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俠]蜀山新劍俠 作者:雲墨月(已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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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1s110 2009-3-4 21:20:21 發表於 武俠仙俠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436 366920
a1s110 發表於 2009-4-3 17:58
第二百八十五回 蒼龍七宿
  且說徐清一連在姑婆嶺帶了七日,悉心傳授施龍姑修煉五行真氣。原本徐清也想順便傳給孫凌波,沒想到她竟不為所動,聲言未得師父應允不能亂學別派功法。其實孫凌波又怎會不想修煉五行真氣,只是生怕被認為是個貪婪女人才摒棄了貪心。


  至於前番想尋個清淨地方,細細思量東海之行的前因後果卻沒多大收穫。雖然在洞府中辟了一間密室靜思一夜,還依然想不透內裡暗藏的奧秘。畢竟徐清年紀太小,境界還遠遠不夠,想不通那些千年老怪的心思也再正常不過了。索性他也就不再多想,待施龍姑將五行真氣的口訣練熟,就離了姑婆嶺直接回往凝碧崖。


  *****


  雖然一年未歸,但家裡並沒出什麼大事。尤其芷仙經過了南海玄龜殿之事,心智成熟了許多。前番聽說徐清陷在東極大荒山,也並沒急得失了方寸,先是上太元洞求見妙一夫人詢問情況,確定徐清有驚無險也就放心。從太元洞回到碧筠院,就帶著徽佳徽黎和夢雯三人,入龍崖洞閉關修煉至今還未出來。


  單說徐清回了碧筠院之後,直接去尋醉道人說話。然而那碧筠居卻不見人影,再一問司職打掃的外門弟子,才知醉道人也已年餘未曾回來。徐清正失望欲歸,才走到門口就見天際閃出一道劍光,轉眼間已經飛至近前。徐清揮手將那劍上書信攝來,只見白底紅格中正是醉道人的落款。他不禁大喜過望,趕緊撕開信封觀看。


  裡頭只有薄薄一張信箋,上面書寫寥寥數言:『清兒親啟:見字如面。天道有數,人道無常,天下大變,人皆芻狗。螻蟻之力不可撼崇山,蚍蜉之怒焉能動松柏。順其自然,無須強求。須知江河順流,終能東入滄海。自思自量,師無多言。』


  徐清捏著醉道人傳來信箋,心潮湧動思緒難平。很顯然這一次醉道人也需顧忌許多,不得不置身事外。不過想想也不難理解,面對如此大勢所趨,就算醉道人想拉徐清一把,也是有心無力。不過他也並沒放任徐清不管,信上言明只要順其自然,終有東流入海之日。


  徐清又細細讀了一遍,生恐漏了關鍵信息,不禁露出一絲意味深長的笑容,喃喃道:「人力有限,天道無窮!奈何誰是天道尚不可知,我卻如何順其自然?您可倒好,帶著如花美眷逍遙世外,卻把弟子扔在油上煎烹。」


  徐清並沒注意,剛才那送信來的劍光還沒飛走。等他話音一落,那劍光忽然一漲,隨即又收斂無形,從中顯出一隻尺來見方的黑底紅紋的漆木匣子。匣蓋上還放著一張信箋,用一個青玉雕成的印璽壓著。只見那玉印能有七八寸見方,通體碧綠透光,內裡彷彿流動著一股光彩美輪美奐。印紐乃是一隻雕畫非常精湛的奇型獅子,蹲踞印上望天大吼。那眉眼唇齒精雕細刻,栩栩如生。若定神凝視,更有種幻覺彷彿那玉石獅子就要活起來了。


  那木匣緩緩落下,徐清趕緊伸手接來,見那信箋上書寫:『不孝孽徒,腹誹恩師,寶璽靈圖,爾還欲得!』徐清不禁莞爾失笑,將那信箋收起,又拾起玉印翻看,只見底下鐫刻了五個靈紋篆字『青玉望天吼』。想必就是此寶名字。徐清稍微灌輸一點法力,那寶璽忽然放出極亮的青光,頓時霞光萬道,瑞彩千條,將整個大廳照得通亮。


  又過片刻那耀眼的光彩斂去之後,只見青玉望天吼的獅口中射出一柱青光,正好落在大廳的白色牆壁上。工整娟秀的楷書大字鋪排滿牆,正是駕馭此寶的心法口訣。原來這青玉望天吼乃是當初長眉真人飛昇之前,眾弟子分寶時醉道人所得寶物。據傳乃是先秦古仙仿照上古至寶翻天印煉製,能幻化百丈,重逾萬鈞,如同泰山壓頂之勢將敵人轟成齏粉。只不過從那之後醉道人幾乎不曾與人動手,這寶物自然也就少被認知。如今醉道人將其賜給徐清,大約也是知他處境艱險,多一件至寶更能多一份生機。


  徐清過目不忘,千言心法轉眼已熟記心中。他興致正好,左右此處無人,索性盤膝坐下,將法力灌注玉印之中就將其祭煉精熟。單等一個時辰之後,那青玉望天吼驀地放出一片凌厲宏大的五彩光芒,瞬間又收斂無蹤,緩緩從徐清手上升起。徐清抬手將袖子一抖,那寶璽繞著屋內飛速旋了一圈,化作一道青光鑽入袖口蹤跡不見。


  徐清笑著將袖子捋平,又將那漆木匣子取來,「」的一聲將將蓋子推開,只見裡面黃綾子鋪底,中間平放著一隻卷軸。正面娟秀四個篆字『兩儀微塵』,徐清不禁大吃一驚,伸手就想將那卷軸取來。沒想到手還沒碰上,就好像被針扎了一下,疼得徐清身子一顫趕緊把手抽回來。再一細看指尖並無傷口,但剛才那刺痛卻實實在在。


  徐清稍微出了一口氣,這才看見那木匣中還有一張信箋,不禁暗笑自己太過猴急。再將那信箋拿出一看,這才知原來這卷軸記載便是兩儀微塵陣的陣圖。雖然醉道人在信上並沒明說,但字裡行間隱隱表明,大約也是為了交換這幅陣圖,他才會早早離開凝碧崖。當然醉道人跟齊漱溟還有什麼其他的暗中協議,徐清就不能揣度了。


  信上所言,兩儀微塵陣乃是上古仙陣,又經長眉真人修改,其中奧妙博大精深不能言表。以徐清今日的修為見識,還不能參透其中玄機。若現在操之過急,看得一知半解,還不如等日後從頭再學。因此醉道人在卷軸上封了法術,只要徐清將《太上玄經》練到六重,又能參悟五行變化精要,時機一到自然開啟。


  徐清輕輕地將那蓋子闔上,又坐在廳中茶几旁邊,盯著那黑底紅紋的漆木匣子,心中暗道:「教祖和師尊會有如此安排,看來已經應允了赤杖仙姥的提議。而那赤杖仙姥雖然有意將仙宮送給我,大約不會任其歸入峨嵋派的門下。看如今這意思沒準師父也要藉機一同飛昇,則我與凝碧崖的聯繫就更淡……」


  想到這裡徐清不禁一陣頭大,雖然他比別人還有料敵先機的便利,但如今的一些變化早就超出了他的認知。而且短短四年時間,也不足以讓徐清再瞭解許多修真界的秘聞,更不可能知道正邪佛道之間的恩怨利害,更不用說把此中關鍵理解透徹。


  徐清不禁歎了一聲,又將剛才那封書信取出來,道:「事到如今,也只有如師父所言,順其自然,只望真有『直掛雲帆濟滄海』那一日吧!」然而徐清還並沒意識到,就在他為此苦惱的時候,歷史的車輪已又向前推進了一步。


  *****


  西崆峒絕頂上的軒轅法王、野人山長狄洞的哈哈老祖、黑伽山落神嶺的兀南公、銀蟾湖天孤島的沙神童子。崑崙山星宿海的血神君、還有暫居東海碧魔島的妖屍谷辰!這六位分居四海的異派巨擘,全在九天星座之上看出異象。東方蒼龍七星宿,閃耀光明勢頭漸起。西方白虎七星宿,光彩輝煌凌厲依然。二者居然漸漸有東西並立一爭雌雄之勢。


  西域大雪山的天蒙禪師、小寒山的忍大師、倚天崖的芬陀神尼、身在北極冰海之畔的白眉和尚,四位佛法蓋世的高僧。鐵城山石神宮的血神老人、火神嶺神劍峰的屍毗老人、大鬼山惡鐵嶺的蒼虛老人,還有東海大荒山二老。一干道家旁門的大乘者,又及至普天八方的隱世高人,四海十洲的散仙妖聖,皆知星象大變,天機輪轉,一股暗流已漸漸湧起。


  又至北海居羅島毒龍礁上,凌絕冰流滄海上的飛崖之巔,蒲團小几對坐兩個女子。海霧升騰隱約看見眉目如畫,肩弱體柔,秀髮如瀑,腰身如柳。更美是那一雙清眸,似水含煙,顧盼流轉,皆若有情。在此女對面斜倚在茶几上一個慵懶的絕色少女,生的珠圓玉潤,體態豐饒,五官精緻。玉質蘭心。櫻唇輕啟,吐含香風,繼又舉起雙臂伸個懶腰,更見纖腰束約,酥胸高聳,身環異彩,光艷照人,再沒有什麼比這更美的了。


  要說這兩個女子的名頭,說出來足以震驚天下。那似水含煙之女便是宇宙六怪之一的辛如玉。此刻若有她舊識,一定會驚詫啞然,只因當年辛如玉受一位前輩神僧點化,三日參悟佛法斬去孽根,早就成了無上禪功,化身一個枯瘦老邁的尼姑,怎麼此刻竟又回了當年的舊貌!


  至於辛如玉對面那豐滿嬌嬈的女子就更了不得,便是著名的九天魔女陳紫芹,乃是東晉時就威震天下的著名女仙,還曾與長眉真人結伴降魔,劍術之妙連長眉真人都自歎不如。直至南宋之後忽然銷聲匿跡,沒想到今日會出現在北海羅居島。辛如玉跟陳紫芹本是閨中密友,二人來往原本也算不得什麼大事,但偏偏趕在此際卻不得不讓人揣摩其中深意。


  辛如玉笑瞇瞇地望向陳紫芹,眼角餘光瞟了一眼那更盛她三分的酥胸,不禁嗤笑道:「紫芹姐轉世一朝竟還帶著那累贅作甚。」


  陳紫芹懶散地倚在小几上,圓潤的小手彷彿沒有骨頭似的,輕輕銜起茶杯呷一口清茶,便反唇相譏道:「哼!你還有臉說我?不知是哪個前幾日還是個行將就木的老賊婆,如今又堂而皇之地變成了一個如花似玉的大美人。」復又笑道:「可笑佛門道家皆曰『脫胎煉神,不可著相』,奈何天下的女兒家有誰能真的捨了這身皮囊?」


  辛如玉微微一笑也不較真,就在此時忽見海天之際急速飛來一道遁光,眨眼間已經落到崖上,現身出來一個挺拔健美的女子,面色古銅英氣颯爽,頭上紮著一個沖天馬尾辮,更顯乾淨利索。穿了一身藏藍色的長袍,也看不出到底是僧是道。一落下就朝二女拜見,口稱參見師尊,參見師伯。辛如玉平生只有一個弟子,此女是誰自然也就不用多說了。


  辛如玉笑著將沈琇拉在身旁,輕輕理順她鬢角邊的髮絲,悠然道:「此時三年之期還早,琇兒又何必著急?」屠龍師太沈琇不以為然道:「哼!師父也就嘴上說的輕鬆,剛才蒼穹星象變換,東方蒼龍七星宿神光大盛,隱隱與西方成分庭抗禮之勢,此等大事誰能熟視無睹!」說著就扣住辛如玉手腕道:「就算師父也難免心生波瀾,脈象都跟著變了。」


  辛如玉佯做嗔惱的一戳沈琇額頭,這時陳紫芹又問道:「琇兒,聽說你與那叫徐清的小孩見過?」沈琇搖搖頭道:「上次他曾去落鳳山跟我討要毒龍魂,不過我聽師父吩咐並沒跟他見面,只相約斬殺三年之內斬殺馮吾那淫徒。」陳紫芹的眼光又落在了辛如玉身上,似笑非笑道:「不知如玉有意安排他去殺一個無關緊要的閒人還有何深意?」辛如玉神秘一笑,伸出一顆春蔥般白皙的手指,往左右晃了晃道:「天機不可洩露!」


  話音一落正巧北極放出一片七彩極光,與斜在天際的太陽遙相呼應,七色雲霞美輪美奐窮極變化。居羅島外冰流寒海,孤島絕礁,厲風咆哮,長雲變幻,洶湧澎湃,四面襲來……
a1s110 發表於 2009-4-3 17:59
第二百八十六回 南嶺雙俠
  且說徐清收起醉道人留下兩件寶物,就獨自回了自己屋裡。才坐下喝了一口茶,就聽「彭」的一聲,大門就被從外頭給撞碎了。一道白光閃電般撲來,徐清也不躲閃還將兩手一張,就將那白光攬入懷中。只覺暖洋洋軟呼呼的一個大毛球,不正是白靈是誰。


  白靈兩隻肥肥的貓爪搭在徐清肩上,圓溜溜的大眼睛儘是晶瑩的水汽,彷彿要哭出來了。「喵喵」輕聲叫喚彷彿低聲哭泣,猩紅濕潤的小舌輕輕舔舐著徐清的鼻尖,復又腦袋一偏張開大嘴含住他頸根,惱恨地發出「嗚嗚」叫聲。


  徐清輕輕拍著白靈脊背,笑著理順它頭頂上的毛髮,剛才撞碎了房門還有幾許木屑掛在上頭。又往門口望去,齊霞兒一身藍紫色的霓裳,長身玉立在門邊,只餘出了半個身子,如釋重負地看著徐清。要說這些日心裡最難受的恐怕就要數霞兒,畢竟徐清是她的師弟,跟著一同出去辦事竟會遇上這種事,她這個師姐全都無能為力。雖然回山之後妙一真人夫婦斷定,此次徐清非但有驚無險,還會因禍得福,霞兒也難真的放下心中擔憂,直等此刻親眼看見徐清平安無事才算放心。


  徐清拍拍白靈後腦勺示意它下去,可這傢伙居然不聽,瞪著徐清搖了搖頭,緊接著身子一旋,就爬到他身後,兩隻前爪搭在徐清肩上,懶洋洋地瞇起眼睛,把腦袋靠在徐清頭上就睡著了。徐清知道白靈最愛睡覺,這一年來擔驚受怕應該都沒好好睡著,此刻便也由得它撒野了。


  霞兒稍微收了心神,走進來坐在徐清斜對面,微笑道:「師弟回來就好。」雖然只短短六個字,卻不難聽出其中蘊含的情意。當然並非霞兒動了什麼思凡之念,只不過此番際遇生死難測,又思及二人相識之後的林林種種,就算道心多麼堅韌也都不禁唏噓歎然吧。


  徐清點了點頭「嗯」的輕應了一聲,沉吟片刻又問道:「師姐都知道了?」霞兒停了片刻才應道:「聽說了一些,師弟這趟東海之行……」大約是不知用什麼詞彙來形容,說到這裡霞兒忽然停住了。徐清笑著接道:「收穫頗豐吧!」霞兒訕訕笑道:「有得必有失,天道有數,如何收穫頗豐?」


  徐清呷一口涼茶淡淡笑道:「一人之力終究有限,哪經得眾多前輩算計!既然他們全都希望如此,那我徐清也只有當仁不讓了。」說著又就將那漆木匣子取了出來,推到霞兒面前道:「而且掌教真人連此物都肯賜下,我又如何再能托辭拒絕!」


  霞兒開啟一看,也不禁倒吸一口冷氣,幽幽歎道:「兩儀微塵陣!看來此事真再無迴旋餘地了!」又將匣子推回,沉吟片刻道:「日後師弟若有什麼需要……」復又自嘲般笑道:「罷了!我說這些幹什麼,你只需記住,這些年的師姐並非白叫的,靈雲、英瓊還有我都還是你師姐。」


  徐清洒然笑道:「霞兒姐這話就有點太過了,好像我幹了什麼壞事,要被逐出師門了似的。」說著又往門外遠天望去,喃喃道:「如今大幕才拉開,眾位前輩把檯子搭起來了,可唱戲的終究還是咱們!」說到後來已聲音極低了,彷彿是在跟霞兒說,又彷彿在對自己說的。隨即徐清輕輕甩甩頭,又把腦中雜念摒棄,笑著問道:「去年在大荒山一別,之後師姐可一切順利?」


  霞兒點點頭道:「枯竹老人那邊也沒說什麼就借出巽靈珠,後來又接到父親飛劍傳書,說天癡上人進犯白犀潭不成還吃了大虧,又被乙真人夫婦攆回了銅椰島。不過他也早有準備,用『先天元磁大陣』困住了乙真人,逼得乙真人下探地心鑿出太火毒焰。幸虧佛門幾位前輩和三仙二老同時出手,才消弭一場驚天浩劫,否則那太火毒焰噴發出來,只怕整個南海億巨生靈都別想存活。就連乙真人和天池上人全是度過三次天劫的不死之身,也受不住那毒火受了重傷。」


  徐清也跟著唏噓道:「天地浩然,宇宙洪荒,就算窮極人力,也難與之抗衡啊!」復又問道:「那後來呢?真的只用大荒二老的寶物,就將他們全都治好了?」其實徐清早就知道如此結果,不等霞兒回答又歎道:「弄出這麼大動靜來,最後竟如此輕描淡寫地結束了!原本也沒有事,只因易家兄弟撞斷幾棵大樹。那銅椰島乃洞天福地,天癡上人若真喜歡那銅椰樹,只需一念之間就能修復。那神駝乙休也是沒事找事,偏偏弄出這般險象環生,真讓人覺著哭笑不得!不過如此鬧了一回,消弭一場南海浩劫,但凡參與之人全都分潤許多功德。」


