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零九節 隊員
在雷成的記憶中陳章是一個寡言少語的人。每釅戰鬥間暇或者休整時間。他總會摸出緊緊貼放在胸口的妻子照片。默默不語地久久凝望。也只是這種時候他那冷漠淡然的臉上才會多少顯出一絲難得的溫情。「我愛她!她也愛我!沒有她我寧願選擇自殺!」這是一次酒後陳章道出的肺腑之言。當然他並沒有選錯願意永久守護的愛人。儘管自己窮困潦倒可是未來的妻子依然深愛著他。甚至寧願與親生父母決裂。生日晚宴如期舉行。
身著一套乾淨卻略顯破舊西服的陳章獨自待在燈火輝煌豪華客廳的一個小角落。似乎自己只是一個與歡樂無緣的陌生人。一個只能綣縮著身體被世界所拋棄的遺忘者。一種深深的自卑心理。徹底貫穿了他的內心。他曾經向雷成借錢只為了買上一套漂亮的高級服裝。再弄上一點略微像樣的禮物。讓心愛的女人高興。也順便哄哄那對自己視若無睹的准岳父母。「錢我有就算需要上億的數字我也會眼睛都不眨一下全部給你。可是這樣做有意思嗎?你的女友會高興嗎?你有多少收入她非常清楚。理智一點這是個值得你關愛一生的女人。她不會嫌貧愛富更不會因為小小的生物禮物太過寒酸而看不起你。只要是你用心準備的東西她一樣會當作最喜歡寶貝永遠珍藏。扔掉你腦子裡那些借錢的念頭拿出一個男人的勇氣來。讓那些自以為是上等人看看:什麼才是男子漢真正的尊嚴!」這簡直就是當頭棒喝。如夢初醒的陳章忽然驚訝地現:和自己稱兄道弟的雷成竟然還有如此強悍的一面。這些絲毫不留情面的話也深深激起自己內心的男人傲骨。高朋滿座的客廳中央是渾身富貴之氣的女友父母。圍在他們身邊的諸多親友談笑間不時以鄙視冷漠的目光陰狠刻薄地瞟上一眼陳章所在角落。似乎是想要以這種無形的毒辣之舉把不受歡迎的他。徹底攆出用金錢堆積而起的世界。不到半小時已經有五、六個面色不善的年輕男子從身邊專門走過。他們的臉上同樣充滿嘲笑和譏諷。那模樣根本就是在看著一個妄想吞吃高貴天鵝的醜陋蛤蟆。早已改變內心觀念的陳章對此視若無睹。他只是死死纂緊手中的小盒等待心上人出現的那一刻。當身著高貴生日禮服的女友宛如花中仙子般出現在眼前之時。內心世界彷彿大海般洶湧的陳章這才強壓下激動給身體帶來的顫抖。慢慢從人流中穿過微笑著走到滿面驚喜的女友跟前。低頭輕輕吻上那略帶羞紅的光潔臉頰。
「生日快樂!」精緻的小盒裡黑色的天鵝絨間一枚晶瑩透亮的戒指。正躺在其中默默散著迷人的光彩。「抱歉我買不起鑽戒。只能用這枚沒有鑲鑽的鉑金戒向你求婚。它就是我的心。」女友沒有說話。只是儘量抑制著眼眶中隨時可能掉落的淚水。她很清楚月收入不過數百的陳章為了這枚價值約為千元的小小飾品。得付出多少辛苦與勞累。「一個髒不拉幾的破玩意也敢拿來丟醜。」一名身著黑色華服的年輕人擠上前來刻薄地譏諷道:「我要是你乾脆一頭撞死算了。」「鉑金戒?好貴的!怕是要上千塊錢哦?」一個滿面散著肥膩油光的年輕胖子故作驚訝:「嘿嘿嘿!看你的樣子大概是去賣血才買得起吧?何必那麼認真呢?用紙折個算了。把錢留下好好吃幾頓。回到鄉下討個村姑做老婆不是更好?」一時間滿場爆出陣陣充滿譏諷的嘲笑。幾個面色不善的追求者甚至貼近他的身旁。直言威脅:若不馬上滾蛋就讓他死無全屍。「願意放棄這裡的一切和我這個窮小子結婚嗎?」充耳不聞的陳章望著女友微笑道:「我會讓你幸福。我保證!」「沒見過你這麼厚顏無恥的人。簡直就是社會的渣滓!」說話的是女友的母親。這個體態臃腫的貴婦人狠狠咬了咬牙從身邊摸出一張早已準備好的支票。略帶肉疼地砸向陳章:「算我怕了你。我的女兒絕對不會嫁給你。拿上這些錢馬上滾出我的家!」「五千塊……好大的手筆。」輕蔑地冷哼一聲陳章無限溫情地看了女友一眼:「這是一個充滿勢利的角落。我恨不得馬上就離開這間散著骯髒銅臭味道的屋子。你呢?要和我一起走嗎?」「爸爸——」女友沒有回答。