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俠]蜀山新劍俠 作者:雲墨月(已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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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1s110 2009-3-4 21:20:21 發表於 武俠仙俠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436 366926
a1s110 發表於 2009-3-27 16:51
第二百七十四回 兩海之交
  話說徐清和齊霞兒通往東極大荒山求見大荒二老借寶,未及到了山上就遇上了一頭足有兩百丈長的冥海玄鯨。這次可不同上次二人擊殺那隻被困在地上羸弱不堪的冥海玄鯨,只見它一雙鰭翼扇動罡風,居然能在天上飛翔!且速度極快,九個龍頭齊聲咆哮,彷彿都能把天給吼破了。


  二人深知冥海玄鯨的厲害,哪還敢硬擋,趕緊飛昇縱上高空,急速往北方繞過去。沒想到那龐大巨鯨在天上也能如此迅捷,閃電般尾隨而去。眼看就要追上二人,霞兒不禁心頭大怒,回手就放出五道金光。那冥海玄鯨雖然強大,但二人合力也並非沒有一戰之力,不過就算力戰也絕難將其殺死,還浪費許多法力反而得不償失。尤其還需顧忌大荒山二老的面子,這大荒山附近的海獸妖魚許多都是得了二老的首肯才盤踞在此。此次來求人家,若傷了主人寵物,又更不好說話了。但那冥海玄鯨居然得理不讓人,還真以為徐齊二人怕了它,竟把他們當成了點心緊追不捨。霞兒心裡惱恨,轉念一想又覺顯示一下實力也未嘗不可,這才放出天龍伏魔劍。


  說時遲,那時快。只見那五道金光飛旋射出,在空中旋轉迴旋竟絞成了一道閃著彩光的金色閃電,「喀喇」一聲震徹雲霄的巨響就轟在了那冥海玄鯨的頭上。將那巨獸打得一縮脖子,這才知道那兩個芝麻粒大的敵人並不好惹。


  原本冥海玄鯨也並不餓,只是看見天上來了兩個小東西侵入了它的領地,這才衝上天空打算吃頓點心。沒想到敵人竟非常厲害,動物的本能讓它稍微權衡一下,又覺吃了二人也不夠塞牙縫的,對著二人大吼兩聲,一扭頭就扎進海裡去了。


  霞兒正要大顯身手,沒想到對手竟嚇跑了。徐清不禁歎道:「霞兒姐還真厲害,居然一下就把那冥海玄鯨給擊敗了!」


  齊霞兒被誇得臉蛋一紅,嗔道:「你少要取笑,明知那玄鯨覺得你我渾身無肉又不好對付,這才歸了海洋。若能一劍就將冥海玄鯨擊敗,那我早就成天仙了!行了快走!此處已經近了大荒山,我倆更需小心謹慎。爹爹信中說大荒山附近海內明島暗礁不下十萬,且多半藏有海怪妖精,一見人過立刻群起而攻之。尤其那些妖怪多半全在大荒二老的羽翼之下,只在島上修煉,從不外出為惡,更不好輕易傷他們性命。」說著又往大荒山望去歎道:「尤其在南星原這面,又被盧嫗在這些島上設了一道極廣大的禁制,橫在海中彷彿天塹。那禁制無影無形十分神奇,若非她本人願意相見,則外人入內就自動延伸,明明大荒山就在眼前,卻永世難到彼岸。」


  徐清不由暗自吃驚,心道:「莫非是時空陣法!自從換了龍魂之後,我那三陽十龍大陣也有些許相似的功用,但與盧嫗這等大手筆相比起來就顯得小家子氣了。」


  二人雖知前路多舛,但也深知妙一真人神機妙算,既然遣二人同來必是有其中道理。又飛行千里,就看見前方突出水面一片島礁,大的不過三五丈高,小的也只夠沙鷗立足,全都是黑耀耀的礫石,石縫中還生滿了青苔蛤貝。就在眾多島礁拱繞之間有一座大島,大約兩三千丈還長,形如月彎。島上儘是茂密的叢林,只有三兩道炊煙生氣,才知島上還有人跡居住。此島名為神獺島,原是從中土到大荒的門戶,島上住了三個水怪魚人,皆是盧嫗收服的精怪,特意派遣在此看守門戶。


  齊漱溟傳書上說得清楚,讓二人見機行事不可莽撞。然而徐、齊二人正要下島去請人通稟,卻忽然聽見從神獺島上傳來一聲嬌吒喝道:「好個不知死活的東西,我乃奉師命前來求見你家主人,你一個看門放哨之人,焉敢不與通報就一口回絕,莫非以為本姑娘好欺負不成!」話音未落只見那神獺島中間驀地飛起一道金光,從中顯出一個極美的藍衣姑娘,輕衫廣帶,迎風俏麗,飄逸如仙,不正是那女崑崙石玉珠!


  又見隨後島上也飛起兩道精光,乃是兩個模樣怪異的妖物,上身如人卻全沒穿衣,肩頭兩肋全是泛光的細鱗,下身滿覆巴掌大的青鱗竟是一個魚身。其中之一胸脯鼓脹大約是女子,另一個還更高大,手持一柄三股托天叉,叉頭上鉤掛九顆金環,雙臂一晃「嘩呤呤」一陣清脆振鳴灌入耳中,聞者頓覺心頭發酸通身難受。


  只見那持叉的魚人指點石玉珠,喝道:「我且不管你是何處來的妖女,我家山主早就嚴令閉門,但凡中土前來修士一律不見。原本我也不用攔你,身後自有大陣將你困住,任你飛行一年也不能抵達神山。我兄妹乃見你並非惡人,才出言規勸,免得再受許多無謂苦難。不成想你這妖女不識好歹,竟還與我兄妹發作。若要大戰一場咱們兄妹也從不怕人,竟敢狂言硬闖,我倒要看看你這女娃有何通天本領。」話音一落擺動三股托天叉往前一刺,頓時幻出一道十來丈長的藍光,匹練似地就往石玉珠頭上罩去。


  那女崑崙也不簡單,看其面色鐵青,真被氣得不輕,只怕剛才也並非魚人說的那麼簡單。人魚本是外洋異種,生性最淫,多半是看見石玉珠生得如花似玉,心生妄念貪圖美色,想要將其納為私寵,這才激怒了石玉珠。


  眼見藍光襲來,石玉珠冷笑一聲,並沒祭出真武七截劍。只見她一雙玉掌猛地一拍,「啪」一聲脆響竟在手心激起一片火光,旋即雙掌一挫往前猛力拍去。頓見兩條精紅火蛇噴出,帶著沖天火光直迎上去。那人魚一見立刻哈哈大笑道:「無知小兒竟不知五行生剋,我那藍光乃是祭煉數百年的東極玄水,憑你一蓬凡火就像抵抗!」


  石玉珠卻不為所動,反而嘴角牽出一絲笑意,掌心火蛇更盛。只見天上一道藍光兩條火蛇,眨眼間三者撞到一塊,就聽「轟隆」一聲巨響,閃出萬道精光厲芒,刺得人眼直疼。只等片刻之後那精光散去,再看天上那道藍光竟頹然而退,反觀石玉珠的火蛇氣勢更壯。


  石玉珠冷笑一聲,並指往那人魚一指,朗聲笑道:「井底之蛙也敢跟我叫囂,些許玄水就敢猖狂,莫非不知天下還有太陽真火嗎!」未及話音落下那兩道火蛇已吞吐紅光,閃電般往兩個人魚打去。


  一聽太陽真火的名頭,那倆人魚才知害怕,終於明白對方不是常人。總算那男的還算義氣,一抖手上三股托天叉,甩出無數藍光護身,同時大聲喝道:「妹子快走!有人闖關,快去尋人幫忙!」說話間已被那兩條火蛇圍住,護身藍光眼看搖搖欲墜。那女人魚也算機靈,心知就算二人雙戰也未必是對手,只有呼來強援才能救命。不過才等她轉身欲走,卻見迎面去路已被兩個生人擋住。


  徐清和霞兒來時正看見此事,雖然心裡疑惑石玉珠來大荒山做什麼,然而此時卻絕不能讓那女人魚逃走,萬一引來更多精怪,將此事鬧大就更不好再見盧嫗。那女人魚眼見去路被截,身後兄長眼看被火燒死,只覺心如油烹把牙一咬就要拚命衝來。


  常言道『打狗還得看主人』,人魚全是盧嫗收服庇護的妖怪,若被外人傷了那老婆子的臉面也不好看。心知不可讓石玉珠傷了那人魚,徐清趕緊斷喝道:「嘿!石道友且手下留情,此皆盧老前輩的護院,就算有何罪過冒犯了道友,也請交給盧老前輩處置。若擅自傷其性命,只怕日後鄧隱師叔祖也不好再見來拜見老朋友了。」


  其實徐清哪裡知道鄧隱是否跟盧嫗有交情啊!只是看見石玉珠在此,就定然是前來求見盧嫗。故意如此說話,一則為了喝止石玉珠衝動,再則也為試探一下她來此所為何圖。果然石玉珠一聽此言也稍微冷靜下來,兩道火蛇在空中一繞將那人魚圈在當中,卻不再死命攻殺。又皺眉往徐齊二人望來,嬌顏微微變色,看其模樣應該是早知二人會來,只是沒想到能來的這麼快。


  石玉珠又瞅那人魚一眼冷道:「哼!今日有人給你求情,且先饒你一命,若下次再敢跟本姑娘污言穢語,必拔了你舌頭熬魚油點天燈!」


  其實那人魚也未有大錯,只是看見石玉珠美艷動人,說了幾句露骨的輕薄話。如今大難不死又驚又喜,感激地朝徐清一抱拳,又聽石玉珠惡言威脅,卻嚇得一縮脖子並沒敢反唇相譏。待石玉珠收了火蛇才與其妹匯合,抱拳道:「在下魚淺,舍妹魚栗,多謝道友相救。」又朝石玉珠躬身施禮道:「剛才是我說話唐突,卻不怨道友發怒,魚淺在這給道友賠罪了。」


  常言道『伸手不打笑臉人』,人家都主動賠禮道歉,石玉珠也不好再得理不饒人,淡淡道:「罷了罷了!你且前去通報盧嫗前輩,就說西崑崙星宿海故人弟子石玉珠前來拜見。」


  那魚淺面露為難之色,又看一眼徐齊二人,道:「這東極大荒之地極少有外人前來,想必二位也是來拜見我家主人的吧!」見二人點頭,那魚淺臉色更苦,無奈歎道:「其實剛才我真沒欺騙這位石道友,我家主人確實下令關閉山門不見外客。通傳稟報之事真萬萬使不得,萬一惹得主人不豫,降下責罰可非同小可!其實我將三位放進去倒也無妨,畢竟我修為不強攔之不住。但過去此地還有數千里才到本山,其中非但許多法術厲害的精怪,還有主人佈置的陣法,三位雖然厲害恐怕也難一一破解。若聽我一句奉勸,還是盡早返回,免得再受損傷。」


  三人看出那人魚所言不虛,也都露出為難之色,就這時那女人魚說道:「其實三位若真想進山求見,倒也並非全無希望。不過正面大陣橫亙在前,縱使三位修為精絕也難逾渡。我兄妹在此守護已非一日兩日,早前也曾有不少修煉數百年的散仙前來求見主人,落入陣中迷失兩三年不能出來已是尋常,唯有在此處西面還有一條密道可將此陣繞過才能進山。」


  霞兒和玉珠全都大喜,只有徐清望著那女人魚不禁微微一皺眉,不過他也沒露聲色。同時那魚淺也不禁露出些許擔心之色,似乎要與妹妹說些什麼,又礙於有外人在場不好明言。又聽那女人魚接道:「不過咱們可把醜話說在頭裡,那另一條密道也並非坦途,還有無數比我們兄妹厲害數倍的精怪居住。三位若是自酌修為強大能闖過去自可一試,但若有損傷可怨不得咱們兄妹沒事先說明。」


  霞兒微笑道:「這位妹子放心指路,我等所作所為絕不遷罪於人。」


  那女人魚略微猶豫一下,往北方一指道:「就此過去三千里,乃是東海和北海的交界之處。北海深藍,東海碧藍,涇渭分明,很好辨認。就順著那交界地海線前行萬里,再往南走即可直接抵達大荒。」言罷復又叮囑道:「這位姐姐還需謹記,若萬一不敵被擒,須得說是我家主人的朋友故舊,應該能保性命無礙。」


  說起來石玉珠乃是徐清和霞兒的敵人,但三人原本並無大仇,尤其鄧隱地位特殊,也不好當場翻臉。尤其此行艱險難測,正需同心協力才能度過,三人也就暫時搭成夥伴。


  *****


  只等三人走遠那魚淺才略帶不豫之色道:「小妹為何要說出那條通路?若僅那兇惡女人,讓她吃些苦頭倒也罷了。後來那一男一女不像惡人,且對你我還有救命之恩,怎可將他們引入險地!」


  那女人魚卻微笑道:「大哥不用著急,剛才我不是提醒他們,若與危險可報出山主的名號,料想那些大妖看在主人面子,也不會傷他們性命。且他們早就鐵了心就要拜見主人,若不指引路徑只怕就要往前硬闖。我看他們全都修為不弱,若從那邊走還有一線希望,也許真能闖過去,那豈不最好!若是不行也知前途凶險,斷了妄念盡早回去。」


  魚淺沉吟半晌,不禁搖頭歎道:「我越想此事越覺不妥,沒想到一時妄念竟惹上這些事端!你趕緊回島收拾收拾東西,咱們去南海上二舅家裡避避,別萬一出什麼岔子再引火燒身。」


  至於那漁人兄妹往何處避難且不細說,單說徐清三人順著指引直往北方飛去。只見茫茫大海一望無際,流光飛遁,劍影無形,不消片刻三千里已出。就見遠處海天蒼茫之處,北面滄海深藍發青,洶湧南來,南邊波濤淺藍碧透,咆哮北去。二者相撞,浪湧滔天,水汽洶湧,波濤險惡,以至日月昏沉,天地變色。又見那碧海怒濤中間,竟不時飛起一頭冥海玄鯨衝上數百丈高的浪尖。再往海中細看,那如山龐大的洪荒巨獸竟聚成一群,互相追逐嬉戲。其中大者竟足有四五百丈長,小的也有七八十丈。這且不奇,若沿著兩海交界往遠望去,只見吞舟巨鯨,泛海荒獸竟還有數種!其餘千奇百怪的水族更不計其數,全都成群出沒,割據領地倒也相安無事。三人雖然見多識廣,卻未曾見過如此宏大的場面,彷彿置身洪荒遠古。


  徐清定了定神道:「還沒問石道友求見盧前輩所為何事?此處如此險惡更可料前途更甚,小弟奉勸一句,若非必要還是不要冒險為妙。」


  石玉珠嫣然笑道:「呦!那姐姐還真是謝謝你了!」復又瞟了齊霞兒一眼道:「齊家姐姐與我皆是女流之輩,她既不怕我也敢為!倒是徐道友修行日短,是否細細斟酌?」說罷又對霞兒一抱拳微笑道:「齊姐姐勿怪,剛才小妹之言並非與姐姐攀比,乃是不想弱了咱們女兒家的氣勢,」


  徐清討了個沒趣,訕訕笑道:「我可沒有看不起女子的意思,石道友可不能亂扣帽子。」旋即又臉色一整,嚴肅道:「既然石道友一同前去,咱們就得先把話說明。畢竟前途艱險莫測,若不能互相信任,還不如分開行動。石道友須得將此來目地告訴我們,當然相應地我們也會跟道友交底。此處遠離中土沒有正邪之分,你我三人盡去疑竇戮力同心,不知石道友以為如何?」
a1s110 發表於 2009-3-27 16:52
第二百七十六回 小竹神峰
  徐清狂言一出可把齊霞兒給嚇了一跳,在修真界誰不知宇宙六怪的厲害,尤其盧嫗心胸狹窄又是出名,誰敢當面大放厥詞跟她叫板!不過『說出去的話,潑出去的水』,此時霞兒再想攔阻也無濟於事。而且霞兒素知徐清絕非莽撞之人,又見他面容淡定彷彿胸有成竹,索性就由得他去,萬一劍走偏鋒還有奇效也難說。


  徐清話音才落,就聽盧嫗語帶輕蔑地笑道:「無知小兒!你說我不敢殺你!即便你是峨嵋派弟子,敢公然冒犯也決不輕饒!」不過盧嫗雖然說的狠,卻並沒立刻動手。常言道『話是攔路虎,衣服是滲人毛』,見徐清神色淡定自若,盧嫗也有點吃不準這少年後生到底有何倚仗。


  徐清微笑道:「盧嫗前輩莫怒,也許剛才我措辭有些不準,或者不應該說前輩『不敢』殺我,而是前輩『不會』殺我!早聽說宇宙六聖縱橫寰宇兩千年,早在魏晉之時就已是名震天下的修真,還有什麼是您老人家不敢的!」


  盧嫗冷笑道:「哼!宇宙六聖?誰不知天下都叫咱們宇宙六怪,你換成六聖就能討好人心嗎?前倨後恭,莫非心虛害怕了吧!今日你若難有信服理由,就憑你剛才那一句狂言,老身將你擊殺,看醉道人敢不敢上大荒山來為你出頭!」


  徐清毫不動容微笑道:「剛才我等在一小島路過,遇上兩個魚人。他們聲稱前輩早有嚴令,封閉山門不見外客。前輩此舉不就是不想沾染因果麼?我知前輩早在魏晉時得道,及至唐初已經是天下絕頂的高手,位列宇宙六聖之一,隱居在這東極大荒山不問世事。以前輩能掐會算未卜先知,多半是算出災劫定數,想置身事外不入凡塵,不知我所言可中?」


  等了片刻那盧嫗並沒說話,徐清臉上笑意更盛,接道:「前輩千年隱居精修,費了無數苦功避免陷入因果災劫。若今日因一個不知死活的海妖,將我擊殺豈非前功盡棄!那時前輩還能隱居於此獨善其身麼?還能作壁上觀置身事外嗎?而且此番我乃是奉了峨嵋教祖之命,往大荒山向前輩借取吸星神簪和枯竹老人的巽靈珠。不過此二寶卻並非我峨嵋派自用,而是為化解神駝乙休和天癡上人之間的仇怨,其中關鍵想必前輩心思光明不難想通。」


  徐清稍微頓了頓又接道:「盧嫗前輩因此將我擊殺,得罪的可絕非我峨嵋派一家!三仙二老且不提,神駝、天癡自不必說,還有白眉和尚、天蒙禪師、芬陀神尼皆有干係。至於白犀潭的韓仙子乃是乙真人的老婆,乙休、天癡之間的仇怨全因玄龜殿易家兄弟而起,那易周夫婦也別想置身事外。還有幻波池的聖姑。」當最後徐清提到聖姑伽因時,盧嫗也微不可查倒吸一口冷氣,雖然那聲音相當細微,卻沒能逃過徐清的耳朵。雖然徐清自己心裡清楚那乾罡五神雷是怎麼來的,但外人哪會知道其中細情。皆知乾罡五神雷乃是聖姑伽因的成名法術,竟忽然傳授給一個外家後輩,這其中究竟有什麼不為人知的秘密?