  霞兒趕緊道:「我等後輩怎可妄論長輩德行!此言與我說說便罷了,日後萬萬不得再與外人提起,免得引來無妄之災!」


  徐清笑道:「這些自然不用霞兒姐叮囑,莫非我連家裡外頭還分不清麼!」復又歎息一聲接著說道:「我原本孤家寡人,混跡一生便等死而已,若非機緣巧合拜師上了凝碧崖,此時上不知在何處坑蒙拐騙。原以為這就成了我的家,也不求什麼聞達天下飛昇成仙,能有個安穩的地方過日子,也就心滿意足了。」


  霞兒笑道:「瞧你說的小可憐見的樣子,彷彿真是個苦命孩子。卻不知天下間有多少同道修真,都夢想著有你這番際遇呢!」徐清洒然笑道:「說起來大約是吧……」


  *****


  大漠孤煙直,長河落日圓。徐清縱劍長天,直往漠北塞外飛去。眼望萬里長城,關內關外,黃沙蒼涼,心中油然而生悲愴之情。徐清輕拂白靈額上絨毛,不禁歎道:「鐵戟黃沙,短劍殘甲,古往今來多少鐵血男兒埋骨於此!」白靈卻不知這些,「喵喵」叫了兩聲,挪動一下腦袋又接著呼呼大睡,它真的累了。聽霞兒說從大荒山回來,白靈就沒一刻合眼,坐在太元洞門口往東方望著整整一年。


  前日霞兒來看徐清還帶了妙一真人的指示,否則就算霞兒再掛心,也不可能徐清前腳才回家,她後腳就趕來了。前番曾說紫雲宮的天一真水之事,因徐清大鬧玄龜殿錯過了,因此就一筆帶過未加細述。


  玄龜殿事了之後,徐清回了凝碧崖。但那時天一真水尚未得來,為解開南明離火劍的封印泥丸,眾峨嵋弟子又二次圍攻紫雲宮。在回山路上英瓊、易靜因與一個妖婦結怨,被引到南疆紅木嶺上,與苗疆蠻族的紅髮老祖結了嫌隙。


  前文就曾提過這紅髮老組乃是雲南著名異派修士,輩分也高法力更強,尤其他本人深知天道之威,從來不敢恣意為惡。早年間凌雪鴻南疆誤中了桃花五毒瘴,多虧紅髮老祖幫忙救治,也算跟嵩山二老結下一番善緣。前次圍殺綠袍老祖時,紅髮老祖誤認綠袍得去了他的化血神刀,也與峨嵋派一共出手,更有些同道之緣。


  原本有了這些關係,兩邊更不至於撕破臉。也合該紅髮老祖該有此劫,門下弟子不識天機偏與峨嵋派為敵,惹惱了易靜和英瓊這兩個悍女,一路殺上紅木嶺,傷了許多弟子們人。那紅髮老祖也是場面上的人,被人殺到家門口若再不說話,日後還如何在修真界立足。不過此老也看出天下大勢,順之者昌,逆之者亡,更不願跟峨嵋派結仇。加之英瓊和易靜全都有一身過人本領,飛劍法寶威力巨大,傷之不易,生擒更難。索性露個破綻將其縱走,又放出話來讓二女自己上山道歉,此事既往不咎。如此一來兩家不傷和氣,還都留了面子。


  不過紅髮老祖放出話來之後,妙一真人的回應就比較耐人尋味了。雖然同意易李二人前去紅木嶺賠罪,卻以門派弟子大測為由往後拖了一年半。雖然理由有點牽強,奈何峨嵋派勢力太大,紅髮老祖也無可奈何。當時妙一真人是如何打算如今已不可查究,但現在看來很顯然餘出來這一年多時間,不就是在等徐清嗎!


  不過趕往紅木嶺之前,徐清還須得往漠北鐵堡跑一趟。也不知到底是什麼重要的書信,飛劍傳書還不放心,非要徐清親自再跑一趟,亦或是妙一真人讓徐清孤身前往漠北還有其他什麼用意。


  要說起漠北鐵堡,在修真界也鼎鼎有名,其中九俠皆是宋末入道,至今已有四百餘年,修成神仙法術,皆有玄妙之機。尤其當初九人同心,力抗五台派的太乙混元祖師,擊殺華山三凶之一的火星子楊燒,從而一舉成名。乃成中原北方著名的正道仙俠,與神駝乙休、一發禪師等不少前輩修真全有交往。


  戈壁沙漠之中,風沙狂猛,烈日難當,窮沙瀚海,直到天邊,別說是一顆小樹,就連根草都不見。只有偶爾幾棵枯敗躺倒的胡楊樹,還說明此處曾經也有生命存活。及至沙漠深處,數年不見一滴雨水,若萬一蒼天開恩,則瞬間瓢潑而至。奈何流沙全不存水,萬頃沙漠的降雨,極短時間就匯聚成洪水,湧入不知乾涸了多少年的河床,聚成內陸湖,直到再次被炎炎烈日蒸乾。


  幸虧徐清身具神通不懼風沙,唯獨第一次前往鐵堡,不識路途,只能憑一張簡圖尋找,不能施展琮離遁光,生怕錯過了反而誤事。萬里沙漠之中,平如大海,一覽無餘。徐清極目千里,想要尋找一座城堡總也不是難事。


  然而就在徐清循著地圖往西北飛去之時,忽然遠處狂風乍起,烏雲滿天。剛才還如同火球般的太陽,一瞬間就被狂風遮蔽。沒過片刻風勢更猛,只聽「隆隆」之聲如同萬馬奔騰,百丈高的沙塵暴,遮天蔽日直往徐清這邊壓過來。


  開始徐清還以為只是沙漠中地天氣異象,只想將劍光升高避開算了。沒想到才升高千丈,忽然看見那狂風黃沙之中,竟然隱約閃過兩道鬼魅般的人影。徐清不禁暗自吃了一驚,心道:「莫非風中還有妖人作祟!看其修煉戊土之力,操縱黃沙的手段更顯法力不弱,明顯就是衝著我來的。來前霞兒姐還特意提醒,說掌教真人叮囑此信非同小可,讓我萬萬小心提防。莫非還真有人想要奪我書信不成!」


  想到這裡徐清又把劍光停止冷笑道:「哼!既然如此我倒要看看,到底是些什麼宵小之徒,敢把主意打到我徐清身上。」也不再躲避,縱起飛劍直往那百丈黃沙颶風迎上去。越到近處徐清越發覺得那黃沙非同一般,隱約看見裡頭旋起一道空心的沙柱。狂風急速迴旋,捲起萬噸沙塵,暗含渾厚的戊土之力。但凡遇上稍微大些的石塊,只要被圈在其中,立刻全被沙粒打得粉碎。尤其中間隱隱還有黃色火星閃動,更不知藏了什麼厲害妖法。


  徐清不禁倒吸一口冷氣,趕緊祭出太乙五煙羅護在身外以防不測。白靈也坐了起來,警惕地盯著那襲來的颶風。徐清笑著拍拍它腦袋,示意不用擔心,同時揚手祭出聚木神砂。只見一片青光在天上一閃,頓時連成一道百餘丈長十多丈寬的青色光帶,順勢往上一卷彷彿一條束鎖般,就將那狂猛暴躁的沙塵暴給圍在當中。


  要不怎麼說五行生剋乃是天地至理,任憑那接天聯地的黃沙暴風多厲害,遇上剋制的法寶也全都束手。只見徐清法力一摧,那聚木神砂放出萬道光芒,猛地往中間一收,瞬間就將那沙塵暴湮滅於無形。從中間現身出兩個赤膊上身,黃發高鼻的異族漢子。只見那二人長得有七八分相像,全都身材高大,濃眉環眼,鷹鼻闊嘴。雖然長相兇惡,卻隱有一身正氣。


  看見兩個異族修真徐清也不甚驚奇,雖然中土正宗道門沒有異族弟子,但佛門和旁門中混雜外族也並非稀罕事。徐清抬手點指二人高聲喝道:「呔!你二人姓字名誰,為何要與我為難!」


  左邊那體格如熊的漢子拱手一抱拳,用純正地的西話說道:「這位仙友請了,俺兄弟倆乃是賀蘭山狼圖洞南嶺雙俠,我叫圖拉,我兄弟叫圖利。今日受朋友之托在此攔截道友,既然技不如人,我兄弟也無話可說,要殺要剮悉聽尊便。」


  徐清雖沒聽過二人名號,不過僅憑剛才那一手操縱戊土之力的本事,也並非酒囊飯袋。又看其理直氣壯,彷彿不像妖邪之人,多半是讓人給騙了。徐清好整以暇又笑著問道:「圖拉道友,既然你兄弟自稱南嶺雙俠,想必平素行俠仗義襄助鄉里嘍?」


  那二人把胸脯一拔,甚是自豪道:「俺們兄弟雖然修為一般,可你在賀蘭山狼圖洞周圍千里打聽打聽,俺們雙俠的名號是不是自己吹出來。去年山陰大雪崩,俺兄弟援救百餘山民倖免於難;前年山中伊德河氾濫,若非俺兄弟奮力疏流引導,還不知要死去多少生靈。至於其他行俠仗義之事,數不勝數,俺就不說了。」


  徐清抱拳道:「若真如二位所言,那還真當得一個『俠』字。不過你二人既是俠義之人,你我素昧平生無冤無仇,緣何要對我痛下殺手?你們可知道我是何來歷,有何惡性?」圖拉、圖利全都臉色一僵無言以對。


  徐清早看出二人乃是憨直之人,並非兇惡之輩,又接道:「你們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原本也無可厚非。但無憑無據就草菅人命,這可並非俠義之舉。今日碰上我修為不弱,並未傷到分毫,萬一剛才我死在你兄弟二人法術之下,日後南嶺雙俠之名豈不成了笑話。」


  那兩個漢子聞聽此言,皆露出悔恨之色。徐清心中暗道:「這兄弟倆看著長的兇猛,竟全都不諳世事如孩童一般,大約出生就在山中修煉,全都不知什麼叫人世險惡!」又接著說道:「再說我徐清在峨嵋山凝碧崖修行,天下間誰不知我峨嵋派乃是正道大派。我若為惡也不用二位來行俠仗義,早就被師父清理門戶。」


  要怎麼說『人的名,樹的影』,徐清一自報家門,那兩個漢子立刻大吃一驚,齊聲道:「你就是峨嵋派的徐清!在南海大戰易周,元江力抗谷辰那個徐清!」
a1s110 發表於 2009-4-3 17:59
第二百八十七回 再遇飛娘
  徐清倒是沒想到這兩個身居北地邊陲的漢子竟還聽過他的名頭,心中也感覺一陣得意,傲然地點了點頭,微笑道:「不才正是在下。」圖拉圖利懊惱道:「俺兄弟倆早就聽說道友大名,若知是峨嵋派的道友怎敢莽撞出手。可歎我二人受了歹人蒙騙,還自以為行俠除惡!哎!事到如今要打要罰全憑道友一言,俺兄弟倆絕沒半句怨言。」


  徐清道:「二位道友言重了,所謂『不知者不罪』,二位也是除惡心切,遭了惡人蒙騙。所幸我也沒有損傷,也不用談什麼賠罪,這事就此揭過去,我也再不追究。」圖拉圖利二人全都露出喜色,畢竟在修真界得罪了峨嵋派可不是好玩的事。更何況徐清的修為強大早有耳聞,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圖拉圖利雖然莽撞卻也並不癡傻,心裡明白一旦結下死仇,自己絕無好下場。


  二人千恩萬謝之後,又聽徐清接道:「不過二位道友還須將來龍去脈說個明白,絕不能讓那搬弄是非的惡人背後得意。」圖拉道:「不瞞徐道友說,引我二人前來的乃是原來五台派的長老摩訶尊者司空湛。此人原是我家師父朋友,從前還經常走動,也互相熟識,這才輕信了他的鬼話。」


  徐清不禁倒吸一口冷氣,心中暗道:「怎會是司空湛呢?我與此獠從無交往,他為何要引這二人來殺我?他們還說司空湛乃是他們師父的朋友……」徐清趕緊問道:「敢問二位道友師尊的法諱,在何處仙山修法?」


  圖拉道:「其實家師就是北海無定島的陷空老祖,剛才沒跟道友提起,乃是說出來還真有點給我家師尊丟臉。我兄弟二人全都資質愚鈍,沒能學到師尊一層本事。」


  徐清一聽立刻恍然大悟,心中暗道:「好歹毒的司空湛!他哪裡是想引誘二人殺我,分明是想引我殺了二人。若剛才我莽撞將二人殺了,豈非就得罪了陷空老祖!好個司空湛,我徐清與你無冤無仇,你卻敢如此害我。」雖然心裡憤怒,不過徐清還是想不通司空湛所圖為何,心想:「就算我殺了這二人,跟陷空老祖結了仇又如何!那陷空老祖也是著名的旁門修士,最能推演天機運術,尤其最近又要渡天劫,哪敢再得罪峨嵋派!」


  徐清抱拳道:「原來是陷空老祖的高足,失敬失敬!不過我早聽說無定島陷空老祖前輩門風森嚴,且二位面相正義,怎會聽了司空湛幾句挑唆就貿然行事?」


  圖拉歎道:「實不相瞞。其實我們兄弟如今也是待罪之身。當初鄭元規那惡徒叛教出門,卻將這一干師兄弟給害苦了!我家大師兄威靈叟就因私自放他,被師尊逐出門牆。連帶我兄弟二人為大師兄求了幾句情,也被師尊一氣之下開革出門。可恨那司空湛謊稱一個罪大惡極的妖人要穿越大漠,且身懷一件護身至寶,正好能助師尊抵抗天劫。當時俺兄弟二人也是一時貪心,琢磨既能除去一惡,又能取來寶物獻給師父,沒準他老人家一高興,就赦免了咱們兄弟的罪過。」說完又唏噓歎息一聲。


  徐清道:「人非聖賢,孰能無過。念你等乃是尊師重道,此次便罷了,二位現在就可離去,只望日後好自為之。」圖拉圖利躬身施禮轉身要走,然而就在這時徐清忽然又想起了什麼,趕緊喚一聲「且慢!」二人驀地頓住身形尤恐徐清變卦:「不知道友還有何吩咐?」徐清道:「你二人真想重回無定島山門?」圖拉圖利二人立刻眼睛一亮道:「這還有假!若道友能襄助此事,就是俺兄弟的大恩人,日後有何吩咐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徐清微笑道:「其實這本非難事!二位請想,其實你們原來並沒犯錯,只是令師尊一時激憤難平,才遷怒下來受了懲罰。如今時過境遷,想必陷空老祖也消了心中悶氣,只是礙於面子不能認錯。身為弟子自當主動回山懇求,想必令師尊定會網開一面再收容二位道友。」


  圖利立刻大喜道:「對啊!俺乍就沒想到呢!大哥!師父一定會原諒咱們!」圖拉還更冷靜一些,止住弟弟呱噪,又問道:「此事恐怕沒有這麼簡單,還請道友教俺兄弟如何行事。」


  徐清道:「此事說來簡單,卻還短了一個由頭,若無緣無故地回去,名不正言不順,恐怕令師還是拉不下臉面。但如今摩訶尊者司空湛不就是個理由!」見二人還疑惑不解,徐清又接道:「冒昧問一句,二位自覺修為比我如何?」圖拉圖利對視一眼搖了搖頭道:「不如!」徐清微笑道:「那摩訶尊者司空湛乃是前輩的名宿,雖然如今五台派凋敗了,但他也依然耳目眾多,會不知道我的修為高低!還引誘二位前來狙殺,其結果更可想而知。」


  圖拉圖利兄弟不禁臉色大變,又驚又怒道:「道友是說……司空湛本意是想讓俺兄弟二人死在道友手上!」


  徐清道:「我看正是如此,想必你們也知道司空湛有個情婦叫方玉柔,在元江一戰死在我們正道手上,想必那老賊也是因此恨上我峨嵋派了。奈何如今正道昌盛魔道衰落,那廝也找不找像樣的盟友,多半是看準令師對你們情意未消,就想引我擊殺二位,從而激怒陷空老祖,才好與我峨嵋派為敵。」


  圖拉圖利氣得七竅生煙,咬牙切齒道:「好個司空老賊!我兄弟敬他是同道長輩,沒想到他竟心懷如此歹毒!」徐清淡淡道:「二位道友少安毋躁,那司空老賊雖然歹毒,卻也正給了二位回歸無定島的機會。」圖拉圖利趕緊壓住怒氣問道:「還請道友指點!」


  徐清道:「二位細細思量,那司空老賊得知咱們並沒上當,下一步又當如何?修真之人心知堅韌,豈會因為一時失策就放棄了先前計劃。我料他定會擇機將你們殺死,再嫁禍在我的頭上。」


  圖利想都沒想就駁斥道:「這不可能,俺家師尊神機妙算,司空湛真敢如此也定然不能騙過師……」沒等他說完,圖拉臉色微微一變,冷生喝道:「還不給俺住嘴!」圖利甚是畏懼他哥哥,噤若寒蟬地閉上嘴巴,不過好像心裡還有點不服。


