人動手恐怕留下暗傷。而且見了對方劍術,徐清也再無心爭勝,明知道打不過還怎會再自討苦吃。朝那女子一抱拳,道:「在下徐清,正在峨嵋派醉道人門下修行,不知道友如何稱呼,緣何要出言污蔑,稱我等為邪魔外道?」


  那女子峨眉微蹙,道:「你果然是峨眉弟子!剛才我看你真元,就知應該修煉到《玄經》第四重,可劍術又並非『峨眉劍訣』,著實有些怪異。既然是峨眉弟子,今日我便也不為難於你,還不速速回山!」說到後來似有些恍然大悟之色,彷彿想起了徐清的名字,只是嘴角眉間卻顯出一絲不以為然,看來對他印象並不太好。


  徐清微微一笑,卻毫沒感恩之心,道:「道友法術高強,旦有吩咐,在下自然不敢不從,只不過……」


  那女子臉色更冷,道:「不過如何?」雖然徐清並未直說,但她又怎會聽不出來,那話裡暗諷她恃強凌弱。


  徐清抬手拍了拍那石函,笑道:「看來道友也是想要此物,在下自然不敢不給,只是想問問道友高姓大名,知道是敗在何人手下,回去了也好與家中長輩稟報。」


  那女子再次打量徐清,輕蔑地冷笑道:「你若想回去告狀,就說齊霞兒便是。」


  徐清一聽『齊霞兒』三個字,不由得大吃一驚,又細細打量過去。果然眉宇間與靈雲有幾分相似,只是這個齊霞兒的氣質幽冷,一副拒人於千里之外的架勢,不似靈雲那般使人親近,乍一看見也想不到兩人的相似之處。心道:「原來這就是齊霞兒,怪不得如此厲害!」


  雖然齊霞兒乃是妙一真人的女兒,但她早在嬰兒時就拜在優曇神尼門下,甚至與妙一夫婦拜師長眉真人也相差無幾。而且優曇神尼乃是與李靜虛同輩論交的佛門大乘者,其修為在當世已經到了登峰造極的境界。霞兒在其門下修行百年,早就練就一身佛門大法。且還有父母悉心指點峨眉道法,早就身兼佛道兩門之長,就算比之峨眉派的上代長老也不遑多讓,更何況是徐清這初出茅廬的小孩。


  徐清趕緊躬身施禮,微笑道:「原來是霞兒師姐,這真是大水沖了龍王廟,一家人不認一家人了,小弟徐清在這給師姐行禮了!」


  常言道『伸手不打笑臉人』。見徐清禮下三分,霞兒也不好再冷顏一對,擠出了一絲笑容,道:「你也不必多禮,我並非峨眉弟子,你也不用稱我為師姐。」


  徐清道:「靈雲姐平時對我照顧有加,您是她的姐姐,我若有絲毫怠慢了,恐怕日後靈雲姐又要嗔惱。」這下旁邊的米明娘和芷仙都傻眼了,鬧了半天來的竟也是自己人!剛才刀劍相加,一轉眼竟又成了師姐師弟。不過徐清和齊霞兒接下來的話,又讓她們更加驚訝。就聽徐清接著道:「不過剛才師姐出口就說我是邪魔外道,是否有些不妥呢?」


  霞兒臉色微微一變,瞬間又恢復了清冷,道:「先前確實有些魯莽,還請見諒。」說罷又一指那石函,道:「不過此物乃出自我佛門,你並非它宿命之主,卻不能由你帶走。」


  書中代言,說那齊霞兒雖然性格清冷,看似有些孤傲不群,但她修煉百年,早就將心性錘煉堅韌,且素有才幹,絕非是莽撞之人。今日出來就呼徐清等人『邪魔外道』,卻另有一段由來。且說月前在眾正道劍俠大破慈雲寺之際,優曇神尼雖然未曾真格動手,卻在華山將那烈火老祖給死死看住,讓這邪道巨擘未能前去慈雲寺助拳。本來霞兒也要請求前去助戰,卻被優曇神尼勒令呆在百花山潮音洞不得外出。


  更讓齊霞兒鬱悶的是優曇大師的理由。要說齊霞兒也是一個異數,本身齊家乃是道門正統,偏偏她又拜入佛門。本來峨嵋派中風氣身為開明,也不禁佛道,更有不少佛門中人也投入峨眉山修行。但齊漱溟卻不希望自己的女兒剃度出家,成為一個尼姑,早就跟霞兒打過招呼。因此優曇大師曾數次提起讓霞兒正式投入佛門,都被她敷衍過去。


  其實優曇大師心裡也清楚齊漱溟的打算,算準她飛昇時日不多,等她一走就能再將霞兒引回峨嵋派。但妙一真人終究是峨眉掌教,又是霞兒父親,優曇大師也不好太過分,只能催促弟子。而齊霞兒在兩邊受夾板氣,一頭是父母姊妹,另一頭是授業的恩師。尤其此次大破慈雲寺,優曇大師門下弟子皆有所用,素因大師坐鎮碧筠庵,玉清大師統籌玉清觀,餐霞大師監視許飛娘,只有齊霞兒被困在家裡不得建功。優曇大師也知道霞兒心情鬱悶,巧在前日回山之後,忽然隨性卜了一卦,竟看出些異常。索性就將霞兒喚來,吩咐她出山來看看,也算是散散心,疏解心中的憤懣。


  要說周易卜卦之術,雖然有它的精妙玄奇,但推算世事因果也只能管中窺豹,看個大致的走勢。當時優曇大師只說一件藏在雪山中的佛門寶物可能落在邪道之人手中,讓霞兒前來護寶,以待後來的有緣人取用。而且點名此寶與峨嵋派的氣數有大干係,若萬一有變,則可能影響到將來的正邪之爭。


  既然涉及到了自己娘家,霞兒自然不敢掉以輕心,急惶惶地就趕了過來,正好就遇上了徐清等人。她本來心情鬱悶,就想找機會發洩,偏偏那日優曇大師只說寶物可能落入邪派人手中,霞兒一看那藏寶石函正與優曇大師交代的相仿,就想當然地以為徐清等人不是好人,這才一下來就給他們按了『邪魔外道』的帽子。


  閒言少敘,單說徐清聽聞霞兒之言,不置可否的輕輕地撫著那石函,良久之後才淡淡道:「哦?師姐說我並非此物主人,那不知誰才是天命之主?」


  霞兒早聽說三年前,醉道人新收了一個弟子,與靈雲、英瓊友情甚厚,只因數年未曾回家,也無緣相見。今日一試徐清修為,更驚訝他進境神速,短短三年竟有此等本事,絕對是同輩之中的後起之秀。但霞兒也說不清楚到底是怎麼回事,她一看見徐清那淡淡的笑容,心裡就生出一股無明業火。如今徐清竟敢置疑她的話,且那若無其事的樣子,更讓霞兒惱恨不已,冷道:「嗯?難道你還有什麼異議嗎?我已言明,此乃是我佛門之物,非你所屬,莫再強求。」


  徐清忽然哈哈大笑,把眾人弄得一愣。霞兒見他狂態畢現,心中無名之火更盛,但畢竟還有同門之誼,又是妹妹好友,也不好當即翻臉,強壓火氣道:「你因何發笑?若是說不出所以然,我便當你無故嘲笑我,少不得要好好說道說道!」


  徐清收斂笑容,道:「我就是在笑師姐,笑師姐所言大謬!」


  霞兒眼露寒光,冷道:「哼!還要強詞奪理嗎?」說著那溫潤如玉的小手,下意識地摸了摸繫在腰間的寶劍。這看似不經意的小動作,卻讓徐清直覺脊樑勾冒涼風。但他也不是能被嚇到的人,笑道:「我看強詞奪理的恐怕是師姐吧!師姐稱此寶乃是佛門之物,有何證據?」


  霞兒也走到那石函,淡淡道:「難道這還要證據嗎?石上寫得明白,此中封禁的乃是南明離火劍,天下人皆知此劍乃是達摩老祖的煉魔之物。」


  徐清卻擺擺手,笑道:「是南明離火劍不假,我也承認此劍出自達摩老祖之手,後來又傳給歸一禪師。不過……」徐清說到一半卻拉著長聲,瞅了齊霞兒一眼,其中不乏挑釁之意,將霞兒氣得心頭一顫。此時霞兒忽然覺察不對勁,心中暗道:「我平素修煉佛法,本當心止如水,今日怎就總被他激怒?莫非是心中煩惱難以疏解,聚結成了心魔?」霞兒想到這裡,登時大駭,趕緊凝神靜氣,以元神掃瞄全身,並未發現異常,這才鬆了一口氣。


  同時又聽徐清接道:「不過……師姐以此就說南明離火劍應當歸屬佛門,就不覺有些牽強嗎?當年歸一禪師既然將此劍封在石中,埋在雪山之下,就是留待後人取用。也就是說如今此劍乃是無主之物,誰找到了就歸誰!如今這石函在我手上,就是我的東西,師姐開口討要是否自覺不妥呢?」


  旁邊的米明娘不由得瞪了徐清一眼,若按照徐清的道理,南明離火劍還應該是她的呢!只不過形勢比人強,明娘一想日後能拜在峨眉門下,心中那份怨氣也就散了大半。只是徐清那副理直氣壯的樣子,讓她惱恨地有些哭笑不得。


  齊霞兒道:「靈物擇主,早有天定,你並非此劍主人,又何必強求?」


  徐清笑道:「早有天定?小弟修為淺薄,更不知窺看天機之術,還勞煩師姐將天數給小弟瞧瞧。若真是天意,我自然不敢拂逆,乖乖將寶劍奉上。」


  「你!……」霞兒平素也少與人接觸,與之交往的也都是些性情清淡的前輩修真,她本來就不善爭辯,此刻硬是被徐清給噎的說不出話來。


  還不待齊霞兒說話,徐清又搶道:「所謂『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世間萬事皆由天道決定,無人能違逆天意。難道師姐認為,小弟能力通天,竟能拂逆天意嗎?」


  霞兒立時就明白了徐清的詭辯之術,可惜她卻找不到反駁之言。


  就聽徐清接道:「剛才師姐說此劍早有天定之主,既然是天意,就絕對無人能抗拒!師姐又何必多費心思?但如今此劍卻在我手上,恐怕師姐所言那天意也有差池吧!正是『人非聖賢,孰能無錯』,以人心揣度出天意,難道就真是天意嗎?」


  齊霞兒一愣,過去她卻從沒想過這種問題。天威難測,任你修為多高,算術多精,也只不過能看見一鱗半指而已。其實徐清提出這個問題也並不新鮮,自從有了周易算術之學的那一天,就有此爭論,且一直都沒有個結果。霞兒也意識到不可能解答這個問題,若要爭論恐怕也無盡頭,索性以退為進,反問道:「那你說如何才是天意?」


  徐清洒然一笑,道:「天意難測,我修煉道術才幾天,怎敢妄言輕斷?也只有成為事實的事情才能確定此乃天意!便如天下大勢,唐滅而宋興,明亡而清盛,此皆天意。非人力可逆轉。」說著又大有深意地忘了霞兒一眼,笑瞇瞇的道:「至於說到如今這事兒。既然石函落入我手中,那就是天命在我,師姐以為然否?」


  齊霞兒峨眉緊蹙,尤其惱恨徐清得意洋洋的樣子,但如今已經失了先機,她跟不敢再蠻來,心想:「徐清這廝思維敏捷,詭辯機鋒,竟然讓他給說出了三分道理!師父叮囑此劍與日後正邪之爭還有大用,時機未到萬萬不能出世。雖然徐清乃是峨眉弟子,應該也並非此劍正主,我可不能讓他給唬住。哎!偏偏這壞東西竟還是峨眉弟子,打又打不得,真是氣死人了!」打定主意之後,霞兒又看向了米明娘,暗道:「看這女子雖然一臉正氣,修煉的卻像是旁門功法,應該不是峨眉弟子,又怎會與徐清聚在一處?還有這石函如何從雪山腹下來到了這裡?我再不能輕舉妄動,還要弄清事情來龍去脈再作打算。」


  齊霞兒冷哼道:「你說天命在你,那你卻說說是如何得到此物!」


  徐清微微一愣,第一反應就是編段故事騙人,畢竟他也是才從人手裡強奪來的,但偷眼瞧了一下米明娘,又把這念頭掐滅了,心道:「有她在場卻不好說謊。雖然揭穿我對她並無好處,但人心難測,若明這女人只憑一時激憤,揭穿我的謊言,那可就被動了。索性我就一五一十地說出來,看齊霞兒會有什麼反應。」


  想罷徐清也不隱瞞,就把路遇米鼉盜寶,如何攔截奪取之事講述一遍。徐清此舉倒是讓眾人驚愕不已,明娘心裡還在合計,若是他說謊,要不要立時揭穿,但權衡利弊之後,她已經決定幫徐清圓謊,卻沒想到徐清竟說了實話。而霞兒則更震驚徐清這廝的臉皮,竟然前腳才從別人手裡搶來,一轉臉就理直氣壯地說是他自己的!而且還侃侃而談天意所歸,好像問心無愧一樣。


  霞兒看了看在一旁的米明娘,也有些同情之意,又盯著徐清道:「那如你說來,此物被你搶到就是你的,若是被我搶到了豈不就成了我的!」


  徐清微微一笑,點點頭道:「當然!不過師姐卻來晚了一步。」


  齊霞兒妙目一瞪,道:「誰說來晚了!難道你能搶她的,我就不能搶你的嗎!」


  徐清哈哈大笑,道:「師姐莫非是糊塗了,竟說出這樣大逆不道的話?這石函本來就該歸明娘所有,我卻未曾去她洞府搶劫吧!而是前時米鼉從明娘洞中偷盜出來,恰巧半路被我遇上。我從賊人手中搶來,乃是替天行道斬妖除魔,說出去也是堂堂正正!但師姐若是要搶我地,卻是恃強凌弱殘害同道,若傳講出去,恐怕……」


  齊霞兒剛才也是被氣壞了,沒有細細思量,現在反倒落入了徐清的陷阱。話說到了這個份上,還真有些不好辦了,若真要執意搶來,且不說徐清會不會傳揚出去,少不得教派中的長老都要垂問一番。雖然齊漱溟乃是峨眉掌教,不過他本身只是長眉真人的第七弟子,並非嫡長即位,難免還些人心裡不服。


  縱使就如曉月禪師那樣,公然反叛出師門的只有一個,但心中不服怕是大有人在,若因此授人以柄,可就得不償失了。


  但優曇大師曾言此事關係重大,霞兒還不敢就此就放走徐清。就在她進退兩難之際,就見從凝碧崖的方向飛虹般劃過來一道金光。徐清正在欣賞面前這清冷明艷的絕色美人發窘的時候,忽然聞到一股淡淡的檀香味。仰頭一看正見那道金光飛來,不由得露出驚愕之色。雖然這種檀香味徐清平生只聞到過一次,但他無論如何也忘不了,在峨嵋派的三清大殿上,正是瀰漫著這種淡淡的香氣,彷彿能讓人心神安寧。