只是企求地看了一眼旁邊同樣面色「如果嫌少錢不是問題。但是你必須離開我的女兒。永遠離開!」冷酷的回答徹底粉碎了可憐女人內心的最後親情。她終於明白在父母看來自己不過是一株人形的生錢機器。「我跟你一起走!」就這樣在所有人的目光注視下漂亮的女友擦乾眼角的淚水。義無反顧地戴上廉價的鉑金戒牽起陳章的手腕。大步走出了燈火輝煌的客廳。「你敢走出這道門就永遠不要再回來!」父親飽含震怒的嘶吼使女友微微一顫。卻絲毫未能滯留她的腳步。說話間二人已經身在門廊間。見狀一個嫉火中燒的追求者猛然沖上前去。一把揪起陳章的衣領狠命一拳砸向他的頭部。頓時一絲鮮紅醒目的液體從破裂額角緩緩流下。「鄉巴佬把人留下馬上給我滾蛋。否則老子直接把你大卸八塊扔到黃浦江裡餵魚。」「你敢打我?」重重撫去溫熱的血眼中精光爆起的陳章也不多話。反手一拳回擊。清脆的骨裂聲中猝不及防的男子雙手緊摀住被砸斷的鼻樑歪倒在地哀嚎不已。
「我會守護自己心愛的女人。直到永遠——」驟然爆的強大殺意震懾了場中每一個人。他們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心目中根本無法班配的男女堂而皇之從自己的視線距離漸漸遠去。豪宅的大門外雷成正端坐在軍用吉普的駕駛座前。好整以暇地等待著二人光臨。在他身後另外兩輛同樣款式的軍車上是兩排荷槍實彈全副武裝的聯邦士兵。加入軍隊從最基本的士兵作起。守護國家的同時也能保護心愛的妻子。這是雷成的建議也是陳章最後的選擇。望著追出門外卻在一干士兵槍口指向下不知所措的追求者。滿面冷漠的陳章終於現:軍隊的力量遠比自己想像中要強大得多。第一名死去的隊友已經「復活」。剩下的還有三個人。北方的冬天嚴寒、陰冷。夾雜著雨雪呼嘯而來的狂風好像鋒利的片狀薄刃被一隻隻無形的手掌操控著。從所有角度狠狠刺出殘忍地剜取著所有生物裸露在外的脆弱皮肉。憑著特殊的軍方身份證件雷成毫無困難地進入了高家兄弟所在的重型機械車間。只不過幹勁熱火朝天的兄弟倆專注於眼前熾紅滾燙鋼水的同時。卻絲毫未及察覺近在咫尺的身後之人。
完全出乎意料之外。說動兄弟倆加入聯邦軍隊根本沒有任何困難。尤其令雷成感到意外的是:當自己出現在高老太太面前表明軍人身份。以國家利益為藉口希望獲得支持的時候。老人口中道出的話令他不由得鼻子隱隱酸。「俺全家的命都是國家給的。俺知道好歹這兩個娃娃要真當上兵。我這土埋半截的老太婆倒也了了一樁心事。」說著高老太太轉身摸出一隻表面油漆斑駁的舊木匣子。打開看時裡面裝的竟是厚厚一摞已經褪去紅色的獎章和證書。「俺爹還有俺死去的老伴。都是國家的人。衛國戰爭那會兒都打過仗負過傷。尤其是娃他爹還立過兩次特等功。讓這兄弟倆參軍也算繼承父業吧!」雷成慢慢拿起這堆年代已久的紅色證章久久地翻看著。沒有說一句話。平淡的面色下卻掩蓋著如同怒濤般洶湧的劇烈震撼。木匣裡裝的是兩名老兵的全部歷史。三份特等功章、四枚一等勛章、還有數量多達十餘次的大小立功受獎證明。按照聯邦軍界的相關規定他們完全可以在退伍後享受堪比一省之長還要優厚的物質待遇。然而高家三口居住的小屋不過三、四十平米。其中的家具擺設簡單得令人難以想像。唯一貴重的物品大概就是破舊木桌前那檯曆史悠久的老電視。還有屋角表面髒舊的洗衣機。「你們沒有申請軍功補貼嗎?」「俺爹和老伴不准。」高老太太搖了搖頭:「說是怕給國家帶來負擔。受傷退伍回家以後就在廠子旁邊置了個賣油條的小攤。前些年兩個男人相繼過世。幸好這倆孩子倒也懂事。頂了他爸的缺進廠當了工人。每月的工資也夠咱娘仨開銷的。」這才是真正的烈士。不知為什麼雷成總會想起六年後自己與高大勇在成都廢墟上的那一番談話。他也清楚記得:憨厚的光頭肌肉男是以何等悲傷的口氣談及老母的慘死。還有覺被廠長欺騙後憤而揮斧砍掉對方腦殼的全過程。
都說國家利益高於一切。可是又有多少人知道:沒有這些默默無聞的奉獻者國家的利益又從何而來?