  然而也不得不承認,那圖拉確實比他弟弟聰明,已經明白了徐清的意思,一抱拳道:「既然徐道兄說司空湛會害俺兄弟倆的性命,那老賊就一定會暗中害下手!奈何咱們兄弟修為不濟,只有回山尋求師尊庇護,這還不懂嗎!」這下圖利才恍然大悟。又見圖拉恭恭敬敬朝徐清一抱拳,道:「此番得道友指點迷經,大恩大德沒齒難忘,日後徐道兄若有吩咐,只管一封書信傳來,俺兄弟二人絕不含糊。」


  徐清抱拳回禮,面帶笑容望著二人御劍往北方飛去,心道:「陷空老祖啊!雖然還未曾見面,但我早就幫你除去了鄭元規那叛徒,如今又助你二徒回山,這兩個人情你總得記著些許吧!」


  *****


  然而直等那圖家兄弟的身影消失在天際,徐清居然還沒有御劍離去的意思,轉而面帶微笑往左前方一片潔白的雲彩望去。


  沒過片刻就傳來一聲極好聽的嬌笑,如同黃鸝清鳴之音,不疾不徐地言道:「真是好機敏靈覺,人家藏在雲中都讓你給發現了呢!」隨著話音只見一個極美的青衣女子款款從雲後飛出,星目瓊鼻,朱唇烏髮,寰琅頭飾,珠玉伴身。尤其象牙般白皙的頸子上掛了一顆純淨的雞心藍玉,閃著淡淡的寶光,更將此女點綴得美輪美奐。


  只見她飄飄然飛臨而至,竟直接到了徐清面前三四尺才停下。須知在修真界中,只有非常親密之人,才會在接近到這種距離。對於能御劍攻殺的修士,千丈百丈亦不過咫尺。僅僅三四尺的間隔,無論是誰突然發難,對方幾乎全都沒有反應的機會。因此修真者之間說話辦事,除非非常相熟,或是有所倚仗,大多是遙遙相距。至於飛來這女子是誰,想必已經有人猜出,正是萬妙仙姑許飛娘。


  及至徐清身前,許飛娘那雙妙目幽然一亮,打量著徐清嫣然笑道:「許久未見,你這小孩竟彷彿長高了些許呢!」復又語帶戲謔地笑道:「見我來了竟還不躲開,不怕我現在就出手殺你麼!」


  徐清知她定是還記恨上次說話暗含調戲之意,也不與她爭辯微笑道:「佳人當前,欣賞尚且不足,何來懼怕之理!更何況仙姑有何理由要殺我?北域邊荒之地還能相逢,看來我與仙姑真是緣分不淺呢!」又細細打量面前的許飛娘道:「看仙姑面上煞氣消散,比上次相見更加清麗飄逸,看來最近遇上什麼喜事了。」


  許飛娘嫣然笑道:「你居然還會看相?喜事倒是談不上,只要你們峨嵋派不好,總能讓我高興一陣。前日天象巨變,過去一枝獨秀的局面完全打破,我看峨嵋派也再猖狂不了幾天。看你這小孩挺聰明,若識時務還是早做打算為好。」


  徐清微笑道:「多謝仙姑提醒,若真有那一日,還請仙姑不要忘了當初在川西時說的話。」許飛娘微微一愣,疑惑道:「我在川西說什麼了?」馬上又恍然想起,嬌嗔道:「你想得倒好,當初我要收你為徒,你卻拐著彎輕薄,如今再來可就沒那麼便宜了。」


  徐清不置可否地微微一笑,又偷偷瞟了一眼那高聳的酥胸,問道:「不知仙姑來這荒蕪之地有何圖謀?總不會是特意來等我的吧!」


  即使許飛娘活了數百年,見過正邪修真不計其數,即使那些心思骯髒的淫邪之人,見她也都裝得道貌岸然,哪會如此肆無忌憚地偷看。不禁心裡又羞又惱,奈何還不能因此發作,否則只能越描越黑,到頭來吃虧的還是女子。


  許飛娘惱羞成怒,美目一瞪道:「這次我還就是衝你來的!」說著就探出左手彎成爪形,彷彿作勢要抓去徐清。沒想到徐清還沒說什麼,旁邊的白靈卻不幹了,「喵」的一聲吼叫,竄到二人中間,張牙舞爪地擋住許飛娘。卻把許飛娘弄得哭笑不得,以她的身份更不至跟一個大貓咪較勁。而且看她眼中還有些許柔情,大概過去也養過寵物,見此思彼又懷念之意。


  徐清把白靈拉到身邊,笑道:「哦?仙姑貴人事忙,還特意恭候在此多時,想必不會僅僅來告訴我,這些日心情不錯吧!仙姑有何吩咐請講無妨?」


  許飛娘瞬間就恢復了常態,微笑道:「吩咐可不敢,我此來只為與你商量個事。」


  徐清疑道:「哦?仙姑乃是前輩高人,想做什麼就做什麼,天下能攔住萬妙仙姑的人也屈指可數,何事還需先跟我商量?」


  許飛娘不答反問:「你此行可是前往漠北鐵堡見李名琦?」


  徐清立刻恍然道:「哦!我還忘了仙姑與鐵堡九俠仇怨甚深。不過時過境遷往事已矣,如今對付我峨嵋派的同時,再立北方強敵絕非明智之舉。」


  許飛娘笑道:「誰說我要跟鐵堡九俠尋仇了?如今師兄都已作古,過去一應恩怨早就煙消雲散。而且鐵堡九俠隱居多年不問世事,我對付三仙二老尚且來不及,又怎會無緣無故招惹他們。」


  徐清更加疑惑:「那不知仙姑所言到底何事?」
a1s110 發表於 2009-4-3 17:59
第二百八十八回 混元道真
  且說許飛娘微笑道:「如今你我身處這漠北邊荒之地,且不論什麼正邪仇敵,咱們只就事論事。我所提之事於你於我皆有大利,還需開誠佈公,若互相心有戒備便不說也罷了。」


  徐清微笑道:「仙姑明鑒啊!我可從沒對仙姑懷有戒心,否則會如此親近!再說我一個後輩的小孩,前輩之間有什麼恩怨與我何干?只要仙姑不為難我,就已心滿意足了。」


  許飛娘笑道:「你能如此想就最好了,其實我也只是跟三仙二老有仇,與其他峨嵋弟子無關。」似又想起當初苦事恨恨道:「當初他們恬不知恥,明知我師兄與妙一真人相約決鬥,卻趁機圍攻我家師兄。否則以我師兄之能,單打獨鬥也只有玄真子堪是對手。哎……」悲歎一聲之後,又打起精神勉強笑道:「陳年舊事,提及生情,讓人見笑了。」那淒美黯然的美態,彷彿一支利箭刺入徐清的心間。


  徐清不禁心神一顫,趕緊提聚精神,壓下心中綺念,道:「仙姑重情重義,在下只有欽佩之心,只是不知剛才仙姑所言為何事?」


  許飛娘疑惑道:「莫非妙一真人還沒告訴你前去漠北鐵堡所為何事?」


  徐清道:「這……實不相瞞,我家教祖只說送一封書信,並叮嚀路上小心,至於其他等見到李名琦前輩自有分曉。」


  許飛娘歎道:「這其中那些陳芝麻爛穀子的事我也不跟你細說了,此番我來就想跟你談個交易。」說著就見她雙指一併,就從腰間劍囊中飛出一道藍光,透似藍玉,熠熠生輝,正是上次戰敗笑和尚那柄飛劍。只不過時過境遷,這飛劍依然光色虛浮明暗不定,看來許飛娘還沒能將其練成。


  徐清一見那飛劍也不禁把心提到了嗓子眼,雖然他料定許飛娘沒有理由出手。但女人心海底針,萬一她哪根筋不對了,一劍刺來可非同小可。許飛娘也看出他心中不安,嫣然笑道:「你竟也知害怕了!放心吧!就算我想要殺你,也不用玩這些花樣。再說如今天下間多少巨頭霸主全盯著你,我許飛娘長了幾個腦袋敢與你為難!」


  徐清訕訕笑道:「仙姑說笑了,恰逢其會,亦是身不由己啊!」


  許飛娘也隨之歎了一聲,喃喃道:「是啊!早就身不由己了!我是如此,你又何嘗不是!」不過很快她又重新振奮起來,彷彿心中決心更強,接著說道:「你看此劍如何?」


  徐清想都沒想就說道:「劍自然是好劍,早聽說五台派太乙混元祖師有『天魔誅仙劍』,『百毒斬仙劍』,全是了得非常的極品飛劍,與我峨嵋派的紫青雙劍比也不遜色分毫,卻不知此劍是哪一柄?」


  許飛娘笑道:「誅仙劍就誅仙劍,還非要加上『天魔』二字作甚?我五台派雖然歸入異派,但我師兄乃是正宗玄門道家,所煉飛劍自然也是道家至寶。全是那些道貌岸然的狗賊,恣意污蔑造謠。」徐清也不與她爭口舌之利,只笑而不語靜待下文。又聽許飛娘接著道:「想必以你見識,也看出此劍尚未練成,雖然威力巨大奈何駕馭不穩。對付尋常修真尚能戰而勝之,但凡稍微有些神通就能看出此中弱點,輕鬆破去飛劍。」


  徐清點了點頭道:「既然仙姑知道如此,為何不將其祭煉完成?自從上次川西一見,已過了將近兩年,我看此劍幾乎沒有寸進。」


  許飛娘歎道:「你當我就不想嗎!奈何練劍之法遺失甚多,我也有心無力。」又輕輕撫著那湛藍的劍身,喃喃道:「這柄斬仙劍原本是師兄煉製,準備與三仙鬥法之用。最可恨朱洪那千刀萬剮的東西!我師兄白白疼他一場,竟在關鍵時刻背師叛門,還盜去太乙五煙羅。還將師兄準備的數種煉劍的天材地寶也一同盜去,以至鬥劍之期飛劍未成,師兄毅然赴會一戰,卻被人卑鄙圍攻。」說著又屈身朝徐清盈盈下拜道:「前年聽說朱洪那廝死在你手上,也算幫我報了大仇,飛娘這裡也道謝了。」


  徐清趕緊還禮道:「仙姑禮過了!」


  許飛娘接著說道:「自從當初有心為師兄報仇,我就立志將這柄斬仙劍練成,奈何原來全是師兄一力煉製飛劍,我並不知練劍之法。就算備齊了一應材料也難將其祭煉完成,只能弄了現在這麼個不上不下的東西。」


  徐清已有些聽明白其中意思,問道:「仙姑與我說這些,莫非我此行漠北鐵堡,能得煉製飛劍之法?」


  許飛娘笑道:「那你認為齊漱溟會無緣無故派你去鐵堡送信幹什麼?元朝時我與師兄在漠北與鐵堡九俠結仇,那時他們才初入修真,若非乙休那老駝鬼還有東海三仙從中作梗,早就將鐵堡蕩平。奈何敵不住群賊圍攻,非但師兄受了暗算,連華山派的楊燒道友還死在了漠北。待回了五台山才發現隨身帶著《混元道真》竟已是不見,想必是落在了漠北之地,後來又去尋找也全無功而返,推演算計也難覓蹤跡。直等到百年之後李名琦等人修為突飛猛進,才知那寶典落在了漠北鐵堡。」


  徐清這才恍然大悟,心道:「莫非掌教真人讓我去鐵堡,就為取那《混元道真》?不過日後我主持東極靈嶠宮,雖然名義上還是峨嵋弟子,但實際也相當於別開天地另創一家。大約教中經典諸如《九天玄經》《太清寶》《帝府天籙兜帥真敕》都不能再讓我修煉了。如今我只有《太上玄經》《合沙奇書》似乎還有點太單薄,再賜一部《混元道真》也在情理之中。」


  徐清道:「仙姑是說那《混元道真》之中就有煉劍之法?」


  許飛娘點了點頭道:「正是!此術乃是前古道門的聖典,絕不比峨嵋派的諸般法門遜色。若非師兄因為愛我勘不破心結,早就得悟天道飛昇成仙,又怎會落得屍解投胎仙基盡喪的結果。」


  徐清沉吟片刻道:「這還只是仙姑一心揣測,到底是否屬實還有待核查。不過既然今日話說到這了,索性也就全都說個明白。若我家教祖不如仙姑所料,則萬事皆無從談起;若萬一仙姑言中,此事又當如何說法?」


  許飛娘笑道:「我早你你這小孩從不吃虧,自然不會妄想空手套白狼。」說著就見她將斬仙劍收取,左手袍袖一抖就顯出一隻尺長的青玉劍匣,又伸出三指在那劍匣上輕輕一拍,「倏」的閃出一道亮如驕陽的飛劍,金燦燦的劍光之中還帶著耀眼的紅芒,就彷彿日出東方的明媚朝霞。


  徐清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氣,驚道:「莫非這就是那柄誅仙劍!」


  許飛娘點頭道:「當初師兄煉劍原本就是兩柄,一柄誅仙一柄斬仙。誅仙劍他留自用,斬仙劍就給我防身。沒想到……原本此劍我留在身邊做個念想,然而事到如今也不得不忍痛割愛。那《混元道真》我也練過,自然不會再求。只要你能將書中煉劍之法謄抄一份給我,我就將此誅仙劍送你。當初煉製此二劍花費我師兄十餘年時間,收集無數天材地寶,以此交換你絕不吃虧。更何況你心裡比誰都清楚,現在對你來說時間比什麼都重要。」


  徐清不禁臉色一變,不得不承認許飛娘最後那句話說到他心坎上了,現在徐清缺的正是時間。依許飛娘所言,當初混元祖師煉製兩柄半成的飛劍,都廢去十餘年時間,可見其工程浩大非同小可。又想到約戰易周,十五年對修真者來說也不過白駒過隙轉眼即逝,徐清哪還有功夫再去收集材料煉製飛劍。如今許飛娘主動送上門來,又何樂而不為呢!更何況那《混元道真》原本就是人家混元祖師的東西,如今就算成全了許飛娘也在情理之中。


  許飛娘見徐清沉默不語臉色變換,心裡更加著急,不由說道:「你還有何考慮的,當日你也曾見過斬仙劍的威力,若能將此劍煉成至少還能厲害十倍。神妙絕對不在峨嵋派的紫青雙劍之下,甚至還有過之。輔以混元五行真氣施展更能斬仙殺魔!前日我聽說你已學了神駝乙休的五行真氣,若得此劍才真是如虎添翼。」


  徐清微笑道:「要說仙姑這兩柄飛劍品質與紫青雙劍不相上下還差不多,若說有過之而無不及就有些吹噓之嫌了!就說那紫郢劍,早年鄧隱未入魔道時就以之縱橫天下,後為長眉真人佩劍。如今歸我教李英瓊師姐所有。千年來斬殺多少正邪修真妖魔鬼魅,早就生成了靈氣。仙姑飛劍雖然好終究是新煉成,與之相比終究遜色三分。」不等許飛娘再辯徐清又話鋒一轉,接著說道:「不過這事對我也有益處,就答應仙姑也無妨。」又望了那誅仙劍一眼接道:「至於此劍等我得了《混元道真》咱們再擇機行交換不遲。」


  許飛娘暗自鬆了一口氣,又為徐清指了鐵堡所在方向,才看他御劍離去,不禁心中恨道:「徐清這臭小子剛才一定是故意的,居然害我提心吊膽,還以為他要不同意呢!哼!等日後尋著機會一定要這臭潑賊知道我的厲害!」只等徐清身影消失在天際,也調轉劍光往西南方向飛去,不知又要去拜訪哪位旁門巨擘。


  *****


  單說徐清得了許飛娘的指點一路急行,沒過多久就看見遠天之處波光粼粼,水光映日。沙海之中突兀地出現一望無際的碧藍色水面,竟是一座縱橫數千里的巨大湖泊。湖岸邊七八十里之內全是被湖水沁透的綠地,灌木草樹混雜而生。每隔百里多遠就有一座小村子,大約生活著幾十戶人家,在村子周圍開墾田地,湖面上還有星星點點的漁船。誰能想到在這荒蕪的北域,竟還能過上富庶的田漁生活。


  徐清立刻知道此處定是許飛娘所言的小北海,妙一真人給的地圖上也有標記。在此往西去上了天山山脈,就是漠北鐵堡。徐清懸在天上,極目往西邊望去,隱隱約約看見在湖邊有一座極高的灰色山嶺。彷彿張開雙臂的環住中間一片平地,成了一片天然的城牆。那山名叫土城山,正是天山東方的起點。


  徐清又將地圖取出確定無誤,趕緊御劍飛到那土城山上,又循著山脈往西方飛去。那灰黑如鐵的山上全無草樹植被。崖壁萬仞,險要難攀,山頂上全是雪頂寒冰,飛雁都難立足。尤其山峰太高,將北方湧來的雲氣攔住大半,全都聚在山頂上,動則覆蓋百丈雲層,更難看透其中景物。


  徐清飛出七八百里,就見前面一座突兀群山之上的雪峰,四周靈氣全往一山匯聚。遠遠望去風起雲湧,迴旋而上,最後落在山頂雪峰,成了一個巨大的螺旋。那迴旋而上的雲氣竟有拖出數百里,天地氣象,蔚為壯觀。就在雪峰山腰坐落一座黑色城堡,一半突出山外一半嵌在山內。那城堡山石全都幽幽放光,遠看彷彿精鐵築城,多半那『鐵堡』之名也來源於此吧!