  霞兒也見那金光飛來,眼中微不可查的劃過一道光彩,卻看不出是喜是憂。只見那金光眨眼間就到了近處,光暈收斂現身出來一個模樣清秀的緇衣僧人,光亮的頭上燙了九點戒疤,頸上掛著一副七色瑪瑙佛珠,寶光閃動看似不像尋常之物。手裡還念動著一串精雕細刻的檀木念珠,不緊不慢的在指尖捻動,暗中契合天地規律,竟能隱隱影響周圍的元氣流動。


  那和尚緩緩落下,笑瞇瞇地打量霞兒和徐清,彷彿非常慈祥,但徐清心裡卻升起一股寒意。他也說不清到底是怎麼回事,只是直覺就不喜歡這個慈眉善目的和尚。可不喜歡歸不喜歡,禮儀卻不能怠慢,趕緊躬身施禮,道:「弟子徐清見過師伯。」原來這和尚就是東海三仙之一的苦行頭陀。


  苦行頭陀點點頭,微笑道:「不錯!短短數年就有此等修為,在宗門後輩中你也算是個出類拔萃了。」


  齊霞兒躊躇片刻,也依禮下拜,道:「霞兒見過師伯。」其實他們的關係就有些亂套,若從齊漱溟那論,霞兒正該稱呼苦行頭陀師伯,但若從優曇大師那論起來,卻又要稱其師兄。只是今日在峨眉山下,霞兒也不想在稱呼上計較,這才喚了師伯。


  苦行頭陀笑道:「霞兒丫頭啊!一算來可有些年沒見了,修為精進良多啊!」


  齊霞兒道:「勞師伯掛心,霞兒這些長進卻入不得師伯法眼。不知師伯閒遊至此有何指點?」她心裡清楚,苦行頭陀絕不是無事閒遊之人,既然到了這裡,恐怕就與南明離火劍有關係。


  苦行頭陀笑瞇瞇的看了徐清一眼,歎道:「天心難測,人力不及啊!我這老東西本也不想多管閒事,平白惹得晚輩記恨。只是此番天象異變,卻不能不過來察看一番。看來優曇大師也覺出了異動,這才將你遣出來的吧。」


  霞兒一聽也鬆了口氣,看來苦行頭陀此番也與她目的相同。徐清卻心頭一顫,雖然臉上沒有絲毫表情,但袖中雙拳已經緊緊攥在一起,手背上青筋暴起,已是憤怒之際!若僅僅是齊霞兒,他還能牽扯到了,尚有一線希望保住南明離火劍。但苦行頭陀這一來,連他最後一絲希望也給掐滅了。若是此次沒有遇上南明離火劍也就罷了,但如今寶劍得而復失,讓他焉能不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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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四回 殺機暗湧

  且說徐清偶然間竟遇上了南明離火劍,其實他本心並沒有想過欲得此劍,雖然知曉其就在峨眉附近的雪山腹內,但畢竟大海撈針,不知到底藏在何處。但今番既然遇上,心中立時生出貪念,畢竟霜蛟劍雖然不錯,但以劍光而論終歸比紫青之流還要差個檔次,若能得到南明離火劍,屆時雙劍齊出,定然威力倍增。


  奈何人常道『人生不如意者,常十之八九』,也許是這段時間徐清的運氣太好了,上天有意挫他銳氣。就在他的得劍之後,竟又橫生枝節,齊霞兒與苦行頭陀先後趕到,徐清心裡縱然如何不捨,也明白,這南明離火劍與他是有緣無份的。


  徐清面色平淡地望著苦行頭陀和齊霞兒,那一直未曾離開石函的左手,終於緩緩地背到了身後。苦行頭陀看在眼裡,淡淡笑道:「看來師侄已然有了抉擇,正是天命所歸,順之者昌,逆之者亡,師侄能順應天心,真乃大善。」


  雖然徐清掩飾得極好,但苦行頭陀和齊霞兒都是什麼人,一眼就看穿了他心中的憤怒。但讓霞兒不解的是,平素苦行頭陀可是惜言如今,且性情平和從來不與人相爭。但今日這話卻暗含諷刺,彷彿要故意激怒徐清。畢竟任何人剛剛經歷過這種大起大落的境遇,也不會有好心情,卻偏偏要給人扣上一個順應天意的帽子,豈不是得了便宜還賣乖。


  忽然霞兒心中閃出一絲恐怖的念頭,不由得把自己也給嚇了一跳。心中暗道:「莫非……苦行頭陀想要!……毀了徐清!」


  雖然還想極力否認自己的想法,但霞兒越想越合理。若不然以苦行頭陀的性格。又為什麼會故意激怒一個後輩!徐清終歸年少氣盛,而且通過剛才的接觸,霞兒也看出他絕不是輕易放棄的人,更不是逆來順受的溫順性子,彷彿在骨子裡有一種野獸般的放縱。若受不住苦行頭陀的暗中譏諷,做出什麼過激之舉,那苦行頭陀可就有理由出手將他制死了。到時候再回去負荊請罪,自稱失手誤傷,最多也就被罰面壁幾年,屆時無論醉道人如何憤怒也成枉然。


  但唯一讓齊霞兒想不明白的就是,苦行頭陀為什麼要想至徐清於死地?要說起這苦行頭陀,雖然霞兒不喜歡此人,但也不得不承認,其乃是千年難得一見的佛門高僧。其實像南明離火劍這樣的事,只要將座下弟子打發出來就足以應付,若非另有企圖,又何必親力親為呢!


  霞兒越想越心驚,也不知為何竟想要出言提醒徐清。雖然覺得這男孩也很惱人,但一想到他有可能毀在此處,又莫名地心生悲慼。但就在霞兒心中忐忑,不知如何是好之際,徐清一直都繃緊的身子,忽然放鬆了下來!臉上綻放出燦爛的笑容,彷彿遇上了什麼極歡喜的事情一般,笑道:「師伯所言極是!天下大道,自有公允,弟子福薄難以消受,還請師伯代為擇主。若以弟子看,師伯坐下的笑師兄就德行兼備,修為了得,堪得此劍,應是天命所歸。」


  苦行頭陀微微一愣,他沒想到徐清一個少年得志的青青稚子,竟有如此城府。失了至寶之後,竟沒惱羞成怒!反倒是連削帶打的暗諷回去,言他心懷私心,嘴上聲稱天道命數,實則為了自家弟子收斂寶物。


  苦行頭陀不由得心中苦笑:「好個徐清啊!若此話傳出去,就算我心中無私,也難解釋清楚了。沒想到我苦行頭陀活了千來年,今日竟落到搶奪後輩寶物的地步。不過這小子果然有些門道,怪不得天象變化多將矛頭指向了他,難道真是他引動了天道變化?若真如此……」這一瞬間苦行頭陀不由得殺機更盛,心想:「若我現在將此子滅掉,能否撥亂反正,保我峨嵋派千年興盛?」想到這裡卻又有些無奈的搖搖頭。


  書中代言,這苦行頭陀親身到此卻並非閒遊。自從數年前他就感覺天星宿位似乎有些微小的變動。開始還未曾在意,直到近日大破慈雲寺時,天星變化更為明顯,再以占卜之術推算因果,卻只有晦暗難明的些許信息。苦行頭陀苦心思考,終於發現有數次重大的變動好像與徐清有密切關係。就在徐清以圍棋勝極樂真人得乾坤針後,三年前出現在中天北域星空的一顆新星,猛地亮起耀眼光芒,雖然還遠不及三英二雲的本命星辰,卻也隱隱代表著另一種發展的方向。


  雖然苦行頭陀苦心演算,卻實在難以推演出因由結果,但種種跡象卻表明,此番變化似乎與徐清有著莫大的干係。就在此時他又發現再有異變,中天亮星竟又綻放出厲芒,隱隱有一枝獨秀的氣勢,而三英二雲中卻有一顆星辰暗淡無光,彷彿要隕落般!


  苦行頭陀大吃一驚,那三英二雲乃是峨眉氣數所在,萬萬出不得半點差池。趕緊又卜卦推演,終於讓他算出南明離火劍之變,這才速速趕來。他一看見此事竟也有徐清,立時心生殺意。雖然徐清也是峨眉弟子,但若任由這種變化發展下去,當年長眉真人飛昇之時所預言的,峨嵋派威壓天下的局面可能會有變數。


  其實就在此時苦行頭陀又何嘗不在猶豫權衡,畢竟他也不能肯定徐清到底是不是關鍵所在,更不知道殺了徐清能否解決問題。『寧殺錯,不放過』自然是乾脆利索,但苦行頭陀也不得不考慮種種後果。同門相殘可是修真界中極忌諱的事,若傳出去他個人名譽蒙羞是小,峨嵋派的臉面是大。


  正因如此苦行頭陀才會出言譏諷,若徐清忍耐不住,稍有不敬之舉,他就可借題發揮,祭出奪命狠手。反言之他也只能認為徐清命不該絕,權且放他一馬。其實這又何嘗不是苦行頭陀網開一面,將徐清的命運又交到了他自己的手上。


  徐清也在打量那面無表情的苦行頭陀,雖然對方城府極深,但他也能隱隱看出一些端倪,不由得暗自咂舌:「好傢伙!老東西竟動了殺心,我卻什麼地方得罪他了?幸好他是個和尚,終究沒那麼果決狠戾,心裡好像還有些猶豫。」此刻徐清也再不敢想那南明離火劍,只想離苦行頭陀遠點,速速回到碧筠院才算安全。


  霞兒見徐清露出笑臉,也鬆了一口氣,趕緊附和道:「徐清師弟所言也有理,此劍乃是出自佛門,如今也只有師伯門下弟子堪用此劍。」


  苦行頭陀微微一愣,沒想到齊霞兒幾乎沒有什麼猶豫,就表明了態度,心道:「嗯?徐清上山之後,應該還沒見過齊霞兒,她又為何要護著徐清?莫非是沒看此中關鍵?還是有意愛護,莫非……」正所謂疑心生暗鬼,苦行頭陀自己心裡有虧,自然就多有臆想,立時就想到了平日徐清與靈雲行走親近,遠勝其他師姐弟關係,以靈雲素來的性子也不會是男女之愛。暗道:「莫非這徐清與我那掌教師弟還有什麼不為人知的關係?」


  徐清善意地向霞兒回了一個微笑,道:「師伯!弟子離山時日已久,恐怕師父早就擔心,這便回山了。」


  霞兒也不願與苦行頭陀多說,忙道:「師弟慢走,正好我也要回家看看,你我正好同行。」回頭又對苦行頭陀道:「侄女思家心切,這就先走了,還請師伯勿怪。」


  苦行頭陀望著二人,輕輕念誦一聲佛號「阿彌陀佛」,抬手就揮起一道勁風,猛地將那地上的石函吹起,直朝不遠處的一座雪峰飛去。只聽「轟」地一聲巨響,騰起漫天雪霧,那石函竟被生生砸進了山腹!隨即那並不算太高的山峰轟然崩塌,將被砸出來的洞穴封了個嚴實。


  苦行頭陀在此念誦佛號,道:「阿彌陀佛!善哉善哉!此劍今日不當出世,日後還另有良主,此皆天數不可逆轉。」


  這下倒是讓徐清心中疑惑,本來他還以己度人,暗恨苦行頭陀黨同伐異,中飽私囊。但如今一看卻並非如此,更加想不明白這佛門高僧心中作何打算。正要轉身離去,忽然想起營救芷仙之時,斬殺妖道得了一件邪魔寶物,心想:「這等邪物留在身邊恐怕不妥,不若就交給這老和尚,讓他耗費法力將其化去。」想罷就從兜囊中將那混元幡拿了出來,道:「師伯,弟子前日追那綠袍老祖到了川西,雖然未能將那老魔除去,卻無意間在路上發現了一處妖洞,那妖人專門收攝良家男女元氣修煉妖功,不知害了多少人。弟子將其除去之後得到此幡,卻不能銷毀,看其陰氣凌厲,恐怕是大凶之物。素知師伯佛法高深,就想帶回宗門請師伯將其毀去,免得再流入世間害人。」


  苦行頭陀和齊霞兒一看見那混元幡,都露出驚容。苦行頭陀道:「阿彌陀佛!竟是混元幡!此物凶戾惡毒,能將其帶回山門銷毀,乃是你一件大功德。」


  徐清微微一笑,將混元幡遞給苦行頭陀,道:「這等凶戾的邪物,最終還要師伯這樣佛法的高僧才能煉化,弟子哪敢要什麼功德呢?」


  苦行頭陀立時面色微變,這混元幡中所含怨靈無數,若能將其超度,無疑是一件莫大的功德。但峨嵋派的佛門高僧不少,能超度混元幡上的陰靈亡魂的也大有人在,他與徐清平素從無交往,人家又何必要將此物給他?更何況剛才那一瞬間的殺機,也未必就能瞞得住徐清。


  「弟子告辭了。」徐清再次躬身施禮,帶著芷仙白靈飛劍而起,隨後霞兒和明娘也跟了過去。苦行頭陀看了看手上的混元幡,無奈地搖了搖頭,歎道:「哎!也不知今日我手軟放他離去到底是對是錯啊!天意難明,天意難明啊!」


  *****


  咱們述說簡短,回了凝碧崖之後,轉眼間又過去五個月。自那日離了苦行頭陀,進了凝碧崖境內,齊霞兒就獨自回了太元洞,徐清則帶著芷仙明娘直接回奔碧筠院。雖然前時極樂真人曾言徐清此行有驚無險,但一別月餘不見音信,眾家師兄都在為他捏著一把汗,見他安全回來才鬆了口氣。其實醉道人也擔心得不得了,只是不曾表現出來罷了。這些日嚴人英就曾見他一日接連卜了三卦。


  雖然南明離火劍出了差池,但徐清也依然實踐了當初的諾言,將米明娘引薦給了醉道人。明娘本身根基不錯,資質又好,且心性堅韌,倒是一塊良材,只不過醉道人似乎無意再收弟子,直接將她推給了嚴人英。起初明娘還有些不願意,後來聽徐清解釋,幾乎此間所有師兄弟實際上都是大師兄教出來,這才化悲為喜。其實她也不在乎什麼輩分,能投入名門正派修煉正宗道法,她已心滿意足了。


  至於芷仙的名分,醉道人也表現出了最大的寬容,並沒有責怪徐清擅自做主,就收了個徒弟,更不惜法力,親自將她那三個媚骨中,所含的純陰元氣激發出來。這些本該是徐清這師父的職責,卻被醉道人這個師祖給代勞了,可見醉道人也相當看好芷仙日後的成就。


  芷仙也真不負眾望,竟短短五個月時間,就接連突破《上清靈寶太上玄經》第一重和第二重,讓人驚愕於天生媚骨的奇妙,其修真的速度竟然比徐清還快,與英瓊那暴力女孩相比也毫不遜色!卻引得碧筠院的眾家師兄眼熱,說徐清是犯了狗屎運,竟然讓他撿到了這麼好一個徒弟。


  單說這一日,春風漸暖,曉燕纓飛,正是春寒剛退,夏暑未生之際。徐清正坐在一張青籐榻上運行真元,雖然他進入第四重的時間不長,但前番數次與強敵交手,也在一定程度上激發了他的潛力,讓其更有希望在短時間內突破第四重。當然這也僅僅是希望而已,要想真的用四年時間,將《上清靈寶太上玄經》練到第五重幾乎是不可能的事。


  「師父!你叫我!」從外邊傳來了一個如黃鸝般清麗的聲音,隨即一道如蝴蝶般輕盈而美麗的身影,歡快的跑了進來。一襲淡黃色的絲衣羅裙,上身還套了一間束身收腰的短卦,將她那纖細的腰身與高聳的胸脯更加凸顯出來。一頭長髮沒有刻意梳理,只用一條絲帶束在身後,額頭上還帶著劇烈運動之後的汗珠,將幾綹留海粘在了紅撲撲的臉頰上,渾身都散發出一種青春活力的光彩。這般美妙的人兒,除了芷仙還能有誰呢?