  所謂『疑心生暗鬼』,原本就很簡單一件事,但被人稍微那麼一尋思,就變得玄機暗藏深不可測。而徐清更是把人的這種心裡,把握得爐火純青。他故意開始不提聖姑,只等要說完時,才輕描淡寫地說了一句,彷彿非常隨便。這種輕慢的態度,更容易讓人產生一種親近的錯覺。


  且再說徐清微笑著接道:「當然前輩也可將我殺了出氣,再將吸星神簪借出,倒是不用一次得罪這些人。不過即便如此也不可避免地結納因果。待日後因果還報,二十個甲子隱居終於落空,兩千年苦修毀於一旦,可悲!可歎!亦何其可憐啊!」


  此刻霞兒腦袋已經有點發澀了,聽著徐清這一番說辭,彷彿此來並非求人借寶,而是來幫盧嫗消災渡厄的。一旁的石玉珠也臉色變換,聽了徐清剛才說的那些人名,不禁為自己和師父的處境擔心。雖然血神子修為強大,卻也不可能與那些人同時作對。石玉珠也不得不為自己,為了武當派的姐妹多做考慮。


  盧嫗聲音陰翳道:「小輩!你敢威脅我!」


  徐清趕緊恭謹施禮道:「晚輩不敢!晚輩只是就事論事,可萬萬不敢對前輩不敬。」說一指海面上掙扎的斷臂海妖,道:「其實我等此來全是心懷敬意,想要瞻仰前輩高風亮節,此番不快皆因那猖狂的海妖倚仗前輩之名肆意為惡。如今斷其一臂略施薄懲,前輩若能公正發落大義滅親,傳講出去豈非更顯前輩德行高尚,必為天下修真敬仰!」


  未等徐清說完,忽見天上金光一閃,一道流光閃電般落下。開始徐清還以為盧嫗被氣得悍然出手,沒想到那金光卻並非朝他打來,而是直接往那海妖頭上落去。徐清不禁心頭一顫,沒想到盧嫗竟如此決絕,只怕今日事情不妙。


  那海妖一見金光落下,嚇得魂飛破除,大聲喊道:「仙主饒……」那個命字還沒喊出來,就被金光打中,當即肉消骨融死於非命。隨即就聽盧嫗道:「這孽障以我名義招搖撞騙死不足惜,但我的家奴無論犯了什麼錯,都必須由我親自處置,你一外家小輩出手傷人卻不能輕易了結。」


  徐清此刻已經不像剛才那麼鎮定,他多少有些想到盧嫗的主意。眼珠亂轉急著想主意,又備好霜蛟劍,若萬一不行就馬上發動琮離遁光逃走。畢竟那盧嫗乃是活了千多年的人物,哪會那麼容易被人威脅屈服。


  說那金光擊殺了海妖之後,又從遠處飛來一顆淡金色的流星,眨眼間已到了近前,還有千多丈遠微微一頓緩慢地往霞兒這邊飛來。只聽盧嫗說道:「乙休與天癡結怨之事我已知曉,此事關係修真界日後大勢,我也不可能置身事外。原本你奉妙一真人之命前來,將吸星神簪借你也無妨。不過此寶乃與我本命息息相關,非是我不信任峨嵋派,乃是不怕一萬就怕萬一。若此物落在有心人手中,恐怕對我修為不利。因此寶物可以借你,用法卻不能傳授。附有十五顆我自煉製的九轉百煉靈丹,能脫胎換骨,起死回生,靈效非常。」


  話音一落正好那金光飛到近處,原來是一個荷葉包裹。落在霞兒手中自動打開,其中放了十五顆靈丹,還有一根髮釵,看其非金非玉,色如黑炭,隱含光澤,形制古雅,仙氣氤氳,想必就是那吸星神簪。


  霞兒早聽說盧嫗性格古怪心胸狹窄,卻萬沒想到竟會忽然將寶物借出還附贈十五顆靈丹。趕緊將荷葉包好收起,連連拜謝。卻聽盧嫗道:「你也不用謝我,正如剛才那伶牙俐齒的小輩所言,此事關係匪淺,雖然我遠在大荒,也不可能獨善其身。」稍微頓了頓又說道:「那小輩!你叫徐清是麼?」


  徐清聽著那平淡的聲音,心裡愈發忐忑應道:「正是晚輩,剛才言語多有冒犯,還請前輩見諒則個!其實晚輩還是從心裡敬仰前輩……」


  不等徐清說完忽聽那盧嫗笑道:「你這小猴子伶牙俐齒,剛才侃侃而談,很有些蘇秦張儀的架勢啊!怎現在才知害怕了?老身也承認,剛才你所言一點不假,此乃大勢所趨,我也不可能逆勢而為。且你點出那些名字加在一塊,我老婆子也真惹不起。不過你卻忘了,我雖不能殺你,卻能讓你活受罪。」


  徐清頓時心裡一翻個,暗道:「我的個娘哎!我說盧嫗這老虔婆怎麼忽然變得好說話了,非但二話不說借出寶物,還附贈了十五顆靈丹,鬧了半天在這等著我呢!俗話說『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如今盧嫗已給足了峨嵋派面子,那相應的峨嵋派豈非也得周全盧嫗的面子!而且她已言明,死罪可免,活罪難饒。大約沒人會因為我挨一頓打,跟宇宙六怪翻臉吧!」


  雖然如此徐清卻並不後悔,大丈夫有所為有所不為。白靈如同徐清親人一般,哪能讓它受了欺負還委曲求全。剛才看在盧嫗面子,沒將那海妖直接宰了已是極限。如今知道情況不妙,徐清略一思量,心道:「事到如今明知一會沒好果子吃,我一個後輩小孩還硬挺啥?我的面子值多少錢一斤!得!我還是快跑吧!」


  雖然心裡打定主意,徐清卻不動聲色,只暗自備好了飛劍,一抱拳道:「盧嫗前輩此言差矣!晚輩……」就連齊霞兒和石玉珠也沒想到徐清會話說一半,忽然一閃身遁入劍光,居然比閃電還快數倍,就順來路往回飛去。只等徐清一縱衝出千里,才聽見一聲留言道:「師姐照顧白靈!我先跑了!」霞兒愣了一下,只覺有點哭笑不得,倒是不知說徐清什麼好。


  然而就在此時卻聽盧嫗一聲長嘯喝道:「小猴子還往哪跑!」隨她話音一起,只見那海下猛地衝出一道藍光,直往徐清身劍合一的遁光撞去。須知那琮離遁光何等急速,不知比尋常修真御劍飛行快了多少倍,沒想到那藍光居然還能追上!


  千里戶庭囊中縮影之法也真不愧是琅嬛仙府的奇書,眼看就被追上徐清法力狂摧,居然速度又提升一倍,那遁光四外都起了金線,一溜金光眼看就飛到天際。這邊霞兒也給他捏了一把汗,見徐清要逃走了,才稍微鬆了一口氣,正要再來求情,卻聽見盧嫗冷笑道:「哼!怪不得如此狂妄,還真有點本事。若今日讓你逃走,我盧嫗日後還怎麼見人,你給我回來吧!」


  隨著盧嫗話音一落,徐清頓覺周圍一黑,碧海藍天全然不見,只有無盡的黑暗。開始還以為是中了幻術,但很快徐清就反應過來,乃是落入了盧嫗的事先佈置的陣法中。要說薑還是老的辣,此處乃是北海與東海的交接之處,地理位置非常特殊,若往兩邊飛遁必受海流影響遲滯速度。因此盧嫗料定徐清若要逃走,定會原路返回,剛才就暗自布下陣法。


  此時再從遠處觀看,就見徐清駕著遁光彷彿穿入一個巨大的套子,速度銳減一半。不過這種效果似乎也有點出乎盧嫗的意料,聽她「咦」了一聲,不禁暗自驚道:「怪不得!竟是雪雪老人的『千里戶庭囊中縮影之法』!這小猴子究竟是什麼來頭,我來回推演精算不出他前世今生!不但得了聖姑伽因的垂青,居然還會這等神仙遁法!」想到這些盧嫗也有點猶豫,不過開弓沒有回頭箭,此時若再讓徐清給跑了,那可就栽了大跟頭。


  盧嫗急速思慮,如何既能保住自己顏面,又能不與徐清結下大仇。其實剛才徐清說中了一點,那就是盧嫗最不願結納因果。大荒二老皆是旁門出身,修煉千年早就到了登峰造極的地步,隱居域外求苦心參悟只求飛昇仙闕。雖然如今避之不開,也盡量少與人結仇,尤其徐清此刻又施展出仙界遁法,更讓盧嫗心生疑竇。


  不過旁人並不知道這一瞬間盧嫗心中都想到些什麼,再說徐清一見落入敵人陣中,立刻就知道不好。幸虧他對陣法甚有些研究,世間陣法成千上萬,但萬變不離其宗,任何陣法都脫不開陰陽五行八卦。即使不認識此陣,也能根據陣中靈氣流動走勢看出些端倪。徐清無奈收了琮離遁光,稍微看看陣中靈氣走勢,辯了『生門』方位,立刻就往南方飛去。


  盧嫗笑道:「小猴子還有些見識,竟能看出我陣法的奧妙。」話音未落忽見東方急速飛來一片黃光。眨眼間到了近前才看清竟是一座足有百丈高的錐形山峰!上面青石交錯,怪崖嶙峋,底下被一片黃色大網托著,對準徐清頭頂就砸了過去。


  再說徐清順著『生門』正往外突破,頓覺心神一顫預感危險臨近。但此時他陷在陣中,就算身居知微慧眼,也只能看見周圍一片漆黑。徐清下意識地感覺危險來自頭頂,趕緊急速前衝想要避開,他卻不知乃是一座小山從上砸下來。


  還沒等徐清飛出五十丈,驟聽「轟隆」一聲巨響,周圍陣勢竟被壓破!這才發現頭上一片龐大的黑影壓來,再抬頭一看那百丈山峰已只有十多丈遠。徐清立刻被嚇得魂飛魄散,趕緊強行施展琮離遁光,卻見那山峰底下一圈落下一層淡金色的光幕。徐清身劍合一施展琮離遁光那多大威力,居然沒能將那半透明的光幕給刺破!「鏘啷」一聲金鐵交鳴之音。那光幕只微微震盪,卻把徐清連人帶劍給震退十來丈。只見那山峰急速飛回,便往下一壓「轟隆」一聲巨響,就落在了剛才被徐清摧毀的沙洲之上。


  說時遲,那時快。從那山峰飛來,再到將徐清壓住,也只是電光火石般的一瞬間。霞兒一見塵埃落地這才如夢方醒,慌忙求情道:「前輩!盧嫗前輩手下留情啊!我家師弟年紀小,至今才修煉四年。不知前輩神威蓋世,剛才出言冒犯全是無心之舉。還請前輩看在我家長眉祖師的面子上,就饒了他一次吧!」


  盧嫗冷哼一聲道:「小小年紀就敢如此放肆,日後長大了還得了!你也別再求情,速速帶著我靈丹法寶去尋那苦竹老兒借寶。這回不好好治治這小猴子,他便不知天多高地多厚!」


  霞兒聽盧嫗之言,料定徐清大約沒有生命危險,但這次免不了得吃些苦頭,又問道:「請恕晚輩眼拙,不知前輩這是什麼法術,我家師弟又會承受什麼懲罰?還請前輩明示待我回去也好稟報師長。」


  盧嫗笑道:「小丫頭!你也不用語帶機鋒,我知你是妙一真人女兒,優曇老尼的弟子。但今日之事走到哪也說不出我老婆子的錯來!剛才那作惡海妖已經伏誅,莫非你家師弟還不能受些懲治?」


  霞兒想想也是這個道理,畢竟人家盧嫗都把兇手給打死了,總不能再說人家偏私護短。又聽盧嫗道:「此寶乃名為『小竹峰』,乃是我取了東海乙木精華,煉以玄石、精鐵、火蕊、海魄,成就五行的山峰。若是常人壓在峰下,只要我心念一動,立刻被五行混元之力絞殺成齏粉。剛才我已說出『死罪可免,活罪難饒』,就將徐清鎮在峰下,受五行侵體之苦!你也莫說我盧嫗手段太絕,此寶中還另有玄機,到底是福是禍全看他機緣造化。」
a1s110 發表於 2009-3-27 16:53
第二百七十七回 赤足青衣
  卻說徐清落入小竹峰下,只覺頭頂上有萬鈞壓力。他還想順著地下沙地遁走,卻沒想到山峰落下之後,那光幕竟把沙地都給漫住,根本掘不出通路。隨那山峰越來越低,徐清被壓得喘不上起來,彷彿要被碾成一灘肉醬!


  徐清趕緊提振法力還想祭出太乙五煙羅往上頂,沒想到才摧動五道彩煙飛出,立刻就被四周無處不在的金光撞散。雖然太乙五煙羅瞬間重新聚氣,卻不及那無處不在的金光更快。徐清心裡大驚失色,這才知道盧嫗果然名不虛傳,竟有這般神通廣大,也知人家真是手下留情,若不然那金光圍上來,就算徐清身子再硬也得被絞成肉餡。


  此刻徐清雖然被壓在山下,但外面動靜還能聽真切。才聽見盧嫗說到五行侵體之害,頓覺頭上壓力更大,周圍狂飆起五行罡風。那風全都帶著淡淡的黑煞,刮在皮肉上如同刀割般疼痛。若僅僅只有這些疼痛也難不住徐清,想當初在龍崖洞口受地氣洗練身體,那痛苦也不比此時來的輕。更可惡乃是那罡風中的五行之力,彷彿見縫的肉蛆就往徐清體內鑽,攪得五臟劇痛,氣血虛浮,竟是說不出的難受。徐清趕緊收攝心神穩住真元,同時切斷了全身痛覺,抱元守一運轉玄功,抵擋五行罡風侵入體內。


  又聽霞兒在外問道:「前輩神通廣大,我等也任打認罰,但前輩剛才所言,死罪已免,此乃活罪。我家師弟修為低微受刑不過,還請前輩寬以量刑啊!」事到如今霞兒也只能在細枝末節盡量幫著徐清。


  只聽盧嫗言道:「上有天數,下有地命,我既下了刑罰卻不能沒有時限。既是個晚輩後生,又念他初犯,便應了天罡之數,待時辰一到自會將他放出。」


  徐清在小竹峰內一聽,立刻大喜過望,心裡暗道:「我還當多可怕的嚴刑呢!別說是三十六天。就算在這底下待七十二天也無妨。」然而盧嫗接下來的話,卻徹底讓他傻了眼。那盧嫗彷彿是覺出了徐清的心思,慢聲慢語地對小竹峰地下的徐清道:「天罡乃六六之數,為之大吉,希望你受此刑罰,日後謹言慎行,莫要再胡言亂語。三年之後此山自動飛起,你便可脫困回家。」


  這下徐清可坐不住了,駭然道:「前輩!前輩!不是說天罡之數六六三十六天!怎麼變成三年了!」奈何任憑徐清怎麼喊叫也無用,那盧嫗已經不再說話。且三年也是天罡之術,只不過是三十六個月,卻不是三十六天。


  其實明眼人一看就知,盧嫗剛開始不說時限,就為故意戲弄徐清。齊霞兒也無可奈何,畢竟不可能為了這點事就跟盧嫗翻臉,就算她真豁出去也打不過人家。而且最絕妙乃是盧嫗言明,那小竹峰中另有玄機,若是應對得當,非但無損反而有益。如此便給自己帶上一個提攜晚輩的名頭,就算誰來查問,盧嫗都有說辭。


  見已經塵埃落地,震驚不小的石玉珠趕緊喊道:「盧嫗前輩!晚輩西崑崙星宿海血神君門下弟子石玉珠,奉家師之命攜書信前來拜訪,還請前輩賜見一面,呈上師父手書。」


  盧嫗沉默半晌沒有說話,良久才歎了一聲道:「大老遠來了就把信留下吧!回去跟你師父說,我老了沒有當初那些雄心壯志了。如今雖然天數有變,我亦不願再沾染爭鬥,請他行事之前甚思甚量好自為之。」


  石玉珠倒是並沒多說,趕緊取出一封書信往空中一拋,驟見飆起一股旋風已將信奉捲走。此次石玉珠本來就是送信,既然盧嫗收了書信她任務也算完成,而且鄧隱派她來之前,多半就已預料到這種結果。石玉珠又往東面大荒山施禮表示敬意,又跟齊霞兒一抱拳道:「齊家姐姐請恕小妹先走一步,剛才盧嫗前輩說的明白,此番乃是大勢所趨,想必枯竹老人那邊也斷無大礙,小妹就不陪姐姐再去了。」


  齊霞兒與石玉珠本來不熟,如今又失了徐清的臂助,若石玉珠再跟去反倒多加防備,如今她主動提出先走正合霞兒心意。二人客套幾句,石玉珠又最後望了一眼海面上的小竹峰,遁起劍光就朝西方飛去。


  霞兒見她走遠才鬆了一口氣,雖然已經對天盟誓,但她還是信不過石玉珠,又往那小竹峰上望去,高聲喊道:「師弟!你先忍一忍,我這就去無終嶺尋枯竹老人,速速回家求求爹爹前來求情。」等了半天卻沒見徐清回音,霞兒索性把心一橫,將白靈攝到身邊,縱起劍光就往前飛去。


  自從剛才徐清落入小竹峰下,白靈就死命往山上衝去,爪撓牙啃就妄想將那山峰攻開救出徐清。無奈白靈爪牙雖利卻奈何不得盧嫗煉製的法寶,一爪下去連個石片也抓不下來,最多留下四道白痕。此際被霞兒攝走還不願意,「喵喵」掙扎個不停。霞兒可不管那套,既然徐清讓她照顧白靈,就不能任其留在海上。霞兒也有些心煩意亂,被叫喚惱了揮起粉拳就敲在白靈頭上。白靈疼得一翻白眼,知這女煞星不好惹,只得就老實下來,回頭望著那越來越小的山峰「喵喵」輕叫,聲如低泣聞之揪心。


  *****


  暫且放下霞兒如何尋覓枯竹老人借寶不提,翻回頭再說被壓在小竹峰下的徐清。雖然掐斷痛覺並不覺得太難受,但頭上有一座萬鈞山峰壓著總不會好受。身外肆虐五行罡風,若不時刻運轉玄功抵抗外力侵入體內,只怕立刻就被五行罡風攪亂真元。也不知過去多久,徐清只覺法力越來越弱,若如此下去別說是三年,就是三個月沒到就得先被五行罡風侵入體內。就在此時忽聽耳邊有人問道:「小猴子!你可知錯了麼!」


  徐清心裡暗自鬆了一口氣,雖然料定盧嫗不敢傷他性命,但被弄個半殘也不值當。剛才盧嫗已言明了三年之期,但時間是死的人是活的,而今盧嫗一說話這事就還有商量。徐清好漢不吃眼前虧,趕緊應道:「晚輩知錯!晚輩知錯!還請前輩寬宏大量就饒了我這次吧!」


  盧嫗冷笑道:「哼!現在知道求饒了,剛才那誇誇其談的本事都哪去了?我倒想拔了你舌頭看看是不是跟常人不同。我老婆子活了千多年,還沒什麼人敢威脅我!」


  徐清看出盧嫗鐵石心腸,只怕沒那麼容易鬆口,索性也不再求饒,退而求其次又問道:「剛才前輩跟我師姐說此寶山還有玄機,還請前輩給我指條明路。如今眼看法力將盡,那五行罡風入體就算不死也得半殘。您看我一個小孩,您過橋都比我走的路多,大人不計小人過,您就網開一面……對了!那什麼,其實我有個姥姥也姓盧……」


  盧嫗憋著笑意嗔道:「再胡說八道看我直接把你壓成肉泥!」其實她本來也沒真生氣了。盧嫗成名已久,多年來隱居大荒,雖然門下有些精怪伺候,聽話固然是聽話,卻都將她視為仙人敬而遠之。又與師弟枯竹老人關係欠佳,千年來也沒個說話逗悶的人。徐清長的一表人才。小小年紀修為又高,絕非那種遭人討厭的人。雖然剛才違逆了盧嫗的旨意,但那海妖在盧嫗眼中就如螻蟻般,若非為了面子才懶得管其死活。