  如此異域盛景,徐清也不由得駐足觀看,心中暗道:「鐵堡果然是北域的一處聖境,能佔據這片靈秀之地,想必那九俠也不是徒有虛名之輩。」與此同時徐清已經將劍光壓下,認準了靈境谷口貼地飛行。畢竟是初次前來拜訪,對方又是盤踞一方的尊主,保持應有的尊重雙方臉面上全都好看。


  那雪峰腳下兩方危崖相對,高聳百丈,沖天入雲,以為門戶。未等徐清落下就見一道青色遁光從谷中飛出,瞬間停在百丈之外。從中現身出一個青衣白冠的英俊少年,一抱拳道:「來者就是峨嵋派的徐清麼?」


  徐清不禁微微一皺眉,暗怪來人沒有禮貌。對方顯然是在此迎候,多半早就知道徐清面目,非但不自報家門還明知故問。尤其一臉倨傲之色,眼神肆無忌憚上下打量,彷彿在看個下人,全無半點尊敬之意。


  徐清也知『閻王好見,小鬼難求』,不欲多事,先把正事辦完再說。壓住心頭不豫,應道:「貧道正是徐清,奉我峨嵋派教祖之命,前來拜見鐵堡李名琦前輩。不知道友如何稱呼,還請代為通稟一聲。」


  那少年一撇嘴,輕蔑地冷笑道:「早聽說峨嵋派三英二雲之外,還有個後起之秀名叫徐清。還以為什麼三頭六臂的人物,真是見面不如聞名啊!」


  很明顯此人就是九俠的弟子,少年輕狂不知天高地厚。算起來鐵堡九俠大約跟諸葛警我、申屠宏年紀相仿,也年長不了幾十年,見三仙二老全都執晚輩禮節。只因九人佔據一方自立宗門,這才水漲船高算是前輩修真。


  那徐清可不是打掉牙往肚裡咽的熊包,除非遇上三仙二老人那級數的絕頂高手,否則啥時候見他委曲求全了。別說是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後輩少年,就算換了鐵堡堡主李名琦在此,敢如此冷嘲熱諷,徐清也敢跟他翻臉。


  徐清望著那少年冷哼一聲,眉心驀地閃出一絲精光,比閃電還快直刺入對方額頭。那少年根本來不及做不出反應,就覺腦袋「嗡」的一聲,彷彿從裡頭炸開了似的。「哎呀」一聲慘叫,翻身栽落地上,「轟」的一聲鑿出個大坑。那少年死死抱住腦袋,疼得就地翻滾,以頭撞石「空空」作響,不消片刻已血流滿面好不淒慘!


  徐清居高臨下冷眼旁觀,輕蔑地冷哼一聲,淡淡道:「不知死活的東西!」就在此時忽見谷中長龍般縱起一道十來丈長的銀色劍光,匹練似地飛射而來,直往徐清面門打來。又聽一聲清脆的嬌吒:「何處來的妖人,也敢上我鐵堡撒野!吃本姑娘一劍!」話音未落那劍光已洶洶而至。


  徐清不禁心中疑惑:「這到底是怎麼回事?若剛才那人出言不遜還只是意外罷了,怎麼又來一個不問青紅皂白就動手的!莫非真如許飛娘所言,那《混元道真》就在此地,而李名琦不願將那道書給我,才弄出這些把戲?」不過很快徐清又否定了這種想法,畢竟李名琦也是一方宗主,就算有什麼想法,也不會玩這些小孩子把戲。
a1s110 發表於 2009-4-3 18:00
第二百八十九回 五行神砂
  徐清也來不及再多想,那銀烈的劍光已經到了眼前。看其絲毫沒有停頓的意思,彷彿就想一劍將敵人給刺死。徐清不慌不忙往劍光來處望去,只見一個綵衣少女正急速飛來,一頭及腰長的秀髮迎風飄起,五官清秀,肌膚如玉。尤其眉宇間隱藏一股驕傲的英氣,一雙杏眼厲芒閃射,那不甘人後的神氣竟像足了李英瓊。不過這少女顯然是沒多少與人搏殺的經驗,眼看自己劍光就要刺中,敵人竟絲毫沒有反應,不禁露出一絲驚慌之色。


  徐清冷眼看那劍光都到了身前十丈,驀地雙眼一瞪。說時遲,那時快。就見一道銀光灑洩而出,迎上那襲來劍光。瞬即二者撞在一塊,「鏘」的一聲就將襲來飛劍擋住,隨即攀附而上在那飛劍上一繞,就傳出「嘎吱嘎吱」刺耳的鐵磨聲音。那少女見自己飛劍被打得光色暗淡,趕緊催動法力想要收回。沒想到徐清比她還快,趁此機會施展函光掠影的收劍法門,左手往前一操放出一道精光往那飛劍一繞,斷喝道:「給我收!」沒等那少女反應過來,就已將那柄銀光飛劍擒在手中。


  那少女還作勢想要收劍,才發現自己祭煉多年的寶劍,竟已落入敵人之手,目瞪口呆地僵在當場。徐清卻不稀罕她飛劍,手掌在劍脊一抹將附在劍上的精神烙印消去,甩手就丟在地上,淡淡道:「速去叫你家大人來說話。」


  那少女還不知所以,一見徐清丟出飛劍以為有了機會,趕緊驅動法力想要喚回飛劍,奈何神念如同石沉大海一般,那飛劍恍如死了一點不見回應。這回那少女才知害怕,還想飛下去把飛劍撿來,卻聽徐清冷哼一聲,身子一僵終於沒敢下去,貝齒輕咬下唇望著徐清,眼中已蓄滿水汽,強忍著沒淌下來。大約是從小嬌生慣養也沒受過人冷言呵斥,紅艷艷的小嘴呶了呶才問道:「你到底是什麼人,在我家門口傷人還敢逞強。」


  徐清冷笑道:「連什麼人都不知道,就放出飛劍痛下殺手,漠北鐵堡真是好大的氣派啊!」那少女臉頰緋紅強自分辯道:「是你先傷了段哥哥我才動手的。」徐清瞟了一眼癱軟在地上的少年,輕蔑道:「那廢材姓段?」


  徐清話音才落,忽聽谷內傳出一聲炸雷般的斷喝:「呔!哪來的賊子,好大的口氣!老子看看你是不是個廢材!」一語未落就見一道將近三十丈長的銀光閃電射出,恍若長虹一般,不容分說直往徐清撞來。那少女一見來人立刻大喜道:「萬叔叔快教訓這大膽的賊人,幫雪兒和段哥哥報仇!」


  俗話說『再一再二,不能再三再四』,面對接二連三的挑釁,徐清早就磨沒了耐心。一看又來一人,而且聽那少女稱呼,大概還是九俠之一。原本以為來了個長輩終於能說句話,沒想到又是問都不問一劍轟來。徐清登時心火大起,斷喝一聲道:「呀!好個鐵堡九俠,今兒還得好好領教領教!」索性也不再留情,揚手就是一道五行神雷,「喀喇」一聲正好轟在那衝來的銀光上。來人根本沒料到徐清會有如此凶悍的手段,被神雷打個正著,頓時擊散了銀光,從中顯出一個身材高大的藍衣的漢子。


  只見那人身高八尺,膀闊三庭,濃眉環眼,虎背狼腰,渾身鼓脹如虯龍的腱子肉暗藏爆炸般的力量。穿了一身藏藍色的敞襟長袍,心口一巴掌寬的護心毛,左邊肩頭已斷了一條袖子,露出比常人腿還粗的手臂。尤其讓人驚訝這健碩的漢子肩頭竟僅僅青了一塊,除此之外全無異狀。雖然剛才徐清並沒使出全力,但那五行神雷的威力也絕對強悍。更可見此人一身橫練的護身功夫,早就練得爐火純青。


  徐清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氣,心道:「鐵堡九俠果然不同凡響,看這莽撞漢子修為恐怕比綠袍老祖這樣的一方霸主也不弱啊!至於那鐵堡主人李名琦恐怕還更厲害!」


  那強壯的漢子微微一頓,愕然驚道:「哈哈!小子果然有兩下子,今日俺萬方雄就領教領教你的高招!」原來這漢子就是鐵堡九俠的老六。其餘八個分別是大俠段泉、二俠王藩、三俠崔南州、四俠黃建、五俠金國士,老七就是如今的鐵堡堡主李名琦、老八成全、九俠張婉,其中只有金國士和張婉是女子。


  原來宋末之時天下大亂,胡虜猖威,肆虐中華。李名琦乃是世家大族之後,隨南宋朝廷偏居臨安多年,平生最敬佩抗金名將岳武穆,從小練武強身,就想參軍報國光復中原。奈何當時朝廷腐敗,早就斷了北上中原的念頭。李名琦報國無門,索性揮金如土豢養豪俠,最後結交八人成了生死之交。直等蒙軍南下時,九人冒死北渡刺探情報,試圖襄助朝廷,奈何大勢已去,人力難為。


  事敗之後九人客走北域,也是福緣所致,到了鐵堡隱居。那時的鐵堡並非在此處,也還不是仙人洞府,就是一處尋常的私人城堡。原來鐵堡堡主任中遲膝下無子,只有一女蘭珠,生得美艷動人,聰明機智,極是討人喜歡。老堡主又看中李名琦樣貌人才,便想撮合二人,以便百年之後鐵堡也後繼有人。及至後來又逢雪山寶物出世,九俠尋寶遇雪衣老人,承蒙仙緣練就道法,這才成了修真的半仙之體。又至日後結識三仙、優曇、乙休等前輩仙人,鬥混元殺楊燒成就一方威名。終於在三百年前尋到此處仙靈地脈,開闢仙府成就宗門,為紀念當初就也稱作鐵堡。


  閒言少敘,再說萬方雄被一記五行神雷擊中肩頭,頓覺顏面無光,大吼一聲身上猛地放出萬道丈許長的銀光,聲如驚雷斷喝道:「小子!看你那小光點還能傷著俺一根汗毛!」話音一落遁身化成一個銀色光球,電也似地朝徐清打過去。


  與此同時鐵堡山中正殿門口正站了一男一女,左邊乃是一個身材挺拔面如冠玉的青袍男子,看那氣度從容神色威嚴,就知是久居上位之人。一身精純的混元真氣早就斂去龐雜返璞歸真,已是當今一流的玄門高手。此人右邊還立著一個秀髮挽起的俏麗婦人,說是婦人看起來也就二十二三歲的光景,眉宇之間還有些少女的活潑,此刻正一臉笑意地望著山外谷口。書中代言:那男子非是旁人,正是鐵堡堡主李名琦,他身邊的女子便是其妻任玉珠。


  李名琦眉頭緊鎖望著谷口動靜,道:「這徐清果然名不虛傳啊!小小年紀就由此等修為,也不知他是如何修練出來的。」


  玉珠應聲笑道:「這些年雪兒那丫頭也慣壞了,這回讓她知道什麼叫人外有人天外有天。還有大哥家裡那段鵬,平日沒人說他還真以為自己天下無敵了。現在遇上高手了,竟一下都接不下來,看他吃了大虧還不知發憤圖強。」


  李名琦也跟著歎道:「是啊!這些年咱們鐵堡幾乎閉鎖山門,從不曾踏足中原,以至下邊那些後輩全都坐井觀天,更不知天高地厚。」復又歎息道:「不過剛才徐清那精神轟擊的手段,真是又快又準。倒也怪不得段鵬躲不開,若換了我也未必能躲開,就是不知威力如何?」


  玉珠笑道:「夫君也想去試試?」


  李名琦無奈笑道:「仙妻又拿為夫玩笑,若是平常倒也罷了,但在這種時候還是少惹事端為妙。六哥也是太魯莽,竟連對手是誰都沒問就與人動手,這誤會豈不越鬧越大。」說罷又搖頭歎息一聲,就想飛去化解誤會,卻被玉珠一把抓住道:「夫君莫急,既然都已經動手,咱們索性待會再過去,看看這個徐清到底有多少斤兩。」


  其實李名琦又何嘗沒有此心,他深知徐清乃是當今中原各派後起之秀中最頂尖的人物之一,從徐清的實力也能大致看出中原大派的後輩翹楚是個什麼水平。雖然鐵堡無意與人爭霸,但防人之心總不能沒有,做到心中有數總是沒錯。


  李名琦夫妻有此想法本無可厚非,若雙方正式相見,再提出切磋也無妨。然而二人嘴上說徐清修為了得,心裡卻已將自己置於前輩的位置,實際上並沒瞧得起徐清。認為一個修煉才五年的少年人能有多大本事,憑著萬方雄的修為應付他已綽綽有餘,卻沒想到一念之差竟險些釀成不可彌補的大錯。


  *****


  返回頭再說那谷口,徐清見敵人化身光球襲來,全無停手之意,也被激起了心中凶性。長嘯一聲斷喝道:「無知狂徒還敢猖狂,今日就讓你知道天高地厚!」此刻徐清心裡已經完全確定,必是李名琦暗中驅使此人前來。至於什麼目的一時還想不通,反正也離不開下馬威之類,想到這裡徐清也打定主意要顯示一下實力。


  徐清揚手又是一道五行神雷,打中那銀色光球,卻「噗」的一聲輕響,居然被那光球給吃了進去。隨後就聽見一陣狂放的笑聲,道:「小子!你就只有這點本事嗎!」徐清聞言冷森森一笑,隨即見他右手往天上一揚,撒洩出一片五色神光,旋即分別合成青赤黃白黑五條百丈長彩色光帶。自從在大荒山得了聚木神砂之後,這還是徐清第一次同時放出五行神砂。


  再看徐清身子一旋,那五行神砂立刻連成一個五邊形,就將方圓數百丈全都圍住。緊接著就聽徐清朗朗念道:「乾坤有積,五行為奇!天地正法,萬化歸一!給我收!」單等他話音一落,頓時五行神砂同時放出萬丈光芒,竟連鐵堡周圍終年不散的雲霧都被衝開,直照上了天際。一旁觀戰的少女早就嚇得目瞪口呆,活了這些年她還從沒見過如此壯麗的法術。


  其實徐清此刻以五行神砂佈置的陣法還並不完全,前日他在枯竹老人那學來五行陣一共內外九層,此時五行神砂佈陣也只用了外三層。還有內六層因為太過繁複,不可能瞬間就將大陣完成。即便如此此陣也已相當精妙,尋常手段絕難將其破去。


  那萬方雄身陷五行陣中,頓覺周圍五行罡力浩然如海,彷彿源源不絕地傾軋過來,他這才知道敵人的厲害,趕緊催動法力想要衝出去,奈何他那銀色光球雖然攻勢凌厲,卻破不開生生不息的五行陣法。


  萬方雄全力往東方乙木陣位衝去,眼看要破開聚木神砂。北方壬水陣位的玄冰神砂立刻藍光大盛,化作精純的乙木之力補充過去。繼而又有金生水、土生金、火生土,連綿不絕,生生不息。除非萬方雄有能耐一瞬間將此陣徹底轟開,斷了五行生化,否則就算他累死,也不可能從陣中出來。而徐清那五種神砂單拿出來就已經是難得一見的至寶,想要瞬間將其全都擊破又談何容易。更何況徐清既已放出五行陣,焉能讓敵人在陣中安然施法!


  見敵人陷在陣中束手無策,徐清嘴角遷出一絲陰冷的微笑,同時雙手連動,急速打出上百法印,喝道:「乾坤正法,五行歸原!」頓時從陣內東西南北中五方飆起五道罡風,虎嘯龍吟般匯聚在一處絞成五色旋風,就往萬方雄席捲過去。這乃是徐清仿照盧嫗的小竹峰造出的五行罡風,雖然威力不可同日而語,但五行相合剿滅萬物的威力依然不能小窺。


  萬方雄一個沒注意,正被五行罡風打中,頓時那銀色光球一陣劇烈搖曳,就彷彿隨時要被擊破了!這下可把萬方雄給嚇得不輕,他這光球也有名堂,乃是取西方玄精之金祭煉成極細的粉末,然後以無上毅力,將那玄金粉末一點一點煉化入皮膚,足足經過三十六年才練成,期間更不知受了多少痛苦。練成的玄金護身神光攻守兼備剛猛無比,就算鐵堡之中修為最高的李名琦也只有借助飛劍全力出手才能堪堪將其破開。奈何他今日卻遇上了徐清,五行陣乃是借助天地之力,豈是一個人能抵抗的!