  緊跟著芷仙進來的是一個穿了一身象牙色衣裙的女子,裙上還陪著淡淡的流花水紋。雖然身材瘦小,模樣也不俊俏,卻也另有一番別緻的風味。尤其黝黑的皮膚在象牙色的衣裙映襯下,更有種健康的光彩。但一看見這女子卻讓徐清不由得大吃了一驚,原因非他,只因為這後進來的白衣女子,竟然就是米明娘!


  徐清不由得多看了幾眼,心中暗道:「怪不得人說世上沒有醜女人,只有懶女人呢!沒想到小半年沒見,那長的如妖怪般的女人,收拾立整了,竟也有些女人味嘛!」


  此刻的明娘那又黑又濃的一字眉早被剃掉了大半,只留了鼻樑旁邊的亮點,然後用青黑色的染料,描出兩道青黛般的娥眉。配上眉下一雙明亮靈動的大眼睛,竟看出了些許美貌!只是那些濃密的眉毛,都用小鑷子連根拔掉,明娘也真受了不少苦頭。但這些苦痛對於一個女人來說,也許根本就算不的什麼吧。原來頭上焦黃乾枯的頭髮,也不知用了什麼草藥,變了光亮黝黑的半長髮,在身後簡單束了一個馬尾,更顯得活力四射。而且此刻的明娘氣質完全不一樣了,挺胸抬頭,眼中也略微有些自信的光彩。


  徐清愣了一下,笑道:「這是明娘吧!我都沒認出來呢!真漂亮!」


  明娘聽見徐清調笑她,臉色微微一紅,屈身下拜,道:「見過師叔了。」雖然她也知道就算現在自己也算不得漂亮,但平生第一次聽見一個男子誇獎她漂亮,心裡也是美滋滋的。更加感覺當初自己的決定沒錯,不但有了新家,還交上了芷仙這樣的朋友。於過去獨自藏在山野,人不人鬼不鬼的日子簡直就是天然之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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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五回 欲有變故

  芷仙剛才正與明娘一同練劍,不過她雖然進境神速,但也抵不過明娘數十年的功夫。且自從明娘修煉了峨眉道法之後,真元越發精純,劍術也精進良多。實際上她與芷仙練劍,多半是在幫著芷仙磨練功夫罷了。


  明娘名義是嚴人英的弟子,但她對道法的領悟,恐怕也不差多少。平時多半自己修煉,只有何處不懂才會找師父詢問,嚴人英倒也樂得清閒,多點時間自己修煉。倒是芷仙與明娘相處的時間更長,畢竟在碧筠院下代弟子只有她們倆。且美女與醜女總是非常容易成為好朋友,沒過多久二人就成了要好的姐妹。


  其實說起來明娘也並不是那般醜陋,只是她容貌生的怪異,又不會打扮自己。想想看一個本就模樣不俊的女子,整日披著一身窩窩囊囊的大袍子,一頭焦黃的頭髮亂如乾草,皮膚黝黑,又是濃眉粗鬢,如何能漂亮起來!明娘從小就沒了母親,又不得父親待見,哪有一個相好的玩伴,那些少女的情懷無處訴說,久而久之也就不拿自己當女人看了。


  但現在有了芷仙就完全不一樣了,芷仙自小學的就是這些女兒家的東西。小時有母親悉心教導,長大些又有了嫂子甄氏可以訴說心情。且說起來大凡相貌醜陋者,多半都是兩種性格,要麼就是凶狠暴戾,如綠袍老祖那樣的;要麼就是孤僻自卑,明娘就屬於此類。她遠離人煙獨居山腹,說是不願與賊人為伍,其實又何嘗不是躲藏起來不願見人呢!芷仙生的美麗就招人喜歡,又生性溫和,也不因她醜陋而心生鄙薄,二人自然相處和諧,親如姐妹。


  「師父!叫我來什麼事啊?」芷仙笑著走到榻邊,將白靈往裡邊推了推,坐到了徐清身邊笑道。這些日她早就與這大白貓混熟了,知道白靈雖然看上去挺嚇人的,但並不會真正傷害她。而且如今芷仙也早非昔日吳下阿蒙,白靈也不能再隨意撥弄她了。


  徐清早就收了真元,笑道:「那時見你文靜賢淑,卻沒想到竟是個小瘋丫頭。」


  芷仙紅艷艷地小嘴一撇,嬌嗔道:「哼!當初要是知道你竟比人家還小半年,我才不會傻乎乎地拜你為師呢!」


  徐清毫不客氣

賞了一個爆粟,笑罵道:「你這妮子還強詞奪理,當初我可數次讓你考慮好了,是你自己死乞白賴地非要貼上來的。」


  芷仙臉蛋大紅,嗔道:「師父討厭!說的那般難聽!快說叫人家來什麼事,我還要跟明娘姐練劍呢!」


  自從芷仙無意間從嚴人英那得之,徐清十六歲上山修行,如今也才十九,可被氣地夠嗆。竟然成了一個小弟弟的徒弟!此後也不再像過去那般畏懼徐清,言談舉止都放肆許多。所幸徐清也不在乎什麼尊師重道的形式,便由得她高興去吧。笑道:「明娘劍術本就不凡,如今又取峨嵋派劍術精華,若能融會貫通,日後成就不可限量啊!」


  明娘微笑道:「師叔過獎了,明娘自知資質有限,只有刻苦用功。倒是芷仙妹子進步神速,恐怕過不了多久,就能超過明娘了呢。」


  芷仙卻被誇獎得有些臉紅,道:「哪有!明娘姐與人家練劍時,從來都不用全力的。」


  徐清笑道:「人家明娘是讓著你,否則就你那兩下子還怎麼玩?」說著從身側取過一隻巴掌大的青絲黃絹的兜囊,遞給芷仙道:「如今你也練到了第三重,算是個修真者了,只有一雙飛劍防身也不大好看。」


  芷仙看那兜囊不由得眼睛一亮,趕緊接了過來,歡喜道:「這裡頭裝的是什麼法寶啊?」說著就撥開了上面的青玉扣子,現出來一隻晶瑩如玉的小針,竟然就是前日徐清在慈雲寺得到的碧目神針!


  徐清笑道:「此乃是碧目神針,當年五台派太乙混元祖師的得意法寶。上次在桂花山時,你也看了它的威力,日後便給你防身。此針玄奇甚大,你需好好修煉琢磨,省得日後出門行走被人欺負了。」


  芷仙捧著碧目神針,一雙小手都有些顫抖了!這些日她也早就打聽清楚了,徐清也並不是什麼身家豐厚的人,全身上下也就兩套飛劍,兩件法寶。如今竟絲毫不吝嗇,幾乎是師徒平分,讓芷仙心裡感動的不得了。而且她也不再是什麼也不懂的傻姑娘了,半年的修真學習,讓她深知玉虎劍與碧目神針的價值。就算是明娘自號能尋覓法寶之人,如今所用飛劍也不及玉虎劍珍貴。至於韓松、林鶴那幾位師伯的飛劍就更寒慚了。更何況碧目神針原來乃是一門教主的心愛之物,更要算是當世至寶。


  少女之心最是多情,稍微一點體貼關心,噓寒問暖,都能讓她們莫名其妙的感動半天,更何況這些日相處下來,芷仙也能感受到,她彷彿根本就沒有離開家,還有個哥哥在身邊照顧。噙著淚水道「師父!我……」


  徐清笑著抽出絹帕,拭掉了芷仙臉頰的清淚,道:「你這丫頭竟真是水做的不成,歡歡喜喜地哭什麼,再哭都成小花貓了,正好給白靈當個小妹妹。」


  白靈一聽有人提它名字,懶洋洋地打了個哈氣,「喵」的叫了一聲。芷仙俏臉飛起兩抹紅霞,撲到白靈身上,抓弄著它軟呼呼的身子,細著聲音嬌嗔道:「師父又要取笑人家!再說給白靈當小妹妹也真不錯呢!」那顧盼生姿的眼波竟掛上了一抹緋然的靚色。


  看得徐清不由得心神一蕩,再不敢逗她,揮手攝過書桌上的幾張信箋,道:「這幾天我整理了一點祭煉神針的心得,你看著學習。不過不可招辦全抄,還需自己細細揣摩其中真意,最好領悟神針蘊藏的道理,能舉一反三才好。」


  「嗯」芷仙小聲應了一下,從白靈身上爬起來,卻不敢看徐清,低頭接過了信箋,彷彿感覺剛才有些太過放肆了。適才只是順著徐清的調笑之言說要當白靈妹妹也不錯,但此話一出口芷仙就後悔了。那白靈整日都與徐清形影不離,連晚上也是睡在一處。她本來也沒想到這一層,但聽在徐清耳中又會是什麼感覺呢!心裡越想越不踏實,聽徐清交代完了,拿著東西飛也似的跑了。


  徐清微微一笑,又對明娘道:「日後還要你多照看點,芷仙這丫頭看著挺精明,可有時候就喜歡犯糊塗。能有你這樣個姐妹作伴,我也放心。」


  明娘道:「師叔放心吧,明娘可是拿芷仙當親妹子般看待的。且出生到現在,還沒有什麼人如芷仙這般好不嫌棄的與我交好……且師叔於我還有大恩,若換個人在那種情況下,恐怕早就惱羞成怒,將我給趕走了。」


  徐清擺擺手笑道:「寶物固然人人欲得,卻不可強求。得之我幸,失之我命,又何必為了些許外物遷怒於人!且明娘也潔身自愛,否則無論如何,我也不能幫你。」


  就在這說話間,林鶴忽然探身進來,道:「師弟啊!師父叫你呢!」又見明娘竟也在,登時眼睛一亮。笑道:「哈哈!師侄也在呢!正好我有事要找你呢!」


  明娘微微一愣,疑惑道:「嗯?師叔尋我有什麼吩咐?」


  林鶴略有些不好意思,道:「這不前幾日,我跟韓松師兄在南邊山裡發現了一株生了十萬年的婆羅松,若抽出樹魂,正好能煉製一件寶物,可惜我倆皆不在行尋寶之術,看不出那樹魂在何處,正要請師侄幫幫忙。」


  這種與同門搞好關係的機會,明娘自然不會放棄,當即欣然應允,又道:「聽說婆羅松也是神奇的樹種,生之不易,更何況萬年的古樹!想必樹魂極其精貴,須得一精玉物件盛放,否則恐怕失了靈氣,可就得不償失了!」


  林鶴於這種煉器選材的知識也是個二把刀,看樣子是沒有聽過這種說道,愣了一下之後訕訕笑道:「幸虧明娘見識廣博,否則我跟韓松莽撞動手,還要傷了靈根。」


  明娘回身朝徐清微微一禮,道:「徐師叔,那明娘就先告辭了。」


  徐清也起身向外走去,道:「正好我也要出門,不知也師父那邊還有什麼吩咐呢!」


  林鶴只記著那古樹之魂了,也沒說醉道人在哪等著,就跟明娘急惶惶的走了。徐清到待客的正廳看沒人,就知道準是在後院的靜室。平素醉道人有些私密的話,總在那邊談論,畢竟隔牆有耳,不得不防。


  從碧筠院的正廳右邊的小角門出去,繞過了一片茂盛明艷的山蘭花,就能看見一片垂柳之畔孤立了一間丈許大的白牆瓦房。屋角四根紅松柱子,向外延伸出兩道淡淡的青光,彷彿不起眼的佈置,其中卻隱含了陰陽變化的玄機。四周十丈之內,皆以五行之力排佈陣法,完全將這一小片空間與外界隔開,管你是什麼天視地聽的妙法,也別想探聽裡面任何信息。


  徐清走到近處,喊了一聲「師父!弟子來了」也沒敲門就走了進去。他知道醉道人根本不在乎那些繁文縟節,若是敲門反倒引得他心中不快。一進屋他卻只看見嚴人英安坐屋內,不見醉道人的影子。屋子裡頭佈置十分簡單,用細竹條編成的地板,兩側佈置了六個黃綾布的蒲團,坐南朝北的正中間也是一個蒲團,乃是醉道人的席位。徐清笑著坐在了嚴人英的下首邊,問道:「大師兄也被喚來了,看來師父是真有事啊!他老人家還沒來呢?」


  嚴人英笑道:「師父早就到了,只是剛才太元洞那邊來人,說有大事商議,這不才走,也不知何時回來。師父走時還吩咐,讓咱倆先在此候著,應該用不多少時間吧。」


  徐清道:「也不知到底是何事,師父竟還要到此處密談。」


  嚴人英彷彿已知道些消息,微微笑了笑卻沒多說,岔開了話題問道:「上次你回來就急著修煉,你我兄弟也沒好好談談,聽說你路上碰見齊霞兒了?」


  徐清點點頭,道:「提起此事卻讓人唏噓不已啊!也不知那女人到底有多大能耐,我在她面前竟然走不過三招!而且我還覺得她根本沒用全力!真是深不可測啊!」


  嚴人英微微一愣,驚道:「什麼!你竟還與她交手了!」


  徐清搖頭歎道:「其實也算不得交手,只是那時我也不知她是何人,一時激憤就扔出了飛劍,結果三兩下就敗下陣來。」說著還賊兮兮地瞅了門口一眼,壓低了聲音道:「不瞞大師兄,依我看那齊霞兒的修為恐怕也不比咱們家師父差!」


  嚴人英點點頭,道:「你這話我倒也信。我小時候在蘇州洞庭山寄居時,就聽祖奶奶說過,齊霞兒乃是當時後輩之中的第一人,只可惜一直無緣見識她的本領。本來還想找機會試試,但能聽師弟描述,恐怕我也不是敵手啊!」


  徐清沉吟片刻,道:「其實大師兄也不必介懷,所謂『長江後浪催前浪』,貴家祖所言的『後輩第一人』,也是當時之言而已。近些年又湧現了多少後起之秀,我看以大師兄的實力,呃……」彷彿忽然意識到拍馬屁有點過了,徐清言辭頓了頓,訕訕的笑道:「這個!恐怕也難取勝。」


  嚴人英卻笑道:「你呀!整日間與那些個師姐師妹信口開河也就罷了,還上這忽悠我來了!不過等我將《玄經》練至五重頂峰,有銀河劍護身,與之一戰也並非毫無勝望!」說後來他已經不再看徐清,那凌厲的眼神彷彿能穿透牆壁般,信心滿滿地直往太元洞方向望去。