  有人說『獅子永遠不會與綿羊成為朋友』,雖然徐清如今還不能與盧嫗比肩,但誰也不能否認他已經是一頭爪牙初成的小獅子。也是因為徐清跟高手打交道太多了,盧嫗雖然強悍大約也就與乙休在伯仲之間,徐清嘴裡一口一個前輩叫著,心裡卻並沒多少畏懼。偏偏那盧嫗性子古怪,若恭恭敬敬反而覺得窩囊,而徐清這般行事卻有男兒氣概。


  徐清訕訕笑了笑,又問道:「我聽說當初神駝乙休就因為恃才傲物,得罪了好些高人,被人合力將他壓在山下四十九年。若非那老東西……呃!是乙真人!若非乙真人神通廣大,竟參悟天人至境,才脫出困境。只是年深日久被壓成了羅鍋。雖然前輩這小竹峰不及當初鎮壓乙真人那大山,但我也不沒有乙真人那等通天徹底的本事。若萬一時間久了,也壓成駝背可怎麼是好!」


  盧嫗笑道:「你這小猴子果然嘴賤,竟敢背後管乙休那混球叫老東西!」徐清心中暗道:「當面叫那不是找死麼!」又聽盧嫗問道:「你是從何處學會五行真氣?我料乙休那廝的性子不可能教你一個外教弟子。如今還會五行真氣的人雖然不多,卻都不是尋常人物,算來算去沒有能與你搭上關係。」


  徐清本來就是個人精,盧嫗無緣無故地問起五行真氣已是多明顯的提示。他立刻反應過來,趕緊將以五行真氣之法運轉真元。果然立刻見效,那些滲入體內的五行罡風非但沒有再衝撞內腑,反而順著五行真氣的運轉各歸各位,功效比平時修煉還強數倍!徐清大喜過望趕緊道:「多謝前輩成全!如此大恩大德,我徐清沒齒難忘!」


  卻聽盧嫗冷哼道:「老身可不需你記著我的恩德,只怕待會你就會恨死我這老婆子。」話音才一落,徐清頓覺腦袋一漲彷彿被人用大錘砸了一下,緊接著渾身上下全湧來劇烈疼痛。再想到剛才盧嫗的話,立刻就明白乃是盧嫗以精臻的精神妙法,將徐清截斷的痛覺又給放開了。徐清又驚又怒,但身上無處不疼,讓他連怒罵的力氣都沒有,唯一能做的就是咬牙挺住,收懾心神運轉五行真氣。


  這時又聽見盧嫗道:「竟沒慘叫出聲,還算有些骨氣。無知小子自以為聰明,莫非你截斷了元神對身體的感知,你的身體就不疼了嗎?修真之人若連疼痛都忍受不了,還是趁早兵解投胎算了,省得日後魂飛魄散。」靜了片刻又厲喝道:「元神分為五股,細細控制五行真氣,否則五種真元在體內失控,炸得你連骨頭渣子都留不下。」


  此刻徐清疼得渾身顫抖偏偏還知道,盧嫗雖有戲弄報復之意,但那五行真氣失控的後果並非危言聳聽。只有一心摒棄雜念,全力運轉五行真氣,抵抗不停侵襲來的罡風。雖然疼痛難忍,卻不像剛才那麼吃力了。


  *****


  陽春盛夏,秋霜冬雪,轉眼間已過去了一年。徐清就被壓在小竹峰下,說是受罰也好。亦或是修煉也罷!反正這一年中他體內的五行真氣就不曾停歇,在外界無盡的五行罡風壓迫下增長一倍還多!且五行真氣駕馭日臻嫻熟,因為元神必須同時兼顧五方,又時刻忍受身體的疼痛,徐清的精神力反倒增加最多。


  在小竹峰內並無日月交替,開始徐清還能大略計算時間,後來也就漸漸淡忘了,甚至連他自己都忘了時間。這一日徐清依然如同往常,忽然聽見「轟隆」一聲巨響,旋即就覺身上一輕,那小竹峰竟自己飛走了!不斷侵襲來的五行罡風也全都不見。徐清心裡還在疑惑,竟這麼快就到三年了?他緩緩睜開雙眼,望見頭上一輪明月高掛在天際,兩海交界之處依然怒濤洶湧海風咆哮。


  徐清站起身來,伸了一個懶腰,渾身骨頭節都「啪啪」直響,多長時間都未曾感覺如此輕鬆。徐清下意識地摸了摸後背,確認並沒羅鍋這才放下心來。此時身上疼痛盡去,又沒了外界壓迫,徐清終於能鬆一口氣,仰身就躺在了沙洲上,眨眼間已經傳出輕輕的鼾聲。這一年來無時無刻不在修煉,還有無盡的疼痛和壓頂的山峰,就算是個鐵人也給累壞了。


  「沙沙……」隨著輕輕地腳步聲,一個青衣赤足的女子踩著金沙,緩緩走到徐清身邊。只見那精緻飽滿的小腳至多不過四寸,潔白似雪,光華如玉。腳上竟沒一點突兀的骨節,連五個交趾都恰到好處的併合在一塊。淡粉色的指甲蓋修剪整潔,小指上也無分毫硬繭,彷彿才出生的嬰兒。再順著往上看,可惜青色的拖地長裙遮住了足上纖長的玉腿,曼妙的身子隨腳步輕輕擺動更覺款款生姿美妙宜人。唯一可惜臉上罩了輕紗看不見來人面目,只有一頭烏黑的秀髮垂散下來,彷彿灑洩的瀑布,讓人一見難忘。


  一雙明媚的眸子卻閃爍著滄桑的神光,彷彿經歷過無數喜怒哀樂是非得失。當她望向了徐清的時候,眼中難以明滅地閃出一絲興奮的光芒。那女子屈身跪坐在地,伸出一隻淨白的小手,輕輕摩梭著徐清臉頰,喃喃道:「多俊俏的小男孩!若非沾染許多是非,又何必受這些痛苦,下次可別再讓我抓住嘍!辛如玉說你是大變數,立志要行那犯忌諱的事。原來我想索性殺了你,便都相安無事,也不用那麼麻煩。但又轉念一想,優曇老尼也有此念,卻接連數次失算,想必要殺你真不容易!既然殺不得,那我就助你一程,且算我賣個人情。若日後你有發達之日,不要為難我這老婆子就好了。」


  青衣女子說完輕輕撩起罩面的輕紗,露出一抹香艷的紅唇呼出一口香氣,正好噴在徐清臉上。隨即她又取出一隻青玉蓮花的瓶子,拔掉扭蓋傾出一顆金色靈丹。待她收起藥瓶扒開徐清上衣,將那丹藥放在心口上,隨即玉掌往上一拍,就聽「啪」的一聲脆響,閃出一片淡淡的金芒。更不見徐清心口有任何傷痕,那顆靈丹就被灌入體內!


  *****


  待徐清緩緩轉醒時候,早就第二天晌午,那赤足青衣的女子也早就不見了。徐清只記得剛才睡夢中,彷彿來了一個極美的青衣女子,還在他耳邊說了好些話。此刻在心口還多了一團精純的靈氣,順著經脈散到身體各處,更有堅固經脈激發潛力的奇效。徐清心中納悶:「莫非那女人就是盧嫗?原以為她應該是個老婆婆模樣,沒想到竟是個年輕女子。不過修真之人到了那種地步,老少美醜亦全隨心念一動,女子愛美留戀青春也不足為奇。」


  徐清站起身來,稍微推算已知才過去一年,又往東面大荒山望去,心中暗道:「原來說要壓我三年是嚇唬人的!害得我真以為已過了三年,後悔錯過好些約定。」想到這裡徐清忽然記起,前番收了阮糾的書信,說三年之內上靈嶠宮一敘。正好天蓬山離此不遠,順路過府拜訪,也好了結一樁心事。徐清打定主意認準了方向,一躍縱到天上只見金光一閃,一溜遁光已消失在蒼穹。
a1s110 發表於 2009-3-28 19:42
第二百七十八回 五行雷法
  大荒山與天蓬山原來全在極東之地,只是一南一北相距同樣不近。徐清施展琮離遁光迎風疾飛,一年苦修果然不同凡響,這琮離遁光竟比原來更快出近一倍。艷陽高照,海風滄瀾,星屑碎島,浮光飛掠,鷂鷹雲集,魚龍飛游,海上景色之美更盛別時。


  徐清縱劍高飛,瞬間已去萬里,及至海面遼闊,一覽無餘。又去千里乍見東南一座冒著黑煙的火山島上,劍光縱橫驚雷叱吒,正有人在鬥劍拚殺。徐清困鎖小竹峰下一年,修為大進正欲實施手段,如今見有人鬥法,看其劍光便知修為不弱,料想乃是著名的東海散修,興致一起索性收了琮離遁光,一壓飛劍便拐彎飛了上去。


  那火山島原來還不甚大,如今飛到近一看竟是一座數百里方圓的大島。中間一座高聳入雲的山峰,頂口內赤紅岩漿翻湧沸騰,還往外冒著濃濃黑煙,衝上雲霄彷彿一條黑龍。島嶼原本都是火山噴發的火山灰形成,土地肥沃草樹茂盛。只有東南一方被冒著黑煙的岩漿覆住,大約是剛才噴發完,熔岩尚未完全凝固,不時還有「吧吧」的響動,表面的黑岩裂開淌出粘稠赤紅的岩漿。


  再往上看就見兩道長龍似的銀光飛旋疾摧纏鬥在一處,雙劍一碰又閃出無數火花。一左一右兩個道裝修真各自催動法力,咬牙切齒地盯著對方,彷彿有什麼深仇大恨。左邊那人一身藍袍,身高體長,尖嘴猴腮,額上五道抬頭紋,嘴下一綹山羊鬍,不正是上次在南海金鐘島偷了葉繽劍坯那個羊頭老祖!


  徐清不禁心中暗笑:「這老羊頭倒也真能逃,知道葉繽不能善罷甘休,居然跑到這東極大荒之地。就算葉繽明知他在此,但邊荒大海也無處尋他蹤跡。看其劍光凌厲冷氣森森,大約那柄寒光劍坯也煉成了。」


  與羊頭老祖對敵的也是個身材高大的道裝漢子,長得濃眉獅鼻,大嘴大眼,寬額大耳,黝黑臉膛,好威猛一條大漢。御使飛劍的手法全不同於中原道門,大約是東海散仙的弟子門人。其修為居然也與羊頭老祖在伯仲之間,一道銀色劍光威力絲毫不若。尤其御劍間隔裡還時不時地打出青色厲芒偷襲,更把羊頭老祖擾得不勝其煩。


  原本徐清還想管管閒事,試試一年來的修煉成果,但一看見竟是羊頭老祖,他卻打消了這念頭。那羊頭老祖與妖屍谷辰聯繫密切,如今卻不知那老妖屍藏到哪去,若也隱在附近將他引出來還能有好!奈何徐清也有點得意忘形,剛才看見鬥劍二人雖然不弱卻全都不是自己對手,飛過來時根本就沒隱匿蹤跡。此時他看清了那二人面目,同時也被人家發現。


  羊頭老祖微微一愣,沒想到會在這地方見到故人,立刻眼珠一轉喝道:「哎!徐清兄弟快來助我殺他!這海外蠻子好生厲害!」那黑臉漢子也是火爆脾氣,不禁臉色大變,氣得哇哇爆叫,喝道:「好不要臉的賊子,莫非以多為勝老子就怕你們嗎!」話音一落就見他大吼一聲,雙膀一晃就將身上道袍閃掉,露出一身精壯如鐵的肌肉。竟棄了御劍之法,全心念誦咒語,僅一瞬間雙手打出百十道法訣,也不知在準備什麼厲害法術。


  羊頭老祖一看機會難得,趕緊驅動飛劍往那漢子心口刺去。如今他也是飛劍初成,又得了妖屍谷辰給的一顆靈丹,修為長進不少。兼之隱居東海並沒不知道徐清的厲害,還想趁敵人分心立刻結果了那漢子,再跟徐清討還當初莽蒼山靈玉崖的舊賬。


  那黑臉漢子眼見飛劍刺來,居然恍若未見不躲不閃。說時遲,那時快。一道銀光驟然而至,就聽「鏘」一聲金鐵交鳴之聲,閃出一片亂射的火星。那漢子身外竟有一層無形的幕帳,將羊頭老祖的劍光擋在數尺外。


  還不等羊頭老祖回過神來,就見那黑臉漢子猛地大吼一聲,渾身就彷彿充氣的皮球急速膨大起來。瞬間繃開所有衣裳,身上長出一尺多長的黑毛,轉眼間竟變成了一隻十多丈高的巨型山魈!渾身黑毛閃著亮的金光,血盆大口內滿是數尺長的獠牙。嘶吼一聲噴出一股腥臭的劇毒口氣,熏在海上頓時一片碧海成了墨色,周圍數十丈內全都飄起一層死魚。


  徐清不禁大吃一驚,雖然早就在書上讀到,知道有人化獸的法術,也只在元江見過林瑞幾個弟子身披獸皮化作猛獸,何曾想過一個人竟能變成如此龐大的妖獸!那羊頭老祖也大吃一驚,顯然是知道對方使的什麼法術,驚駭之間也不禁後悔不該一時興起與人結仇。


  要說做人不能得意忘形,這羊頭老祖就是自從去年從金鐘島盜出劍坯之後,擺脫了葉繽的追殺就逃到妖屍谷辰處尋求避難。那時妖屍正是蟄伏蓄力之時,不願再公然與葉繽對抗,免得引來正道圍攻。就給羊頭老祖指了一處隱秘的小島,讓他藏到東海大洋修煉飛劍。老羊頭經了一年苦工,終於將寒光劍煉成,出山之後正要找個對手試試威力。


  才離飛出地洞就遇上了那黑臉漢子,羊頭老祖原來也是個細緻的人物,放在過去定會打聽清楚再動手。今日也真太高興,不知人家什麼來歷多大本事就貿然找個借口與那漢子動起手來,沒想到遇上了硬茬,非但沒能盡速取勝,反而漸落下風。剛才看見徐清飛來,就想禍水東引,更沒料到激出敵人更厲害的法術。


  羊頭老祖活了數百年,見多識廣深知能化身妖獸的人,全有上古大妖的血統,一旦化成妖獸實力瞬間提升數倍,皮甲堅韌飛劍難破,自己這點本事絕非人家對手。心裡別提多後悔,但事已至此也沒處買後悔藥,好漢不吃眼前虧,老羊頭躊躇片刻轉身就跑。


  那黑臉漢子化作山魈似乎神智有些不清醒,雙眼熾紅如血,閃著瘋狂的厲芒。他恨羊頭老祖入骨,哪能容他逃走,震天一聲巨吼滿是黑毛的巨掌鋪天蓋地就抽了過去。眼看羊頭老祖飛出千丈多遠,卻被一股無形無影的掌風掃中。幸虧這老羊頭一身根基不淺,否則就此一下不死也傷。與此同時那山魈竟還不滿足,左肩一晃又一道掌風往徐清這邊揮來,大概是信了羊頭老祖的謊言,以為徐清也是敵人同夥。


  徐清不禁微微一皺眉,剛才本欲走了,但一看敵人竟如此厲害,反生了好勝心思。就見他神念一動,揚手就揮出一片五色彩光,乃是青赤黃白黑五行真氣凝聚而成,正是徐清修煉《合沙奇書》之後練成的五行真氣。


  說時遲,那時快。才見五行真氣揮出就在空中一頓,遇上了敵人的無形掌風。一陣「啪啪」的脆響,徐清的五行真氣立刻消弱大半,五色彩光幾乎泯滅,但還執著地往前飛去。那山魈沒想到後來的少年竟如此厲害,隨手灑出一片彩光就將自己掌風消去。雖然化獸之後陷入瘋狂,但心底還有一絲清明,不由得心中疑惑道:「咦!那羊頭怪怎麼沒跟後來那少年匯合,莫非他們根本不是一夥的,我上了賊道的惡當!不過既然已經動上手了,索性將錯就錯把倆人全都擊殺便是!」打定主意之後,那山魈妖獸非但沒停手反而氣勢更凶,獸掌一翻放出五道精光,全往羊頭道士打去,同時口中聚起一顆極亮的光球,甩頭噴出飛矢般往徐清心間打來。


  那羊頭老祖雖然知道敵人厲害,卻並沒真的見過此種半人半妖的怪物,自然也不知對方到底有什麼本事。被無形掌風掃中之後,當即氣血翻騰五臟移位咳出一口鮮血。也就是仗著老魔一身底子深厚,否則僅這一下就能將尋常修真拍碎了肉身。羊頭老祖驚恐萬狀,還哪敢再戰趕緊催動法力落荒而逃。奈何那妖獸法術更快,五道精光眨眼間已到了近前,往左右分開擺成了一個『五方困鎖陣』,將羊頭老祖圈在當中。


  再說徐清這邊一見那光球射來,不慌不忙揚起手往前一點,便從指尖射出一道精赤鮮亮的紅光。如今徐清練就五行真氣,五行法術樣樣都會。剛才一看那妖獸放出的光球,就知乃是庚金法術,便放出一道丙火真氣應對,在五行生剋之上就佔先天優勢,二者一碰就雷鳴般一陣巨響,隨即同時湮沒無形。


  徐清冷笑道:「域外妖物還不知收手麼!念你受人愚弄我不願出手傷你,便去尋人復仇何必與我為難。」但那山魈接連兩次出手全都無功,已被激起了心底的野性,見已經困住了羊頭老祖,索性暫且不管先往徐清撲來。徐清眉頭一皺冷然道:「哼!自來找死可就怪不得旁人了!」話音一落就見他抬起左手,口中唸唸隨即猛地一甩,順著指尖就飛出五道雷光,飛出七八丈遠立刻扭成一道彩色神雷直往那山魈打去。


  看徐清使用的手法和放出的五色神雷,幾乎就是『乾罡五神雷』,唯獨威力小了很多。原來自從練了五行真氣之後,徐清對五行衍生變化更有深刻瞭解。那乾罡五神雷威力太大,幾乎出手就能決定生死,以徐清的修為根本不可能收發自如,他這才想辦法弄了這麼個簡化的『五行神雷』,雖然威力遠不能媲美乾罡五神雷,但出手就放速度極快,且收發自如指哪打哪、想停就停、想收就收,更靈活多變讓人防不勝防。


  只見那五行神雷應手放出,電也似地往山魈頭上打去。山魈也知道敵人厲害,不敢大意輕敵。要說山魈變身之後有利有弊,雖然實力大增,但飛劍法器全不能用。眼見徐清的五行神雷打來,只有一邊飛身躲避,同時揮出左掌往上拍擊。沒想到眼看就要拍中了,徐清神念一動,五行神雷竟忽然變線,往旁邊一分捨了那山魈巨大的頭顱,直往左邊肩膀打去。突變來臨那山魈也難應變,只能提聚法力會在肩上硬擋。


  只聽見「轟」的一聲炸響,隨即就聽一聲淒厲的慘嚎,十丈多高的山魈居然被硬生生炸飛了百多丈。就算它身如金剛也架不住五行神雷一擊,混元五行之力將他左肩打的血肉模糊都見了白骨。山魈疼得嗷嗷直叫,法術失靈,化形的身子也重新變回人型,抱著肩頭惡狠狠地盯著徐清,憤怒道:「狗娘養的東西!老子這輩子跟你沒完!」說罷轉身就要逃走。