  眼看萬方雄就要堅持不住,忽然從谷口內飛射出一道金色長虹,疾如閃電眨眼已到了近前,就往五行陣中刺去。看其落點正是陣法銜接的薄弱之處,若被擊中大陣絕難承受。然而此刻的徐清不驚反笑,淡淡道:「哼!李名琦終於忍不住要出手了嗎!」原來他困住萬方雄之後,就一直注意鐵堡方向。在徐清看來那莽撞漢子不過就是個嘍囉而已,未曾露面的李名琦才是正主,是以見那劍光襲來也並不如何驚愕。


  徐清早就備好了霜蛟劍,念動劍至,迎上那金色劍光。同時分心而用。五行罡風猛地往那銀色光球砸去。那萬方雄早就倚仗護身之法,習慣與人硬拚硬殺。還沒他明白過來,就再次被五行罡風砸中。「轟」地一聲雷霆震響,那銀色光球當即破滅。萬方雄悶哼一聲,身子一載歪落往地下,臉色蒼白氣血虛浮已受了內傷。幸好徐清下手還有分寸,並沒傷他根基,大約將養幾日不難復原。


  說時遲,那時快。徐清前手才解決了萬方雄,那襲來的金色劍光已經跟霜蛟劍撞在一塊。兩者皆是世間難得一見的極品至寶,那李名琦法力精臻劍術精湛,可比萬方雄厲害許多。徐清的劍術也日臻成熟,尤其練成『念動劍至』之後,恐怕天下間再沒什麼人能比他出劍更快。


  「轟隆」一聲巨響,一金一銀二劍同時往後一頓。徐清不禁臉色微變,立刻飛退十餘丈才卸去劍上傳來的反衝之力。而那遠在鐵堡殿上的李名琦也不禁身子一晃退了三步。在法力上明顯徐清遜色一籌,不過他馬上又憑著念動劍至的劍術扳回一城。


  只見那霜蛟劍止住退勢,立刻返身衝去,電光火石般斬在那金色劍光上。轟鳴聲還未消去,又來一聲刺耳的金鐵交鳴之音。此刻李名琦正是舊力已洩新力未生,飛劍再遭重擊立見頹勢,竟一下被轟退十餘丈遠。徐清得勢不饒人,霜蛟劍如影隨形欺身而至,眼看又要擊中。不過李名琦終究是一方強者,四百年精練一身玄門神功,法力勝過徐清數倍,瞬間就已重整旗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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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九十回 雪山野茗
  且說徐清『念動劍至』的精絕劍法,在當世也堪稱絕頂。不過李名琦也是驚才絕艷之人,加之四百年苦修,一身精純的玄門法力也是當今有數的高手,若被徐清一下擊敗豈不成了笑話!李名琦立刻知道小看了對手,含一口混元真氣猛力催動真元,瞬間就已重整旗鼓。


  只見那金色劍光驀地展開數十丈宏烈的金光,橫天絕地立在谷口,旋即力劈華山急往徐清斬來。那李名琦骨子裡本是豪俠心性,雖然修煉這些年道家經典,奈何秉性如此如何能改!原本出劍只為援救萬方雄,但一見徐清劍術如此厲害,也是見獵起心激起了心底鬥志。


  「來得好!」徐清仰頭望那數十丈長的金光壓來,也不禁暗自欽佩李名琦果真了得。不過敬佩歸敬佩,徐清下手可一點不含糊。雙手急速打出無數法印,那才剛放了萬方雄的五行陣立刻旋轉起來,陣中的五行罡風呼嘯而起,瞬間衝出一道足有百丈長的彩色風柱,正好迎上李名琦的飛劍。


  說時遲,那時快,眨眼間二者碰在一塊。一個是精金至寶飛劍,一個是先天五行罡風,一聲轟鳴聲如雷霆。兩者頓時僵持在一處,然五行罡風終究乃是無形無質,雖然有五行神砂陣法支撐,也終究不是飛劍對手,未及片刻就被劍光擊散。不過徐清心裡早有所料,並不見慌亂之色,索性也不再驅動法力維持五行罡風。神念一動霜蛟劍猛地展開將近二十丈長的劍光,銀如曉月,快似極光。看準了剛才李名琦劍光與罡風相撞那一點,毒蛇般噴嗜上去。


  兵書說『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人力終究有窮竭,李名琦劍法雖然厲害,終究還放不下前輩面子。剛才他破了五行罡風劍勢就已近窮竭,若是勁敵早就將劍光收回重新蓄力。然而李名琦自認法力勝徐清許多,這一擊之後徐清也必定力竭難敵,正好趁此機會將其制服。卻沒想到徐清修煉碧筠劍訣,身劍同修。他御使飛劍根本就不用重新驅動法力,只要神念一動自然水到渠成。


  眼看二劍再次遇上,又是「轟隆」一聲炸雷,綻開一團極亮的精光,隨即一股無形勁風四散沖湧,冰雪碎石飛旋漫天。再看那雙劍全都光色暗淡驟然頓住,與此同時徐清眉心忽然閃出一點極亮的精光,彷彿開了一隻豎眼。不過這次並非要施展精神針刺,而是瞬間集中精神力驅動飛劍的結果。


  只見那霜蛟劍上銀光驟然收斂,眨眼間已不及一丈長,順勢就往頓在空中的金色劍光一繞。隨即「噼噼啪啪」一陣急促的亂響,只在眩瞬之間竟迴旋撞擊不下百次!偏偏還全落在了同一點,就算那李名琦再厲害也有點吃不住勁了。


  不過徐清也並沒得意忘形,畢竟人家終究是前輩修真一方宗主,如今已顯示了自己實力,見好就收待會見面才好說話。徐清到現在也沒太弄明白,這個漠北鐵堡到底跟峨嵋派是什麼關係。僅僅是普通的同道,還是另外還有秘密?此行前來又是不是如許飛娘說的,妙一真人安排來取《混元道真》的?


  就在此時那金色劍光猛地一震,將霜蛟劍逼開稍許便飛退而去。與此同時從那鐵堡方向急速縱來兩道遁光,眨眼間已經出了谷口。徐清微微一笑,心道:「哼!終於肯出來個說話的人了!」也不緊追不捨,一揚手就收來霜蛟劍,傲然立在空中靜待來人說話。


  來那二人自然就是李名琦夫婦,他們根本沒想到徐清居然有如此修為,驚詫之餘不禁後悔剛才決斷。如今連戰四場,非但落了個以多為勝的口實,且李名琦出手依然沒佔到便宜,更已失了鐵堡面子。雖然李名琦自信再打下去定能壓住徐清一線,但雙方畢竟不是仇敵,怎敢拚死搏殺。尤其徐清身後還有峨嵋派撐腰,且不說當初三仙對鐵堡有大恩,如今天下大勢在峨嵋。萬一惹惱了凝碧崖眾仙,豈非惹來大禍!雖然心裡窩火,但李名琦思量再三,也只有就此罷手。


  那一旁觀戰的少女一見萬方雄落敗,就飛去將其護住,見其未傷著根基才鬆了一口氣。這少女本是李名琦和任玉珠的女兒名叫李雪兒,人如其名冰雪聰明資質極佳,唯獨身為鐵堡的小公主難免有點刁蠻任性。


  那金光一現,雪兒立刻認出乃是其父的飛劍,不禁心頭大喜,但高興之餘又有點為徐清擔心了。她原本心地善良,知道剛才徐清手下留情,否則自己怎會連根汗毛都沒傷到。在李雪兒心中,父親簡直就是神仙般的存在,沒又什麼是父親辦不到的。如今見李名琦出手自然替徐清捏了一把汗。然而僅僅一瞬間,徐清就把她心中的神話擊得粉碎。這些年耳濡目染,李雪兒的見識可一點不差,剛才交手雖然短暫,但很明顯徐清已佔據了上風。


  且不提李雪兒心思如何,再說徐清眼望金童玉女般一對璧人現身出來,已經換上了一副笑臉,彷彿根本不曾有剛才那些不愉快,拱手朝二人一抱拳道:「晚輩凝碧崖徐清這邊有禮,二位前輩可是鐵堡的李堡主賢伉儷?」


  所謂『伸手不打笑臉人』,李名琦雖有悶氣也無處可發,不禁心中暗道:「這少年真的只有二十歲麼!臉色說變就變,全然沒有少年人的衝動意氣,再加上這一身修為,怪不得小小年紀就能名震天下。」想到這裡眼角餘光又瞟了一眼地上癱軟的段鵬,暗道:「俗話說『人比人,氣死人』可真一點不假啊!大哥家裡這段鵬,在咱們鐵堡後輩也算出類拔萃,現在一比卻猶如雲泥。」


  不等李名琦說話,任玉珠卻先開腔道:「哼!道友真是好大的威風啊!也怪咱們家裡學藝不精。不過漠北鐵堡與峨嵋派數百年的交情,道友在咱家門口大打出手連傷數人,是否覺得欠妥呢!」


  徐清也不見動怒,微笑道:「堡主夫人此言甚是,其實在下也覺兩家世代通好,在貴府門前動手終歸不妥。奈何貴派這幾位高手,全都是急性子,也不容說話就非要與我切磋切磋。在下雖然不才,也不能少興,只有恭敬不如從命了。」


  徐清回答的不溫不火,卻讓任玉珠有點無奈。要說徐清言辭倨傲,還在字裡行間有些解釋誤會的意思;說他有心服軟,偏偏還神氣傲然眼神凌厲。原本任玉珠是想出面擠兌徐清,將他逼在尷尬境地,再由李名琦出面解圍。最主要任玉珠並非鐵堡之主,她的態度並不能代表李名琦,就算稍有得罪也無傷大雅。他們夫妻倆一個黑臉一個白臉,既不傷了與峨嵋派的關係,又能把鐵堡的面子找回來。然而那徐清多狡猾啊!一眼就看透了任玉珠的心思,根本就不理她這茬,連削帶打就糊弄過去,只盯著李名琦逼他表態。


  此刻李名琦只恨那段鵬不爭氣,原本他事先已知徐清要來。雖然峨嵋勢大,但鐵堡終究也是一方宗門。李名琦更有意拔高自家輩分,就安排大俠段泉之子段鵬在門口迎候。其實那段鵬也並非草包,若沒有真本事更不可能養成那倨傲的個性。可歎遇上了徐清這怪胎,主動尋釁難免自取其辱。


  李名琦訕訕笑道:「徐道友的劍術精絕於世,真讓李某人由心佩服!」說著又歎息一聲道:「多年來偏居北地,早不曾與中原來往,門下弟子難免傲氣自大,剛才多有得罪還請道友多多見諒。」


  徐清微微一笑躬身施禮道:「堡主此言太過了,話說『一個巴掌拍不響』,傷了幾位道友我也有錯,原本該在下跟堡主賠罪。」與此同時徐清也不禁佩服李名琦不愧是一方之主,果然非同常人,看出已落了下風索性以退為進。若此時徐清再得理不讓人,非但顯得自己小家子氣,更彰顯李名琦前輩風範虛懷若谷。只有像現在這樣各退一步,此事無論孰是孰非就此揭過去了。


  李名琦微笑道:「果然是英雄出少年啊!早就聽說醉道人師兄近年得了一位佳徒,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啊!」


  徐清應道:「堡主過獎了,徐清能有今日些許薄名,全憑掌教真人眷顧,更蒙師尊悉心教誨。此番奉我峨嵋教祖之命帶來一封書信,請堡主當面查收。」說著揚手就退出一道白光,緩緩落在李名琦身前。


  李名琦接過書信不禁唏噓道:「算來上次與齊師兄見面也將近兩百年了。」又將那書信拆開掃了一眼,又對身邊的任玉珠微微點了點頭。二人相視一笑既有點無奈,同時也鬆了一口氣。李名琦道:「道友遠道而來,先請到堡中稍作喝杯茶水。」


  徐清雖然料想那心中所言,卻佯做不知一抱拳道:「在下奉命傳書,如今書信已交到堡主手上,還需速回凝碧崖與教祖覆命,就不多留了。」


  李名琦微微一愣道:「呃!莫非道友還不知信上所言何事?」


  徐清道:「此信乃是教主手書,弟子焉敢逾越私自拆看!」


  李名琦道:「此事干係不小,非三言兩語能說清,還請道友入堡一敘。」


  徐清一聽此言已斷定許飛娘所言大約八九不離十的,也不再守著矜持便隨著一同進入鐵堡。至於那受傷的萬方雄和段鵬自有任玉珠留下料理。原來李雪兒也想跟著二人同去,卻被李名琦一眼給瞪了回去,只得嘟著小嘴泱泱地望著二人離去。


  *****


  徐清與李名琦聯袂飛入谷口,雖然只有一崖之隔,但谷內谷外如同兩重世界。只見峰迴路轉,眼前鏡像驟然一變。那迴旋的雲障,鐵色的山石全都不見,四下望去天藍雲淡,草木皆青。遠近繁花似錦,溪流清潺,山清水秀,仙景盎然。開始徐清還以為盡是幻術,再一細看才知全是實物。


  原來這鐵堡的所在非常奇特,乃是四周環山的一處大盆地,將所有北來的寒風沙塵全都遮蔽在外。加之中間聳立一座絕頂高峰,將四周數百里的靈秀之氣全都匯聚一處,自然營造出了一片氣候宜人,四季如春的地方。加之雪峰融水匯成溪流,滋潤出遍地奇花異草,又經數百年來鐵堡九俠精心雕琢,這才成了如今這片靈府仙地。


  遁光如影,眨眼間二人已經到了鐵堡山下。那堡壘上下修建數十層,其中各有分工,不時還有御劍弟子來回飛掠。尤其在最下面幾層還有許多才剛築基修煉的弟子,看其年紀有大有小,大約也是仿照峨嵋派,收了許多外門弟子。一則能驅馳使喚,再則也能從中挑選資質上佳的修真苗子。


  及至飛上山腰,只見面南背北一座無門的大殿最為顯眼。上下皆是青石搭建,足有十多丈高二十丈寬。五六個人合抱的巨大石柱立在殿中也不顯侷促。樑上點綴紗帳,懸掛珠玉。地上鋪設地毯,配以金銀,裝飾豪華,恍如人間帝王的宮殿。大殿中間並沒供奉神像,正楷書寫『天道酬勤』四個大字,皆有丈許方圓,銀鉤鐵畫氣勢雄渾。


  徐清驟然一見那四字,不由得心神一顫,緊接著丹田真元洶湧沸騰,通玄奇經,遊走八脈。幸虧徐清元神強大,瞬間就鎮住體內真元,使其各歸其位恢復如常,才免傷及五臟六腑。再稍微定了定神,又往那四字望去,此時已有了準備,全然不受影響。才見那四個大字上竟隱隱流動極為精純的真元,就彷彿修真者的經脈,更看不出其中如何佈置。


  身在一旁的李名琦不禁微露愕然之色,旋即笑道:「徐道友真是好定力!」


  徐清微笑道:「莫非是堡主的墨寶?」


  李名琦連連擺手道:「實不相瞞,我也不知這四字從何而來,乃是當初移居此處就已存在了。當年我初見這四字,還被震得五臟移位受了重傷。如今想起當年少年意氣,才發現不知何時竟已失了那份不畏艱險的進取心。」徐清聽他似有所指也不好隨便插言,李名琦也覺失態,趕緊收了感懷。


  殿側擺有茶几圈椅,二人一同坐下,便有美貌的侍女端上清茶。徐清舉起茶盞輕呷一口,頓覺清新怡然,唇齒含香,不禁微微一愣,歎道:「好茶!不知此茶有何說道?」


  李名琦也輕啄了一口笑道:「雪山野茗,不值一提,既然道友喜歡就帶上一些。」說罷就朝身邊的侍女道:「取些茶葉包好拿來。」那侍女輕應了一聲,趕緊往偏殿奔去,不一會就取出一隻精緻的小竹筒。顯然並非才剛準備的,且此茶也絕非李名琦所言只是雪山野茗,大約早就準備送給貴客的禮品。徐清也不客氣,將那茶葉收好,二人又閒談片刻,李名琦才將殿內侍女盡數揮退。


  徐清知道要談正事,也收斂笑容,正色道:「看情形此番掌教真人遣我來拜訪鐵堡真是另有隱情,還請堡主指點。」


  李名琦道:「指點不敢!只是實踐當初地諾言罷了。當年我兄弟姊妹九個初入修真境界,若非三仙相助只怕早就遭了惡人毒手,又哪有今日這般風光。」


  徐清疑惑道:「不知堡主所言承諾為何?還與我有何關聯不成?」


  李名琦道:「想必道友也知原來五台派有個太乙混元祖師,當年我等初入玄門就得罪了此老,幸虧眾多正道前輩鼎力相助才將其驅走。也是上天定數,那混元祖師臨走之際竟落下一部道書!原本我等不敢私留,眾位前輩皆言此乃我等仙緣才敢修煉。當初長眉真人前輩曾傳書告示,天書神物,德者居之,若我等無緣將道書參悟透側,自有後來者取而代之。說來慚愧,時至今日已去三百四十六年,我鐵堡上下尚無一人能將道書玄妙參悟通透。」


  徐清不禁一愣,心道:「怎麼這裡還有長眉真人的事?他是預料到了日後的變數,還是僅僅留一個口實,也好日後峨嵋派討要道書?」奈何長眉真人早就飛昇,徐清亦難求正解。沉吟片刻又問道:「莫非堡主所言後來之人就是在下?」
a1s110 發表於 2009-4-3 18:00
第二百九十一回 盡棄前嫌
  李名琦卻微笑著要了搖頭道:「道友莫急,如今定論為時尚早。當初長眉真人曾言,乃是『德者居之』。道友是否有緣得那道書尚不可知,一切全憑機緣。」


  徐清不禁有些興奮,若真是許飛娘所言的《混元道真》,那可真非同小可。那太乙混元祖師雖然死了,卻沒人敢否認他修為厲害。所煉法術全都出於此書,更何況還連帶著有一柄誅仙劍跟著,豈非一舉兩得。又問道:「哦?那不知如何看是否有緣得寶?」


  李名琦微笑道:「道友太急了,事關重大還需從長計議。」


  徐清也覺察自己有點操之過急,妙一真人既然遣他來了,定然是與李名琦已有了定計,自然不用他再操心,或者說他也無力干涉。徐清微微一愣,輕輕拂了幾下蹲在腳邊的白靈,旋即淡淡笑道:「那在下就全聽堡主安排。」


  李名琦微笑道:「剛才我已領教了道友的手段,又是齊師兄推薦的人選,原本當馬上奉上道書。然當年長眉真人早有留言,卻並非是我刻意為難道友。」說著輕輕一抖左手袖口,從中抽出一封書信遞過來。


  徐清雙手借來一看,信封紅格中間還真是長眉真人的落款,封口早就拆開,其中只有一張信箋。徐清取出閱讀,只有寥寥幾句,大意就是《混元道真》乃世上至寶,難得不易,蒙天厚賜。福薄之人不可竊據,免遭無妄之災。看見了混元道真四字,徐清心裡更加有底。他壓住心中興奮,讀罷之後就將信箋收好遞還給李名琦。既已知道齊漱溟和李名琦早就有了定計,徐清便也不急著詢問,就等李名琦自己先說。