  徐清笑道:「若依我看,大師兄卻完全不必盯著齊霞兒,她今生已經注定在佛道之間徘徊,除非優曇大師飛昇而去,恐怕都難以脫身出來。有如此羈絆在身,就算齊霞兒法術通天,也早注定其成就有限。」


  嚴人英也放鬆了心情,抬手指點徐清,大笑道:「看來這數月以來,師弟也做了不少功課啊!竟瞭解得如此清楚,敢說敗在齊霞兒手上,就沒耿耿於懷?」


  徐清無奈地苦笑道:「若大師兄與人交手,三招落敗,幾乎沒有反抗之力,會不細細查看此人生平習性和優點缺陷呢?」


  嚴人英挪動了一下,側過身子笑瞇瞇地看著徐清,問道:「師弟說齊霞兒不足為慮,那不知何人才堪與為兄一比呢?」


  徐清微笑道:「常言說『不在其位,不謀其政』,小弟並非大師兄,又怎知大師兄所圖為何?更何況這問題,大師兄心中早就有數,又何必要為難小弟呢?且大師兄言猶未盡,恐怕事情不小,是否跟師父去太元洞有關係?」


  嚴人英歎道:「師弟果然事事都瞞不住你啊!這回還真要有些變故,只待師父回來之後,你自會明瞭。」


  *****


  暫且放下徐清心中的疑惑不提,單說芷仙得了碧目神針之後,嬌羞地跑回了自己的屋子。她也不知怎的,自從知道了徐清比她還小半歲,再面對他的時候,就總是覺得怪怪的。雖然芷仙也知道『學無先後,達者為師』更知道『一日為師,終身為父』,但她就怎麼也無法將一個帥氣的少年與師父這個詞重合在一塊。現在她眼中的徐清也沒有,神秘而威嚴的面具,只是那完全不像是少年的成熟氣度,卻不知不覺在芷仙心裡種下了一顆種子。


  直過了半天,芷仙才算穩住心神,將徐清的手札取出觀看。不一會明娘就來,說是要幫著韓松林鶴找個什麼東西,芷仙也沒在意。她剛剛得了碧目神針,歡喜之餘更感激徐清的私愛,暗下決心絕不能浪費了師父這一番苦心。


  芷仙本就聰明伶俐,沒有三個時辰,她就把真元打入了碧目神針之中,以元神落下烙印。揚手就見一道尺許長的青光飛了出來,閃著金火的青光在室內縈繞一圈。但芷仙尋了半天,卻沒找到什麼能下手的東西,這才發現自己有些太興奮了,屋裡又怎是試驗法寶的地方,若弄壞了床榻,晚上可上哪打坐行功去?


  想到這裡芷仙心中忽然閃出了徐清的形象,登時將自己羞了個大紅臉。一望旁邊梳妝台上的大銀鏡中,一個撫著胸口的絕色美人,俏臉櫻紅,如嗔似笑,那真是嬌羞無限,風情萬種。更是羞惱嬌嗔:「呸呸呸!裘芷仙啊!莫非你還真要把床榻給弄壞了,借口跑去師父屋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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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六回 三株茶樹

  卻說芷仙剛剛把元神打入碧目神針,思及此寶珍貴,更想到徐清的好處,竟引出了少女心中的妄想!其實要說起來,又有哪個少女不懷春?芷仙這十多年的生命裡,走進她生活的也只有三個男人。自小與兄長友人相依為命,有些戀兄情節自然難免。但早早就知道了自己還有個表弟未婚夫,又讓芷仙對未來的夫君浮想聯翩。但可惜她卻遇上了羅鷺那死心眼的木頭人,一心只想著什麼武藝仙術,也不曾在意過她這未過門的妻子,讓芷仙好生傷心。後來被妖人攝走,本以為這輩子便就此完了,偏偏徐清就在這時出現了。非但救了她性命,還私愛其如至親珍寶一般。


  本來芷仙早就下決心,要一輩子伺候師父,就像對待父親兄長那樣。但卻得知這個師父竟然還是個比自己小半歲的小弟弟,那種感恩思報的心情忽然全都變質。上山這半年來,芷仙早就打聽了不少徐清的事跡,知道他已失童身,幾乎不可能修成天仙。但芷仙卻並未因此而感覺可惜,反倒心底有些高興!


  其實芷仙也常常聽人誇獎她資質絕佳,大有飛昇希望。只是她嘴上不說,心裡卻大不以為然。即使到了現在,芷仙也弄不大清楚,到底長生不老與飛昇成仙有什麼區別。在她的心裡一個人能活好幾百年,那不就已經是仙人了麼!還為什麼非要去仙界?到了仙界又有什麼好處?尤其芷仙記得清楚,當看見紅花姥姥飛昇而去的時候,徐清給的評價家毀人亡。孤身故去。這八個字深深地刻進了她的心裡,也讓她開始懷疑,飛昇真有想像的那般美好嗎?


  就在芷仙胡思亂想,紅霞未消之時,「吱呀」一聲明娘推門進來,正看見她那嬌顏羞澀的模樣。芷仙之美堪比國色。即是女子也難抗拒,明娘看的心神一蕩。半天才回過神來。笑道:「哎呀!我的芷仙妹妹,看這小臉紅地,讓姐姐都要憐惜了呢!又想什麼人呢?」


  「呀!」芷仙被嚇了一跳,驚呼一聲。見是明娘才放下心來。嗔道:「明娘姐休要胡說!人家哪有想什麼人!」說著已將碧目神針收入囊中,身子挪到一側,讓了個地方給明娘坐,彷彿若無其事的問道:「剛才姐姐給那兩位師伯取什麼東西去了?」


  明娘卻不上當,繼續追問道:「我看芷仙是又想你那壞蛋師父了?」


  芷仙臉蛋上剛剛有些消去地紅霞,再次爬上了臉頰,嗔道:「明娘討打!師父才不是壞蛋呢!」卻沒有矢口否認。


  此刻的明娘也不似人前那般謙恭拘謹,略微有些肥厚的嘴唇撇了一下,顯出些許性感的味道。玩笑道:「他若不是壞蛋。還是個好人嘍?我還沒見過搶人東西像他那樣理直氣壯地呢!最氣人地是他搶我的就是替天行道,別人搶他的就是恃強凌弱。」


  芷仙知道明娘是在逗她,自然不會真生氣,笑道:「明娘又在胡說,剛才這話你怎不在師父面前說去?」


  明娘笑瞇瞇的欺上身來。抬起手輕輕撫上芷仙的臉頰。道:「看妹妹這俏模樣,看著就讓人心疼呢!真不知那壞蛋竟怎就要收你為徒了呢?」


  芷仙登時嬌羞難當。嗔道:「明娘姐再要胡說,芷仙再不跟姐姐說話了!」


  明娘笑道:「好了!好了!我的好妹妹,我不說就是了!不過剛才我可在外頭發現了好東西呢!」


  芷仙知道明娘生具慧眼,能被她看上眼的東西自然不是凡物,趕緊問道:「姐姐又見著什麼寶貝了,快拿出來瞧瞧?」


  明娘得意的笑道:「你看這是什麼?」就見她手指一抹,從掌心現出來一片綠葉!顏色嫩綠彷彿剛剛從芽根展開,扁平如竹葉,葉片平滑圓潤十分好看。林雷


  芷仙探頭過去嗅了嗅,立時眼睛一亮,驚道:「姐姐!這是茶葉!」


  明娘點點頭,道:「剛才我與韓、林二位師伯出去,正巧看見那山間崖澗下竟生了三株茶樹,看其枝葉卻不曾見過是何品種。折取嫩芽嚼在口中,氣息清新棉厚醇香,竟比那些當世名茶也不差。我就想你那壞蛋師父不就喜好這口,正好給妹妹留著討好他。」


  芷仙乍喜之後又見憂色,道:「要說山茶多在明前採摘才屬上品,如今都快到五月了,恐怕……」


  明娘笑道:「丫頭竟還不信姐姐的!雖然說明前採茶早成慣例,但也要因地制宜,看當地地地理氣候。我說的那崖下的山澗,背山朝北,南來暖風正被擋住,此時還陰涼如三月,豈不正是採茶的好時節!只待明日凌晨,你我便踏霧同去,採摘些回來。到時你沏上一壺給送去,保證他高興。」


  芷仙也顯出喜悅之色,趕緊起身準備一應採茶保存的器皿。只等日落之後,趕在晨霧升起之時去採摘茶葉。至於她們二人如何等待,咱們暫且放下不說。返回頭來再說徐清和嚴人英,這二人在密室之中閒談良久,也不見醉道人回來。到後來也無甚說地,二人就都打坐行功,直等了三個時辰,才見醉道人地人影。


  「啊!都在這呢!」醉道人笑呵呵的走進來,看樣子心情不錯,擺了擺手示意二人不用起身。笑道:「不錯!人英跟清兒都長進不少!如今你們倆都是有徒弟地人了,可不能落下了自己的修行,若是日後被門下弟子個超過了,可是顏面無光啊!」


  嚴人英道:「弟子等省得。」


  醉道人道:「知道就好啊!我也不說閒話了,人英應該多少已經聽到些風聲,清兒這段時間修煉的勤奮。怕還不知道呢吧!」


  徐清疑惑道:「還請師父解惑。」


  醉道人道:「前翻大破慈雲寺時,我教的眾多後輩表現都可圈可點,尤其三仙那邊齊靈雲姐弟,笑和尚等人,還有飛雷洞地孫南,餐霞門下的周輕雲、朱文都不錯。當然咱們碧筠院這回也不曾落後。清兒可算是名利雙收了。」


  徐清微笑道:「師父謬讚了,弟子莽撞。險些誤了大事,又讓師父師兄擔心了。」


  醉道人笑道:「吃一塹,長一智,清兒無需介懷於此。須知木秀於林風必摧之。此番你投書誘敵。已經算是大功一件。若後來大戰再有奇跡,前面提到的那些後輩俊彥,豈不都要妒你了!」


  徐清笑道:「師父這話說的過了,弟子何德何能,能讓那些同門的秀士嫉妒。這也就是咱們爺仨在這背人說話,要是傳了出去,豈不讓人笑話了。」


  醉道人心情甚好,撫掌笑道:「你這小子竟還教訓起師父來了!罷了!也不跟你們賣關子了。眼看考校大會就在眼前,不知你等可有信心通過炎關火宅?」


  嚴人英道:「這個師父放心。我想以我和師弟的修為,通過考驗絕非問題,而且近日商風子師弟也長進不少,依著勢頭也大有希望。」


  醉道人點點頭,笑道:「這個我倒不甚擔心。只不過此番掌教召集眾長老。正是為了商議要稍微改動一下。」


  徐清略微一驚,沒想到妙一真人竟要改動已經延續了不知多少年地規矩。但看醉道人的樣子,似乎也並不反對,不知妙一真人到底要如何改法。嚴人英顯然比徐清知道地多些,但具體細情也不知曉,趕緊問道:「不知此番有何變動?」


  醉道人笑了笑道:「其實變動倒也談不上,就是時間改了一下,又添了一點綵頭罷了。」


  顯然嚴人英更關心那綵頭到底為何物,趕緊問道:「不知掌教師叔有何決斷?」


  醉道人笑道:「哦?看來人英有心爭一爭?」


  嚴人英也覺自己有些失了方寸,平復了心神,沉吟應道:「這……弟子全聽師尊安排!」


  醉道人不置可否的笑了笑,道:「當年你們師祖飛昇時,曾言我峨嵋派之興全在三英二雲。只要齊此五人,我峨眉定要大盛,將來開枝散葉,分開別府就不是一兩處了。如今算來齊靈雲、周輕雲,李英瓊與人英,五人已齊四人。只剩一英未至,也為時不遠了。」


  直到此刻徐清才恍然大悟,為何當初動了南明離火劍,會將齊霞兒和苦行頭陀都給引來了。若沒了南明離火劍,那余英男也就是個英瓊的小跟屁蟲,還談何三英二雲豈不等於抹了老虎屁股。


  醉道人又道:「過去我峨嵋派考校弟子,皆為衡量能否下山闖蕩。但前翻慈雲寺一戰,眾多後輩門人表現出色,完全達到了下山的水準。也沒必要再興師動眾開一次大會,索性就讓你們各自下山磨練,待日後時機一到回山考校高低,再分各處開府立院。」


  嚴人英與徐清馬上就明白了其中意味,天下地洞天福地是有數地,且好壞大異。若是能佔據一塊如凝碧崖這般神仙之地,開府授徒,難保千年之後不成一教宗師,名留史冊,這可是天大的好事。


  醉道人接著道:「當年你們師祖曾親口提起過,紫雲宮與幻波池,日後都會納入我峨嵋派。這兩處地方過去都是前輩修真大乘之人的遺世洞府,非但本身地脈雄厚,靈氣充盈,且所藏異寶無數,若能得之一二,日後定能將門楣發揚光大。」


  嚴人英沉吟道:「師父是想讓我們……爭一爭?」


  醉道人卻笑著擺擺手,道:「人英勿要多想,為師閒人一個,既不求名,也不為利,若不然也不會落至如今這步天地。在咱們碧筠院中,也就你與清兒可堪造就,且你的名字還應在了三英二雲之中。你二人若有心,就去爭取,日後為師也會多多從旁策應。若是無此念想。就罷了好勝之念,處處跟著人走,總不至於有何危險。」


  此言一出立時在嚴人英與徐清心中掀起了波瀾。雖然嚴人英有心與人一爭長短,但也屬意氣之爭,卻沒想過要成就一番宗師的功業。而徐清的心裡卻也有過這些想法,但修煉時日一久。思來想去,在修真界爭那些權利和名望。彷彿也沒有大用。畢竟這些人生命悠長,還有成仙大道作為精神寄托,相對於名望與地位,還是天才地寶更實惠。當然話說回來。想要得到寶物。最重要地還是實力。就如前翻遇上苦行頭陀之時,若徐清真有實力,南明離火劍又怎會那麼容易就被人奪走了。


  醉道人也沒當即就要他們答覆,只說細細考量,容後再說,就將二人打發出來。徐清和嚴人英並列而行,各有心思,半天也沒說話。直到都快走到龍崖洞時,嚴人英才開口問道:「師弟對此事有何計較?」


  徐清笑道:「就我那點本事。還能有什麼想法,跟著人走唄!且師父已經言明三英二雲為我峨嵋派的執牛耳者,我名中既無英雲,大概想掙爭也爭不到,又何必多費心力。還是偃旗息鼓為妙。盡力提升自己修為才是上策!」


  嚴人英點了點頭。也沒問徐清到底要跟著誰走。此刻他自己心思尚不堅定,有怎好要求他人如何。回到了住處二人就各自分開了。徐清望著推門進屋的嚴人英。心中暗道:「若是我沒記錯,紫雲宮乃是齊靈雲地,幻波池最後歸了李英瓊,一個是掌教真人的親閨女,一個是掌教夫人的愛徒,其他人可得不到這麼好地地方。」