  原本徐清也沒想殺人,本來就是羊頭老祖的移花接木之計,就想把那黑臉漢子趕走便罷了。沒想到那黑臉漢子受傷之後殺機更盛,說話時那神氣真的恨透了徐清,絕非失敗之後強充臉面的狠話。徐清頓覺心頭大怒,心道:「好不知趣的莽撞漢子,明明自己受人誤導兩次出手打殺。我已手下留情饒你性命,居然還敢心生憤恨,看來留你性命早晚是個禍害!」


  心念所致徐清眼中寒光一閃,身前忽然閃出一道銀光,比閃電還快劃出一道匹練,直往那負傷而去的黑臉漢子後心打去。霜蛟劍隨意念而動,速度比月影流光還快,幾乎是劍出即至。那漢子還要躲閃已來不及了,劍光「倏」地正刺在他後背上。那漢子肉身也真結實,以霜蛟劍之鋒利居然還微微頓了一下才刺入皮膚。不過他也終究難逃飛劍穿心的命運,徐清稍微法力一摧,銀光已貫胸而出,灑出一蓬血花。


  直到此時那漢子還有點不敢相信,脖子僵硬地回頭又望向徐清,咬牙切齒使出渾身力氣擠出幾個字:「你!你真敢殺我!」話音一落終於氣絕身,屍體墜入下面火山口中,瞬間被滾熱的岩漿融化。只剩海風拂面,沙鷗翔集,人既已死,爭鬥自休。


  徐清聞之不禁哂然失笑,望著那火山口歎道:「你還真以為自己是誰麼?你既恨我欲死,我又如何不敢殺你!可惜了那一身妖骨卻生在了個愚人身上。」才說著忽然那火山口中悶聲一響,猛地噴出一道岩漿。徐清微微一愣手疾眼快就將其中一顆拳頭大的珠子攝到手中,不禁大喜道:「剛才還說此獠浪費了那一身妖骨,沒想到竟還練成了妖丹!這一戰我也不虧了,正好拿回家給白靈補身子。」


  人死法消,隨著那黑臉漢子死去,圍在羊頭老祖身外那五道精光也自然散去。但那老羊頭卻沒敢擅自離開,又驚又怕地望著徐清,怎麼也想不明白,面前這個英俊少年的修為進境怎會如此之快,那麼強悍的妖獸居然輕描淡寫的就給殺了!羊頭老祖還暗自竊喜剛才沒機會對徐清出手,又暗恨自己不該耍小聰明,挑逗那漢子進攻,如今又如何收場!尤其剛才見識了徐清飛劍之快,想跑還不敢,想求饒還放不下面子,進退維谷焦躁不安。


  徐清將那妖珠收起,這才回身望向羊頭老祖,微笑道:「石燕峪三星洞羊頭老祖,真是久違了!」


  羊頭老祖趕緊賠笑抱拳道:「這!道友法術高強,貧道不敢自稱老祖,若道友不棄便稱我道號青羊子。」


  徐清微笑道:「哎!老祖客氣!你乃是谷辰前輩的密友,修真界的前輩,怎可廢了禮數!」復又問道:「不知谷辰前輩可好?」


  這下羊頭老祖可糊塗了,心中暗道:「這到底是怎麼回事,莫非我做夢呢?這小子不是峨嵋派弟子,怎麼一口一個谷辰前輩,彷彿是通家子侄,還關係匪淺呢!」想到這裡他更不敢怠慢:「谷兄安好,道友若有意便去仙府坐坐也可,貧道正可帶路。」


  徐清笑著擺擺手道:「做客還是免了,見了谷辰前輩,還能有我的小命!上次他可是放了狠話,說再見之時便出手殺我。如今我可不是他的對手,大約再過十年八年還差不多。」說著又往羊頭老祖腰間劍囊望去,把手往前一伸微笑道:「拿來吧!」


  羊頭老祖臉色微微一變,道:「這……道友這是何意?」


  徐清淡淡道:「我與金鐘島葉島主乃是至交,還請羊頭老祖不要叫我為難才好。這天下間的寶物不計其數,您又何必拾人牙慧非要這寒光劍呢!原本您是谷辰前輩的好友,我也不想與人留難。奈何『大丈夫一言既出駟馬難追』,當初在元江我曾親口答應葉島主,若遇上老祖便代為討還遺失的劍坯。人海茫茫,天地無限,偏偏就在東海之極你我就遇上了,莫非也是天意!」
a1s110 發表於 2009-3-29 18:07
第二百七十九回 阮玲阮玉
  羊頭老祖面帶苦澀,眨巴眨巴眼睛無奈歎息一聲,道:「莫非這真是天意!茫茫東海大洋廣闊何止十萬里,怎麼就這麼巧偏偏讓我碰見你了呢!可歎我苦心祭煉一年,廢去許多功夫且不說,多年來收藏的天材地寶也搭進去不少,這……哎!」


  雖然羊頭老祖也有心亡命一搏,但又想到徐清剛才殺人那一劍,又趕緊把這念頭壓在心底。他本就是個聰明人,否則以他這點本事,怎麼可能在修真界活這麼多年,還混出個老祖的名頭。心道:「罷了!常言道『識時務者為俊傑』,犯不上為了一柄飛劍玩命。徐清這小子可刁得很,偏偏如今修為大進。只怕牙崩半個『不』字,我馬上就得人頭落地。」雖然心疼也乖乖將那寒冰箭丟了出來。


  徐清微笑著將那飛劍攝來,抬手在劍脊上一抹,就將羊頭老祖留下的精神烙印消去。僅僅這一手又讓那老羊頭震驚不已,尤其見徐清輕描淡寫的意態,更覺剛才選擇沒錯。須知那飛劍法寶皆有靈性,舊主祭煉多年早就身器合一。若費時多日慢慢祭煉倒也不奇怪了,但如同徐清剛才那樣消去飛劍上的靈力,至少要比原主的精神力高出三倍。羊頭老祖修煉這些年,比上不足比下有餘,卻怎麼也想不通一個後生小輩,怎會如此厲害。


  羊頭老祖又看了那寒光劍一眼訕訕地笑道:「道友若無其他吩咐,貧道這就回去了,待日後有緣再行相見。」


  徐清微笑道:「道友且慢,我這還有話說。」說著徐清就將上次從易震手上奪來那一隻金鉞取出,「剛才道友也說祭煉此劍花費不少,雖然我受人之托,卻並非此劍原主,如此取走確實有些不公。正好身上還有一柄金鉞,原是一對缺了半邊威力大打折扣。也還算是件寶物,送給道友權且當作補嘗。」說著就將那金鉞拋出。


  羊頭老祖也一下愣住,萬沒想到徐清竟會說出這種話,再接住飛來的金鉞一看,竟真是一件寶物!他活了數百年,什麼事沒見過,可不會天真地以為徐清真的大發善心,滿心疑竇問道:「這……可否請道友明言,否則貧道不敢接受。」


  徐清微笑道:「此鉞乃是上次在南海玄龜殿,與易周孫子鬥法時收來,原是一對合璧使用威力更強,可惜機緣有限僅得其一。如今那易家兄弟也入了我峨嵋派門牆,算是同門一派,就將此物還他也無妨。奈何那廝竟很有骨氣,不來跟我討要莫非還等我主動送去不成,索性就留下自用。但門下弟子皆有飛劍法寶,並不缺此一物,且畢竟同門學藝還要留些臉面,既然自己用不著,不如就送給道友當作補償。」


  羊頭老祖頓覺這柄金鉞有些燙手了,訕訕笑了笑正要往回推讓,卻見徐清滿含笑意的眼神中卻有些許陰寒。他剛往外送出的手又縮了回來,將金鉞收好抱拳道:「道友之恩貧道感激不盡,這支寶鉞貧道留下了!後會有期!」說罷彷彿生恐徐清再說『道友且慢』,疾也似地往西南方飛去。


  其實徐清也不知易周那邊到底是怎麼想的,為何不來要這柄金鉞?上次在元江時就想藉著給雲鳳演示如何使用雙戈,將這東西挫斷便一了百了,卻正趕上史南溪帶著三個飯桶半路出手攔截,就把這茬錯了過去。這次遇上羊頭老祖,索性就送給他也算了結一樁心事,要不那金鉞放在身上總是塊心病。


  徐清料定若無易周叮囑,以那易鼎易震兄弟二人的性子,若知道金鉞落在羊頭老祖手上必會前去討要。而羊頭老祖乃是妖屍谷辰的人,二人去了還能有好。當然事情能如此發展自然最好,若易鼎易震不上當也無所謂,這些都是細枝末節,於大勢全無影響。


  *****


  閒言少敘,單說徐清離了那火山島之後,直往天蓬山靈嶠宮趕去。渡海飛天,風馳電掣,萬里之遙亦不過須臾之間,轉眼已經到了天蓬山下。上次來時正值地火噴發雷澤神砂,此時神砂已去,山下地眼也已平息,雲嵐海霧甚是清新。


  徐清乃是故地重遊,早就輕車熟路,此番又是赤杖仙童阮糾邀請而來。飛到山下正要上行已迎面飛來兩個青衣女童,看其穿著打扮應該是靈嶠宮中的弟子。徐清趕緊停下劍光,免得對方產生誤會。那兩個女童駕雲飛下,逕直來到徐清面前百丈屈身拜道:「來者可是峨嵋派的徐清道友?」


  此時飛到近處才看清,二女也就十三四歲的光景,長得眉清目秀清麗可人。更神奇竟長得一模一樣,彷彿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衣服首飾也全相同,若是外人不知分辨之法,絕難看出兩人有何區別。只有左面那女孩眼中閃著任性驕縱之色大約是小妹,右邊的女孩則沉穩睿智應該是姐姐。


  徐清趕緊還禮道:「正是貧道,二位仙子請了,此番乃受貴山赤杖仙童道友之邀前來拜訪,煩請二位仙子通傳一聲。」


  那二人同聲道:「我二人師父便是赤杖仙童,我家師尊算定道友就在這幾日來訪本山,特命我等在此守候,迎接道友上山。」


  徐清不禁暗歎赤杖仙童神機妙算,又飛到二女身前,微笑道:「還未請教二位仙子名諱。」


  那看似任性刁蠻的少女瞟來一個白眼,很是不服氣地上下打量著徐清,未及片刻忽然毫無徵兆,抬手就往他胸口按過來。徐清不禁大吃一驚,心道:「這是什麼意思?莫非是靈嶠宮特有的待人禮節,上次來怎麼沒見過?」又覺那少女手上真元凝聚,若被拍上只怕不能好受,再一細看果然在那雙杏核大眼中閃著一絲戲謔驕傲的神色。


  徐清立刻明白乃是這刁蠻任性的小丫頭要試試他本事。


  如今身居《太上玄經》五層的修為,再輔以五行真氣,徐清也絕對算是個高手。眼見那少女小手襲來不動聲色,只等另個少女看出不好驚呼出聲,才把手往上一探正好將那襲來的小手捏住。身子往旁邊一側,讓過惱羞成怒的少女掌心噴出的罡風,隨即放下那少女小手又一指彈在其額頭上。「哎呦」一聲那少女雙手捂著額頭,又惱又恨盯著徐清。旁邊那穩重的少女趕緊過來賠禮道歉:「我姐姐不知道友神通,剛才多有冒犯,還請道友恕罪則個!」


  徐清微微一愣,笑道:「哦?你竟是妹妹麼?!」復又恍然大悟道:「我看你倆本應是雙生姐妹,大約不分大小,只是她刁蠻要尖才當了姐姐吧!」捂著頭的少女大概是被說中了痛處,登時臉色一紅氣,哼哼地瞪了徐清一眼,卻並沒出言反駁。


  那妹妹拽了一下姐姐,道:「姐!還不快跟人家道歉!前日出來時師父怎麼吩咐的都忘了,小心回去又得受罰了!」這下才把那氣鼓鼓的姐姐嚇住,老大不快地行禮道歉。又經那妹妹介紹,徐清才知道原來那任性的姐姐叫阮玉,沉穩的妹妹叫阮玲,全是赤杖仙童新收的本家底子。


  原來當年阮糾拋家棄子一心修煉,以至結髮妻子鬱鬱而終留,臨死留下詛咒『但凡阮氏宗族不可修真』,數十年積鬱的怨氣全都侵入阮家後代的血脈之中。要說一飲一啄原是天定,若說阮糾早成半仙之體,僅僅一個凡人的臨終遺言又能有多大效力。然而阮糾卻發現,從那以後他阮家數十代族人,雖有些資質出眾,卻沒出一個有仙緣之人。修真原本就講『緣分』,就算資質再好沒有仙緣也難入仙門。直到徐清將阮夢雯收入門下,這才破了延續千年的詛咒。阮糾才從族人中選了幾個中意的孩子,歸入門下悉心調教,這阮玉阮玲便是其中之二。


  尤其那任性刁蠻的阮玉乃是赤杖仙童妻子轉世,雖然記憶早逝但靈魂不變。阮糾對她既疼且愧,從小就看著她長大,更暗自給了不少靈丹妙藥。那時變數未起,阮糾也只願她能得享高齡,一生平安就好。阮玲因為是雙胞胎妹妹,連帶也得了許多好處。如今阮家重得仙緣,二人築基之後,依靠從前服用靈丹妙藥,短短一年修為突飛猛進。阮玲生性沉穩矜持倒還好說,但阮玉就愈發目中無人。阮糾告誡兩次也無實效,所幸阮玉本性天真善良,還有阮玲時刻看著,也不會鬧出大亂子。


  且說三人駕著雲彩直往天蓬山頂飛去,那阮玉還不服氣,大眼睛瞪著徐清不知心裡在想什麼。不多時飛躍從雲就到了靈嶠宮山門。徐清才踏在漢白玉的地面上,站在身旁的阮玉突然發難。只見她雙掌一揮,分為上下兩路分別往徐清胸口小腹打去。


  徐清不禁一皺眉,暗惱這丫頭不知好歹,若非顧著阮糾的面子,非得教訓她不可。唯一還讓人欣慰,就是阮玉雖然出手偷襲,卻還知道分寸,並沒放出飛劍刺殺。就在此時徐清忽聽耳邊有人傳音細語,他聞聽之後不禁顯出一絲戲謔的笑意。


  眼見阮玉攻勢襲來,徐清身子一閃繞到她身側,抬手照她額頭就是一個爆粟。都聽見「」的一聲響,可見那一下得多疼。「啊!」阮玉哀呼一聲,立刻抱著額頭就蹲坐在地上,想揉又不敢碰那腫起的大包,一雙水靈靈的大眼睛早就蓄滿了淚水。


  「姐!」阮玲趕緊過去扶住阮玉。那阮玉雖然任性,終究只是個十三歲的小姑娘。心裡受了委屈一握上妹妹的手,就「哇」地一聲就大哭起來,含混道:「師父!跟我找師父去!有壞人欺負玉兒,師父!……」阮玲也覺徐清下手太重,臉色冷淡地說道:「我家師父就在前面梅花齋的清水亭等候道友,請恕我們姐妹先失陪了。」說罷帶著阮玉就往宮內走去。


  待二人走入遠處環廊消失無蹤,徐清忽然笑道:「我說阮兄啊!你可真害人不淺,這回那兩個小丫頭非得恨死我不可。」


  徐清話音一落便不知何時身邊已多了一個藍袍童子,躬身施禮道:「剛才還多謝徐兄幫我教訓那頑皮的徒弟!」說著又歎息一聲道:「這也全是當初造的冤孽,如今又讓我如何狠心管她!剛才勞煩徐兄之手讓她明白,天下人並非全如父母親長一樣會遷就她,否則依著她那性子發展下去,日後早晚必吃大虧。」


  徐清笑道:「阮兄也真用心良苦啊!」


  阮糾擺擺手笑道:「不說這個,前面亭中已備好了清茶,你我正可飲茶賞花慢慢敘談。」二人相協而行,繞過一片紅木琉璃彩繪的迴廊,就到了一片花園。大約就十七八畝方圓,還有一半被一個小湖佔據了。湖中錦鯉翔游,碧波微漾,真是好不愜意。就在湖邊種植全是梅花樹,粉的白的,高的有一丈,矮的也有五六尺。樹幹盤根錯節,老皮橫生,偏偏枝頭嫩芽抽青,梅花飄香,紅白相宜,招蜂引蝶。梅林之中一方小亭,紅漆木柱,飛簷陶瓦,樸素無雕,更覺素雅。亭子裡一張石桌,四隻石墩,桌上一應茶具早就備齊,還有兩盤精緻的果子點心。


  及至二人分賓主落座,阮糾親自烹水沏茶,便也不再贅述。只說二人談竹論梅,儘是風雅趣事,你一言我一語,說得好不投機。阮糾既不說上次留書相邀,徐清不知何事也不好貿然相詢。尤其恐怕此事干係太大,阮糾若已變卦便當沒有這回事就罷了。


  只等茶飲三道,閒談休止,二人忽然全都沒話可說了。又過半天阮糾終於輕咳一聲,問道:「徐兄看見我那封書信了?」徐清輕呷一口已有些放涼的茶水點點頭。阮糾又道:「不知徐兄見信之後有何揣度?」
a1s110 發表於 2009-3-29 18:08
第二百八十回 商闕神砂
  徐清望著阮糾淡然之態,沉吟片刻微笑道:「這……阮兄信上所言不多,不過也並非全無痕跡。我想此事一定非同小可,在信中留言還嫌不穩妥,大概不會是小事、家事。至於我還是峨嵋派的末學後進,教中大事自然插不上嘴,大約也不會是我峨嵋派的事情。如此想來莫非靈嶠宮有何要事?若阮兄有何差遣只管吩咐便是。」


  阮糾起身走到亭口往外邊梅林水塘望去,復又驀然回身淡淡笑道:「若不嫌棄你我兄弟相稱如何?」


  徐清趕緊站起來,躬身施禮道:「固所願也,不敢請爾!大哥在上受小弟一拜!」說罷單膝跪地拱手為敬。


  阮糾趕緊過來攙扶,笑道:「賢弟!賢弟快快請起!」又往一旁喚道:「來呀!去茶換酒,我要與賢弟同飲幾杯。」就見梅林中精光一閃,現身兩個身材窈窕體貌俏麗的侍婢上來擺設酒菜。二人重新落座,阮糾又笑道:「今日我觀賢弟真元更盛,內府煉就五行之氣,竟比上次來時精進許多。」


  徐清微笑道:「大哥慧眼,從上次離了靈嶠宮,小弟還有些奇遇。其實年前我家教祖派我上大荒山求寶,小弟就想一道來大哥這探望。沒想到一言差池惹惱了盧嫗,被她小竹峰壓了一年,這才耽擱這些時日。」


  阮糾笑道:「賢弟這也是因禍得福啊!年前我也算到賢弟有一小劫,其中雖有波折卻是大大的吉兆。」復又細細打量徐清接道:「且那盧嫗雖然生性怪癖,也並非瘋狂之人,自然知道何事可為,何事不可為。只怕此番懲罰為名,內裡卻給了賢弟許多好處吧!」


  徐清笑道:「前輩高人的心思著實令人揣摩不輕,更何況盧嫗前輩本是個女子,就更喜怒難測,此等好處日後還是不要為妙啊!」


  阮糾隨著笑了笑,漸漸收斂笑意,好整以暇問道:「前番我上凝碧崖觀摩貴教弟子太元洞大測道力,卻不知為何不見賢弟身影。我聽說貴教日後還要再另外開闢別府,皆由後輩弟子主持大局,此次大測道力便有選拔府主之意。以賢弟修為在同輩之中絕對出類拔萃,為何要放棄這麼好的機會?」