  原本李名琦還想看看徐清急切之態,畢竟寶書難得誰不貪心。奈何徐清早就心裡有數,一時間二人皆無話音就僵在這了。李名琦看著若無其事的徐清,不禁暗罵:「好小子,竟也不知如何練得這手養氣的功夫,只怕那經年老僧面對此事,也未必能保持如此淡然。」徐清能在這耗著,但李名琦乃是此處地主又算是長輩,總不好跟徐清慪氣對坐。訕訕笑道:「長眉真人信上所言,不知道友有何想法?」


  徐清道:「這……在下愚鈍,沒看明白祖師想說什麼,更不知如何才算福薄之人。大概是提醒後人不可貪戀寶物,免得惹禍上身吧!堡主您說呢?」徐清也看出李名琦是不願將那道書獻出來的。畢竟只要道書還留在鐵堡一日,萬一日後有弟子將其參悟透徹,豈不就能將鐵堡發揚廣大,未必不能與那些名門一爭長短。徐清也是語帶機鋒,旁敲側擊提醒李名琦不要貪心。


  李名琦臉色一滯,面對徐清這油鹽不進的傢伙他也無可奈何。前文早就說過,修真界的法訣妙術並非得了口訣就能修煉,那些自古相傳的道書上,全都暗藏玄機,除非還有名師指點,否則就算知道口訣也絕難練成法術。也就是說如果讓徐清取走了《混元道真》,就算日後鐵堡又出了驚才絕艷的弟子,也再難超越李名琦的境界。當然若是練成了道祖佛陀一級的人物,能參悟天地機要自創功法便不在此中了。


  前幾日齊漱溟飛劍傳書來也只說有弟子要前來參悟《混元道真》,並沒明說連原本也給徐清。李名琦就想若能讓徐清在鐵堡中參悟精要,能領悟多少就看他悟性,也不算違逆妙一真人的意思,又能將《混元道真》留給後人,豈不兩全其美。奈何他卻不知妙一真人遣徐清來取道書的真正意圖,否則也絕不敢生此貪念。


  徐清面帶微笑望著李名琦,早就對他心思有所瞭解。又坐了片刻見他還沒表態,便首先站起身來,道:「堡主要是沒有他事,在下就告辭了。至於那《混元道真》……只怕在下也是個福薄之人,不敢心存奢望,還請堡主妥善保管。」雖說要走可徐清並沒移動一步,因為他料定李名琦絕不會容他離開。


  果然李名琦臉色大變,趕緊起身攔住道:「道友何出此言!才坐片刻怎就要走,莫非嫌棄我李某人招呼不周!」雖然滿臉賠笑,心裡可鬱悶之極了,暗罵道:「好個小狐狸,竟給我來這招!剛才來時他還不知此事,莫非短短一會功夫就看透了我的心思!」就算心裡如何想法,李名琦也無可奈何,畢竟形勢比人強,峨嵋派是好惹的嗎!那《混元道真》雖然好,也犯不上拿全堡上下好幾百口子性命做賭。李名琦索性把心一橫,暗道:「罷了!看來《混元道真》終究與我鐵堡無緣,三百年來都沒能參透其中精要,就算再留三百年又能如何!」


  徐清一見他臉色變化,就知此事已成,又安然坐下輕啄了一口香茗,頓覺那雪山野茗更是香醇。李名琦也隨之坐下,沉吟片刻就見他右手精光一閃,抓住一隻尺餘見方的金漆匣子,放在几上往徐清面前一推。徐清也不客氣,就將那木匣蓋子推開,乍閃出一片刺人眼目的金光,寶氣靈嵐照耀滿室,片刻之後寶光才緩緩收斂無蹤,只在匣內躺著一隻尺長的黃綾子卷軸,正面以黑絲刺繡《混元道真》四字。


  徐清不禁心頭大喜,伸手將那道書取在手中,就想展開觀看。李名琦也沒想到,他剛才還沉穩淡定,轉眼間就如此猴急。當即大吃一驚呼道:「道友且慢……」奈何為時已晚,徐清抓住那《混元道真》,還沒等拿出來,就覺一股強悍的精神力洶湧而來,順著手臂衝入體內,直往他元神攻去。


  徐清不禁大吃一驚,當即就想到是李名琦害他,但見其驚愕之色不像作假。且李名琦並非愚人,怎敢明目張膽在家裡行兇,事發之後峨嵋派焉能容他!但此刻已不容徐清再多想,若讓那異種精神力攻入元神,只怕當場就得魂飛魄散。生死之際還哪敢有所保留,就見徐清猛地斷喝一聲,眉心驟然爆閃出一點精光,比天上的太陽還亮。強大的精神力竟凝成實質,如同水波一般往外擴散,頓時方圓一丈之內,桌椅盡碎,石壁成灰。


  李名琦臉色大變,趕緊往外飛退數丈。白靈也察覺危險,提前一步跳到一旁。通身毛髮豎起,警惕地盯著李名琦。大約是聽見動靜不對,任玉珠和李雪兒也從大殿側門飛掠進來。同行的還有一個身材挺拔面容古拙的中年文士,看其法力渾厚,修為不在李名琦之下,大概也是九俠之一。


  李名琦趕緊迎去對任玉珠道:「徐道友不知道書靈性,剛才貿然伸手抓取,已觸動了其中暗藏的消息。這邊留我跟二哥想辦法就行了,你快帶雪兒離開。」原來同來這人就是二俠王蕃,剛才任玉珠帶著萬方雄和段鵬回來時正好遇上。王蕃也是心高氣傲之人,一聽來龍去脈,立刻見獵起心,同來看看徐清到底有何過人之處。


  就在說話這會功夫,從徐清眉心散出來的精神力驀地全都收斂回去,彷彿在他眉心開了一個洞,隨即極亮的光點中間竟隱隱凝成了一顆黑色的珠子,就像是鑲在了徐清額頭上。再看徐清手上青筋暴起,死死抓著那《混元道真》,雙眼睚眥盡裂,緊盯卷軸上那四個字。


  李名琦趕緊喝道:「快放下道書!快放下道書!」然而徐清就彷彿沒聽見似的,非但不放反而抓得更緊!此刻徐清已經有點神志不清了,他那強大的精神力匯聚在眉心一點,就連他自己也有點承受不住。眉間那黑色的珠子就彷彿一個黑洞,侵入徐清體內的異種精神力一下就被吸了過去,才稍微稍微掙扎一下就被吞噬。徐清頓覺腦袋「嗡」的一聲,彷彿被人用大錘猛砸一下,險些昏死過去,幸虧他元神強韌意志堅定才挺了過來。


  還不等徐清鬆一口氣,那《混元道真》上竟又襲來一股精神異力。經過上次徐清已有經驗,強忍劇痛又將其收在眉間。其實徐清心裡也知道,只要把那卷軸放下就再無痛苦,但他也不知怎麼就忽然上來一股倔強,瞪著《混元道真》咬牙切齒地想道:「任你再強也是個死物,難道我徐清連一本破書還勝不了嗎!」


  再聰明的人也有鑽牛角尖的時候,那《混元道真》一連衝出七道精神異力,徐清就咬牙強忍了七次。到了最後已是七竅滲血,唯獨眉心那顆精神力凝結而成的黑色珠子越來越亮,流光溢彩真如同人的眼珠一樣。反觀《混元道真》上寶光漸弱,再沒能放出第八次精神異力。


  雖然已經疲憊到了極點,但徐清心裡知道這裡不是凝碧崖,絕不能現在倒下。隨著《混元道真》安靜下來,徐清也暗自鬆了一口氣,強打精神露出一絲笑容,朝李名琦一抱拳道:「剛才讓堡主受驚了,在下魯莽沒想到這道書還有如此厲害的埋伏。」


  李名琦做夢也沒想到,徐清竟強行把《混元道真》給收服了!他得了這部道書三百多年,哪一次不是小心翼翼地依照秘法才能開卷閱讀,早就深知其上暗藏的精神異力有多強大,就算他修煉了四百來年也沒把握能抵擋住。而徐清非但擋住,還一連承受了七次,最後更強行破除了精神異力。此刻一聽徐清說話,李名琦才驀然醒悟,趕緊道:「無妨無妨!我收藏此書近四百年,深知它暗藏埋伏非常厲害,閱讀之時全得小心翼翼。後悔剛才沒來得及提醒道友,沒想到今日竟得見道友將其破去,也算了去我一樁心事。」


  徐清又看了看殿中一片狼藉,歉然道:「沒想到頭次拜訪,就毀了道友正堂大殿,在下深感過意不去。」又低頭看看手中的《混元道真》,沉吟片刻又接道:「雖然如今此書賜予我手,然終究與鐵堡淵源難斷。若道友不嫌我徐清修為低微,可每五十年在堡中弟子遴選三名弟子,來我處參悟《混元道真》,以全這四百年來的一場機緣。」


  李名琦不禁大吃一驚,原本他已不抱希望,沒想到臨了徐清又給他送來如此大一個驚喜。隨後又想到先前自己那些想法,頓覺臉上發燒,朝徐清躬身施禮,誠懇道:「徐道友若不嫌棄,日後便與我兄弟相稱!」復又搖頭歎道:「哎!可笑我李名琦自認從不弱於人,沒想到苦苦修煉四百年,心境反而落了下乘,道友高風亮節實在令人欽佩!」


  徐清趕緊道:「承蒙大哥看得起,我徐清還哪敢不從命,大哥在上還受小弟一拜!」


  李名琦趕緊拱臂攙扶,笑道:「賢弟快快請起!如此大禮愚兄可承受不起!」


  徐清也並沒真想給李名琦下拜,順勢就隨著起來,舉著《混元道真》道:「剛才與這道書相鬥甚有些體悟,還需跟大哥借一處密室,趁熱打鐵免得待會錯過機會。」其實並非徐清不想再跟李名琦應付片刻,乃是實在精力不濟,恐怕再過一會就得暈倒。


  如今得了徐清的承諾,李名琦再無心結,甚至更希望徐清能參透《混元道真》,日後還能指點鐵堡的後人,趕緊吩咐侍女帶徐清往殿後密室去。等徐清帶著白靈一同離去,殿中只剩鐵堡眾人,那二俠王蕃忽然低聲道:「他已是強弩之末了……」


  李名琦有些無奈地歎息道:「二哥!這人咱們惹不起!」
a1s110 發表於 2009-4-4 21:42
第二百九十二回 當機立斷
  顯然王蕃還不太清楚徐清的來路,也是這些年鐵堡九俠一心修煉,除了李名琦夫婦餘者極少關心外界大事。任玉珠心有餘悸地望了一眼剛才徐清所在的地方,石壁上那整齊如同打磨的斷口,更讓人難以置信那竟是精神力造成的。良久才歎道:「僅憑這精湛的精神力,這少年將來成就不可限量,若不能滅殺絕不可與之為敵。」又看了王蕃一眼接道:「恐怕二哥也不敢對醉道人的弟子下手吧!」


  李名琦瞪她一眼,道:「玉珠怎麼跟二哥說話呢!」話音一落三人全都一片緘默,只有李雪兒一雙美目異彩連連,望著被徐清毀去的石壁,不知心裡在想些什麼。


  又過片刻李名琦忽然臉色一整,彷彿下定了什麼決心,道:「看來當初定下閉門苦修之策並非明智之舉啊!如今數百年閉鎖不出,使我等九人故步自封不思進取,門下後輩驕傲自大坐井觀天。若如此下去,只怕我鐵堡一脈永世不能發揚光大。」


  任玉珠也隨之露出嚴峻之色,問道:「夫君打算怎樣決斷?如今天下亂勢將起,我鐵堡避之尚且不及,難道還要主動陷身其中嗎!」王蕃也露出贊同之色,卻並沒急著表態只等李名琦的下文。


  李名琦走到李雪兒身邊,寵溺地撫著她的秀髮,道:「並非是我要趟那灘渾水,乃是如今徐清一來,我等已經再難獨善其身。」又往殿外長空遠山望去歎道:「自從前日接到妙一真人的飛劍傳書,我就知閉鎖四百年的鐵堡終究不可能獨立於世外。尤其今日段鵬、雪兒,甚至六哥在人家徐清面前全都不堪一擊。這還是人家手下留情,若當時稍微下手狠點,他們三個一個別想活。」


  李雪兒委屈道:「人家怎麼知道他那麼厲害嘛!」


  李名琦接道:「這正是我擔心的!所謂『強中自由強中手,能人背後有能人』。我們在修真界中永遠不可能達到天下無敵的地步,要想一世平安就得多長眼力,知道什麼人可以出手,什麼人不能出手。」說到這裡那王蕃和任玉珠也都一陣默然。


  *****


  且不說鐵堡眾人如何商議日後大政方針,單說徐清跟著一個侍女到了一間佈置簡單的房間。也不及多看室中擺設,就吩咐白靈在門外守著,又簡單佈置了一個報警的陣法,一屁股坐在地上立刻運起玄功補充精神力。


  此刻徐清雙目緊閉還不知他眉心那黑色的珠子竟又現了出來,也不知是融合了《混元道真》上的精神異力,還是經此一劫精神力再有質變。徐清才一坐下就覺眉心發癢,稍微神念一動就有一股龐大的精神力回補元神,剛才徐清還以為是對抗《混元道真》費去太多精力,沒想到原來是精神力全都聚在了眉心,只是暫時跟元神斷了聯繫!此刻神念一動全都回補元神,瞬間就恢復如常,還覺得精神力增長不少。不過再等他神念一鬆,原本存在元神周圍的精神力又如同流水般匯聚在眉心之間。所幸還未脫離元神控制,儲存在哪也都一樣,只是原來徐清習慣把精神力存在元神周圍罷了。


  雖然恢復了精神,不過徐清也沒急著出去,順手就將《混元道真》展開觀看。一則想見識見識許飛娘口中堪比《九天玄經》的神奇道書到底有何奇妙,再則也想看看其中到底有沒有煉製飛劍的方法,也好對許飛娘有個答覆。至於徐清自己還沒打算現在就修煉此書,畢竟貪多嚼不爛,如今《太上玄經》才練到五重中段,《合沙奇書》也只有小成,若再練《混元道真》豈不更分精力。


  不過等徐清細讀《混元道真》,卻再難將手上卷軸放下。忽然想到前日許飛娘曾經說過,以五行真氣駕馭誅仙劍威力更大。當時徐清還以為她只是信口一說,沒想到竟是真的。原來《混元道真》修煉的『混元真氣』與《合沙奇書》修煉的『五行真氣』乃是相輔相成互相演化。五行匯聚生成混元,混元分化方成五行。大概這也就是所謂的殊途同歸,一分一合全都契合天地大道。


  徐清原本就是個百無禁忌的人,他才不管什麼道統有別功法系統,馬上就順著自己想法,把體內的五行真氣匯聚起來,以《混元道真》的入門之法運行。果然一個周天下來,五行真氣竟真的化成了混元真氣!若僅僅如此倒也無甚驚奇,偏偏在五行真氣轉化混元真氣的時候,五種真氣螺旋攪合竟形成了巨大的吸力,將體外的天地靈氣也都吸附進來。


  開始徐清還心中大喜,以為遇上了大好事,但沒過片刻就覺丹田發漲,吸進來的靈氣居然比轉化的混元真氣還多了!若非徐清本身還另外修煉了《太上玄經》還能壓住陣腳,體內那些未經煉化地靈氣早就造反了。徐清不禁大吃一驚,想趕緊停下來。卻發現那五行攪合已成了大勢,幸虧他修煉五行真氣時日還短,沒過一會就全都化成了混元真氣這才算停下。


  徐清心有餘悸地鬆了一口氣,內視丹田只見明亮的青色真元包裹著一團彩色駁雜的靈氣,其中還混著精純的混元真氣。徐清下意識地想運轉《太上玄經》煉化那些靈氣,卻發現駁雜太多幾乎無用,這才想起新得來的《混元道真》。所謂『混元』乃是無所不包,無所不有,其大無外,其小無內,囊括宇宙,糾極天人,豈不正是煉化駁雜的最好手段!