  且不細說二人各自回去權衡思量,再說芷仙與明娘二人,等了天黑又盼天明。眼看晨霧升起,啟明星燦,駕著飛劍就一同出了碧筠院。其實在凝碧崖上,白天與黑夜也差不多少,大半修真之人都不睡覺,且夜間視物也不必白日差多少。


  芷仙跟著明娘飛出百餘里,只見下頭山間叢林茂密,竟然看不見地面,全被樹葉籐條給遮了一個嚴實。隱隱聽見蟲鳴狼嘯,又憑空生出一股森人的冷厲,那搖曳不定地樹影,彷彿幽冥魔鬼般。芷仙還是第一次見到這種景像,雖然身懷異術,修煉真訣,也終歸是女子,不免有些害怕。低聲道:「明娘姐!還沒到嗎?」


  明娘聽她語含顫音,不由得笑了笑,牽住芷仙地冰涼的小手,道:「妹妹何必懼怕,便是此間真有鬼魅幽靈,以妹妹飛劍地威力,也是一劍給他打地魂飛魄散永不超生,現在應該它們怕你才是。」


  芷仙嚥了一口唾沫,勉強地笑道:「姐姐說的是。」說著竟真的將另一柄玉虎劍喚了出來,一道青幽幽的劍光縈繞在身旁,彷彿這樣才感覺安全些。


  明娘也知這小妹妹乃是大家閨秀出身,有時確顯得嬌貴了些,卻並非矯揉造作,更得人憐愛。笑道:「你這丫頭還真是,好了!把飛劍收了,馬上就到了。」


  被明娘一笑,芷仙也自覺有些小題大做,下意識的摸了摸繫在腰間的針囊。似乎捏著那滑溜溜的絲綢,就不會感覺那「嗚嗚」呼嘯的陰風如何可怕了,只因為那裡面有師父給的碧目神針。又飛了不多時,東方隱隱見了白光,就看見前面不遠有一座困在濃霧中地小山,隱約聽見「箜箜」擊水聲音。此處已經沒有那詭異濃密的叢林,山上樹木青綠稀鬆,錯落有致。卻樹種雜駁,一眼望去,彷彿每種同樣的葉片也只有十幾顆。不知這地方到底有何異常,竟然如此眾多種類的樹木混生一起。


  「妹妹看那瀑布了沒?」明娘伸手一指那霧氣中的一道銀練。芷仙隨之望去,只見山頂上竟是一汪不大地水潭,朝南地一側凹下一個缺口。方圓不過數十丈內,就有七八個冒著熱氣的小穴,全是水量極大地泉眼。泉水噴湧而出,匯在那個小水潭裡,就如倒捲的飛龍般,從那缺口洩下。十多丈深的山澗下頭,只有一塊巨大的青石。瀑布飛流而下,正好擊在那青石上,猶如石鼓「隆隆」做響。只可惜山破陡峭,儘是青巖,沒有積水之處,洩下的泉水只能聚成細碎的小溪,不知最後流到何處去了。


  此刻天色差不多亮了,東方隱隱可見一層桃紅色的日暈。二人飛過了瀑布,壓下劍光就落在一個小山坳裡。都沒用明娘指引,芷仙一眼就看見了昨日下午,明娘給她看的那種茶葉。就在不遠處,一片極茂盛的矮種山松旁邊,孤零零的長著三株茶樹。甚至其中一株的樹幹都腐爛空了,枝幹如虯龍盤繞,鼓出了不少樹瘤,看去醜陋極了。而那些清香醇厚的茶葉,正沁著晨霧,從醜陋的樹幹中奮力抽湧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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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七回 害群之馬

  芷仙雖然未曾真格種過茶樹,但《茶經》、《茗譚》之類的書卻看了不止一兩本。見那滿樹抽出的新芽,嬌艷的彷彿能放出光來,淡淡的薄霧籠罩其間,又添了幾分飄渺之氣,果真是好茶。她趕緊從腰間結下一個水囊,傾出淨水洗手。又取過斜跨的青籐籮筐也沖了一下,隨手一抖,將那筐上的水珠盡數抖掉。


  「姐姐不給大師伯也採些回去?」芷仙一邊問道,已經攀上了一株樹尖,素手輕揮,就將頂上最嫩的芽葉採了一撮。


  明娘卻似未曾想到過,經芷仙提醒,倒也頗為心動。雖然嚴人英這個師父並不怎麼盡職,但若有問題時,他也能不厭其煩的解釋研究,倒是不曾看輕了明娘出身。笑道:「好啊!正好還能留出些,給師祖也送去一份。」


  芷仙道:「這份孝敬就姐姐自個去吧,我就不跟著沾光了。」其實她也是故意給明娘機會,畢竟她們倆的情況並不一樣。無論如何芷仙還有徐清護著,自然不用再去討好醉道人。但明娘拜師嚴人英卻有些像強扭的瓜,二人並沒多少互為師徒的自覺,自然要在醉道人那邊多留些印象才好。


  芷仙攀在樹上,想要扭斷一根礙事的樹枝,但掰了半天,那拇指粗的樹枝竟沒掰斷!趕緊呼道:「明娘!你注意點啊!這樹枝出奇的結實,別刮壞了衣裳。」


  明娘笑道:「我省得了。你還是看好了你自己吧!怕是過去從來都沒上過樹呢吧!」


  芷仙一聽「上樹」二字,立時像想起來徐清將玉虎劍交給她地時候。第一次御劍飛行在空中,那時真有些得意忘形了,一頭就撞進了一片竹林裡。整個人都掛在了一棵大竹上,幸虧四下無人看見,否則可就丟人到家了。


  「掛在竹子上,也跟上樹差不多吧!」芷仙心中如是想著。卻不由得笑了出來。就在她稍微一愣神之際,聽「撕拉」一聲。身上穿的鵝黃色錦繡小襖,竟被一條樹枝給劃了一條大口子!從腋下一直裂開,偏偏修真之後芷仙也有些寒暑不侵的神通。那小襖裡頭只穿了一件白絲襯衣,從此望去甚至連裡頭裹在酥胸上的水藍色肚兜都看的清楚。


  「啊!」芷仙驚呼一聲。苦著臉道:「剛才還提醒姐姐小心。卻自己先遭了大樹報復。」


  明娘微微一愣,才明白過來,笑道:「可不是麼!你要折人家枝條,人就毀你衣裳。幸虧此處荒野無人,你先將我這絲絛繫著。」明娘穿的是一條連身長袍,束根帶子勒出腰身只為更好看些。然而明娘這邊剛解開絲絛,還沒等遞給芷仙呢!卻忽然眼神一變,回頭向東南方的一片蒿草叢望去,冷然道:「什麼人!鬼鬼祟祟地。還不給我滾出來!」


  芷仙也被嚇了一跳,循著明娘眼神望去,果然見那處草叢「沙沙」輕響,卻不似被風吹出來的。雖然芷仙沒看出來那裡面藏地到底是人是獸,但明娘既然喊了什麼人估計應該不差。趕緊飛身而起。搶過明娘手裡的絲絛。抖開也有尺來寬,圍在身上正可將那裂開的口子遮住。


  古代的禮數甚多。雖然芷仙也只是壞了衣裳,但僅僅從暗處偷窺女子就大不應該了,更何況還看見人家走光了!別看芷仙平時柔柔弱弱地,其實骨子裡頭還是個大小姐地性子,何嘗受過這般委屈!早就將玉虎劍灌足了真元,若真是個偷窺的男子,少不得就要好好教訓一番。


  「哈哈哈!」就聽那草叢裡忽然傳出一陣宏亮的笑聲,分開四五尺高的蒿草,從裡邊走出來一個藍衫勁裝的年輕人。林雷看其年紀大概在二十多歲,長的眉清目秀五官端正,身材也算高大挺拔,乍看上去竟也有幾分英俊!只可惜兩個淡淡的黑眼圈,再配上薄薄的嘴唇,一看就給人感覺心性刻薄,少恩寡義。


  那藍袍青年施然出來,倒也有些禮貌,躬身施禮,道:「在下言安,偶經此處,見有人影,特意過來查看。」只可惜他這謙謙君子之態,全被頭上斜插著的一根乾草棍給毀了,反倒讓人看瞧著極為滑稽。


  明娘微微一皺眉,但她不善與人交際,又不想多事,索性就放過去也好。但芷仙可不管那套,柳眉一豎,喝道:「休要胡說!什麼叫過來查看?這地方是你們家地嗎!再說若你真是心中無愧,又何必藏在草叢中!這等偷雞摸狗的行徑,還彷彿若無其事!好端端一個赳赳男兒,卻如蛇鼠同類,真是讓人不恥而顧。」


  那言安被說得臉色一僵,眼中射出刻毒的凶光,惡狠狠地盯著芷仙。書中代言,這言安本來乃是川南大戶的子弟,因為家中曾有一位舅祖入過峨嵋派,因著這層關係就上了凝碧崖。此人本來資質還行,但生在大家從小耳濡目染,吃喝嫖賭什麼都干,十三歲就破了童身。又怎會有長老相中他,這七八年來就在外門廝混。


  但言安生性狡猾,又會察言觀色逢迎拍馬。從打前年認識了笑和尚,三天兩頭前去攀談,又拖人帶了不少,凝碧崖上沒有的世間新奇玩物。那笑和尚年紀不大玩心甚重,且本來就性情乖張,與人相處全憑個人好惡。他就覺得言安聰明伶俐,善解人意,一來二去二人就成了朋友。


  所謂狗仗人勢真是一點也不假,從那以後言安簡直就成了外門中地一個毒瘤。欺壓同門更是常有地事,曾有一次一個實力不弱的外門弟子與他發生爭執,這廝出手打人卻反被人家給教訓了一通。言安吞不下這口惡氣。就跑去笑和尚那顛倒是非。而那笑和尚也不分青紅皂白,問都沒問,就去將那外門弟子給打了一頓,竟險些廢了修為!


  此事鬧得不小,甚至都驚動了妙一真人,不過最後卻只是輕描淡寫地罰笑和尚面壁三年,實際上連三個月都沒過。笑和尚就沒事人兒般跑出來了。反倒是那外門弟子,負傷之後訴求無門。憤憤而去。而那言安作為罪魁禍首,竟一點沒牽連。此後還有誰敢惹他,這廝行事更加肆無忌憚。


  至於言安為什麼會暗中窺視芷仙二人,卻還另有隱情。說那日苦行頭陀將南明離火劍重新打入山腹中。眼看徐清離去也未曾再出手。後幾日苦行頭陀與笑和尚閒聊之際。又提起了徐清,言辭之間不經意流露出了些許憂心。


  笑和尚雖然還未曾見過徐清,但也早有耳聞。他本身就極自負,雖然未曾明言,但心裡自認就是個天才。因此聽有人誇讚徐清如何了得之時,心中早就鬱鬱不平。在笑和尚看來一個童身已破,飛昇無望之人,又能有多大出息。尤其慈雲寺一役之後,笑和尚倚仗獨門無形劍。斬殺多名邪道高手,本當人前顯聖傲裡多尊,卻再一次被徐清的名字給壓在了下頭。就算他殺十個慧能和尚,也及不上徐清孤身投書,震住群邪來的風光瀟灑。


  此次笑和尚一聽師父竟對徐清也頗有微詞。就想也許機會來了。趕緊就讓言安去碧筠院外頭盯著。打探打探動靜。雖說醉道人是他師叔,但一直以來笑和尚還真沒怎麼將這位。整日都醉醺醺的師叔給放在眼裡。在他看來那不長進的師叔早就是把修為扔下,否則又怎敢遣人監視碧筠院的動靜。


  雖說是監視,但言安哪有笑和尚那麼大膽子,就是伏在一個挺遠的山頭上看看來往人物。監視一個教中長老地院子,別說讓醉道人給發現了,就算隨便哪個嫡門弟子出來,都能廢了他。言安辦事倒真不敷衍,雖然一個多月也沒看見徐清出門,他也不敢一日怠工。正好今日天要見亮時,看見芷仙和明娘飛劍出來。


  醉道人有幾個嫡門弟子,言安早就打聽清楚了,因此斷定這兩個女子應該也是外門弟子。而且大概還是新來的,否則如芷仙那般出色地女子,他不可能不認識。言安見二女竟然都有飛劍,也被嚇了一跳,但轉念一想釋懷了。


  笑和尚自從跟言安交了朋友,也真夠意思,知道他是外門弟子不能御劍,還特意做了一個假飛劍給他代步。其實就像當初徐清給芷仙玉虎劍時的手法差不多,只不過笑和尚做的只是將真元灌注一柄凡鐵寶劍,簡單的刻畫一個飛行陣法,只能一氣飛個數十里,幾乎沒有攻擊力。言安就想當然地以為芷仙二人地飛劍也是如此。


  言安一路尾隨跟到了這裡,藏在草叢裡窺視,正合計著用什麼借口出來認識呢!卻看見芷仙刮破了衣裳,一不小心就碰到了腳邊的一枚石子,這才被明娘發現了。也怪明娘二人一路過來太大意,以為在凝碧崖內,便放鬆了警惕,否則就言安那兩下子,又怎可能瞞過明娘的耳目。


  那言安早就飛揚跋扈慣了,沒想到一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女子,竟敢對他如此冷嘲熱諷。登時被氣得七竅生煙,怒道:「好個賊婆娘!夜半出門非奸即盜,我看你們倆就不像好人!就要將爾等捉住,好生拷問,是不是魔道的奸細!」


  芷仙心中更怒,只是沒弄清對方底細,也忍住沒莽撞出手,冷笑道:「呦!真是好大的口氣!你算是個什麼東西,還要來多管閒事!凝碧崖上沒有外人,報上哪山哪院的,咱們犯不上跟你這種藏身草叢宵小之徒廢話,直接與你們家師長稟報!」


  言安一見芷仙這衝勁,腦瓜帶「嗡」的一下,腿肚子就開始有些轉筋,心中暗道:「這二位真是外門弟子嗎?怎麼還理直氣壯的要找我師長,外門弟子都是各宗長老輪流指點,哪來地什麼師長啊!」再次打量芷仙與明娘,愈加感覺二人不同尋常。但話已經說到這了。若對方真地來歷不凡,再想跑也來不急了。他索性把心一橫,打定主意無論對方是何來歷,只要攀住了笑和尚應該不會有事。畢竟在整個峨嵋派中,也無人能撼動苦行頭陀的超然地位。咬牙道:「小騷娘們!你也休要猖狂!我乃是苦行大師坐下大弟子笑和尚的義弟!」


  芷仙二人也微微驚愕,沒想到面前這陰戾猥褻之人,竟然與苦行頭陀還有瓜葛。明娘初來乍到。自然是不想惹事,輕輕扯了一下芷仙的袖子。其實芷仙雖然氣惱。也不願給徐清招惹麻煩,更何況對方還牽扯到了苦行頭陀。惡狠狠地瞪了言安一眼,就要御劍離去。