  徐清微笑道:「大哥心裡明白又何必非要問我!家大業大總歸要分個主次親疏。也並非我家掌教真人待我不公,那別院府主的人選早在長眉祖師飛昇前就已留了預言,如何也爭不來的。更何況修真之人原來所求即是逍遙於世,便爭來一個府主之名,隨之而來又是無盡的責任,無休無止的爭鬥。失之固然遺憾,卻也未必不是幸事。」


  阮糾笑道:「賢弟真好心胸!來愚兄敬你一杯。」待滿飲一尊一旁侍女又將銅樽滿上,阮糾續道:「不過賢弟雖然灑脫,然人生在世逍遙百年亦已足矣。可歎修真之人命長無期,則其他數百年不知如何度過啊!」


  徐清隨手執起一顆青果啖入口中,只覺酸甜適口軟膩綿滑,唯有口中餘味略帶酸澀,不禁問道:「此果為何?甚是有味!」


  阮糾便也不急求他回答,也捉起一顆果子放入口中,微笑道:「乃山中赤蘇果,原是十年一熟,長成之後赤紅如朱甜膩可口。此時年頭未到,不過我唯獨喜歡青果略帶酸澀,細細品味還另有一番風味。」


  徐清又拿起一顆赤蘇果丟如口中。笑道:「酸澀也是味道,太甜而過膩,也未必就是好。」


  阮糾微微一愣,旋即笑道:「是啊!太甜而過膩,不好!不好!」說罷稍微頓了一頓又道:「可太澀了也不好,人活一世,草木一春,又何必苦了自己呢?為兄當下就有個甜得發膩的好事想跟賢弟商量。」


  徐清早等這話。微笑道:「大哥只管直說,小弟洗耳恭聽。」


  阮糾道:「賢弟當知我家尊師赤杖真人乃是前古修真,成道多年早該飛昇。怎奈我等一班弟子不爭氣,皆有未盡之事不能隨之同去。師父雖然成道多年卻最重感情,捨不下這幾個不肖弟子,索性也不飛昇,就在這天蓬山的極高處建了一座靈嶠宮,一干弟子門人全都移居此間。與世隔絕潛心修煉,只等將各自身上因果全都消弭,才能同門一家協同飛昇仙府。」


  徐清瞅瞅身邊那兩個伺候酒水的少女,不禁暗自感歎:「古人就說『一人得道,雞犬升天』,只怕待日後飛昇時,這些孑然一身無牽無掛的侍婢仙子,也都全會隨同飛上仙闕吧!可歎人間差距如此,有些人孜孜渴求千年,到頭來還是一場空,而有些人卻得來全不費工夫。」當然徐清更知阮糾絕不會無緣無故提起此事,只等他接著往下說。


  阮糾接道:「賢弟也看見這片靈嶠仙宮聖境,乃是費了師父多年心血而成。若我等全都隨同飛昇,就此廢棄不用,任憑天風海雨,豈不太可惜了!若再留下一位同門看守,又逆了當初師父留待人間的初衷。不知賢弟可有意幫愚兄這個大忙?」


  這下可把徐清給愣住了,就算他再能察言觀色,再能窺破人心,也沒想到阮糾居然會提出這種事。須知這靈嶠宮乃是仙家密地,地脈綿延萬里,靈氣匯聚無邊,仙家氣象一點不次於峨嵋山凝碧崖。如此仙靈洞府乃是多少修真想都不敢想的修仙洞府,如今居然說要拱手相送,如何能讓徐清不心生驚愕!


  等徐清稍微定了定神,沉吟半晌才問道:「這……大哥此言乃是赤杖真人老前輩的意思,還是大哥私底下想為仙姥分憂?」


  阮糾大笑道:「賢弟這是想到哪去了!就算為兄再膽大包天,也不敢將師父的仙宮私自允給旁人啊!其實此乃我家師尊的意思,原來只想飛昇之後就將仙宮閉鎖。但上次賢弟帶著夢雯前來拜訪,師尊見後非常欣喜,當時就有相贈之意。唯獨顧忌賢弟乃是峨嵋弟子,若貿然提出恐怕不妥。只等上次貴派大測分府,賢弟竟沒參與,這才堅定此念,令我相約賢弟來宮中商談。」


  徐清心頭又驚又喜,要說能得這一片仙宮洞府誰不高興!但他又深知世上絕沒有天上掉餡餅的好事,此番赤杖仙姥贈與仙宮只怕也絕不簡單。只得強自將心中的衝動壓下,還等阮糾下文再做定奪。徐清沉吟道:「小弟在這先謝謝大哥看重,更謝謝仙姥的垂愛。只是我末學後輩,若論修為資歷,只怕仙姥朋友後輩之中,還有許多比我合適的人選,如此大幸為何會落在我頭上?」


  阮糾笑道:「賢弟此言差矣!仙宮乃是師父一手締造,想給誰就給誰,此時還需得什麼論資排輩麼?更何況賢弟也不要妄自菲薄,如今在後輩之中能比過賢弟的,只怕鳳毛麟角。我更聽說賢弟還放出話來,說十五年後挑戰南海玄龜殿的易周,如此豪情天下也只有賢弟一人吧!」見徐清不為所動,阮糾想了想又接著說道:「當然賢弟也不用現在答覆,如今定奪時日尚早,至少還得十數年準備。賢弟可趁機努力修煉,深厚實力,若不然只怕我師徒一走,這靈嶠宮也就沒太平日子了。」


  徐清苦笑道:「匹夫無罪,懷璧其罪!」


  見徐清並沒當即拒絕,阮糾也暗自鬆了一口氣。其實他也有些想不明白,赤杖仙姥為什麼一定要將仙宮送給徐清。但師父嚴令不可不從,阮糾還生恐徐清斷然拒絕,事後沒法跟師父交代。只聽徐清又道:「雖然得仙姥和大哥看重,受此重托乃是小弟榮幸。但現在我也不敢說答應,畢竟此乃是大事,怎麼也得問問師尊意思,更需得我教妙一真人首肯。尤其如今我修為還低,萬一消息走露只怕好些人要看我不爽了!若真想繼承仙宮,怎麼也得有抗衡老輩修真的實力,加之峨嵋同門稍微照應才能保得平安。而且……」


  說到這裡徐清不禁面露難色,訕訕一笑就此停住。阮糾微笑道:「賢弟有何顧慮儘管直言,愚兄一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徐清一抱拳道:「那小弟可就冒昧一言了,這世間萬事萬物皆有因果緣由,好事絕不會無緣無故就來,壞事也不會無緣無故就至,小弟還得將此因果問個清楚才能放心啊!」


  阮糾拍拍徐清肩頭,又往仙宮正殿望了一眼,笑道:「師尊早料賢弟頭腦清楚,必不會被眼前大利迷惑神智。當時我尚且不信,自酌若易地而處,我在賢弟這把年紀時,若有人忽然允諾給一座仙宮,只怕愚兄也難抑制心中妄念啊!賢弟有如此定力,實在讓人佩服!不過這次賢弟真多心了,師父曾言今將仙宮送給賢弟,乃是為了藉此消弭一樁修真界的大災劫,於天下蒼生皆有益處,我等師兄弟更能借此功德圓滿,正是皆大歡喜之事。」


  徐清沉吟道:「嗯?我得仙宮就能消弭災劫?這……請恕小弟愚鈍,還請大哥明示。」


  阮糾無奈笑道:「賢弟思量不透,奈何為兄也是百思不得其解啊!師父言盡於此,大概『天機不可洩露』,只等日後自有分解。」話說到這個份上,徐清也不好再刨根問底。阮糾又接著說道:「師父知道你煉就五行真氣,正好仙宮之中閒有一件寶名為『玄黃旗門』,乃是我家師尊早年的隨身降魔寶物,內藏八十一顆『商闕神砂』,乃是由地心玄黃戊土煉製而成,能分化千丈飛塵,百里黃沙,威力極大,妙用無窮。」


  徐清聞之立刻大喜,知道定是赤杖仙姥賜下的寶物。果然阮糾說罷就從袖內取出一把水晶沙粒,顆顆精黃,熠熠放光,復又接道:「原本將那旗門送給賢弟也無妨,但師尊說賢弟福緣只有三十六數,不可妄圖多得。多則太過,早晚必在別處有損,將此彌平。索性只給三十六顆商闕神砂,免得日後再有變故。」


  徐清笑著將那商闕神砂收來,笑道:「即是命數強求無用,況且我『雷澤』、『天藍』、『玄冰』三種神砂皆是三十六顆,如今又得商闕神砂,則五行只缺其一。當初收集五行神砂就為佈置陣法之用,只等日後再得木性神砂,聚齊五行擺開大陣,自然威力更大。」


  阮糾笑道:「賢弟想要聚齊五行神砂又何必非等日後?」徐清不禁又驚又喜,趕緊問道:「莫非大哥就有!」阮糾笑著擺了擺手,又從袖中取出一封白皮的書信遞給徐清,道:「我雖沒有木性神砂,不過師尊已經替你想到。那大荒山你不也去過了,就在無終嶺山陰東方巔峰,隱居一位巨木神君。此人來歷可非同尋常,乃是仙界東天青帝之子,因為犯了天規謫貶人間。所幸我師早年成道,雖未飛昇卻能元神遨遊仙闕,正巧與巨木神君有些交情。她老人家特意手書一封,賢弟自可攜帶此信往大荒山一行。巨木神君早年曾煉就許多『太乙聚木神砂』,如今已多年不用了,定會看在師父面子賜下三十六顆。」


  徐清不禁大喜過望,接過書信連忙往正殿遙遙下拜,道:「弟子多謝仙姥栽培之恩!」此後二人又痛飲一番,縱論天下大勢,細談瑣屑家事,直到喝盡三罈美酒才盡興。徐清和阮糾皆興致甚高,全沒施法醒酒,醉倒之後就被那兩個侍女扶去歇息。


  單說徐清迷迷糊糊睡著,雖然醉酒但心思還清明,就聽見房門「吱呀」一聲被人小心翼翼推開。起初徐清還以為是伺候的侍婢,也並沒太在意。但等那人躡足潛蹤地走進來,徐清才發現不對。就算侍婢恐怕吵了客人睡覺,也不用跟做賊似地還閉了呼吸。便以神念一探,才知來者可哪是什麼侍婢,分明是昨天被一個爆栗彈得大哭而去那阮玉。


  只見阮玉那小丫頭悄悄進來,細白的貝齒銜著下唇,恨恨瞪著躺在榻上的徐清。手裡拿著一隻敲木魚的木槌,能有尺來長錘頭有李子大小,便知定是要來報仇雪恨的。阮玉悄悄潛伏到徐清床邊,見徐清依然沒有反應,不禁露出一絲得意的笑容。揮起木槌就往徐清頭上打去,還咬牙切齒道:「讓你這壞蛋欺負人!本姑娘打得你滿頭大包!」


  奈何還沒等那木槌落下,就見徐清額頭上精光一閃。隨即阮玉就覺身子一僵,居然不能再動彈分毫!彷彿那已經不再是她的身子,身不能動口不能言,偏偏感覺還都在。隨著時間慢慢流逝,腰酸背疼,頸上還落了一隻小蟲,爬來爬去搔癢難忍。阮玉這才知道徐清厲害,奈何此刻受制於人,連哭都哭不出來,只能等何時徐清醒來,大發善心將她放了。


  自從修真之後,徐清可極少有機會安安穩穩躺在床上睡覺,更何況床邊還有一個模樣可愛的少女站崗放哨。他足足睡了五個時辰才醒來,一看見眼神淒苦的阮玉,佯裝驚愕道:「哎呀!這不是阮玉姑娘麼?怎麼上我這來了,莫非還記著前番對我無禮,心中自責前來賠罪?古人廉頗負荊請罪,阮玉竟還帶了小木槌讓我罰你麼?」


  說著就將那木槌取來,往阮玉額上輕輕一敲。只聽「哎呦」一聲阮玉身子一鬆,當即就坐在了地上,眼睛望著徐清那可惡的笑容,越想越委屈,眨巴眨巴眼睛「哇」的一聲就大哭起來,哽咽道:「徐清!你個臭壞蛋!你給我記著!我阮玉跟你沒完!」說著想要起身逃走,奈何身子僵硬太久,血脈氣脈不暢,腳下一個踉蹌又趴倒在床上。索性也不再掙扎起來,把頭往被子裡一埋只顧嚎啕大哭。


  徐清看她消弱的肩背,也不禁覺得有些過分,竟跟一個小女孩斤斤計較。就被那小木槌敲一下無甚妨,何必又把人給弄哭了。徐清正覺內疚,想稍微送些真氣助她疏通筋脈。待手掌放在阮玉背上,才恍然發現自己低估了這小丫頭的韌性。徐清哭笑不得拍拍阮玉後腦勺,道:「行了,把臉埋在被子裡,別人就不知你是假哭嗎!」


  阮玉不禁身子一僵,惱恨地仰起頭來,果真那精緻的小臉蛋上根本沒多少淚水。恨恨地瞪著徐清道:「臭壞蛋!你怎知道我沒哭的!」說著還有點無奈地坐起來說道:「你到底給了我師父什麼好處,人家哭著去訴說,師父非但不幫我出氣,居然還說你的好話!」


  徐清笑道:「你這丫頭也忒頑皮,一見面就出手偷襲,被我破解竟還有臉跟師父告狀去!若換作是我便誰也不說,只在心裡憋著一股勁,日後憑自己真本事報仇出氣豈不最爽快。」


  阮玉不禁笑道:「你這人還真奇怪,人家過來報仇,非但不生氣,還鼓勵人努力修煉!莫非真以為我就沒勝過你的那一天麼!」說罷忽然臉色一整,身子一扭就跪在床上,眼望屋頂道:「我阮玉今日對天盟誓,總有一日要以自己真本事打敗徐清,討還今日之辱!」言罷又惡狠狠地瞪了徐清一眼續道:「若不把這大壞蛋打得心服口服,阮玉決不罷休!」話音才落,就如一隻蝴蝶,扭身飛縱出去。


  徐清根本沒想到會是如此結果,對天發誓這還了得。明知十數年後靈嶠宮眾仙全都飛昇,阮糾有意帶著阮玲阮玉同去。如今阮玉卻對天發誓要與徐清鬥爭到底,豈非要錯過飛昇仙闕的機會!就在徐清心裡忐忑,不知如何向阮糾解釋時,就見地下閃出一片精光,赤杖仙童阮糾緩緩從中走出,又往門外望一眼阮玉遠去的背影,不禁搖頭輕歎一聲。


  徐清趕緊起身道:「大哥!你看我……」不等他說完阮糾就擺了擺手,道:「賢弟無需解釋,此中因由為兄早已知曉。乃是玉兒那丫頭戾氣太重,福緣又薄,還需多留人間積聚德行。原想請賢弟日後多多照顧,卻沒想到此番因果居然應在了賢弟身上。也是為兄前番請賢弟出手教訓那丫頭時,有欠考量,不知日後給賢弟引來多少麻煩。」


  事到如今徐清也已想明其中關鍵,只怕那阮糾早就算出阮玉福薄,此番難以隨他同上仙闕。多半想等飛昇之後,讓阮玉拜在徐清門下,這才請他出手教訓。沒想到阮玉早知徐清年紀不大,心裡根本不服,最後竟還對天盟誓,要親手擊敗徐清,更是阮糾始料未及。


  徐清不禁鬆了一口氣道:「我原以為壞了阮玉仙緣,還不知如何向大哥交代。至於等大哥飛昇之後,阮玉那丫頭就到我門下修行,小弟一定悉心調教,倒不信那小丫頭還真能勝了我!」徐清也看出阮糾心意,索性就順水推舟賣個人情也無妨,畢竟相對贈送靈嶠仙宮而言,這點要求實在不值一提。


  阮糾立刻大喜道:「有賢弟這句話,愚兄也就放心了。」二人又閒談幾句,徐清提出要拜見赤杖仙姥,一則道謝,再則辭行。才知仙姥數月前已經閉關參修紫府仙術,為日後飛昇準備。徐清既知無緣相見也不再多留,同阮糾一同下山互道珍重,順路又往大荒山無終嶺趕去。
eriwind 發表於 2009-3-30 19:35
第二百八十一回 再臨大荒
  且說徐清離開天蓬山時正是清晨天光剛剛大亮,只見東方天際,一輪旭日冒出海面,頓時清光大聖,碧海揚波,天際白雲交響輝映。朝陽日霞之中,一道遁光流星掠影,劃過天際直往西北方而去。


  雖然靈嶠宮之事還沒打定主意,但徐清也並沒再多想。茲事體大卻並非他個人能決定,那靈嶠宮雖然好,若醉道人和妙一真人不答應也全是枉然。不過既然那阮糾說此乃是赤杖仙姥的意思,想必也應該事先跟峨嵋派有過磋商,至於結果如何就不是徐清能干涉的了。


  碧海平波,萬里如同,徐清心裡惦記著聚木神砂,施展琮離遁光急匆匆往大荒山趕去。要說『世事無常』一點也不假,就在前日徐清離開大荒山時,還曾暗自下了決心,日後絕不再來此地。奈何還沒等兩日就又要故地重遊,連他自己想想又不禁啞然失笑。


  此番再去大荒山,徐清可不想再見著盧嫗,生恐她興致一起,再被小竹峰壓上一年可划不來。因此特意往西面饒了一個大彎,直接去大荒山北邊的無終嶺。及至路程過半,正要東方拐彎,卻忽然看見前方千里外的海面上,忽然「轟隆」一聲巨響,劇烈的爆炸掀起十數丈的巨浪,同時一道水龍直噴上天,直至數百里才落下。


  還沒過一瞬間,身在千里之外的徐清就感覺一股強勁的罡風迎面襲來。他不禁又皺皺眉頭,索性收了琮離遁光,駕馭飛劍就往事發之地飛去。也並非是徐清愛多管閒事,乃是海外邊荒突顯異象,極可能有異寶出世。若沒遇上也就罷了,如今正好碰上再視而不見,萬一錯過了寶物,日後知道豈不後悔!