  徐清趕緊又將《混元道真》取來細看入門法訣,此刻他已用五行真氣轉化出混元真氣,開始蓄練真元階段可直接越過。待細讀片刻確定無誤,趕緊依法修煉,運轉混元真氣。果然那些駁雜無序的靈氣立刻就被混元真氣轉化吸納,不消片刻已消於無形。


  徐清終於鬆了一口氣,畢竟在體內駐留那些不受操縱的靈氣總是個大隱患。待定了定神將混元真氣穩住,又再運起《合沙奇書》的法門,將混元真氣化成五行真氣。竟發現僅僅這一次轉化,五行真氣居然增長了近一倍!徐清大喜之餘又生貪念,趕緊依剛才法門再行功練法。然而這次的效果就差強人意,尤其徐清神念不去刻意空置,兩種真氣就會自動轉化,維持在一個基本持平的狀態。


  徐清還不信邪又試了一次,結果再無剛才那種異象,心知機緣已盡強求不得。不過他倒也不甚失望,畢竟修真練法沒有捷徑可循,能有剛才那一次際遇已是可遇而不可求,免去了開始修煉《混元道真》的蓄氣築基階段,大略估計要是從頭修煉《混元道真》練到如今水準,至少得苦修一年。


  徐清收攝心思,將體內真元重新梳理一番,又尋《混元道真》後面煉器的法門,將煉製斬仙劍的訣竅記在心裡,以備日後跟許飛娘討價還價。待一切已畢再掐指推算,才知竟已過去七日!徐清心滿意足地伸了個懶腰,起身收了預警的陣法就出了行功的禁室。白靈依然警惕地地坐在門口,斜對面七八丈遠立著一個十四五歲的童子,緊張地靠在牆邊看來被白靈嚇得不輕。


  徐清拍拍白靈又問那童子道:「你家堡主現在何處?」那童子還心有餘悸地瞅了白靈一眼,大概先前不知白靈厲害吃了大虧,又身負使命不敢離去。趕緊恭敬道:「我家主人早吩咐小的在此伺候,等前輩出來便可直接往後堂相見。」徐清點了點頭,心中暗道:「後堂?看來李名琦還真沒把我當外人啊!不過鐵堡雖然算不上名門大牌,但在漠北也算有名的仙府,九俠也全是修真高手,與之交好總歸沒有壞處。」


  *****


  且說徐清隨那童子左拐右拐,不一會就到了一片精緻典雅的花園。面積不大也就三四畝的樣子,其間小徑通幽,花團錦簇。假山靜水,輕亭雨榭,幽深閒逸,身處其間更覺悠然自得。遠見水池旁邊李名琦正坐在亭中手裡擎著一隻巴掌大的紫砂壺,正獨自品茶走棋,那意態還真像足了一個避身世外的閒客散人。徐清一來李名琦就有所感知扭頭望來,立刻露出大喜之色,從廳中迎接出來笑道:「賢弟來了!」又上下打量一番不禁微露驚愕之色,復又釋然笑道:「賢弟果真驚才絕艷之人,這回愚兄真是服了!想不到短短七日,賢弟就將混元真氣練到這種地步!」說著更搖頭驚歎嘖嘖稱奇。


  徐清抱拳道:「大哥過譽了,只是機緣巧合初窺門徑罷了。」


  李名琦笑著將徐清讓到涼亭中落座,沉吟片刻方始說道:「賢弟,為兄這還有個不情之請……」


  徐清道:「大哥有話請講,有什麼用得著小弟的地方,一定在所不辭。」


  李名琦笑道:「這……哎!前日賢弟也見過小女,以為資質可還入得法眼?」


  徐清立刻就明白其中含義,微笑道:「賢侄女資質出眾,秀外慧中,著實難得的良才美質。」


  李名琦道:「也是這些年讓我和你嫂子給寵壞了,奈何這棵獨苗如何捨得狠心管教!早就想給她覓一良師,奈何旁人總是信不著的。但如此寵溺嬌慣下去,日後豈不將這孩子給毀了。此番我與賢弟一見如故,有心托付門下管教,不知賢弟以為如何?」


  徐清微笑道:「承蒙大哥看得起小弟,此事原本不當推辭,不過……」


  李名琦微微變色道:「莫非賢弟還有什麼難言之隱?若是不便也不用為難,為兄也知峨嵋派家規甚嚴,有些事賢弟也難自作主張。」


  徐清趕緊道:「大哥誤會了,若賢侄女真想入我門下,小弟自然是歡迎之至。只不過這其中還有些內情,須得跟大哥說明,否則日後再出差池,恐怕大哥大嫂責怪小弟。」說著徐清就往庭院旁邊一處雨榭堂閣裡望去。雖然沒看見人影,但他已確定任玉珠一定在裡面傾聽。


  李名琦微微一愣,疑惑道:「賢弟這話怎麼說法?」


  徐清道:「如今天下是什麼形勢我也不多講了,想必大哥也知道去年我峨嵋派才進行了弟子道力大測。而當年長眉祖師還留有預言,說我峨嵋派將有大興盛的局面。」


  李名琦疑惑道:「難道這還有什麼不妥嗎?」


  徐清也不急著回答,又問道:「那大哥可知道東極天蓬山在何處?」


  李名琦聽得更加莫名其妙。道:「為兄雖然不多在外走動,但天蓬山仙境的大名早就聽說。那乃是東方極遠之處,赤杖真人前輩的修真仙府,賢弟忽然提起莫非此中還有什麼關聯?」


  徐清道:「此事尚未定論還請大哥謹慎保密!日前天蓬山的赤杖仙姥曾下法旨,言不久飛昇便將靈嶠宮仙府托給小弟掌管。此中所涉及各方瑣事甚多,小弟也不便細說,只希望兄長能細細思量再做決斷。」


  李名琦也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氣,他本身就是精明之人,又活了數百年頭,怎會聽不出徐清話中之意。那麼李雪兒再拜入徐清門下,也就存在著巨大的風險。但剛才話已經說出去了,若此時再收回豈非成了趨利避害的小人!


  就在這時忽然聽見一聲清脆的嬌笑,任玉珠從雨榭中款款走來,一邊笑道:「賢弟說這話莫非將咱們鐵堡給看扁了!我夫妻決定讓雪兒入在賢弟門下學藝,乃是看重了賢弟的人品修為,至於其他之事便不多想。再說『世事無常,天心難測』,世上哪有穩賺不賠的買賣。所謂『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難』。若再等日後賢弟飛黃騰達,咱們夫妻倆還哪有臉再去錦上添花!」


  徐清聞聲望去,只見任玉珠微笑從容,不禁暗自佩服真乃女中丈夫,當機立斷還勝李名琦一籌。當然也並非說李名琦猶若寡斷,乃是身負鐵堡上下數百人的身家性命,不容他不多多思量。而任玉珠卻只對丈夫女兒負責,二人承擔的心理壓力也不能同日而語。


  同時李名琦也下定了決心,堅定道:「無論如何,只要賢弟不棄,我家雪兒就拜託賢弟了!」


  徐清趕緊起身朝李名琦和任玉珠一抱拳,道:「承蒙兄嫂看得起,小弟義不容辭!」至於後來又叫李雪兒出來拜師敬茶一干繁瑣禮儀便不細述。晚上李名琦夫婦又設宴款待徐清,鐵堡九俠盡數到場。九俠原本多是豪爽的江湖漢子,如今知道徐清的修為,又成了雪兒師父,自然再無人刁難。尤其前日傷在徐清手上的萬方雄最是熱情,非但不計前嫌還連連稱讚,並與徐清頻頻敬酒,盡顯西北漢子的豪爽本色。次日九俠相送谷外,依依惜別之後,徐清就帶李雪兒和白靈飛劍南去。


  長雲天風,浮光掠影,劍光一縱已遠去鐵堡數百里。李雪兒立在飛劍上,小心翼翼地看著這個新師父,一時間還有些難以接受。昨天莫名其妙地拜師,現在想起來還彷彿夢中。雖然她也承認徐清的確非常厲害,但也打聽清楚知道他才二十多歲。雖然雪兒表面上看起來只有十五六歲的樣子,實際乃是大明萬曆年出生,比徐清還大十幾歲。面對這樣一個小師父,難免心裡彆彆扭扭地。


  徐清坐在劍光之上,舉著一隻巴掌寬的玉質小耙子正給白靈梳理毛髮。白靈瞇著眼睛享受,每當徐清稍微懈怠,就「喵」地輕叫一聲催促。李雪兒躊躇半天才挪了過去,低聲道:「師父讓我來吧!」徐清拍拍白靈頸後的長鬃,笑道:「這傢伙刁得很,可不會讓旁人碰她。」白靈惱恨地叫了一聲,回頭就含住了徐清手腕,「嗚嗚」低吼彷彿在威脅不許說它壞話。


  李雪兒從小沒離開過鐵堡,如今跟著一個陌生人遠行自然有點緊張。好不容易鼓起勇氣提出幫忙,卻被徐清給拒絕,頓覺心裡發苦怏怏地避在一旁。徐清看出李雪兒因為從小父母呵護,雖然聰明卻更單純,想要討好新師父,卻不知如何是好。徐清不願見她受窘,一邊撫弄著白靈又問道:「雪兒想成仙麼?」
a1s110 發表於 2009-4-5 10:02
第二百九十三回 軒轅門徒
  李雪兒微微一愣,下意識地點點頭,緊接著又搖了搖頭。徐清不禁笑道:「又點頭又搖頭是什麼意思?」李雪兒臉蛋一紅低聲道:「雪兒小時候也想過成仙的,但後來知道仙途坎坷,連父親母親都沒機會,後來我也就不想了。」


  徐清笑道:「你這丫頭倒也老實,沒有那些貪心固然是好,可也失了進取的動力。如今你既入了我的門下,日後還是多想想如何成仙。至於能否成就天仙位業,就看你自己的造化和努力了。不過若是不出差池,三四百年之後,練成個地仙大約是不難的。」


  李雪兒立刻眼睛一亮,不過很快又壓住了心中的喜悅,諾諾道:「雪兒全聽師父的,日後就多想如何成仙。」其實雪兒原本就是活潑性子,開了個話茬不一會就跟徐清熟絡起來,她漸漸發現徐清並非嚴厲之人,也就放下了戒心,臉蛋上漸漸有了笑容。


  且說徐清飛劍南行,離了鐵堡穿越小北海又過了賀蘭山,眼看再過長城就重回中原。就在這時忽見前面山中騰起一道青色劍光,正好迎面飛來攔在徐清南去路上。從中現身出來一個面目清秀的少年,眼神陰翳,朗聲喝道:「前面來人可是峨嵋徐清!」語氣相當不客氣。


  徐清頓住劍光上下打量來人,見是個生面孔不知什麼來路,便問道:「我就是峨嵋派徐清,你是何人,自報家門。」


  那少年冷道:「你莫問我是誰,只知乃是奉了許仙姑之名請你走一趟。」


  徐清微微一皺眉,心裡暗道:「這年頭怎麼什麼缺心眼的人都能修真!這廝腦袋裡裝的全是漿糊麼,給點好臉色還真拿自己當盤菜了!」破口罵道:「無知豎子,哪來的給我滾哪去!莫非許飛娘身邊都是你這樣的酒囊飯袋,那我還真替她感到悲哀。」


  那少年氣得臉色發白,正要指點徐清破口大罵,驟見徐清眉間閃出一點烏光,隨即就覺頭腦劇痛難忍,翻身栽倒落下飛劍。徐清也不禁一愣,再看那少年竟已斷了生機!這才想起前日收服《混元道真》,精神力產生了極大的變化。剛才那一記精神轟擊沒控制好,竟把那少年的元神給打散了。


  徐清輕蔑地冷哼一聲,淡淡道:「瞎了你的狗眼,竟怎麼活到了今天,現死在我手也是合該天誅。」還在一旁的雪兒不禁下了一哆嗦,沒想到剛才還笑瞇瞇的師父,竟翻臉就要人性命。又想到當日段鵬不也是如此,雖然後來調養三日才甦醒過來,總算是沒有性命之憂,而眼前這人卻只被瞪了一眼就死了!


  就在徐清正要離開時候,白靈忽然挺身坐了起來,警惕地往遠處一片荒山望去。徐清一皺眉頭,隨之臉色微變,神念一動「倏」的一道匹練似的銀虹飛射而出,電也似地就轟在那群山之中。只聽「轟隆」一聲巨響,一劍竟將一座數十丈高的小山峰給削平!剛才若細看徐清放出飛劍那一暫,山中曾有一道黃光飛起。奈何霜蛟劍速度太快,僅僅一閃就被無限銀光吞沒。


  雪兒尚不知發生了什麼事,不禁驚呼一聲,不等她再細問,就見四周同時飛起十來道劍光,將東南西北四面八方全都封住。只有徐清剛才出劍那方向沒人飛出,想必埋伏之人已成了劍下亡魂。為首的乃是一個身材高大的玄衣漢子,長得倒也眉清目秀,唯獨一個清秀的面目按在那樣強壯的身子上,感覺非常可笑。再看周圍一共十一名修真,高的矮的胖的瘦的全有,只有一個特點相同,全都都賊眉鼠眼一身邪氣,一看就知道不是好人。


  徐清掃視群邪冷笑道:「真是好生熱鬧啊!是許飛娘讓你們來的?」又輕輕拍了拍白靈的額頭,讓它安靜下來才接道:「不過我所知許飛娘可是個聰明人,應該不會做這種糊塗事吧!就憑你們幾個無名鼠輩,就以為能攔住我嗎?」


  為首那高大的漢子輕蔑笑道:「徐清!你也別在老子面前耍橫,咱們兄弟早知道你有兩把刷子,若無萬全準備敢來摸老虎屁股麼!可笑許飛娘那蠢婆娘,私自跟你聯絡,自以為做的天衣無縫,卻不知全在咱們掌控之中!識相的就將混元祖師的道書交出來,咱們兄弟也不願與峨嵋派為敵。若是不然……哼!待我大陣一旦啟動,連你魂魄一同絞殺,到了那時悔之晚矣!」


  徐清又細細打量那為首的漢子,歎息道:「重利在前,迷人心智啊!我看你也不像是個愚蠢之人,卻被一部道書迷惑了心智,領著一幫弟兄前來送死。」說著又往四周掃視森然冷笑道:「就憑你們這些人,竟也想從我徐清手上搶東西!看你們修為也未必就比剛才那二人厲害,真以為能在我手上逃生嗎?不是我徐清吹牛,此時此刻只要我神念一動,就能取爾等性命,唯念上天有好生之德,我修真之人求慕天道不願多造殺戮。現在退去還來得及,莫等動起手來妄自送了大好性命。」


  沒等徐清說完,就見東邊一個瘦小枯乾的中年漢子飛身躍出,扯著個破鑼嗓子怪聲叫道:「豎子狂徒少要危言聳聽,有本事你現在就要了爺爺性命!」沒等他此話說完,驟見徐清眉心烏光一閃,那黑色的珠子再次顯出。旋即就聽「哎呀」一聲慘叫,那枯瘦的漢子雙手抱頭就栽落劍下,「轟隆」一聲將地上砸出一個土坑,兩腿急蹬,口吐白沫,雙眼充滿血絲,竟已死於非命!


  這下周圍群邪全都大吃一驚!剛才因為離得遠,並沒看出徐清是怎麼把那少年給弄死的。這次可是在眾目睽睽之下,一個本領不弱的修真就這麼莫名其妙地死了,這下誰還能不怕!又見一個滿臉橫肉的漢子憤然怒道:「呔!那姓徐的小狗崽子,身陷重圍還敢行兇傷人!」


  徐清朗聲笑道:「真是笑話!你何時見獅子被一群羊圍住會感到害怕!」復又臉色一變,冷森森往那說話的漢子望去:「莫非你也以為我是吹牛?」那漢子嚇得身子一顫,張口結舌半天沒說出話來。徐清又望向為首那漢子淡淡道:「現在還不打算放手嗎?非要把一眾兄弟的性命全都賠在這才甘休麼!」


  為首那漢子也痛心疾首,暗恨自己剛才沒當機立斷直接發動陣法圍殺敵人。這些妖人本來就不是一夥,全憑同惡相濟才能聚首。那為首的漢子本是西崆峒絕頂魔宮中一個伺候人的童子名叫張炬,平時倚仗軒轅法王的名頭,在外橫行無忌結交了許多邪魔修真。


  正好前日許飛娘前往拜會軒轅法王的大弟子五淫尊者劉獨,期間閒談就說起前日遇上了徐清。說者無心聽者有意,張炬就將此事記住了。早年間他無意中聽軒轅法王說過,太乙混元祖師的《混元道真》也是當世的一部奇書,對其中的精妙法術推崇備至,還說此書落在了鐵堡九俠手上,明珠暗投深感可惜。張炬將諸多因素聯繫在一塊,大膽斷定徐清前往漠北就是為了《混元道真》去的。


  雖然張炬也聽過徐清的事跡,卻並未放在心上,以為多半全是誇大其詞。就召集了平時結交的朋友,想半路截住徐清試探一下,若真是《混元道真》就合力將道書搶來。卻沒料到徐清真的如此厲害,還沒等發動陣法就連折了三人。尤其讓人害怕乃是那詭異的殺人手段,既沒有飛劍也沒有法術,只用眼睛一瞪活生生一個人就死了!


  就在張炬進退維谷之際,忽然聽見一聲嬌媚笑聲,天際閃出一點五彩霞光,轉眼間已經到了近前。只見一個霓裳銀帶,錦珠玉飾,朱顏巧笑,仙姿妖嬈的女子飛縱而來,直接越過群邪包圍落在徐清身邊,不就是萬妙仙姑許飛娘!