既然歷史的軌跡已有部分改變。索性就讓改它的翻天覆地。兩天後十七作戰小隊的成員名單上赫然多了兩個熟悉的名字。深明大義的高老太太也在雷成的安排下隨兩個兒子一同進京。成為諸多隨軍家屬的一員。四名在未來生死共戰的隊友中最令雷成感到頭疼的。當屬嚴蕊。軍人捍衛了和平。遠離戰爭威脅的和平百姓自然會要求獲得更多的自由與權力。加上金錢的誘導和對物質的迫切**。名、利的位置早已遠遠越了人們內心的責任和義務。和平時期金錢可以換取所有的一切。與男人同屬一類生物的女人也在這個古怪的砝碼面前悄悄改變著自己的固有身份。美女的概念等同於巨量的金錢。還有顯赫無比的身份。雷成不知道究竟是哪個混蛋研究出如此骯髒的理論。可他卻不得不承認飽受這種荒謬之言迷惑的人們已經把這種下意識的衡量關係徹底貫穿到現實生活中。嚴蕊非常漂亮。
比起數年後從城市廢墟中衝殺而出的女戰士現在的她更加年輕更加動人。雖然少了幾分成熟女性具有的溫柔卻增添了部分少女的青澀還有無比燦爛的青春活力。父親是有名的商人母親是社交界貴婦。家中錢財萬貫。獨有嬌女自然愛做掌上明珠。想要身在如此環境中的人放棄一切變成最強悍的戰士。簡直難於登天。半個多月過去了。雷成嘗試用各種方法接近嚴蕊並對之進行誘導。卻毫無寸功。思維催眠只能對那些具有同樣念頭的人有效。卻不能強制灌輸異狀思想。潛意識的存在是人腦中決定一切的根本。究竟應該怎麼做?雷成第一面臨回到過去的棘手麻煩。很自然的他把目光投到了憨厚老實的高大勇身上。都說前世的因緣可以持續到來世。那麼未來的相愛者在過去的世界是否能夠提前展開相互的愛戀?
從未來回到過去的在這個維度大概只有雷成一人。不試試怎麼知道會不會成功?
只不過當身材魁梧的光頭肌肉男出現在自己面前時。苦笑不已的雷成簡直懷疑自己是否腦袋進了水。
憨厚、老實屬於褒義。從某種意義上說貶義的愚蠢和它們卻屬於同類詞語。魁梧、強壯是男人的驕傲。一旦擴展開來極有可能演變為笨重。如果說年輕漂亮的嚴蕊是一隻高貴嬌小的貴婦狗。那粗笨壯實的高大勇堪比一頭混吃等死的肥胖河馬。我的老天!這兩個人未來究竟是怎麼結合在一起的?
如果不是在黑暗時代親眼目睹生的一切雷成打死也不相信:傻不楞登的肌肉男居然會是嚴蕊的丈夫。也許正應了那句老話——一朵鮮花插在牛糞上。然而骯髒的牛糞卻更能襯托出鮮花的嬌豔。事到如今死馬當作活馬醫吧!美女身邊充滿無數的追求者。高大勇加入其中只有死路一條。唯一的辦法只能利用他現有的身體優勢——強壯。不是一般的強壯。雷成沒有明言肌肉男需要完成的任務。他只是安排高大勇在嚴蕊所在學校附近完成一項簡單的採買任務。當然來去路程的時間都有極其精確的安排。務必要使兩人碰面。
愛情不能強加。只有二人相互心有對方才能算做是愛。威武的軍服可能是唯一適合高大勇的裝束。配以槍械的堅硬感更增添出幾分肌肉男與生俱來的強悍。雖然坐在軍用吉普車內也屢屢有人回頭觀望這名體積龐大不怒自威的聯邦士兵。抱著厚厚一摞裝有物資的小型紙箱。肩背突擊步槍的肌肉男在某名牌學院大門附近的停車場與商店間來回搬運著。倒也成功地吸引住往來行人不少好奇的目光。躲在暗的雷成看了看腕上的手錶:已近十二點。正是學生午休時間。嚴蕊從不在學校食堂就餐。反而喜歡在校園門口的一間高檔西餐廳吃飯。這是她的習慣。美女身邊永遠都不缺乏跟隨的男人。當鮮花一般的她還有彷彿一群蝴蝶爭相獻豔的男子出現在校園門口的時候。雷成的嘴角也露出一絲意味深長的淡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