  待徐清飛到近處一看,剛才爆炸那餘波才漸漸平復,卻看不出有寶光洩露。徐清心中暗道:「嗯?剛才那爆炸究竟是怎麼回事?此處餘波還有濃烈的真元波動,卻再沒其他動靜,莫非僅僅是地脈爆發?」就在此時忽然水下猛地閃出一點精光,彷彿是法寶的光芒,旋即就淹沒在大洋深處。徐清頓時眼睛一亮,趕緊飛身縱入水下,直往那剛才那精光所在潛去。不過才潛了千多丈,就發現那寶光僅僅是一柄品質不錯的飛劍。


  徐清將飛劍收來一看,不禁有點意興闌珊,更疑惑剛才那爆炸到底是怎麼回事。既然不見其他寶物,他也無心再去探索。正要返回海面順勢往上一抬頭,忽然發現頭頂上居然懸浮著一顆人頭!剛才徐清只顧去撿飛劍,卻沒注意四周的動靜。加之那人頭已是死物,懸在水中全無動靜更難發現。


  徐清不禁嚇了一條,這才明白原來剛才那驚人的動靜,居然是有修真者自爆了!那人頭早就面目全非,更看不出什麼麼來路。徐清索性也不想再深究,速速去大荒山取了聚木神砂,趕緊回凝碧崖才是正事。等他分水往上游去,沒想到才飛出水面,頓覺頭上罡風襲來,就聽有人一聲斷喝:「賊子拿命來!」


  徐清抬頭望去,只見天上立著一男一女,以他習慣自然先看女子。只見身材窈窕,體似扶蘇,意態嬌嬈,艷媚迷人。尤其穿了一身輕薄的淡粉色霓裳,隱見玉石般的肌膚,更不由得讓人綺思難抑。又見眉目如畫,輕嗔薄怒,一頭秀髮盤在頭頂,珠碧細軟橫陳其上,好一個美艷動人的新婚少婦。


  不過當徐清再看見旁邊那男子時,又不禁大吃了一驚,原因無他乃是這少年竟比剛才那女子還美!也許形容一個男子用『美』這個字並不太恰當,但此時徐清實在想不出還用什麼別的詞彙,顯然用英挺俊俏來形容這給比女人還美的少年並不恰當。不過這美少年此時可怒氣不小,橫眉立目瞪著徐清,手掐劍訣祭出一道青光就往徐清面門打來。


  徐清眼見劍光襲來,不禁一皺眉頭心中甚是不豫,暗道:「好刁的蠻子!居然無緣無故,上來就對我下手。看是活膩歪了,莫非以為長個娘們兒皮囊老子就捨不得傷你!」原來徐清這廝見了那少年倒也說不清是嫉妒還是厭惡,總之從心底裡就是不高興。敵人不由分說放劍來攻,徐清自然也沒有手下留情的道理。


  徐清冷笑一聲:「螻蟻之輩也敢撒野!」與此同時身前驀地閃出一道銀光,匹練似地劃出一道銀光,正好斬在那襲來劍光之上。單聽「鏘」的一聲,二者相撞爆出一片火星,青色劍光頓時被砸得暗淡無光,險些墜入海中。這下那絕美少年才知敵人凶悍,趕緊收回飛劍,卻還不甘心失敗,揚手灑出一把青藍色的精光,見風就長瞬間成了百丈寬一片藍色幕帳,鋪天蓋地就往徐清頭上罩去。


  立在一旁那女子大約修為更高,性子也更加沉穩,看出徐清修為不凡,還想先問個明白。卻沒想到那少年已搶先發難,再想阻止已經來不及了。


  徐清剛擊退敵人飛劍,也想問問對方來歷,沒想到敵人竟得寸進尺,飛劍沒能得手,竟又放出法寶。就算是泥人還有三分火氣,更何況那徐清乃是『只能我欺負人,不能人欺負我』的主。頓時臉掛寒霜,殺氣逼人,斷喝一聲道:「豎子找死!」一語未了,霜蛟劍放出二十丈銀光,外附紅芒玄火,內漲黑氣血珠,橫絕飛在天上彷彿一柄鍘刀,閃電般往那圍來的藍色幕帳斬去。


  那絕美少年雖然驚訝敵人劍術,但對自己法寶更有自信,嘴角牽出一絲美麗而清冷的笑容,猛噴出一口混元真氣,那藍光頓時更盛,映著霜蛟劍上去。及至二者相交,立刻暴起雷鳴般震響,「啪啪」震得人腦袋直疼。


  徐清忽然雙手一拍,居然在這雷鳴般劇響中,還能清楚聽見「啪」的一聲擊掌,隨即就聽徐清斷喝道:「給我破!」只見霜蛟劍忽然神光收斂,瞬間就從二十丈長縮成一道細如髮絲的銀線,一下就穿透了藍色大幕,直朝那絕美少年刺去。


  「夫君小心!」早就在一旁戒備的女子驚呼一聲,立刻放出一道金色劍光,修為竟比那少年還強數倍。徐清知道遇上了強敵,臉色更加凝重。霜蛟劍隨神念在空中微微一頓,棄了那少年,直往敵人金色劍光打去。「鏘啷」一聲金鐵交鳴的巨響,二人同時身子一震,一劍過後打了個平分秋色,不禁暗歎對手厲害。


  徐清又多看那女子幾眼,心中暗道:「這女人究竟是誰,僅憑這一手劍術,就絕不應該是無名之輩。偏偏所練法力中正精純,更不像旁門左道,但正道之中又實在想不出有這麼一號人物。」


  就在徐清驚愕的同時,對方那二人比他還驚愕。書中代言:此二人可全不一般,尤其那女子更是了得人物。說那絕美少年名叫雷起龍,乃是華山派玉桿真人金沈子的弟子,乃是與溫香教主馮吾齊名的美男子。此人最善內媚之術,不過心地還算正義,雖然生在烏煙瘴氣之地,卻能堅持從不為惡。


  那女子來頭更大,名叫杜芳蘅乃是南海翠螺洲著名的女仙,其師父申無垢就是血神君鄧隱原來的妻子,隋唐時就已是聞名天下的著名女仙。若如此還難看出申無垢有多厲害,便知她還有一個大姐,外號野雲仙子叫申無妄。那岷山白犀潭的韓仙子便是申無妄的弟子,由此算起來這杜芳蘅還是韓仙子的師妹。也是夙緣天定,雷起龍與杜芳蘅這二人竟成了夫妻。


  閒言少敘,單說徐清其實也不願莫名其妙的與人結仇,正好趁機停手斷喝道:「來者何人,報名再戰!」


  杜芳蘅也順勢收了飛劍,她修煉多年一眼就看出敵人修為不弱,只怕自己夫妻二人合力也未必是對手。雖然身上還帶了許多師父相送的法寶,卻又何嘗知道敵人身上就沒厲害法寶麼!不過雷起龍卻不肯罷休,也許是因為眼力太差,並沒看出彼此差距,加之心中悲憤也有點失了分寸。


  原來在此西南三四百里外還有一座無名小島,住著一個散居修士便是雷起龍一個表親舅舅。此人修為不高卻善煉製丹藥,在東海這邊也算小有名氣。雷起龍還未修道時就與這個表舅非常親近,雖然如今天各一方,但童年的感情卻不曾淡漠。


  此番雷起龍與杜芳蘅就是前來島上拜訪,卻發現洞府之中空空如也,後又聽見遠處一聲爆炸,引起水柱沖天,二人趕緊過來查看。雷起龍看見海上幾截殘屍,細細辨認正是自己表舅遺骸。就在此時徐清拿著剛撿到的飛劍,從水下飛上來,也怪不得雷起龍會誤會。誰也不知雷起龍表舅因為煉製靈丹增長功力太多,終於自己元神難以駕馭,以至走火入魔自爆而死。


  見夫君還要往上衝殺,杜芳蘅趕緊阻攔。沒想到雷起龍竟不管不顧,一甩手就掙脫開,驅動百丈藍光大幕直往徐清圍去,同時身劍合一化作一道十丈青光又疾刺過去。杜芳蘅生恐再出危險,無奈趕緊御劍一同攻去。


  徐清見敵人不但不答話,還二人同時攻來,不禁心頭更怒,高聲斷喝道:「呔!無知狂徒,自來找死,焉能饒你!」徐清猛地催動法力,也不再手下留情,施展『念動劍至』的妙法,就見銀光一閃,飛劍已到了雷起龍身前三丈。


  那夫妻二人雖知徐清厲害,卻沒料到竟有如此精絕的劍術,這才知剛才人家真的手下留情。「夫君小心!」杜芳蘅疾呼一聲,全力催動飛劍。也幸虧她離這雷起龍更近,堪堪將劍光橫在徐清劍光之前。然而如今徐清早非昔日吳下阿蒙,祭出飛劍的威力豈能小窺!雖然劍光被杜芳蘅飛劍擋了一下,沒想到他順勢把劍光一展往旁邊繞了半圈,正好掃中雷起龍的左臂,當即削下一條兩指寬的皮肉。


  雷起龍「哎呀」一聲慘叫抱臂痛呼,杜芳蘅與其本是夫妻更勝似姐弟。見心上人受傷,頓覺被人紮了心尖一般,對徐清恨意大盛。見她把銀牙緊咬,就從懷中取出一隻巴掌大的金環,念誦咒語揚手打出,瞬間放出萬道金光,「鏘」的一聲居然就把霜蛟劍給撞退了丈許!


  徐清不禁大吃一驚,知道那金環乃是一件極厲害的至寶,不敢心存分毫大意,一邊用飛劍抵住敵人法寶,同時揚手祭出玄冰神砂。


  自從醉道人親手練成此寶,徐清還是第一次使用。玄冰神砂原本是兩極寒冰所煉,五行屬癸水正好與下方大海遙相呼應,在此使用威力更盛平時。驟見一片碧光藍影閃耀,瞬間化作百丈冰屑寒風,在海面上一刮就捲起成千上萬噸海水,凝結無數冰風利刃,就往雷起龍和杜芳蘅二人席捲而去。若非杜芳蘅身外一層淡金色的光幕非常玄妙,只怕此刻二人全都被風中冰刃絞成了一團肉泥。


  徐清面帶冷笑望著二人,冷森森道:「猖狂惡徒!我與你們素不相識,卻敢連番出手奪命,今日定不能輕饒了爾等!」話音一落,只見他雙手變換三個法印,頓時圍在杜雷二人身外的冰風連同飛旋捲起的海水,居然一瞬間全被凍住了!海面上樹立這一根巨大的奇型冰柱直衝天際,彷彿正要升天的龍捲風。待徐清冷笑一聲,揚手收來玄冰神砂,那玄冰寒柱再無支撐,瞬即砸在海中又掀起一片巨浪。


  徐清隱約望見那冰柱之中,杜雷二人還在苦苦掙扎,施展法術試圖攻開堅冰。但玄冰神砂自有它的玄妙之處,此刻那冰柱比金剛還硬,就算二人法寶厲害想要脫身出來也得費些功夫。若此時徐清痛下殺手,二人絕無倖免之理。不過今日這事非常蹊蹺,沒弄明白緣由就輕率殺人總是不妥。而且徐清看出那女子法力深厚,且飛劍厲害法寶神奇,絕非尋常門戶的弟子,若妄動殺念唯恐日後還要引來更可怕的麻煩。


  杜芳蘅剛才也是大意,沒想到敵人法寶如此厲害,否則以她修為不至這麼容易就被制住。眼看被困冰中,生恐敵人趁機下殺手,她已做好準備。萬不得已,豁出三十年法力施展禁法,與敵拚個兩敗俱傷。卻沒料到徐清居然收了飛劍法寶,只朝冰中二人輕蔑一笑,已飛身御劍絕塵而去。


  那白衣素劍,凌絕天地,竟是多麼灑脫的意態。杜芳蘅楞楞地望著那遠去的背影,又看看身邊捂著傷臂,哼哼唧唧呲牙咧嘴的丈夫,心裡如同打翻了五味瓶,也說不清是個什麼滋味。


  *****


  至於那杜雷二人慢慢等候玄冰法力散去,再怎樣脫身而去暫且不提。單說徐清迎風蹈海,一路再無波折,未及正午便已遠遠看見大荒山。此番因為在北面過來,與上次前來差了數萬里,前方也並沒有盧嫗的陣法攔截,徐清沒費什麼勁就上了陸地。


  其實這此處雖然名為大荒山,實際上可一點也不『荒』滿眼望見儘是草木蔥綠,生機勃勃的景象。然而還未等徐清再多看幾眼,忽聽不遠處陡然傳來幾聲淒厲的獸嚎,隨即憑空飆起一陣颶風,風馳電掣到了近前。頓時周圍草木被刮得東倒西歪,惡風襲來頓時昏天黑地妖氣森森。徐清早知這大荒山不是善地,前番見識了盧嫗的厲害,想必那枯竹老人也未必能好到哪去。留神觀察妖風裡頭,果然隱約看見兩個妖人身影,皆是奇形怪狀全都不像常人。


  徐清看清之後不禁微微一笑,原想直接用飛劍擊殺,但略一思量又覺不妥,就放出一雙天皇金戈,往那妖風裡頭飛旋過去。尋到其中二妖蹤跡立刻打下,不過這一擊並沒用戈頭利刃傷其性命。此處已近了無終嶺,誰知二妖是否乃是枯竹老人的爪牙,亦或根本就是那巨木神君的手下,只使其知道厲害自行退去最好。


  就聽那風中痛呼兩聲,頓時氣勢大弱。徐清朗聲笑道:「爾等小妖受人驅馳我亦不怪,剛才業已手下容情,還不給我速速退去,免得平白丟了自家性命。若再執迷不悟,可就休怪我辣手無情了!」沒等說完那黑風已經斂去,從中閃出兩道黑影,狼狽遁入林中消失不見。
eriwind 發表於 2009-3-30 19:36
第二百八十二回 大荒竹林
  且說徐清來到大荒山之後,立足未穩就來了兩個小妖與他為難。隨著二妖遁去霧散煙消,頓時天光明媚,草樹清新。不過徐清心裡清楚,就在周圍還潛伏著數個法力不弱的妖怪。大約是見識了徐清的法術,沒敢貿然衝出來。


  徐清往四下一抱拳,朗聲喝道:「眾位仙真道友,貧道徐清這邊有禮了!此番前來乃奉了天蓬山赤杖仙姥的法牒,前往無終嶺拜見巨木神君前輩。還請眾位看在二位仙家前輩面上,行個方便容在下過去。更何況刀劍無眼,萬一有所損傷豈不傷了和氣!」


  四周那幾個妖怪全都是枯竹老人身邊親信,一聽徐清報出巨木神君的名頭,躊躇片刻就盡數散去。原來盧嫗和枯竹老人許久前就隱居大荒山,二人一南一北兩相抗衡。那時山上還有許多散修精怪,雖然二人並未強迫他們歸附,但那些異類精怪散居修真為了種種原因也都漸漸歸附在二人麾下。直到數百年前來了一個巨木神君,將無終嶺東邊巔峰佔據。


  枯竹老人知道其乃是天上謫貶人間的仙人,又是東天青帝的兒子,自然不願與之為敵。但巨木神君生性古怪,最喜好清淨,欲將無終嶺上所有修士全都趕到外海。那些修為一般之人不敢抗衡漸漸全都退到外海,只剩枯竹老人與幾個親信高手。


  並非是巨木神君不想把枯竹老人也給攆走,乃是大荒二老修為千多年,一身法力早就登峰造極。若非出身旁門早就能飛昇仙府,只論其法術威力,就算尋常飛昇的神仙,也未必就能勝過二人。尤其巨木神君又是待罪之身,不願再鬧出更大動靜。與枯竹老人暗鬥兩次,各自瞭解對方不好惹,便心照不宣地各佔無終嶺一半。


  且說那大荒山北面無終嶺高聳萬仞,橫絕南北,雪山冒頂,寒冰玄極。尤其山陰終年無光,陰寒無比,數萬年的積雪寒冰,天風一起,雪霧迷茫,如同冰雪地獄。徐清孤身一人循跡東去,他也只知巨木神君住在東方最高巔峰的仙宮中。隱約在寒風雪霧中看見遠處一道極峰恍如天柱,料想便是此山趕緊加速飛去。


  單等徐清才飛出四五百里,距那高峰還遠,就覺得寒風漸止暴雪停歇,明明還在山陰卻不知從何處照來暖洋洋的日光。徐清極目眺望,只看見前面一處山坳的口裡,居然全是鬱鬱青青的草木,生在如此惡劣之地著實神奇。才飛至谷口往裡張望,以他眼力也只見霧氣茫茫望不進百丈。


  徐清心中暗道:「這無終嶺上只有巨木神君和枯竹老人居住,據阮糾說那巨木神君的宮闕還在山巔,看此處靈氣充盈谷口還有精妙陣法護持,莫非就是枯竹老人的居所!傳說此老與盧嫗一樣性格古怪,我還是少惹為妙。」


  不過還沒等徐清轉身離去,便忽聽耳邊有人說話,聲如空谷清泉十分好聽。道:「你這後輩前日剛走,這又回來莫非苦頭還沒吃盡,又來我這門前拜見!」


  徐清趕緊躬身施禮,問道:「敢問前輩就是枯竹老人麼?晚輩峨嵋派徐清這邊有禮了,此番乃是奉了天蓬山赤杖仙姥的仙諭,前來拜見巨木神君。沒想到誤闖了前輩仙府擾了前輩清修,晚輩這給您陪個不是。」


  那枯竹老人笑道:「什麼清修不清修的,我一根老枯材還能修什麼啊!既然到了門口就進來坐坐吧,否則傳了出去,人還以為我這老朽摳的連杯清茶都捨不得。」隨那話音一落,山口中間雲霧消散,顯出中間一條青石板鋪成的通幽小徑。兩邊生長皆是比人腿還粗的巨竹,不知生長了多少年,居然能長起十多丈高,開枝散葉彷彿參天古樹一般。


  待徐清進了山坳,又聽枯竹老人說道:「娃娃!聽說你對陣法之學甚有些造詣,此山口距我所在尚有六百六十里,中間佈置周天禁術五行陣法,你便可試試能否過來?」稍微頓了頓又接道:「不過我老人家孑然一身,可無寶物賜你,若覺無趣便直說無妨,我撤去禁制容你進來。」


  那徐清多聰明,一聽這話立刻明白其中含意,趕緊施禮謝道:「晚輩多謝枯竹前輩栽培,前輩大名威震天下,陣法禁制之學想必也在絕頂之列。晚輩能見識前輩的精妙手段,乃是僥天之幸,還哪敢再要賞賜。」


  枯竹老人哈哈大笑:「你這小孩果然精明,倒是我這老東西說話遮遮掩掩,顯得小家子氣了。既知是你的好處,還不速速進來!」


  徐清稍微看一眼面前路徑,微笑道:「前輩第一陣乃是『乙木三元陣』。」說著抬手點出一道白光,正好打在路邊一顆不起眼的巨竹上,二者一碰頓時閃出一片耀眼的精光同時消於無形。更在對面七八丈遠還有兩顆巨竹也同時放出青光。徐清又一抱拳道:「弟子以庚金破乙木,壞了前輩陣法還請見諒。」


  枯竹老人笑道:「小子少要賣乖,後面還有八陣,你若全能破解才真算厲害。」


  徐清笑而不語,順路飛行千丈,頓覺眼前光影一閃,周圍竹林全都不見,已身在一條非常繁華的小街上。徐清不禁眉頭緊鎖四下觀望,街上人來人往買賣興隆,尤其前面十字街口一個三層高的樓房甚是氣派,門口兩個奴顏媚骨的龜奴迎來送往,匾額上寫著『翠花樓』三個鎏金大字。斜對過一個麻布支蓬的茶攤,幾個閒極無聊的爺們正喝茶吹牛。眼見這熟悉的街景,徐清恍然大悟此處不正是那已經被曉月禪師毀去的眉州鎮!