  言安一見報出了笑和尚地名頭,果真將對方鎮住。不由得有些得意忘形。心道:「哼!看來這兩個小娘兒們也不是什麼厲害角色,一聽笑和尚的名頭就沒了氣焰,剛才還險些被她們鎮住了。」猖狂地笑道:「哈!果然是見不得人的妖女!怎我一提到義兄地名字,二位就要走了?嘖嘖嘖!那細皮嫩肉的小娘子,你若陪我一晚,今日我就當沒有見過你們,否則……哼哼!」


  「狗賊找死!」芷仙本來性子外柔內剛,早就義憤填膺。還在盡量壓住怒火,但一聽對方滿嘴噴糞。竟還敢侮辱女兒家的青白。怒喝一聲,猛地甩出霜蛟劍,一道青虹匹練似的,直朝那言安胸口射去。


  「啊!」這下言安可真後悔了,他萬沒想到對方飛劍竟如此厲害!只能眼睜睜看著那青光襲來。身子彷彿僵死了。甚至想躲避地機會都沒有。


  明娘雖然也憤怒,卻還理智一些。知道對方既然能叫出苦行頭陀和笑和尚地名頭,定然與之有些交往,若真殺了恐怕惹來大麻煩。趕緊呼道:「妹妹不可!」


  芷仙也是怒極失了理智,被這一聲呼叫驚醒。眼看飛劍就要貫穿敵人胸口,趕緊將飛劍向旁邊一偏,「呼」的從言安左肩上掠過去。「啊」的一聲慘叫,肩膀上連皮帶肉被削掉了一大塊,鮮血「咕咕」的湧出來,所幸還沒有生命危險。


  言安登時就腿軟了,「噗通」一聲跪在地下,哭道:「仙姑饒命!仙姑饒命啊!小的有眼不識泰山,剛才全是胡言亂語。仙姑就當小的是個屁,放我一條生路吧!」說著也不顧肩上,「」磕頭帶響。


  此刻芷仙已經冷靜下來,眼角的餘光看了一下回到身邊的玉虎劍,心中殺機陡然大盛,暗道:「上次在成都就因出手時手軟,若非師父在身邊,險些就死在個武師手上。如今已經傷了此人,若不斬草除根,萬一給師父引來麻煩可怎麼辦!殺了他!這除了明娘再沒別人,一定不會有人發現……不行!早聽說那些修為高深之人能掐會算,前翻見的那個什麼苦行頭陀,不就能推斷未來嗎!這可如何是好?如果是師父,會怎麼辦?」


  就在芷仙猶豫之時,那言安已經失血過多昏了過去。芷仙躊躇片刻,把銀牙一咬,向前邁了一步。此刻近乎完美地嬌顏殺氣騰騰,但就算在欲奪人性命之時,她也還是透著一股危險而致命的吸引力。


  「芷仙真要殺他?就不跟徐清師叔商量一下嗎?若真下手了,再後悔可就晚了!」明娘終究還是年長許多,閱歷遠勝芷仙,一語就道破了她的心懷。芷仙終究是一個不滿二十歲的少女,殺人對於她來說是一個太過沉重的包袱。現在之所以會生出殺心,就是為了不給徐清惹麻煩,一旦這個理由被質疑,她還哪來地勇氣扼殺一條生命!明娘真地將芷仙視作好朋友了,她不想讓芷仙體會那種殺人的感覺。雖然在這殘酷地修真界,幾乎是不肯的事,至少明娘也希望盡量拖延。等芷過幾年仙年紀大些,也不會有那些迷茫和痛苦。


  芷仙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已經恢復了冷靜,瞅了一灘爛泥般趴在地上的人,沉吟道:「此人聲稱與苦行頭陀關係,會不會是那老和尚故意派來找碴的?若我將此人殺死,他正可借題發揮,向師父發難?」


  明娘卻搖了搖頭,道:「這個……很難說!雖然苦行頭陀素有高僧之名,但人心隔肚皮,誰知道他心裡怎麼想的?而且早聽說那笑和尚,為人專橫跋扈,此人若真是他義弟,恐怕不好應付。」


  芷仙沉吟片刻,道:「若此刻殺了他,毀屍滅跡,查不出了還則罷了,若是萬一事露,就再無翻身餘地。若是不殺雖然立時就有麻煩,但看此人修為估計也就是個外門弟子,就算追究起來,師父與師祖也能虛與委蛇。」


  明娘也隨著鬆了一口氣,道:「妹妹能想通最好,在凝碧崖上殺人,絕不是最好的選擇。我們也速速回去告訴徐清師叔,也好商量個對策。若萬一是針對師叔的陰謀,也能早早應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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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八回 興師問罪

  芷仙一聽明娘所言,此事竟有可能是針對徐清的陰謀,眼中立時閃出兩道陰獰凶戾的厲芒,那一瞬間彷彿整個人的氣質都變了。要說天生媚骨的女人可絕不僅僅是長的漂亮,會魅惑男人的花瓶。若沒有通天的智慧,又如何禍國殃民?蘇妲己能讓英明神武的帝辛國破家亡,武則天能在一代雄主唐太宗的眼皮底下竊國立周,她們哪個是簡單的人物。而芷仙骨子裡也擁有著和她們同樣的堅強和決絕。


  明娘看著芷仙的模樣,心裡驚愕之餘,卻暗自歎道:「莫非芷仙妹妹真的愛上徐清了?剛才她自己受了委屈,也沒見如此憤怒,但一提到徐清,她卻顯出這般模樣。女人啊!總是逃不出情愛二字,哎!卻不知徐清對她又是個什麼心思,難道真的僅僅有師徒之恩?」


  芷仙盯著趴在地上的言安,沉吟半晌才緩緩道:「這賊子死不足惜!但不能因讓他害了師父!」說著走過去一腳就將趴在地上的言安給提出去兩丈多遠。言安撞在一棵樹上,吐出一口淤血這才甦醒過來,噤若寒蟬地看著芷仙,生恐她一生氣,就一劍結果了小命。


  「你真是笑和尚的義弟?那是他讓你來的?」芷仙緩緩走過去,笑瞇瞇地問道。


  言安慌忙道:「是!是!小的真不敢撒謊,這事同門中還多人都知道,也確實是他讓我去碧筠院看著。」


  芷仙眼神如刀,惡狠狠地盯著他,彷彿能刺進靈魂,冷冷地問道:「哦?他讓你看什麼!」


  「這……沒!沒什麼……啊!」言安只是稍微有些猶豫,忽然感覺肩膀傷口一陣鑽心的劇痛,慘叫一聲之後,緊接著一股真元衝入他右臂,將經脈攪得一塌糊塗。此刻芷仙指尖剛閃出一縷淡淡的黃光,正從他肩膀傷口刺了進去。


  「仙姑饒命!我說!我說!」言安哪裡受過這等苦痛,立時就服軟。將笑和尚讓他監視碧筠院,注意徐清出入行蹤的事,一五一十全都說了出來。


  芷仙與明娘一聽,這才鬆了一口氣。芷仙臉上也不似剛才那般凶狠,彷彿如釋重負,笑道:「原來是我們多心了,若只是一個笑和尚,師父應該還能應付。」說著輕蔑地瞟了一眼奴顏媚骨的言安,冷笑道:「笑和尚竟然與你這等小人交友,真是有眼無珠啊!還不給我快滾,難道還用八抬大轎送你回去?」


  言安如蒙大赦,一轉身飛也似地衝進了草叢中,「沙沙」一陣輕響之後,如地鼠般就不見了蹤影。芷仙見他走遠,卻收斂了笑容,道:「此等無恥小人,回去之後定要搬弄是非,想必那笑和尚用不多時就要找上門來,我們還是速速回去稟報,也好讓師父有些準備。」


  明娘也搖頭歎道:「想不到峨眉仙山上,竟然還有這等害群之馬存在!」


  芷仙笑道:「姐姐何必唏噓於此?韓非子早就說『人性本惡,利害使然』。就算是那些慈悲的佛門高僧,若不為了佛門正果,又真能『掃地不傷螻蟻命,愛惜飛蛾紗罩燈』嗎?」


  明娘微微一愣,沒想到一向善良溫順地芷仙,竟會說出這樣的話來,勸道:「妹妹啊!那韓非之言乃是帝王之術,其中固然有些道理,卻與我們女兒家不相干,日後還是少讀為好。」


  芷仙微笑道:「知道了!我的好姐姐,芷仙日後不讀就是了!……只是早都讀了數遍,記在心裡頭了!」當然後面那句只藏在了心裡頭說的。


  *****


  卻說徐清早晨正在屋裡看研究那『三陽十龍大陣』,就見芷仙連門都沒敲,就急惶惶地跑了進來。灰頭土臉地,衣服也撕破了,外邊圍著一條絲絛遮掩,樣子可真狼狽極了。他放下描繪的草圖,笑道:「你這丫頭又幹什麼去了,弄得這般模樣回來。」


  芷仙一舉手裡捧的竹罐,道:「昨天明娘發現了幾株長在山間的茶樹,正好抽了新芽,就趕早給你摘了點嘗嘗。」此時只有他們師徒二人,芷仙也不一口一個師父的叫,只稱呼『你、我』也輕鬆隨便。


  「哦?到了這時候還有新茶!」徐清接過竹罐一看,果真是新嫩的綠芽,一開蓋子就有股清新的氣息湧了出來,歎道:「果然是『人間四月芳菲盡,山寺桃花始盛開』,想不到此時山間還有新茶!」


  這時芷仙已經捧著一隻巴掌打的小茶壺,緩緩輸出真元,一股熱力湧在壺底,不下片刻就燒出了一壺開水,微笑道:「我就先給師父泡上一壺嘗嘗。」几上的茶具都是現成的,芷仙就忙和起來了。


  徐清笑瞇瞇地欣賞她素手舒抒,有條不紊的動作,鬆散的袖口隨著手臂上下划動,不時顯出一截白皙的手腕,更美的不可方物。不多時芷仙燙了茶具,倒掉了頭湯,已經將黃綠色的茶湯傾入茶盅,一股淡淡的清香,隨著熱氣散出。雖然不濃郁,但勝在清新自然,更能沁人心脾。


  徐清端起茶盅輕輕嗅了嗅茶香,小小品味一口,不由歎道:「沒想到這無名野茶,竟比從師父那討來的黃山毛峰也不遜色!」說著放下茶盅,笑看著芷仙,道:「看你今天這麼乖巧,恐怕是還有其他事吧!」


  芷仙小臉一紅,嬌嗔道:「師父就會胡說,人家何時不乖巧了。看看人家為你採些茶葉,將自己弄得這般樣子,師父竟還如此編排人家,讓人好不傷心呢!」說著竟淒然若泣,彷彿受了莫大的委屈似的。


  但徐清卻不吃她這套,笑道:「你這丫頭哪次過來不打扮的漂漂亮亮的。就算急著顯擺你的茶葉,也不至於急得穿著撕破的衣裳過來。是不是為了讓為師知道,你採了這些茶葉吃了不少苦頭?」說著又沉吟道:「不過你賣乖的本事應該不止於此,又何必把自己弄得這般狼狽呢?恐怕還有別的事吧!」


  芷仙立時嗔惱道:「師父!說什麼呢!人家好心為你採茶,受了別人的委屈不說,師父還這樣欺負人家!」


  徐清微微一愣,驚道:「受了別人欺負!誰欺負你了?」


  芷仙也不知是怎麼回事。剛才事發時還未覺如何,但此時一聽徐清問起來了,忽然心頭酸楚,竟怎麼也忍不住,「哇」地撲道徐清懷裡就大哭起來。她這樣子卻把徐清嚇了一條,也不知何事,只能輕輕撫著芷仙的長髮,等她哭夠了再慢慢說。芷仙哭了半天,才紅著臉抽泣著起來,將剛才的事情講述一遍。


  徐清聞聽之後也不由得露出驚容,沉吟道:「你是說笑和尚派人在咱們碧筠院外頭監視?」


  芷仙雖然收住了哭聲,但雨帶桃花的俏模樣更是憐人,輕輕點了點頭,道:「嗯!這是那登徒子親口說的,明娘也在場,絕不會有假。」


  徐清疑惑道:「笑和尚?咱們與此人素無瓜葛,他又為何要派人來盯著碧筠院,還指明了要注意我的動靜?莫非是苦行頭陀的意思?」沉思片刻之後,又否定了此種想法,暗道:「雖然那日苦行頭陀好像對我殺機甚重,但他乃是當世名僧,就算真有所行動也絕不會弄這些雞鳴狗盜的伎倆。」


  芷仙見徐清面色嚴峻,問道:「師父,會不會真是苦行頭陀下的圈套?我放了那廝是不是錯了?」


  徐清輕輕拍拍她肩膀,笑道:「什麼錯不錯的,這世上本也沒有什麼對錯,只要憑著本心行事即可。放了也就放了,至於到底是不是苦行頭陀的計策,這……我想應該不會,畢竟他乃是師父的師兄,且凝碧崖上還有掌教真人。同門相殘可是相當嚴重的問題,苦行頭陀絕不會給人落下這麼大的把柄。」說著又扯了一下芷仙身上的衣服,笑道:「還不回去換了衣裳,也洗洗臉梳梳頭,好好一個漂亮姑娘,卻自己糟踐自己。」


  芷仙道:「剛才人家可是一劍差點把那廝手臂砍斷了,若是笑和尚真找上門來,見我乾淨利索,豈不被他們反咬一口?」


  徐清洒然笑道:「你這丫頭心眼還挺多!不過他笑和尚來了又能如何,我卻不用自家徒弟裝可憐博得人同情。行了,回去梳洗打扮,若如你所言,想必過不多時就會有人過來找茬。」


  女兒家總是愛美,芷仙回來沒收拾乾淨,也真是如徐清所言,若萬一笑和尚帶人找上門來,也能據理力爭。但她聽見徐清如此說,心裡更是甜絲絲的,哪個女兒家不希望有個能擔待的依靠。徐清說的輕描淡寫,但聽在芷仙耳中,比任何豪言壯語都打腰提起。


  看著芷仙離開,徐清的臉色卻沒剛才那般輕鬆了,喃喃道:「看來此次與笑和尚的衝突,恐怕在所難免了!不過既然你笑和尚敢來找茬,那咱們索性就鬧得大點!」說罷猛地站起身來,匆匆朝醉道人平時修煉的靜室奔去。


  *****


  晴天無雲,明媚的陽光灑在碧筠院周圍的山林翠竹之上,清風襲來,搖曳浮動,帶起一片蔥綠的勃勃生機。碧筠院本來也沒有圍牆,只在正殿前面有一片空地,御劍來往的客人,大多都會在此處落下。


  忽然天上精光一閃,就見那片方坪上閃過一片光芒,現出來三個人。其中之一正是剛才被芷仙傷了肩膀的言安,此刻肩上的傷口已經裹了繃帶,神情猥瑣的躲在後頭。前面站著兩人,一個身材不高的佛門童子,長得眉清目秀,唇紅齒白,先天生就了一副笑臉,倒也有幾分可愛模樣。只是此刻一身殺氣騰騰,眼中寒光閃射,彷彿與誰有深仇大恨一般。另一人則穿了一身素色道袍,白衣飄飄,身長挺拔,氣度儒雅彷彿個讀書的秀才,一看就給人一種卓爾不群的感覺。


  不遠處一個看守『碧筠居』的弟子,一見三人趕緊迎了過來,躬身施禮道:「諸葛師兄!笑師兄!大駕光臨,不知來尋那位師兄,我馬上去稟報通傳。」原來那清秀的佛門童子就是笑和尚,而這白衣的道裝青年竟是玄真子的大弟子諸葛警我!