  雖然鐵堡與五台派曾有過節,但那時李雪兒還沒出生,也並不認識許飛娘。只看見一個比她母親還美艷高貴的女子翩翩而來,竟有些看得癡了,心念中只想有一日也能有那般風度。徐清面帶微笑望著許飛娘仙蹤近前,道:「仙姑來的好及時啊!」許飛娘嫣然笑道:「我若再不趕來,這些人豈非全都得死在你劍下!」


  徐清道:「哦?莫非仙姑還真認識這些上不得檯面的土雞瓦狗?」


  許飛娘瞟了一眼張炬,甚是輕蔑冷笑道:「旁人我倒也不識得,只有此人乃是西崆峒軒轅法王宮裡的門人。雖然只是個不值一提的廢物,也終歸頂著軒轅法王的名頭,你若殺他豈非要惹來大禍!」


  徐清也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氣,那軒轅法王唐朝就已成名,乃是天下最著名的魔道宗主之一。盤踞在西崆峒山絕頂之上,平時極少露面但其凶名早成,從無人敢惹魔宮出來的門人。此刻見許飛娘饒有興致地望著徐清,顧盼流轉的眸子裡隱隱閃現著戲謔的神光,彷彿在等待徐清聽見軒轅法王名號時那驚慌失神的反應。


  頓時徐清心裡湧起一股無名之火,雖然她對許飛娘並無貪心,但面對一個如此美麗的女人,哪個男人能沒有顯聖之心。徐清把心一橫,瞬間已下了決心,淡淡道:「軒轅法王的門人又如何!軒轅法王雖然厲害卻敢與天數為敵嗎!」說著又瞅了張炬一眼,冷笑道:「就算我出手殺了這蠢材又怎樣!」此言未落忽見徐清揚手就灑出一片五色神光,瞬間四散飛射已鋪開百丈,沒等眾人反應過來就全被罩在當中。


  在場之人全都大吃一驚,沒想到許飛娘點出了軒轅法王的名頭,非但沒嚇住徐清,反倒激起了他的凶性。張炬反應最快,也顧不上旁人,縱起一道劍光就想逃走。奈何五行神砂全是道門至寶,一旦祭出又怎能讓他逃走!又見徐清雙手急速打出百道法訣,朗聲念叨:「乾坤有積,五行為奇!天地正法,萬化歸一!」霎時間五色光嵐四面圍攏過來,只要稍微碰上立刻慘叫一聲被捲入五行神砂之中。


  許飛娘也大吃一驚,目瞪口呆地望著徐清,那櫻紅的小嘴張開竟能看見裡面的小香舌。剛才她之所以要點破張炬的身份,就意在打壓徐清的氣焰,以便待會交換飛劍時能佔據上風。可她萬沒想到徐清居然真敢痛下殺手,不禁又悔又恨,雖然是徐清動手殺人,但此事已與她脫不開干係。相較而言人家徐清乃是峨嵋派的嫡門弟子,如今又風頭大盛,就算軒轅法王想要問罪也得掂量掂量得失。而她許飛娘只是個遊魂野鬼,萬一軒轅老魔遷怒下來,連個躲藏之處都沒有。


  說時遲,那時快。僅僅一瞬間,除了中間的徐清、李雪兒、白靈還有許飛娘之外,四周圍的一眾魔徒全都被五行神砂剿滅。那些人原本都是驕傲自大之徒,平時與張炬喝酒吃肉玩女人,都自稱天下無敵,如今到了生死關頭就成了土雞瓦狗不堪一擊。那張炬也未能倖免,只能倚仗一點魔功稍微延命片刻,卻架不住餘者全死之後,五行神砂一齊攻來,只留下一聲慘叫,就被五行神力打成了一蓬齏粉!


  直到此時許飛娘才緩過一口氣來,急聲呼道:「手下留人!」奈何為時已晚,只見五行神砂分而散去,化作五道彩虹飛回徐清掌中。風雷之聲盡去,五色雲光無蹤,如同驟雨初晴,天光放亮,清風拂面,日光宜人。唯獨許飛娘心中發苦,哪有心思欣賞這些美景,又氣又狠瞪著徐清卻無可奈何。任憑她神機妙算,對上徐清這樣全不按章法出招的人也盡落枉然。


  半天許飛娘才回過神來,指著徐清道:「你!你竟真的把他殺了!你可知那軒轅法王的厲害!」


  徐清不以為然地笑道:「殺便殺了,難道軒轅法王還能為了這麼個廢物,跟我峨嵋派翻臉!更何況仙姑應該也有所感應,如今天象大變,天機難明。普天之下的正邪高手,哪個不在盯著我徐清的一舉一動!軒轅法王固然是法力無邊,只怕此刻就算我站在他面前,他都不會出手殺我!」


  許飛娘氣得臉色發青,半天才怒道:「你這是在玩火!此事絕不會這麼簡單就完了!事關西崆峒山魔宮的臉面,就算有所顧忌也絕不會不聞不問!你可知那崆峒派軒轅法王之下,五淫尊者、毒手天尊,哪個不是當今的絕頂高手!你……你!你真害死我了!」


  徐清笑道:「仙姑在我面前就不必如此惺惺作態了吧!難道你就真的這麼害怕軒轅法王?我怎麼看不出來呢?」


  許飛娘驀地臉色一僵,也收斂神色望著徐清,忽然「撲哧」一聲笑了出來,道:「若是我沒記錯,這才是咱們第三次見面吧!我怎麼忽然有些神交已久之感呢?」說罷又歎息一聲喃喃道:「這些年只顧報仇,四方奔走,何處不是強顏歡笑,既然被你看透索性我也不用再裝。」復又狠狠瞪了徐清一眼,問道:「不過剛才你為何一定要殺他,莫非只因我一句戲言?你就不怕萬一惹怒了軒轅法王!」


  徐清微笑道:「人生在世,若無風險,哪來刺激!波瀾不驚,生亦如死。」其實徐清也是言之未盡,雖然面對美人挑釁,也有點大男子主義的衝動,但他卻並非賭命之人。此番痛下殺手,也是趁機試探一下各方的反應。要怪就怪那張炬太合適作為投石問路的石子,身份低賤偏偏還是軒轅法王的宮中奴才。既能稍微觸動軒轅法王的顏面,卻又不至於將其激怒。通過看軒轅法王對此事的反應,徐清更能確切的把握他在其他正邪巨擘心目中的重要性。


  許飛娘低聲罵道:「哼!狡猾的臭潑賊!」又看了一眼旁邊的李雪兒道:「剛才聽李名琦家裡這丫頭喊你師父,想必你已得了《混元道真》,當初約定不會再變吧!」


  徐清笑道:「君子一言,快馬一鞭,既有前約,自當踐言。莫非仙姑還以為我徐清堂堂七尺男兒,還會欺騙一個女兒家麼!」
a1s110 發表於 2009-4-5 10:02
第二百九十四回 一念生死
  許飛娘聞聽徐清的話,嗤之以鼻道:「你這人心思太精明,與你打交道還得多加小心,否則沒準哪下就落入了圈套。」徐清訕訕笑道:「仙姑這話可是在誇我呢?」許飛娘瞪他一眼道:「閒話少說,正事要緊,你我都不是愚人,也不要說什麼信任不信任的。現在我有飛劍,你有道書,若同時交換你又恐我在劍上做手腳,我又怕你給的練劍之法不真,恐怕誰都不願率先放棄手上籌碼,不知你可有萬全之法?」


  徐清道:「既然仙姑開門見山,那我也就不說些搪塞的話。這些顧慮我也都想過,為今之計我有一計只怕仙姑不允。」許飛娘道:「哦?且說來聽聽?」徐清道:「其實你我所慮無非對方言而無信,解決之法也無非就是互相牽制。我可將練劍之法先交給仙姑,想必這些年來,仙姑早就收集齊了練劍材料,應該當場就能祭煉雙劍。我在此擺下『三陽十龍大陣』,將仙姑困在陣中,則劍成之後仙姑將誅仙劍賜下,而我就馬上收回陣法。」說著又瞅了許飛娘一眼淡淡道:「此法唯一就在仙姑敢不敢入我大陣煉劍。」


  許飛娘似笑非笑道:「這法子倒也不錯,唯獨待我將雙劍練成,你這小賊若突然發動大陣,我又如何抵擋?我可是知道你那三陽十龍大陣的威力,當初在南海跟易周對轟,我一個纖弱女子怎能抵擋那等悍然的法力。」


  徐清笑道:「仙姑這話就言不由衷了,如今這世道非同尋常,並非憑著拳頭大就能解決問題。剛才我都出手殺了西崆峒的弟子,莫非仙姑還不敢入我大陣一遊?且我與仙姑無冤無仇,根本沒有出手的理由。就算再退一步說,就算在下心懷歹毒,莫非仙姑就真沒有壓箱底的保命之法?」


  許飛娘嫣然笑道:「既然你都把話挑明,我許飛娘再不敢應承,豈非就讓你這小孩給看扁了!不過我可有言在先,煉劍之事非同小可。雖然那雙劍只差了最後洗練,也絕非一時半刻能成。我可清楚你那陣法消耗法力甚巨,若萬一沒等我練成飛劍,你那陣法就難以為繼,可不要怪我許飛娘貪心哦!」


  徐清恍然大悟道:「哎呀!若非仙姑提醒我險些忘了此節,那不知煉成飛劍須得幾日?」


  許飛娘小嘴一撇,伸出三根新蔥般的玉指,道:「一切順利只需三日,至多也不過一旬。還不知你那陣法能支持幾日?」


  徐清苦笑道:「這個……實不相瞞依我如今法力大約能運行一個時辰無礙。」又面露難色問道:「若是不行我還有另外陣法可以頂替,仙姑以為如何?」


  許飛娘還不知徐清從枯竹老人那學來了五行陣,也沒多想就應承下來。二人就尋了附近一片靈氣充盈的山嶺,許飛娘立在其中準備煉劍的事宜。徐清將李雪兒和白靈打發到遠處放風,他則獨自圍著許飛娘置五行陣法。雖然雪兒心裡疑雲重重,卻不敢當著外人面前多問。只等過了片刻眼看徐清要將五行陣完成,許飛娘才看出此陣玄妙。


  這次徐清佈置的乃是『六重五行陣』。外三重內三重,皆有五行變化的精要,內外相連無窮無盡。尤其引動天地靈氣補充陣法,五行變化全都自動運行,幾乎不用徐清另外付出法力維持大陣。許飛娘不禁露出一絲苦笑,又惱恨地瞪了徐清一眼。雖然此時大陣未成,她還能輕鬆突破出去,然而那樣也就徹底斷絕了二人合作的希望。許飛娘無論如何也不能放棄煉成斬仙劍,把心一橫決定相信徐清一次。


  大約半個時辰,二人全都準備停當,徐清一句一句將煉劍的口訣精要念誦出來。許飛娘記在心裡,直等三遍之後確認無誤,才開始依法煉劍。許飛娘研究這兩柄飛劍早非一年兩年,聽了正宗的煉劍之法茅塞頓開,以三昧真火鍛煉二劍有條不紊地加入各種稀世材料,灌注法力磨練劍鋒。


  徐清在側細細觀望許飛娘的手法,雖然只能走馬觀花,無疑也能領悟些許其中的精妙。


  轉眼間已過了一日,李雪兒終於忍不住心裡的疑惑,飛到徐清身邊問道:「師父……」徐清早知她心裡想的什麼微笑道:「沒想到許飛娘會是這樣一個女人?」


  李雪兒點了點頭道:「嗯!雪兒只知道許飛娘是邪道的妖人,沒想到……」徐清笑道:「沒想到什麼?須知『人不可貌相』,你可別被她的外表迷惑了哦!這女人可是個了得人物。」雪兒道:「那師父怎麼會跟她還挺親近呢?我聽說五台派跟峨嵋派好像有大仇呢!」


  徐清道:「你這小丫頭想得還不少,那全是上輩的因果,自應當他們自己想法化解,我們後輩更應置身事外免得惹上因果循環。」說著又望向陣中的許飛娘,歎然道:「有些時候這世上本就沒善惡之分,只有遠近親疏之別。天意如刀,順之者昌,逆之者亡,身在其中亦是身不由己啊!」


  就在這時忽然聽陣中的許飛娘嬌吒一聲,隨即閃出一片極亮的五彩光嵐。徐清立刻精神一振往陣中望去,只見那五彩光嵐緩緩聚成一團,就把許飛娘給圈在了當中。徐清不禁心頭一緊還以為她又在玩什麼花樣,集中精神萬一有什麼變化,馬上發動五行陣中的困鎖之力。不過瞪等了半天也沒見陣中有什麼動靜,只有四周之外的五行精金之氣急速往陣中匯聚,然後又被那五彩光嵐熔煉無形。


  徐清這才鬆了一口氣,估計是煉製飛劍的一個步驟。然而就在此時忽然聽見陣中許飛娘嬌吟一聲,喝道:「徐清!你要小心了!現在飛劍已成,唯獨還需六日磨礪開光。寶劍初成引動天象,必將引來許多宵小之徒前來妄圖謀奪寶劍,萬勿穩妥守護免得與人有機可乘。」


  沒等許飛娘說完,就見那五色光球之內驀地拱起一道足有七八尺粗的極亮光柱。微微一頓還沒等徐清反應過來,就猛地衝上天宵開雲破霧直上十萬丈。那光柱極亮耀眼,靈光奪目,遠在千里之外都能得見。徐清不禁暗自苦笑,自己自作聰明將許飛娘困在陣中,卻沒想到煉劍最後還有這道程序,還不知引來多少聞風而動的奪寶人。


  李雪兒也看出不對,不敢再去追問。徐清苦笑道:「雪兒你看那女人多厲害,剛才我還自以為珠璣在握,沒想到早就落了人家算計之中。」復又歎息一聲,招收將白靈喚來,道:「罷了!既然事已至此再說其他的無用,索性就讓萬妙仙姑看看我五行陣的厲害!」


  *****


  果然不出所料,沒過多久就從南邊急速飛來三道青色遁光,眨眼間已經到了近前,從中現身出三個面目彪悍地緇衣和尚。此時徐清早就帶著白靈雪兒進了五行陣內,見三僧到來也並沒在意,大約這種時候最先到達現場的都是些被寶物沖昏了頭腦的炮灰。


  只見那為首一個胖大的和尚打揖手念誦佛號:「阿彌陀佛!善哉善哉!如今有天材地寶現世,乃是天賜之物,道友怎敢以陣法護住!速速撤去陣法,容貧僧收來寶物供奉我佛。不然佛祖動怒降下天罰,任你躲到天涯海角也難逃出生天。」


  那和尚話音剛落,還沒等徐清出聲應道,就聽見由遠及近傳來一聲嬌笑,道:「呦!今兒可真晦氣,竟又見著善法寺三個禿驢。口口聲聲說什麼佛罰天誅的,現在我就在這罵一聲釋迦牟尼他奶奶的,你便降個天誅劈了老娘啊!」


  徐清頓覺好笑,循聲望去,只見一個身材窈窕,姿容冶蕩的女子御劍飛來。看那一身妖風,滿面邪氣,便知不是好人家的女兒。又見翹臀之後拖著三條毛絨絨的大狐狸尾巴,不用說定是個成精的妖狐。


  見徐清望來,那妖狐拋個媚眼,嫣然笑道:「那小弟弟生得好俊俏麼!快快把外頭這陣法撤去,姐姐就讓你摸摸奶子。」說著便扒開領口,半遮半露地顯出一片耀眼的雪白,那深深的乳溝竟能勾人的魂魄似的。徐清不禁啞然失笑,心中暗道:「還真是世界之大無奇不有,這狐狸精快言快語倒是有些個性。」這時忽聽一聲驚雷般的叱吒,閃電般飛來一道青光。一個身材高大甚為英俊的漢子閃身落在那狐狸精旁邊,揚手就是一記耳光,喝道:「你個臭不要臉的,走哪都得顯擺你那倆奶子!老子這張臉皮都讓你給丟盡了!」那冶蕩的狐狸精立刻嚇得麻爪了,可憐巴巴地呶著小嘴,卻沒敢駁斥回去。趕緊用法術收了尾巴,整了整衣襟竟轉眼變成了淑女,乖乖立在那漢子身邊。


  先前來那三個和尚立刻露出嚴峻之色,為首僧人喝道:「胡施主!莫非你們夫妻鐵了心非要跟我善法寺為仇作對嗎!」


  那白衣漢子冷笑道:「員真禿驢少往自己臉上貼金,就憑你那三腳貓的功夫也配!若非看在你師父跟我胡家還有點香火恩情,就憑你們屢次三番上我山門胡鬧,老子就能滅了你幾個小崽子的元神!」說罷又往陣中的五色光柱望去,不禁眉頭緊鎖面色嚴峻,隨即朝徐清一抱拳道:「這位道友請了,在下雜拉山胡風洞的胡雄健。剛才賤內莽撞無知,衝撞了道友煉寶,多有得罪還請恕罪。我等並無貪寶之念,就此告辭後會有期。」


  先前那冶蕩的狐狸精還有點不甘心,偷偷扯了丈夫衣襟,卻被一眼瞪了回去。那白衣漢子一邊拉著妻子飛走,一邊低聲道:「我的小姑奶奶!你這水靈靈的大眼睛是肚臍眼嗎!沒看人那煉製法寶呢!那等通天徹地的寶光,定是一件絕頂至寶。就憑你我那點本事,貪圖人家的寶物不是送死去麼!」說著又回頭望了一眼善法寺的三僧,道:「你平時不是最討厭那三個蠻僧,再回頭多看一眼吧!日後多半見不著了。」


  再等那狐狸精回頭望去,正好看見三僧祭起劍光,合力往五行陣中衝去。正好落在天藍神砂一面,眨眼間就被神砂淹沒,隨即五行罡風飛旋而至,三人頓時化作一蓬膿血死於非命。直把那狐狸精嚇得一哆嗦,死死抱著丈夫手臂,彷彿只有擠在那堅實的胸膛才能感覺到一點安全。


  與此同時五行陣中的徐清也抬手指著那遠去的夫婦二人淡淡問道:「此刻雪兒有何感悟?」


  雪兒微微一愣,隨即應道:「一生一死,世事無常!」又沉吟片刻道:「前日父親就說鐵堡弟子閉鎖堡內見識太少,當時雪兒還不以為然。剛才見此方知此言不虛,一念之差竟是生死之別!」


  徐清點點頭道:「既然知道個中道理,日後就多多磨練眼力。須知萬事皆有尺度,只要拿捏穩妥自然能無往不利。如今你已是我峨嵋弟子,日後在外行走多半是無人敢為難的。不過一旦對上不信邪的,那必是有所倚仗,明知不敵絕不可逞強充大。在外吃虧回來自有為師給你做主,若跟人逞強被當場擊殺,就算日後為師給你報仇又能如何!」


  雪兒趕緊應道:「弟子謹記師父教誨!只不過……若日後弟子遇上強敵臨陣退縮,豈非落了師父面子,又給咱們宗門抹黑!」


  徐清笑道:「你想的倒是不少,師父的面子有我自己維護,用得著你擔心麼!至於咱們峨嵋派上邊還有眾位長老,還有掌教真人,你一個小丫頭能給宗門抹什麼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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