  徐清微微一笑,緩緩閉上眼睛,復又猛地掙開,眼中乍閃出兩道寒光。頓時周圍所有人流街景全都不見,又回到了剛才那竹林小徑。徐清淡淡笑道:「『七星幻靈陣』雖然精妙,奈何晚輩精修元神,對此等幻術最是不懼。」


  枯竹老人笑道:「不錯!小子還有些門道,不過這還遠遠不夠,接下來的的五行陣才叫變化繁複精妙無窮。聽說你學了聖姑伽因的乾罡五神雷,又練了含沙道長的五行真氣,不知對五行生剋的變化到底有多深造詣?」


  徐清自信笑道:「五行乃萬般陣法變化之源,若不知五行變化又何以佈置陣法!晚輩不才對此尚有些自信,還請前輩拭目以待。」話音未落已飛身一縱急速往前面飛去。不過這次已飛出百里還不見動靜,徐清不禁心下懷疑:「嗯?怎麼陣法還沒發動,若以剛才二陣佈置來看,不應該相隔太遠,怎麼會……」想到這裡他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氣,心中大驚道:「莫非我已經入了陣內尚且不自知!」


  就在此時忽然左邊傳來「轟隆」一聲,頓時升起一片赤紅的火雲,疾也似地就往徐清頭上壓過來。與此同時前面也升起一片青光又往那紅雲上罩去,二者一碰那紅雲頓時膨脹十倍,燃起熊熊烈火,氣焰囂張不可一世。


  徐清不禁暗恨自己粗心大意,早就步入枯竹老人的陣內,只不過人家並沒急著進攻,還等他自己發現才發動五行陣。眼見那火雲受了乙木之氣的催動,鋪天蓋地壓來,徐清不禁把牙一咬,心道:「哼!我身懷玄冰神砂,想破火雲亦是不難,不過既然是考校陣法,我卻不以力破陣,讓你看看我徐清並非徒有虛名!」


  打定主意之後,再往四周望去,果然已被青赤黃白黑五色神光圍住,頭上紅雲越壓越低,太乙五煙羅早就自動飛出抵擋,徐清還不慌不忙地掐指推算陣法運行的機要。又過片刻終於露出笑容,大聲喝道:「前輩此陣也不難破!」未等說完一飄身而起,往南方的火雲衝去。眼看就被烈火吞沒,又突然往西面庚金神光衝去,已輕鬆避開了壓來的紅雲。


  徐清又揚手將一道襲來的庚金神光化去,趕緊飛身後退落在中間。稍微尋了陣法的中心所在,催動五行真氣抬腳往下一點,稍微運轉法力就將陣中暗藏的戊土破去。戊土一破五行循環立刻斷開,隨之庚金也立刻衰弱,徐清趁機放出丙火將其破去。如今五行已去其二,徐清暗自鬆了一口氣。尋了出陣生門直往東面衝去。


  說到這裡還需得贅述幾句,徐清能如此輕描淡寫破去五行陣,並非是此陣不厲害。若再換個旁人,就算比徐清法力還強,身陷陣中也未必能自保,更弗倫輕鬆破陣。前文便已講過,陣法之學乃是『會而不難,難而不會』。若知其中機宜,則如跬步小溪;若是看不出內裡玄機,便是萬丈絕崖。前番徐清在幻波池得來聖姑伽因的五行精要和乾罡五神雷。神雷連連發威彷彿非常了得,但要徐清來說,二者相較還是五行精要更加重要。若沒聖姑伽因的修煉心得,徐清在惡鬼峽根本不可能七日練出五行真氣。


  閒言少敘,單說徐清自以為破了五行陣法,認準生門就想衝出。就在這時忽聽枯竹老人歎道:「年輕人還是性子太急了,莫非小子以為老朽活了千年,就只有這點本事麼?未免也太瞧不起人了。」徐清聞言頓時大吃一驚。還沒等他反應過來,周圍忽然風雲變色,一瞬間乙木變成了辛金,生門反而成了死門。無邊辛金神光將徐清圍住,幸虧太乙五煙羅護身嚴實,否則此刻徐清早被那無堅不摧的辛金劍氣絞成肉泥。


  不過徐清修煉這些年也沒白練,眼看異變突生,並不驚慌失措,接連打出百道法訣,高聲斷喝道:「陰陽倒轉,五行移位!」隨著此言一出,五行陣中方位又變,辛金死門往南一轉,徐清所在之地又變成癸水開門


  枯竹老人笑道:「小子果然厲害,居然看出我陣法樞機在中路,剛才攻開戊土時還瞞著我做了手腳,此陣就算你通過了。」


  徐清趕緊道:「多謝前輩手下留情。」經過剛才凶險,他深知五行陣的變化生生不息,無窮無盡。若非枯竹老人有心放水,徐清自保無恙已是極限,更不用說衝過陣去。隨著周圍五行之力緩緩散去,又聽枯竹老人道:「此陣分化多層,共有九變,你且細細看著。」徐清知道機會難得,不錯眼珠地看著那五行陣一層一層散去,更不禁暗自驚歎此陣精妙。前番在玄龜殿見到疊加九宮陣已覺歎為觀止,如今枯竹老人這五行陣還更勝一籌。


  片刻之後陣法完全散去,徐清正要往前闖關,又聽枯竹老人歎道:「罷了罷了!這五行陣已是人間絕品,再往後來還不是你現在能應付得來,老朽直接給你通過之法。」


  徐清此刻更知枯竹老人的厲害,再不敢心存狂傲,躬身施禮道:「徐清全聽前輩安排。」接著枯竹老人又教徐清左旋三圈,右進五丈,以九宮禹步前行百里,復又往右旋轉四次,以天宮八卦規律通行過陣,如此種種一連六次。徐清自酌也算博聞強識,但在經過這些陣法時,全都沒見過如此奇妙陣法。只有枯竹老人指點,才能稍微窺破些端倪。偏偏這些陣法還全都離不開陰陽五行九宮八卦的根本,其中暗含無數禁法幻術,根本就看不透其中奧妙。徐清這才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原來自認精通陣法,如今一比頓覺相形見絀。


  徐清練過六陣,通行近千里,終於到了一處所在。只見前面三座山峰並排聳立,山花野趣,鳥兔閒遊。四周碧天藍海,風輕雲淡,好一處仙山靈秀之地。唯一讓徐清疑惑,剛才入了山坳,明明看清乃是一處死地。剛才一心破陣,加之周圍竹林遮天,竟不知什麼時候出了山坳,來到此處山外仙地。


  前面三峰下面乃是一片十來畝方圓的平地,左面數頃平湖,碧波蕩漾,煙波浩渺,右面植滿清翠碧蔭的毛竹,沖天蔽日,竟有尺粗!長成一片竹海,接天聯地廣袤無邊。平地上芳草茵茵,奇花飄香。正中建了幾間竹壁草房,清淡素雅,更與天地氣韻相和。房前小石子鋪成曲徑通往湖邊,復又在水面撐起竹橋,與小徑相連。一直延伸到水上三十餘丈,立著一方青竹涼亭。


  那廳中安坐一青衫道人,身便半跪一個俏麗的綵衣少女,在湖中舀上清水烹水煮茶。亭子中間桌椅也全是竹製,桌上還有一盤未下完的殘棋。只見那青衣道人長得面如冠玉,目似晨星,寬肩厚胸,挺拔精神,想必就是此間主人枯竹老人。手裡銜著一枚白玉棋子輕輕落在棋盤上,聚精會神也沒扭頭來看徐清,淡淡道:「既然來了就過來嘗嘗我山上的野茶,清新恬淡,自與外頭風味別樣。」


  徐清不敢再御氣飛行,收了法術,又整整衣冠,朝枯竹老人躬身施禮:「後輩徐清再次見過公孫前輩!」原來那枯竹老人原名叫公孫壽,如今正式見面若再稱呼名號又顯有些不敬。


  枯竹老人笑道:「沒想到如今竟還有後輩知道老朽賤姓,難得難得啊!奈何許久未曾聽人如此呼喚,驟然一聞還怪彆扭的,你就直呼枯竹即可,不用如此拘謹。」說罷又忽然想到什麼,又不禁啞然失笑道:「我倒是忘了你這小孩性子可刁得緊,恐怕世上還沒什麼人能讓你覺得拘謹,對我恭恭敬敬的模樣也未必真的。」


  徐清絲毫不覺尷尬,微笑道:「前輩說笑了!那弟子就恭敬不如從命,在這見過枯竹道兄了。」說罷便往湖上竹亭行去,也不用人招呼,一屁股就坐在枯竹老人對面的位置上。那煮茶少女不禁一皺眉,正要冷言呵斥卻見枯竹老人笑瞇瞇的全無怒色,卻又不好開口了。她卻不知徐清一眼就看透那枯竹老人乃是個『牽著不走,打著倒退』的驢脾氣,對待這種人既不用客氣也不用恭敬。當然所有事都有一個度,不客氣並非是輕慢無禮,歸結成一個字就是『真』。一切虛情假意在這活了千多年的老怪物面前全都無所遁形,只需直面相對心口如一。


  枯竹老人放下棋子,細細打量對面的年輕人,微笑道:「你這小子果然膽大包天,莫非上次在盧嫗手上吃苦還不夠,竟敢對老夫如此輕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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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八十三回 巨木神君
  聞聽枯竹老人質問,徐清卻不見驚慌之色,微笑道:「剛才我稱您公孫前輩,您來自覺不妥便讓我只叫『枯竹』即可。我卻覺如此又太過輕慢,再加上『道兄』二字才更順口。若您要因此怪罪,我便是口服也難心服啊!」


  枯竹老人笑道:「罷了!海外邊荒,相見即是有緣,什麼前輩不前輩的,還不就是一個行將就木的老朽。」又吩咐那少女給徐清也倒杯茶。那少女嬌哼一聲,老大不願意地瞪了徐清一眼,總算半滿不滿地給徐清倒上一杯茶。往徐清面前一推,氣哼哼道:「給你!天外仙池的寶泉,玲琅神山的新茶,真是糟賤了!」


  徐清這才發現此女竟也不凡,修為精臻只怕也不在徐清之下,尤其那態度大約也是枯竹老人極寵愛的弟子後輩。徐清又重新打量那少女,只見雲鬢烏髮,色潤顏光,杏眼含情,膩鼻朱唇,纖頸如玉,肩若削成,人似迎風望春柳,質若露雨仲夏蘭,雖不美艷照人,更盛玉質蘭心。


  徐清擎住茶杯笑著問道:「敢問姑娘芳名?」那女子卻不假辭色,彷彿驕傲的天鵝,冷哼一聲放好茶具,拖著長裙轉身而去。徐清也不會因此尷尬,微笑道:「令佳徒真是好大的脾氣啊!」


  枯竹老人笑道:「哦?你如何看出乃是我的弟子,就不是別的什麼人?」徐清微微一頓,沉吟片刻才道:「大約是感覺吧!莫非是您女兒?」枯竹老人也未置可否,呷了一口茶問道:「剛才見了五行陣可有心得?」徐清道:「受益匪淺!只可惜……」枯竹老人笑道:「你這小孩果然貪得無厭,竟還學人跟老朽賣什麼關子!莫非以為我不知你心中打什麼主意?你且看這。」


  徐清見枯竹老人一指那棋盤,這才得空細看那棋盤上走勢,不由得大吃一驚。原來那棋盤上乍一看乃是黑白對弈,但若細細揣摩,不正是剛才那五行陣的走勢陣圖!雖然剛才五行陣散去時,徐清也細細觀看,奈何大陣變化何其複雜,就算他再聰明也不可能僅僅見過一次就全都記住。徐清也料定枯竹老人是有意將此陣傳下,就想趁機再討一張細緻的陣圖,沒想到此老竟早就給他準備好了。


  正這時枯竹老人看似愜意地伸手落下一子,正好與另兩子將棋盤正中偏下一顆白子抱當中,只要再落一子就能將其提掉。又笑著望向徐清,接道:「老朽早聽說你棋藝驚人,如今那被圍的白子便是你,可還有『活』的機會?」


  徐清眉頭緊鎖看著局中形勢,良久才緩緩搖了搖頭道:「已陷絕境,十死無生!」復又感歎道:「五行陣果然精妙絕倫,乍一看這棋盤上彷彿黑白兩方勢均力敵……」說到這裡徐清話音忽然頓住,隨即臉色大變復又細細看棋盤上那顆晶瑩玉潤的白子。就在剛才枯竹老人指著此子說『這便是你』,徐清開始並未多想,但此刻細細一琢磨才覺察出此中似乎另有所指。沉吟半晌徐清忽然起身恭恭敬敬朝枯竹老人鞠躬到地,道:「還請前輩指點迷津。」


  枯竹老人笑道:「你乃圍棋大家,莫非也看不出生路?」徐清道:「此局白棋想贏不難,但這顆子想活卻更加不易!如這今形勢看,白棋日後必會棄中路而鞏固四周,那時我一顆三面被圍的孤子,又如何才能飛出困局!」枯竹老人卻笑道:「剛才說十死無生卻言過其實了,至少還能置之死地而後生!」


  剛才徐清也是恍然間有些慌了神,才會直言相詢。其實這也怪不得他,主要是這一年多來發生事情太多。自從年前跟霞兒一同往東海大荒山借寶,先是被盧嫗壓在小竹峰下,其中意味深長就足以令人深思。及至後來上天蓬山會見阮糾,又聽赤杖仙姥有心托付靈嶠宮,更讓徐清心裡有點反應不過來。直至現在枯竹老人傳授五行陣法,又擺開棋陣語帶機鋒。如此種種任憑徐清心志再堅韌,也不由得心神搖曳思緒難定。


  不過徐清也終究不是常人,待枯竹老人說話之際,已經發覺自己有異,趕緊收懾心神摒棄雜念,眨眼之間已重新恢復了鎮定。索性不再多想此事深層的玄機,只等尋個僻靜去處平心靜氣,才能細細思量前因後果。


  徐清集中精神,細細看著棋盤上的陣圖,遇到想不通的細節還要問上兩句。足等了一個時辰,他才稍微鬆了一口氣,歎道:「五行陣果然精妙無窮啊!可惜以我如今的見識,還遠遠不能參透陣中所有奧妙。」


  枯竹老人笑道:「徐小友也忒貪心,慢說是你一個修煉數年的小輩,就算老朽活了千多年,時至今日也不敢說完全參透五行陣。」徐清也笑著捻過茶杯喝了一口涼茶歎道:「是呀!五行乃是天地本源,若真能參悟透徹其中地變化,什麼天仙位業全不在話下。」枯竹老人道:「天仙位業?少年人真是好大的口氣啊!」復又歎息一聲接道:「想當年我年輕時又何嘗將天仙放在眼裡,可時至今日竟還滯留人間。當初世人全以旁門左道不能勘悟天地至理得成天仙大業,我卻偏不信邪,對天發下宏願,誓不入佛道正宗,偏以旁門成就無上大道。」


  徐清聽著此言,卻看不出此刻的枯竹老人,到底是驕傲還是無奈,亦或是有些後悔了。歎道:「旁門成道!枯竹道兄真是好大的氣魄,據我所知從秦滅之後旁門左道再無成道之人。若非再入佛道正宗,尚無一人飛昇天仙。」


  枯竹老人笑道:「開始還僅僅為出一口惡氣,但至如今早就成了心中執念,想要解脫談何容易,老朽可沒有辛如玉那般狠戾決絕。」


  徐清只知辛如玉原來也是宇宙六怪之一,後來參禪三日頓悟佛理,成就無上佛門禪功。卻不知她到底做了什麼事情,竟讓枯竹老人都發出如此感歎。不過枯竹老人顯然不想跟徐清說這些陳年辛密,感歎之後便再無下文了。


  大約剛才那些話題觸及到了枯竹老人心底的故事,言罷之後便意興闌珊地望了徐清一眼,淡淡道:「天意自有時,緣分須有度,今日能與小友同飲一壺茶,已是老朽莫大的機緣,至於其他亦不可強求。小友將陣法記牢便可去尋巨木神君,只望日後好自為之才是。」說罷將袍袖往亭外一甩,就見那湖面上緩緩升起一道七彩虹橋直通虛空。


  徐清也不多言,站起來躬身施禮道:「今日承蒙前輩提攜,徐清沒齒難忘,就此告辭後會有期!」縱起身形順那虹橋飛去,轉眼間已消失不見。又過片刻虹橋散去,只剩水波粼粼,竹海泱泱。


  驟然風起,捲起枯竹老人長袖衣襟,忽然讓人感覺這精壯挺拔的漢子竟真人如其名,乃是一截枯敗欲死的老竹。旋即風歇,枯竹老人緩緩伸展雙臂,懶洋洋伸了個懶腰,又把剛才那枯敗之氣全都驅散,從心底看到一絲勃勃生機!


  剛才怏怏離去那沏茶少女也又回到亭中,望見枯竹老人的背影,不禁眼睛一亮面露喜色,呼道:「師父!師父……您真的好了!」枯竹老人回身笑道:「心病無藥,哪會這麼容易就好了,如今就只看那小子究竟能有多大作為。」那少女不以為然地嬌嗔道:「哼!不過是個二十多歲的小毛頭,還不如就讓絮兒去呢!」枯竹老人溺愛地撫著那少女髮髻,笑道:「你這小傻妞早被為師給慣壞了,哪知人間的險惡啊!更何況此乃天降大任,應在何人頭上早有定數,至於你這小丫頭還是乖乖留在無終嶺給師父養老送終吧!」


  *****


  且說徐清順那虹橋飛掠而出,頓覺眼前烏光一閃,竟已回到了剛才那山坳入口。又不禁讚歎大荒二老果然不愧是威震天下的人物,哪一個都不是浪得虛名!那竹海仙居方圓何止千里,居然全以妙法隱在這麼一個山坳之中。就算徐清如今修為,都難想像其中到底有何玄妙。


  徐清又往那山坳中望了一眼,喃喃歎道:「今日種了因,他日自然要報還,卻不知我得了枯竹老人的五行陣,日後又將付出什麼啊!不過這種情況只怕也不由得我不要。看來什麼也不及自己實力保險啊!這次從巨木神君那討來聚木神砂,就能聚齊五行神砂,正好擺下五行陣。估計此陣變化無窮,當比三陽十龍陣還厲害。只可惜佈置更加繁複,不如十龍陣用來方便,若能將兩儀微塵陣的陣圖借來研究才好。」


  一邊想著徐清已經縱起飛劍往前方那刺入雲上的高山飛去,路上再無波折,沒過片刻已經到了近前。抬頭往山巔望去,只見金光閃閃富麗堂皇,一片宏偉肅穆的宮闕就立在那山峰之上。


  瓊台金闕,銀階玉柱,亭台雨榭參差不齊,迴廊高閣不計其數,看去華麗莊嚴恍更盛人間帝宮。尤其中間正殿立在巔峰之上,高出餘者百丈,更顯卓爾不群。


  徐清不禁歎道:「果然是天帝之子,此等氣派當真人間難尋啊!」雖然已至仙宮腳下,徐清卻不敢貿然踏入,就在山下拱手為禮,高聲喊喝道:「弟子峨嵋派徐清,今奉天蓬山赤杖仙姥書信一封,求見巨木神君前輩!」


  徐清才說完驟然間耳中彷彿乍起一聲驚雷,就聽有人喝道:「何人竟敢來擾本君清淨!」幸虧徐清早知巨木神君脾氣古怪,事先有了準備,提聚真元護住全身,並沒被突如其來的音波震傷。更生恐巨木神君震怒,趕緊將書信取出,舉在頭上道:「巨木神君前輩,弟子奉天蓬山赤杖仙姥前輩書信前來求見。」


  「竟是赤杖真人?」這次聲音已平和許多,徐清感覺手上一輕,書信已飛入仙宮。又聽巨木神君道:「仙宮禁地,生人莫入。」隨即就再無動靜。徐清不禁暗自捏了一把汗,心道:「這巨木神君看來是被貶下凡,心裡還含著怨氣啊!若不然怎麼對人如此凶狠,我還將神砂討來速速離開此地為妙。」


  徐清正在想著,忽見從那金闕正殿中飛出一片青色精光,在空中一旋正好落在徐清面前。就聽巨木神君道:「既是赤杖仙姥之請,本君就賜你三十六顆聚木神砂。此乃東嶺天物,若以為惡必遭天誅,且拿了神砂速速離去。」


  徐清趕緊將面前青光收來,果真見一把小手指肚大小的青色沙粒,熠熠生輝光明照人。徐清趕緊躬身施禮道:「多謝前輩厚賜,晚輩就此告辭。」知道巨木神君不喜外人,徐清也不敢多說,收了神砂便御劍離去。