  要說起來諸葛警我其人,倒是生性厚道,謙恭禮讓,為人也穩重,辦事從無差池。雖然根骨不佳,但修煉勤奮,持之以恆,法力也相當了得。這諸葛警我與笑和尚皆是三仙的大弟子,平常交往也勤,交情甚厚。笑和尚雖然專橫狂妄,但對諸葛警我卻從未輕視,從來都秉執師弟之禮。


  剛才那言安找到笑和尚時,正巧諸葛警我也在做客,碰上了這種事,自然不好拂袖而去。那笑和尚一聽言安添油加醋的一說,立時火冒三丈。雖然諸葛警我看出這言安眼神飄忽,所言未必是真,但此乃別人家事,他也不好多嘴。只待將言安傷口處理一下,笑和尚就要去碧筠院討個公道。


  上次在成都碧筠庵,諸葛警我與徐清也有一面之緣,就覺得此人不簡單。此時一聽牽扯到徐清,諸葛警我本來不想多管,不過那笑和尚也不傻,趕緊邀請他一同過去評理。諸葛警我暗惱笑和尚拉他下水,卻也無可奈何跟來。總不能為了這點事,拂了笑和尚的面子,那日後又如何交往?


  而且在諸葛警我心底,也有些瞧不起醉道人。雖然也曾經聽玄真子說過,醉道人的道法不俗,但從他入門至今,卻從沒見過這位師叔動手。整日喝的迷迷糊糊,連自己的名字都想不起來的人,能有多大本事,又如何能讓人尊重!否則若換個別的師門長輩,以諸葛警我小心謹慎的性子,絕不會跟著笑和尚胡來。


  笑和尚冷哼一聲,道:「還通傳什麼!你就說徐清那廝現在何處!我就來找他!」


  那守門弟子嚇了一跳,雖然不敢得罪面前這二位,但徐清又豈是好惹地!而且他畢竟還是碧筠院的人,在兩可之間選擇,就寧願得罪外人。就在他把心一橫,要頂撞笑和尚時,卻忽然聽見身後有人道:「何人尋我,說話好生不客氣啊!」隨著話音徐清已經施施然地從裡邊走了出來。


  趕的早不如趕的巧,徐清剛剛從醉道人那出來,正好路過碧筠居正廳,就聽見笑和尚的叫囂之言。上下打量那三人一番,卻彷彿沒看見笑和尚,笑著對諸葛警我一抱拳,道:「哎呦!這不是諸葛師兄麼!上次碧筠庵一別可有日未見了,正好早上我家弟子剛採了幾葉新茶,一塊上我那嘗嘗。」


  諸葛警我卻被徐清弄得哭笑不得,訕訕地笑了笑,卻不曾回應。畢竟相對來說,他與笑和尚的關係更近。笑和尚也不讓諸葛警我發窘,趕緊接過話茬,喝道:「你就是徐清!將你那縱劍傷人的孽徒給我交出來!」


  徐清臉色陡然一變,一瞬間那熱情洋溢的笑容全都不見了,眼神冷的彷彿寒冰,面無表情地盯著笑和尚,淡淡道:「你是何人?在此叫囂!」


  這八個字附著徐清的精神衝擊,彷彿鋼針一般刺入耳中,笑和尚只覺腦袋「嗡」的一聲,針扎一樣疼痛,這才知曉對方竟真不簡單!趕緊運起佛門法力,大吼一聲,如一道驚雷霹靂響徹天際。聲波蔓延出百里之外,還震得樹葉巨顫,「沙沙」之聲巨如蟬鳴。


  徐清笑瞇瞇地望著略顯狼狽的笑和尚,竟輕輕鼓起掌來,笑道:「真是好厲害的佛門獅吼。」


  笑和尚終於放下了對徐清的輕視,他萬萬沒想到對方僅僅修煉三年多,就有如此厲害的精神修為。若非佛法最重心靈修煉,恐怕剛才那一下少不得要真元浮動,氣血失調。即便如今,被人先聲奪人,也要折損不少氣勢。


  徐清又冷冷地望向諸葛警我,淡淡道:「看來這位佛門的道友是來者不善啊!諸葛師兄與之同來,莫非也是來興師問罪的?」


  諸葛警我面色一僵,此刻他也有點後悔跟著來了。但事已至此卻不能再不說話,否則只能落個豬八戒照鏡子,兩邊不是人,道:「我想這其中是否有些誤會,咱們都是同門修行,何事不好慢慢商量?」


  徐清微微一笑,佯做恍然不知,問道:「哦?同門修行?卻不知這位佛門的道友如何稱呼?法出哪家?剛才一來就要教訓在下,難道我徐清真做了什麼大逆不道的事情了?」
oldshih 發表於 2009-3-5 15:33
第一百零九回 佛滅摩訶

  笑和尚看著徐清那佯做不知的可惡樣子,不由心中更怒,只是經過剛才的挫折,他也意識到對方的實力不弱。而且徐清根本就不給他留面子,顯然是有所倚仗,並沒將他這個苦行頭陀的大弟子放在眼裡。


  其實這也正是剛才徐清上醉道人那去的原因,畢竟笑和尚是苦行頭陀唯一的弟子。所謂打狗還看主人,徐清還真有些拿捏不準,要如何對待笑和尚的挑釁。待他將這些事與醉道人一說,沒想到這平素醉醺醺的師父,竟還相當硬氣!只回了一句「小的你應付,老的來了師父頂著!」


  笑和尚也收起輕視之心,不再像剛才那般氣勢洶洶,笑瞇瞇地道:「剛才來的急了,忘了還未曾與師弟見過面。貧僧笑和尚,在苦行頭陀坐下修行佛法。」


  徐清這才恍然大悟,笑道:「哎呀!原來是笑師兄啊!久仰大名!早聽說苦行頭陀師伯平生只收了一個衣缽傳人,想必師兄定然是有了不得的過人之處啊!」


  笑和尚淡淡笑道:「這可不敢當,師尊佛法通天,我不過能學到十之一二,可不敢做衣缽之說。」


  徐清道:「剛才看師兄氣勢洶洶,要找我家弟子,莫非是小徒什麼地方得罪了師兄不成?」


  笑和尚冷笑一聲,一點手將言安喚了過來,道:「師弟看看!險些斷了手臂,這便是你家徒弟的手筆!修真之人本當上體天心,又是同門修練,何必下次毒手!今日恐怕師弟還要給個說法才是!」


  徐清臉上掛著淡淡的笑容,也看不出是憂是怒。但那言安卻感覺彷彿被一頭凶餓的金雕盯上了,渾身血液都凝固了,手腳冰涼,不敢仰視。徐清打量片刻,微笑道:「是啊!笑師兄此話說的有理,都在凝碧崖修煉的同門,究竟是為了什麼,竟要下此毒手呢!」


  眾人一聽這話,全都愣住,不知道徐清葫蘆裡賣的什麼藥,竟然還附和笑和尚的質問。


  見沒人應聲,徐清走到近前,笑瞇瞇地看著言安,問道:「嘿!沒聽見我問你嗎?到底為了什麼,人家要下此毒手打你!」這下眾人才聽明白,原來徐清並非是附和笑和尚,而是當真在提問,只是他當時的語氣,卻怎也不會聽出來是這個意思。


  「嘖嘖嘖!看這肩膀傷的。」徐清說話間竟伸手按在了言安肩頭,正落在他傷口上。雖然已經敷了生肌止血散,也受不得這個,言安登時就慘叫出聲,彷彿殺豬一般。徐清趕緊把手抬起來,掌心都沾上了滲出的血跡!不由得一皺眉,趕緊從袖中抽出一條手絹,低罵了一聲「晦氣!」。擦淨了手之後,可憐那一條絹絲的帕子就被丟在了地上,彷彿極嫌惡那上沾的血跡。


  笑和尚趕緊扶住言安,怒目而視盯著近在咫尺的徐清。他如何也沒想到,徐清這廝竟敢當著他的面,就以這等手段害人。正要怒生申斥,卻沒想到徐清竟比他還橫,一轉眼臉上的笑容就不見了。還未等旁人看清,「啪」地一聲脆響,一個耳光正扇在言安的嘴巴子上。罵道:「你個有眼無珠的東西!調戲姑娘到咱碧筠院的頭上來了!沒一劍劈了你算是便宜的,竟還有臉來興師問罪。莫非這世道真是乾坤倒轉了,咱們修真界也時興賊喊捉賊?」


  那言安本來以為有笑和尚跟著,絕對萬無一失呢!但是就在剛才他第一眼看見徐清那一瞬間,才發現自己大錯特錯。那眼神太可怕了,簡直就跟他熟悉的爺爺一樣。


  在沒上峨眉山之前,言安每天見早上起來,都要去給爺爺請安,他甚至不敢抬頭多看那雙眼睛。雖然那個男人是他爸爸的爸爸,但言安卻覺得他更像一個兇惡的魔鬼,一頭貪婪的凶獸。他們言家在四十年前還只是一個川南小鎮的農民,就在他爺爺這開始發跡。沒人知道言家是從什麼地方獲得那龐大的財富,但是言安清楚,他們家的每一兩銀子都是沾著血來的。他的爺爺掌握著龐大財富和難以想像的權力,人命在他的眼中連隻螞蟻都不如!而此刻徐清看著他的眼神,竟然讓他想起了那個如夢魘般的爺爺。只有常年身居上位,定人生死,才能磨煉出這種氣勢。


  徐清眼珠子一瞪,道:「我問你,難道你沒聽見嗎?還是你自覺高貴,不屑與我說話?」


  言安幾乎被一巴掌給扇飛起來了,跌在地上立時就吐出一口血沫子,還連著三顆後槽牙,伏在地上,嚇得渾身顫抖。此刻笑和尚簡直就要氣炸了肺,雖然那巴掌沒打在他臉上,但徐清的話卻讓他感覺臉頰上火辣辣的,抬手指點徐清,咬牙切齒道:「好!徐清!你行!你真行啊!看來今天真得手底下見真章了!來吧!」


  徐清瞟了他一眼,冷笑道:「哦?師兄這是哪的話?須知同門相殘可是大忌,剛才我打他乃是因為他心懷叵測,對我家徒兒有不軌之圖!不知道師兄如此動怒,又所為何故?莫非師兄以為調戲姑娘家是理所應當的事?亦或此人也是師兄弟子?那師兄可真教出了個好徒弟啊!」


  笑和尚心胸鬱結,怒火沖頂,他本是來興師問罪的,卻沒想到反被對方毫不留臉面地數落一頓。而且徐清簡直太放肆了,當著面就敢動手打人,根本就沒把他放在眼裡。


  旁邊的諸葛警我也眉頭緊鎖,他實在想不明白,徐清為何要如此辦事,將笑和尚惹怒了到底對他有什麼好處。不過諸葛警我素來以冷靜穩重著稱,他相信一個能在圍棋上勝過極樂真人的人,絕對不會是個莽撞之徒,如今徐清處處得寸進尺,明顯就是要逼笑和尚動手。


  早就囂張跋扈慣了的笑和尚也並沒多少耐心,徐清準備了好多氣人的話還沒說出來,他就忍不住了,怒喝一聲:「賊子!你欺人太甚!今日就讓你知道,我笑和尚的厲害!」腳下一踏躍上高空,兩手一揮,灑出一片淡淡的白光,喝道:「出劍一戰!」


  徐清揚眉上望,冷笑道:「師兄真是好大的火氣啊!早聽聞『無形劍』詭異無蹤,今日倒要領教師兄高招了!」話音一落「呼」的一聲,一道白光沖天而起,拉出十餘丈長,綻放出皎潔如月光的銀芒,外頭還燃燒著一層熊烈的玄火,「吐吐」跳動似要將空氣都要燒乾了。


  笑和尚立在空中,閉上雙眼急速念動佛語,身前那片淡淡的白光陡然消失不見蹤影!旋即他猛地睜開眼睛,惡狠狠地盯著徐清,唳聲暴喝「給我殺!」


  雖然眼前空無一物,但徐清卻感覺到一股陰冷的殺機襲來,不由得心中暗歎:「好個無形劍,果然無影無形,難以琢磨!」若是常人遇上此劍,就像個睜眼瞎,不知何處來劍,又如何抵擋防禦!但徐清已至『知微』境界,運功於雙眼,雖然也不易捕捉急速飛掠的劍光,卻也能看個端倪,以利從容應對。


  就算以『知微』境界,徐清只恍惚看見眼前閃來一道白光,似還隱隱能聞到一股草藥香味,這無形劍乃是苦行頭陀專門為笑和尚打造,與尋常飛劍差異巨大。是采三千六百種靈藥、吸日月精英與西方太乙精金煉成。雖然隱去了劍型,但施展出來難免有股藥味。


  凝在空中的霜蛟劍也猛地收斂劍光玄火,成了一條難以尋覓的銀線。不過徐清卻沒立時以飛劍針鋒相對,而是祭出乾坤針,滿天紅芒飛流翻轉,四散蔓延,也不管無形劍從何處攻來,皆會被幾近無窮的飛針截住。畢竟所謂無形劍也不可能真的無形,只是讓人難以看見罷了。


  徐清身懷乾坤針早就不是什麼秘密了,笑和尚此來就有心動武,自然心有準備,就見他渾身真元膨脹,將僧袍吹得獵獵作響,猛地從腦後射出萬道金光,一個金色的『卍』字緩緩升起。笑和尚抬手托住,手腕一翻就朝徐清丟過來,同時聲嘶力竭地喊了一聲:「佛滅摩訶!」那金光燦燦的『卍』字飛出之後,見風即長,轉瞬間已經長道十多丈方圓,旋轉如風,就向徐清砸了過去。


  徐清微微一笑,不見絲毫驚慌,喚回乾坤針,十道洪流合到一處,硬向那『卍』字頂去。三萬六千乾坤針合在一起,如一柄大錘轟去。只見金光同紅光撞在一處,「轟隆」一聲巨響,隨即又是連綿不絕的雷霆之聲。璀璨炫目的精光過後,二者都神光暗淡,力弱而退。似乎乾坤針略微佔了點上風,卻也無力將對方擊破。


  這招『佛滅摩訶』幾乎是笑和尚最強的一擊,降魔佛法大剛至正,但在乾坤針之下終究還是無功而返。但那笑和尚卻不見些許頹色,反倒漏出了一絲奸計得逞的笑容!
oldshih 發表於 2009-3-5 15:34
第一百一十回 諸葛警我

  笑和尚的『佛滅摩訶』無功而返之後,非但沒有顯出沮喪之色,反露出得意的笑容,大喝道:「小賊!吃我一劍!」徐清立時感覺周圍的空氣彷彿凝固了一般,瞬間氣溫下降了好幾度,似乎恐怖的幽冥凶獸就在眼前。


  一旁觀戰的諸葛警我也顯出驚容,他萬萬沒想到,笑和尚竟然真的心生殺機,心中悔恨萬分,不該顧忌面子,跟著笑和尚胡來。若徐清真的死在無形劍下,那事情可就真鬧大了,即便不死,傷了筋骨也難推脫。


  雖然他沒動手,卻是同來的幫兇,屆時醉道人焉能放過他們!同門相殘的大帽子壓下來,就算玄真子和苦行頭陀德高望重,恐怕也保證他們周全。雖然心急如焚,但諸葛警我深知無形劍的速度之快,就算他現在想救徐清也來不及了。


  笑和尚雖然為人跋扈,但對敵人卻不輕視。從打派言安出來窺視碧筠院那天,他就收集了不少關於徐清的消息,知道如今徐清身上除了一柄霜蛟劍之外,只有兩套神針,其中又以乾坤針攻守兼備,最難對付。


  經過苦行頭陀十多年來的悉心調教,笑和尚的修為和劍術,都是整個峨嵋派中的拔尖人物。徐清雖然也有靈性十足,但終歸修煉時間太短,還是相差甚遠。但前文早就說過,修真世界可不是一個一加一就一定等於二的地方,就算你修為強大,若敵人有趁手的法寶、法術或是陣法、靈丹,也一樣能戰而勝之。因此笑和尚想要壓倒徐清,絕非三兩招就能辦到。


  因此他才會一上來就祭出無形劍為引子,緊接著又施展出最強殺招『佛滅摩訶』。目的沒有別的,就是為了要將徐清的乾坤針給引出來。以徐清如今的法力,要想抵抗如此強大的法術,除了依靠乾坤針,再沒其他的辦法。事實證明笑和尚的算計完全正確,徐清果然為了抵擋那壓來的『卍』字,而將乾坤針聚到了一塊。笑和尚本也沒指望能憑一招擊敗徐清,後邊暗藏的無形劍才是他真正的殺手!此刻一看徐清空門打開,自然要露出笑意。


  就在笑和尚自以為得計,駕馭無形劍,合計著是不是要狠狠地戳徐清屁股。當然除非他瘋了,否則絕不會想要徐清的性命。笑和尚雖然張狂,卻並不愚蠢,他知道什麼時候可以目中無人,而有些事是絕不可逾越鴻溝。如今對打只是切磋武藝,就算有所傷害,那也是意外失手。


  不過此刻本當驚慌的徐清,竟也顯出了淡淡的笑意,莫非他不知道無形劍已經到了身後?就在笑和尚心懷嘲弄,要催動飛劍痛下殺手之際,忽然徐清人影一閃,竟憑空消失了!


  「啊!」笑和尚驚呼一聲,還沒等看清情況,就見眼前銀光一閃,猛地綻出一片刺目的霞光,在天上劃出一道長虹,電也似的就朝他襲殺而來。


  原來徐清卻並非是消失不見了,只是以『身劍合一』之術,附在了霜蛟劍的劍光之中。只是那時飛劍化作一道銀線,不易辨別,這才好像憑空消失了一般。此刻飛劍一動,立時銀光赫赫,劍光又復大盛,恍如破空而出,隱聞雷霆音爆,勢不可當地轟向笑和尚。


  笑和尚千算萬算,沒想到徐清竟然已經到了身劍合一的境界,如今人在劍中,劍隨心動。任他地無形劍如何詭異無蹤,若不能破開劍光,也難傷徐清一根毫毛。眼見攻守異位,還不及反應過來,那銀色劍光已然到了近前。他趕緊召喚無形劍,此刻也顧不上隱匿劍光了。無形劍顯出真形,只見天上又閃出了一道銀光,匹練似的劃過天際,正砍在霜蛟劍上。「鏘」的一聲震響,空中掛的幾朵雲彩竟都被那巨大的音波震散了。


  笑和尚雖然修為了得,但終究是倉促變招,且無形劍乃是暗殺之劍,一旦顯出真身正面比鬥,無論力道、速度,皆要遜色霜蛟劍一籌,而且徐清還身劍合一,劍勢更猛烈三分。是以雙劍一碰,高下立判,無形劍被振出百十丈,笑和尚也因反震之力,臉色蒼白,看他喉結蠕動,恐怕是要吐血,硬是讓他強壓了回去。不過徐清也不強多少,飛劍去勢全消,本身也被振出了『身劍合一』狀態,渾身法力只餘十之二三,恐怕也無再戰之力。


  笑和尚萬沒想到,會在正面對敵之中,被一個入門僅僅三年的師弟,給逼到這等地步,甚至險些吐血!若剛才只是憤怒,那現在就更加羞惱,咬牙切齒道:「師弟真是好本事!那就再來品品我這降魔法珠的味道!」說著伸手將掛在頸上的佛珠給扯了下來,隨手一抖,只聽「啪啦啦」的一陣亂響,那佛珠幻影分身,一瞬間竟化成了千百丈長,盤旋翻轉,上下左右將徐清封在裡頭。


  下方觀戰的諸葛警我雙拳緊握,剛才徐清使出身劍合一,多少讓他有些意外,同時也鬆了一口氣。但沒想到笑和尚竟還不收手,此刻他卻在權衡要不要出手結束這場無謂的戰鬥。就在此刻忽然聽見身邊有人淡淡道:「苦行頭陀師兄果然寵愛這個弟子啊!竟連這等降魔至寶都給了出來,相較之下我這個當師父的可就太不稱職了。」


  諸葛警我不由大吃一驚,他竟沒有絲毫察覺,不知何時身邊竟多出了一個人!一身藏藍道袍的醉道人,正若無其事站到在他的身旁,雙手背負,彷彿遊園般愜意地望著空中的戰況。諸葛警我險些驚呼出聲,在他的印象裡,這位師叔好像沒有清醒的時候,一身熏人的酒糟味,毫無修真高手的風範。但就在此刻竟能無聲無息地來到他身邊,可見其對真元氣息的控制已經到了登峰造極的地步。


  諸葛警我趕緊躬身施禮,道:「給師叔請安了。」心中恍然暗道:「我就說長眉師祖乃是古今絕頂的修真達人,其門下的羅孚七仙,個個道法通天,就算是幾個記名弟子,也都是本領高強之輩。怎可能會有一個一無是處的醉鬼弟子!這位醉道人師叔還真是有些深藏不露啊!看其對真元的控制精絕,就算比不得師父,恐怕也不在其他眾位師叔之下。」


  醉道人也不看他,只仰頭觀察戰況,淡淡道:「你家師父定然不知道你到這來!」


  諸葛警我允自一愣,雖然好像是無意間的隨口之言,但他卻能從品味出另外一些意味,問道:「師叔就不喝止他們二人?」


  醉道人笑道:「打的如此熱鬧,又幹嘛要阻止?權當磨練劍術了。再說苦行師兄家裡這位弟子,也未必就將我這個醉貓放在眼中,若是出言喝止,再被他給頂回來,豈不自取其辱!」


  諸葛警我訕訕笑道:「師叔說笑了。」


  「哦?師侄覺得我是在說笑嗎?」說著醉道人扭頭看似無意地瞟過去一眼。諸葛警我只覺心神一愣,隨即腦袋裡頭「轟」的一聲彷彿要炸開!但那頭疼欲裂的感覺卻又瞬間消失不見,彷彿根本就不曾發生過一樣。但是早已經不知多少年沒有出過汗的諸葛警我清楚,那已經濕透的襯衣更在提醒他,那如夢魘般的感覺並非虛幻。諸葛警我如同不認識般,愕然地望著醉道人。


  醉道人也不再看他,淡淡道:「警我啊!其實你是個好孩子,本不該受此為難。」


  替人受過的滋味很不好受,此刻諸葛警我除了驚駭之外,心中也難以抑制地升起一股怒火。當然受過剛才的教訓,他卻不敢憎恨醉道人。在對方太過強大的時候,人類很容易會選擇將憤怒轉移到更加弱小的目標上,且追根究底還是笑和尚將他給拐帶來的。


  醉道人忽然又露出笑容,抬手拍了拍諸葛警我的肩頭,道:「這身道袍你穿著相當合身,真有幾分大師兄年輕時的風範了!」說罷有隨手撣了撣自己的袖口,笑道:「可比師叔這身行頭氣派多了。」


  諸葛警我微微一愣,一時沒反應過來醉道人是什麼意思,只能賠笑應是。但當他再次仰頭望向空中的時候,一眼就看見了笑和尚一身緇衣僧袍,才恍然大悟醉道人言中所指為何。雖然同是師兄弟,但不可否認玄真子和醉道人全是道士,而苦行頭陀卻是個和尚!


  如今修真界正邪兩分,其中正道就分佛道兩家,而邪道則以魔教和旁門修士為主。當然此等區別也不盡然,只是大凡的一個劃分罷了,畢竟道門也有妖道,佛門也有凶僧。佛道兩門雖說是同仇敵愾,但追求的大道不同,也不可能真就親如一家。即便是如峨嵋派這樣既有佛門又有道門的修真門派,也同樣有佛道之別。


  此刻徐清已經被漫天無際的佛珠給圈住,萬道佛光在四面八方射來,叫人無處可藏。徐清雖然驚訝笑和尚竟還有此等厲害的法寶,但也沒自己亂了陣腳,一邊祭出乾坤針稍作抵擋,再細細觀察那些佛珠的變化走勢。


  徐清這些年來研究陣法,也不是白學的。其實修真之學,劍、陣、術、法本不分家,只是人力終有所限,不可能處處勘悟真諦,因此才各有側重。就像此刻笑和尚祭出的佛珠,雖然名義上是一件法寶,但行的卻是陣法之實。它幻化漫天佛珠,惑敵眼目,而以真佛珠佈置佛門的『八部伏魔陣』殺敵。


  徐清深曉陣法,又具慧眼,不慌不忙,將雙手疊在身前,急速打出數百道印訣。霜蛟劍懸在頭上,立時銀光大展,卻不迎擊襲來的佛門金光,而是向天上虛空刺去。瞬間破開層層雲彩,顯出了一顆栲栳大的青紅色檀木珠子,在天上拽拽發光。閃著銀光的霜蛟劍猛地刺去,「轟隆」一聲巨響,就將那珠子轟飛。


  原來笑和尚那一掛降魔佛珠一共一百零八顆,祭出之後,幻象萬千。四面八方皆有殺陣,若是徐清剛才看不明白,胡亂突擊,立時就會被借自『天龍八部』的無上佛們法力轟擊,屆時不死也得重傷。但陣法一道就是『知則不難,難而不知』,一旦被看破了陣眼,也就無甚可怕得了。


  笑和尚目瞪口呆地看著四面八方的佛光散去,收斂入佛珠之中。他無論如何也沒想到,徐清竟然連這保命的法寶都給破了!但在旁邊的諸葛警我卻看出了些端倪,要說徐清雖然精研陣法,但此寶乃是苦行頭陀精心煉製,又焉能是凡俗之物!憑徐清一個學了三兩年的後生,就能輕易破掉,還如何叫保命之物!


  終於諸葛警我將目光落在了醉道人身上。彷彿是感覺到了諸葛警我懷著疑問的目光,醉道人淡淡道:「不錯!是我給了清兒一些指點。畢竟同門師兄弟數百年了,苦行頭陀有什麼家當,我還能不知道麼?既然我這師父沒什麼像樣的寶物贈送,總要給弟子些提點,以盡師徒之道吧。」


  諸葛警我注意到,醉道人話裡用的是『指點』而不是『教』。說明他只是給了徐清一點提示,怪不得剛才身陷陣中,徐清也觀察了半天才出手。


  待說徐清破法之後,遙遙朝笑和尚一抱拳,道:「師兄果然佛法精深,小弟佩服之至!」言罷冷笑一聲,轉身就向醉道人處落去。


  笑和尚氣地臉色一紅一白,還哪有臉再呆下去。彷彿沒看見醉道人一般,一句話也沒說,架飛劍就落荒而去。


  下面的醉道人朝徐清點了點頭,又望向笑和尚的背影,洒然笑道:「哎!如今苦行師兄這位高足,可是愈加的張狂了。看見我這師叔,就彷彿無物一樣,嘖嘖嘖!」搖著頭就向碧筠居走回去,行了幾步又道:「清兒就陪著你家諸葛師兄聊聊,難得來一次就多坐一會吧。」


  諸葛警我趕緊應道:「謝師叔掛懷,我也早想跟徐清師弟親近來往,只是未得良機,今日正要好好攀談。」


  剛剛送走了醉道人,就見一道靚影從旁邊樹後竄出,花蝴蝶般就跳了過來,俏生生地笑道:「師父!好厲害!」芷仙早就換好了衣裳,甚至還在額角貼了幾許金箔鏤花,清純的氣質中更添三分妖艷嫵媚。她也知今日之事恐難善了,既不想徐清分心,卻又著實放心不下,這才跑來藏到了樹後觀看,見笑和尚狼狽而去,這才歡天喜地地跳了出來。


  徐清拉過芷仙,笑道:「丫頭!快過來見過諸葛師伯。」


  芷仙早就聽說過諸葛警我的名字,這位全峨嵋派的長房大師兄,也是大名鼎鼎的人物!趕緊屈身下擺,黔首微低,瞬間就從剛才那清春跳脫的小女孩,變成了高貴典雅的名門淑女,輕聲道:「弟子裘芷仙,拜見師伯。」


  就連諸葛警我頭次看見芷仙,也不由得心神一動,不過他終究道心紮實,沒有顯露異色,淡淡笑道:「師侄無須多禮。」在打量芷仙時,他也心中暗道:「看來今日諸般雜事,應該就因此女而起!笑和尚那朋友本就心性不正,若是見到此等人間絕色,想他不生齷齪之心都難。此事多半錯不在碧筠院這頭,而笑和尚卻不問青紅皂白,就為那人強出頭。此等蠻橫霸道的性子若是不改,日後定要惹出大亂子,看來我還需與他拉開些距離為好。」


  徐清並肩將諸葛警我往裡頭走,笑道:「諸葛師兄此番來的也巧,正好小弟前日剛從靈雲姐那討來了一瓶『五花釀』,便與師兄同酌幾杯如何?」


  諸葛警我笑道:「哦?齊師妹竟也捨得與你!那『五花釀』可是極品的猴兒酒配上五色香草的雜釀,一年下來也產不得幾瓶啊!為兄也只有到年關聚宴時,才能攤上幾杯嘗嘗,今兒倒是借了師弟的福氣。」同時心裡暗道:「早聽說這徐清跟太元洞那邊的關係非常親密,原料想那齊靈雲與李英瓊皆非尋常女子,大概也就是泛泛之交。沒想到竟真的親近如此!上次幾人聚在一處,想要飲上幾杯,便使金蟬前去討要,都被她二姐而頂了回來。」


  三人回了徐清住所,就吩咐芷仙去準備下酒的小菜,屋裡就只留徐清和諸葛警我二人閒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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