  *****


  只說那滄海無際,大地無邊,徐清施展琮離遁光瞬間千里,眼看過了鄱陽湖就要進入蜀中地界。然而眼看凝碧崖已在天際,徐清卻忽然收了遁光,飛身往旁邊一拐,直奔姑婆嶺飛去。雖然知道這一年來,家裡人一定都急壞了,但此刻徐清卻需要一個清淨地方好好整理整理思緒。


  不過『人生不如意者,常十之八九』,此言可真一點不假。原本徐清趕奔姑婆嶺,就為了尋個清淨所在,再順便將五行真氣傳給施龍姑。卻沒想到還沒等到地方,就看見那姑婆嶺上空劍光橫飛,罡風叱吒,打得還真熱鬧。不用說其中一方自然就是施龍姑和孫凌波。另一方同行七人僧道皆有,全都一臉淫笑盯著施孫二女便知不是好人。


  雖然二女奮力抵抗,奈何敵人修為不弱又人多勢眾,此刻已經落入下風。幸虧那七個妖人還想生擒二人淫樂,出手還有分寸並沒傷了二人身子。就見為首一個驢臉大下巴的中年道裝漢子「嘎嘎」怪笑道:「明明是兩個人盡可夫的蕩婦,還敢在爺爺這裝什麼貞潔烈女!莫以為攀上了峨嵋派的大腿,你們就真成了正道俠女。如今咱爺們就在這呢,可沒見峨嵋山上有人下來救你們!自己快點脫了衣裳,讓咱爺們樂呵樂呵便饒你們一條賤命。」


  旁邊一個肥頭大耳的緇衣和尚一面駕馭方便連環鏟攻殺,一面還不忘附和道:「大哥所言極是!早聽說這兩個小騷娘們兒為了峨嵋派一個叫徐清的小子從良了,只可惜那短命鬼無福消受,去年死在東海大荒山。只怕這倆小騷貨早都忍不住了,就等咱們哥幾個來幫著洩火呢!」話音未落又引起七個妖人一陣狂笑。


  施龍姑雖然憤怒,奈何敵人太多,就想拉著孫凌波先逃。沒想到孫凌波竟死戰不走,一臉決絕之色,彷彿要決戰在此捨生成仁。原本美艷的臉蛋早就沒了光彩,也不知曾掉了多少眼淚,一雙美目腫得好似一對桃子,眼珠子通紅惡狠狠盯著敵人。高聳的胸脯上還帶著殷紅的血跡,並不像是受傷所致,大約以精血發動了什麼禁忌法術。


  施龍姑與孫凌波數次同生共死,早就成了不離不棄的姐妹,她哪能留下孫凌波一個獨自逃跑。自從數月前聽說徐清陷在大荒山,二人全都慌了手腳,趕忙上凝碧崖詢問。也並沒看見齊霞兒,偏偏芷仙幾人又全在閉關,只聽山門守衛的弟子說好像有這麼回事。


  起先二人還心存希望,但等最近一個多月謠言驟起,說徐清被盧嫗的至寶小竹峰壓在山下,被五行罡風煉了一年,早就成了一灘膿水。眾口鑠金,積毀銷骨,一人兩人說能不信,見到所有人都如此說,也不容二人不相信。


  這下施龍姑和孫凌波可全都傻眼了。施龍姑還指望徐清幫她報仇,如今人死燈滅還哪有希望;孫凌波更痛苦難當,好不容易找到一個付出真心的人,雖然不能結為夫妻,能遠遠守護也心滿意足。上次徐清來吃一頓飯,就給孫凌波高興小半年。原以為如此下去歲月無期,沒想到上次一見竟成永別!


  徐清原本想著東海的經歷,難免心思焦躁,又聽見那七個妖人口口聲聲說他死了,還在這欺負施孫二女。頓時心頭湧起一股邪火,斷喝一聲就衝了過去,揚手祭出一道匹練似的銀光,閃電般往那驢臉道人頭上斬去,厲聲長嘯道:「賊子找死!」
a1s110 發表於 2009-4-3 17:58
第二百八十四回 怒斬七妖
  早已不止一次提到徐清飛劍有多快,一念而動飛劍已至,匹練飛虹貫日而出。但見銀光一閃,「呲」的一聲細響,那長臉道士還沒反應過來是怎麼回事,就被飛劍從心窩灌入,攪碎五臟,斜著從後頸破出,一蓬淒艷的血花爆開,便已絕命當場。


  這突然變故可把在場之人全都驚呆了,施龍姑和孫凌波一齊望去,看見白衣飄飄飄立在天上的徐清,還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使勁揉了幾下這才看得真切,頓時喜極而泣。尤其孫凌波接連遭逢大悲大喜早就失了分寸,只微微愣了一下,飛身就要撲過去,但才飛出十數丈又驀地頓住,從懷中取出一面巴掌打的銅鏡,手忙腳亂地整理儀容,卻見鏡中之人臉色蒼白雙眼紅腫,頓時臉色大變扭頭又躲回了施龍姑身後。


  那餘下六個妖人也沒想到在這時候居然會有人來援,他們在姑婆嶺圍攻也非一日兩日了,相繼將洞府外的禁法護陣全都破去,直到今日才逼出二女決戰。原打算將二女擒住淫樂一番再殺了,卻沒想到居然半路又殺出個程咬金。


  要說施孫二女自從改邪歸正之後,躲在姑婆嶺修煉從未上外頭惹是生非。而這七人妖人僧道混雜,原來並非是一家,怎麼就合起伙來欺到門上。此事卻要從華山三凶之一的史南溪說起,自從上次史南溪在元江又失了面子,可對徐清恨之入骨。奈何他自己舊傷未癒,又聽說徐清鬥易周戰谷辰,更知想要報仇恐怕不易。史南溪能在修真界活到現在,早就深知大丈夫能屈能伸的道理,索性就將仇恨壓在心底,靜待日後尋機報復。


  直到年前史南溪忽然聽來消息,說徐清上大荒山得罪了盧嫗,被小竹峰給活活煉死。史南溪也算是修真界的老人,深知大荒二老的厲害。不過他對於盧嫗敢不顧峨嵋派的面子,悍然出手殺死徐清還是有些懷疑。


  要說無巧不成書,就在史南溪心裡懷疑不定的時候,偏偏就遇上了苗疆紅髮老組的弟子謝紅吉、謝紅亮兄弟,連同江南弘法寺的兩個妖僧一個叫元方一個叫元長,一齊前來華山拜山訪友。他們原本就是相識多年的朋友,閒談之間就說起了此事。那謝紅吉生性心高氣傲目中無人,自以為道法精絕,就連峨嵋派老輩的修真都不看在眼中,又哪裡會把徐清放在眼裡。一聽史南溪講述上次在姑婆嶺的遭遇,又聽說施孫二女如何冶蕩艷麗立刻心生淫念。不過這話卻不好說,索性就打著幫史南溪出氣的幌子,要將施孫二人擒來。


  史南溪人老成精,心裡全都明鏡一樣。不過他深知謝紅吉的脾氣倔強,更何況此事與他無干也沒阻攔,托辭傷勢未癒並沒跟來。謝紅吉也並非真想給史南溪出氣,自然不會沒強求,又相約元方元長兄弟和另外三個臭味相投的朋友,問明了姑婆嶺洞府所在就尋上門來。剛才被徐清一劍斬殺那驢臉漢子,正是謝紅吉的哥哥謝紅亮。也是他們太過大意,根本沒想到會有人驟然出手。否則那謝紅亮乃是此中人等修為最高的一個,就算徐清想要殺他,也得費去好些功夫。


  再說徐清既然已經出手殺人,就打定主意絕不留情。一劍貫透了謝紅亮的身子,霜蛟劍順勢往斜裡一刺,直奔旁邊一個黃袍道士面門打去。那道士反應還算快,驚呼一聲立刻御劍防守。然而徐清飛劍忽然往旁邊一閃,避過迎上來的劍光,貼那黃袍道士腰間一繞,當即鮮血橫飛五臟橫流。


  到了這時剩下五人才全都看清敵人面目,不過他們雖早知徐清名頭,卻全都沒見過真人,此際乍一看見也沒認出來。徐清連斬二人尚不停歇,飛劍橫挪吞吐三十丈長銀光,恍如一隻巨大的碾子,就往另外三個妖僧壓去。


  那元方元長二妖僧全都修為不弱,且心思機靈,一看敵人劍勢強橫,不敢抵擋趕緊抽身退卻,尋機與謝紅吉匯合聯手抗敵。然而餘下一個藍袍和尚並非與他二人同路,乃是陝西大窪寺的弟子,平素行兇西北,橫行無忌,且自視甚高從不服人。雖然看見敵人飛劍厲害,但思量此刻己方三人聯手難道還不能敵!正全力催動法力想要抵抗,沒想到元方元長二人竟連招呼不打一聲就向後退走,只留他一個應對徐清飛劍。


  說時遲,那時快。那藍袍和尚又驚又怒,喝罵一聲:「豎子害我!」瞬即被銀光吞沒化作一蓬齏粉。連斬三人徐清也有點殺紅眼了,此番東海之行雖然收穫極大,但徐清的心情更加鬱悶,彷彿心頭壓了一方千斤大石,讓他壓抑得有點喘不過氣來。徐清忽然發現不知什麼時候開始,自己竟成了好大一局棋的零陵一子。面對盧嫗、枯竹、赤杖這些前輩高人,徐清全都無力抗拒,當值此際正是心火噴發,鐵了心要拿這些妖人出氣。


  謝紅吉眼看親哥哥死在當場,哀嚎一聲就衝上去抱住屍身,還想用師門靈丹護住謝紅亮的元神。奈何謝紅亮元神已被霜蛟劍上玄火所傷,飄零難聚只有轉世投胎。謝紅吉睚眥盡裂,如狼般低吼一聲,瘋狂罵道:「狗娘養的東西,還我哥哥命來!」隨即抬手猛力往胸口一拍,「啪」的一聲脆響,當即噴出三口鮮血,全都染在左手袍袖之上。再看他將大袖一抖,放出萬道光芒,竟是一件極厲害的法寶。


  徐清頓覺一股巨大吸力,不慌不忙冷哂道:「彫蟲小技也敢拿來獻醜!」縱劍往元方和尚殺去同時,左手一揚就甩出一道五行神雷,直往謝紅吉寶袖上打去。五彩雷光一閃就已到了近前,謝紅吉不知五行神雷的厲害,自恃法寶厲害,揚起袖子還欲抵擋。


  五行神雷雖不如乾罡五神雷強大,那威力也非同小可,尋常寶物哪經得住五行罡力一絞。就算謝紅吉的寶袖有些玄妙,也僅能算尋常寶物中的精品。及至被五彩雷光打中,頓時響起絹帛撕裂之音,五行神雷一擊就將那寶袖轟了個通透。


  與此同時,霜蛟劍化作游絲,更是防不勝防。那元方和尚見徐清去攻謝紅吉,還以為有機可乘,祭出飛劍對準徐清背心,就要暗下殺手。沒想到徐清比他還陰險,髮絲般的銀線無聲無息,就往妖僧頸間一纏。那元方和尚還不知怎麼回事就掉了腦袋,脖腔子裡兩條頸動脈射出丈高血蛇。


  不過一息之間,徐清連殺四人,手段凶悍令人髮指。餘下那三人全都嚇破了膽子,尤其謝紅吉全仗修煉多年寶袖逞兇,沒想到竟被人一招破去,嚇得魂飛魄散還哪敢再戰,甚至都沒招呼一聲同伴,直往南邊落荒而逃。俗話說『物以類聚,人以群分』,謝紅吉乃是個薄倖寡義之人,與他相交的朋友又能好多少。另外兩個妖僧也全都各自飛遁,心裡還指望別人能拖延一時半刻。


  徐清嘴角牽出一絲輕蔑地冷笑:「一群不仁不義的妖人,今日還想活命嗎!」未等說完就揚手打出一道五行神雷,正往元長和尚後腦射去。同時眼光落在另外一個妖僧背心,念動劍至,一道閃電似銀光已驟然飛至。轉眼間二人慘叫一聲,相繼殞命當場。


  謝紅吉一邊飛遁一邊回頭觀望,見二人皆死情知自己跑不了,索性主動停下,回身高喊道:「我是南疆紅髮老祖座下的弟子,你敢殺我,我家師尊必要……」還沒等他說完,就見徐清徐清冷哼一聲,下一刻那霜蛟劍已刺穿了謝紅吉的咽喉。謝紅吉還有點不敢相信,顫抖地指著徐清道:「你!你真敢殺我!」


  徐清收來飛劍冷笑道:「紅髮老祖又如何!」說著又瞟了一眼謝紅亮的屍體,淡淡道:「更何況殺一個是殺,殺兩個也是殺,左右已經結了生死大仇,我還留你作甚!」那謝紅吉聽聞此言,終於心氣一散絕了生機。


  徐清稍微哦吐出一口濁氣,方覺心情舒暢許多,又往地上幾具屍身望去,放出幾點火星就將其燒成灰燼,喃喃道:「沒想到這次竟又得罪了紅髮老組,奶奶的!得罪就得罪吧!如今天下間那些強者還都盯著我呢,就不信他紅髮老組敢來殺我。」


  其實從打徐清現身,到現在結束戰鬥也不過片刻。等施孫二女反應過來,那七個妖人已全都死去。二人又驚又喜,萬萬沒想到徐清居然沒死,反而修為更盛從前。施龍姑趕緊拉著孫凌波迎上前去施禮問安,又把孫凌波推在前頭彷彿要她說些什麼。


  原來這些日孫凌波曾不止一次念叨,要是能再有一次重來的機會,一定勇敢地說出心裡話。但此刻被施龍姑推到前頭,面對徐清卻怎麼也張不開嘴,躊躇半天才結結巴巴說道:「那個!我……去準備些酒菜!」隨即就轉身逃跑了。


  施龍姑望著孫凌波倉惶的背影,有點恨鐵不成鋼地歎了一聲。其實徐清早就知道孫凌波的情意,卻也不知如何回應,見孫凌波逃走了他也不禁暗自鬆了一口氣。畢竟人非草木孰能無情,孫凌波的深情厚意也讓徐清有些感動,但那點感動還遠遠不能轉化成愛情。


  徐清定了定神,摒棄心中雜念,問施龍姑道:「剛才受人欺負怎麼不往凝碧崖跑?若非我趕得巧豈不危險。」施龍姑訕訕道:「我倒也想跑,可凌波姐死活也不走。如今只有我們姐倆相依為命,我怎能丟下她不管。」


  徐清歎道:「罷了!不說此事。上次相約半年傳你功法,沒想到跑了一趟東海又出了許多差池,如今平白耽誤數月。」施龍姑立刻大喜,卻努力忍著心中的興奮,聽徐清繼續說道:「上次你給我那練針之法我已看了,確實玄妙非常,只可惜你和你母親全練岔了路子。」


  施龍姑對金針聖母最是尊敬,一聽徐清說她母親的不是,立刻臉色微微一變,嘴唇輕輕蠕動幾下,終於沒忍住反駁道:「我母親被人稱為『金針聖母』,全憑那玄女針的厲害,舅舅怎說她練得不對呢!」


  徐清笑道:「古代男子練劍,女子練針,這二者原本沒有高低之分,只是後來針術漸漸失傳。你娘親雖然厲害,又能憑借玄女針抗衡當世的用劍高手麼!」


  「這!……」施龍姑眨巴眨巴眼睛,也不知如何反駁。又聽徐清接道:「依我參悟所得,練針之術必須輔以強大的精神力,才能發揮出飛針的優勢:『細弱牛毛,銳不可當;虛虛實實,防不勝防』。」說著徐清一揚手就放出乾坤針,道:「此乃青城派極樂真人賜下的乾坤針,據說是上古仙人留下的異寶,看我如何施展此針。」


  施龍姑一聽徐清總結那十六個字,不禁暗自吃驚。原來數年前金針聖母也曾說過類似的話,還曾感歎行之不易。此刻又見萬千小針飛旋天上,竟全沒一絲光芒罡氣,無聲無息恍如鵝毛飄飛,全然不知竟還是一件法寶。尤其怪異那些牛毛般的小針根本沒有一點章法,絞在一塊彷彿一團亂麻。還沒等她看出什麼,徐清已經將乾坤針收了回去。施龍姑趕緊問道:「舅舅怎麼把飛針收去了,我還沒看明白呢!」


  徐清笑道:「若讓你看明白了,那還叫乾坤針嗎!乾坤針一共三萬六千子針,以我的精神力最多能操縱其中八十一根。飛針放出全無路數,就為掩護那真正絕命飛針。」


  施龍姑還不服道:「舅舅此法雖好,但飛針終究力弱,敵人若有護身法寶,就算看不出其中奧秘,只需祭出寶物自然能平安無事。」


  徐清笑道:「要不我怎麼說你練岔了路子呢!恰恰相反,飛針的厲害就全在它『鋒利』!」說著就從乾坤針上取出一枚子針,道:「龍姑有何護身的寶物法術盡可使來,也讓你知曉飛針的威力。」施龍姑趕緊念動咒語,就從懷中取出一隻金環,放出一片丈許光幕將自己圍在當中。


  徐清見她準備好,揚手就把那飛針輕輕推了出去。只見細若牛毛的小針,緩緩飛在空中,遇上微風都要顫動一下。施龍姑怎麼也想不明白就這麼一枚小針,如何能破開她的護身寶光,但下一刻發生的事情更讓她目瞪口呆。


  只見那小針遇上了護身光幕,居然只微微頓了一下,就堂而皇之地刺了進去!施龍姑目瞪口呆地看著那落在身前的小針,眼神散亂地喃喃道:「這是怎麼回事?莫非母親真的錯了?飛針居然還能這樣施展!」


  徐清微笑道:「飛劍光芒動則十丈百丈,鬥的乃是劍勢,赳赳男兒在決鬥場上,堂堂正正與敵攻殺。而飛針乃是女兒家的護身之物,只論殺敵,不求其他。」


  施龍姑愕然之後又立刻興奮起來,急著問道:「舅舅!剛才駕馭飛針的法子快教龍姑!」


  徐清擺擺手道:「練針須得精神力非常強大,能將真元收斂入牛毛般的小針之內。你從小並未特意練過精神力,就算如今我教你此法,也難再得針法精要。」見施龍姑可憐巴巴地望過來,徐清又笑道:「你如此看我作甚,針法不行自然還有其他妙法傳授。」


  施龍姑立刻轉悲為喜,道:「舅舅能傳我峨嵋玄功嗎!」


  徐清笑道:「你若能放下心中仇怨,我將你收入門內也無妨。奈何你夙業甚重,如何能放下心中的執念!幸虧前日我得了合沙道長應允,就將《合沙奇書》傳你。日後勤學苦練,想要為母報仇未必全無希望。」


  施龍姑疑惑道:「《合沙奇書》?不知那位合沙道長是哪一派的前輩?」


  徐清微微一愣不禁笑道:「你這丫頭也忒孤陋寡聞,連合沙道長都不知!那神駝乙休你總該認得吧!合沙道長就是乙真人的師叔。你若將五行真氣練得登峰造極,別說一個半邊老尼,日後縱橫天下,逍遙宇內也非妄想。」


  施龍姑一下愣住,緊接著一陣狂喜,拉住徐清手臂不住歌功頌德。未及片刻又忽然臉色一變,眼淚止不住地淌下來,抱著徐清手臂就大哭起來,道:「娘親!女兒終於有希望給您報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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