煉魂 作者：暖風 (連載中)

第十章 賭命的試練（五）

　　在短短的數秒裡，發生了很多事情。——迪格雷斯怒吼著出拳，打得丘奇騰空旋轉了兩圈半才落地。與此同時一名黑鋼學徒發射出光箭，射中了小野蠻人的手杖。這使得加持在上面的光亮術失效，陰影再次遍佈四周。而另一名黑鋼學徒則在莉莉絲的凝視下迷失了自我，直接把腦袋在傳送門上撞成個爛西瓜。

　　由於遭到背叛的關係，林凱在剎那間失神。但他很快就恢復過來，用飛彈法杖向敵人射出了光箭。隨著黑鋼學徒的額墜亮起，一道無形的防禦壁擋住了魔法飛彈。火花四濺中迪格雷斯咆哮著衝過去，庫柏則用發抖的手開始施法。林凱本來也想跟上，不過另一件事搶先吸引住了他。

　　陰影怪物在莉莉絲的腳下出現，把觸手纏繞到了她的雙腿上。魔女驚叫一聲，然後慌亂失措的啟動了飛彈法杖。雖然她的攻擊有效，但陰影怪物並沒有被打倒。它把更多的觸手纏到莉莉絲身上，堅定不移的想要吞沒掉對方。

　　林凱本來可以選擇趁亂逃命，至少他有機會那麼做。不過最後他衝向了莉莉絲，伸手拉住已經被吞到腰部的魔女。林凱很快發現，比力氣不是他的長項。於是飛彈法杖便再次發揮作用，讓陰影怪物在痛苦中顫抖。可是這次它還是撐了下來，並把莉莉絲完全吞沒了進去。林凱在要不要放棄間猶豫，可是手上依然傳來的觸感使他下不了決心。

　　直到揮舞的觸手伸向自己，林凱才喟然長嘆。他平靜的迎接末日，反正能做的事情都已經做了。稍後林凱感到腰部被陰冷的東西綁縛，身不由己的落向了黑暗之中。他本來都徹底放棄了，但這時狄摩高根忽然高聲的說道：

　　「快換強酸法杖！啟動它！用它開路！快！」

　　「咦？」

　　雖然惡魔的要求非常突然，不過林凱終究還是反應了過來。他在漆黑的空間中拚命把莉莉絲拉到身邊，然後拋開飛彈法杖，從腰旁抽出強酸法杖向前射出酸液。於是林凱聽到東西被腐蝕時發出的『吱吱』聲，以及混合了驚訝與痛苦的悲鳴。他感到自己又持續下落了一段距離，接著眼前忽然明亮起來。

　　在腳底踏到硬地的同時，林凱的周圍變成了一個房間。他能看到漆黑無光的牆壁，和幾張已經被酸液燒燬的巨大蛛網。在五十尺開外，三個佩戴額墜和魔法腕輪的黑鋼學徒正在審視林凱。其中一個摀住臉頰，痛苦的抽動眼角。另外兩個則攏起雙手，隨時準備施法。為首的黑鋼學徒似乎對林凱很好奇，所以不斷送來驚詫的目光。他先默然了片刻，然後才慢吞吞的開口說道：

　　「你好，我是黑鋼法師塔的中階法師，蓋洛普。嗯……你應該只是個學徒吧？不管你是否接受，我都想稱讚你一句，幹得真不錯。本來你和這位小姐都會被蛛網困住，讓我們能輕鬆完成後續的處理工作。但你的垂死掙扎破壞了陷阱，實在叫人頭疼。可以話，我不想使用暴力。最好你能乖乖的投降，那麼大家都可以省點力氣。」

　　蓋洛普淡淡的說完，便放下了雙手。他表現得很有自信，因為中階法師是能夠施展四級法術的強者。林凱驚疑不定的打量蓋洛普，隨後用眼角的餘光掃到了某樣東西。他迅速抬頭，發現那是一隻昏迷不醒，被蛛網粘附在牆壁上的獅子。附近還有老虎和獵豹，以及兩個不知生死的狄龍學徒。

　　「如你所見，只要投降，性命就可以得到保障。」

　　注意到林凱的反應後，蓋洛普點了點頭。他向被俘的兩個狄龍學徒攤開手掌，接著斯理慢條的說道：

　　「他們會在醒來前接受催眠和暗示，這對心智沒什麼影響。從這裡出去後，他們也不會記得任何事情。怎麼樣，賢明的你有結論了嗎？為了活下去，多多少少的犧牲總是必要的吧？」

　　「如果被你控制著去暗殺狄龍老師，我一樣活不下去。」

　　林凱毫不猶豫的回答，同時舉起了法杖。他決心放手一博，但蓋洛普的身影在瞬間模糊，變成了七個幻影。隨著他再度施法，每個幻影的肌膚都變成了灰白色。這是鏡影術和石膚術，堪稱中階法師的最強防禦組合。在沒有適合的對抗法術前，林凱只有七分之一的機會命中對方。即使他耗盡法杖來驅散幻影，那麼蓋洛普仍然是無敵的存在。因為石膚術可以替加持者承受數百下林凱的拳頭，更不用說蓋洛普和兩個黑鋼學徒不會乖乖的挨揍。

　　「最後的機會，坦白的認輸，或無意義的死亡。你的本領很不錯，可以成為大有前途的傀儡。這也意味著，我一旦出手就不能留情。」

　　蓋洛普板起臉，厲聲的叱喝。他是真心希望能活捉林凱，讓這個腦筋靈活的小鬼乖乖聽話。因為自從被蓋洛普製造的陰影吞噬者跟上開始，林凱便沒有犯過任何錯誤。這讓蓋洛普相信，只要假以時日，林凱就會大放異彩，成為狄龍•骨杖的得力助手。到了那時候，他就擁有了一名優秀的刺客。而蓋洛普如果能建立起打倒狄龍•骨杖的功勳，那麼黑鋼法師塔毫無疑問的會重重賞賜他。

　　這時默不作聲的莉莉絲忽然抬起頭，望向了對面。於是蓋洛普立刻感到一陣眩暈，不得不抬手用魔法腕輪遮住眼睛。從剛才開始，他就把太多注意力放在了林凱的身上。結果魔女由此得到喘息的機會，重新恢復了鎮定。她緊接著啟動掛在黑袍下襬的白色骷髏飾品，讓一圈光膜在身邊成形。於是當兩個黑鋼學徒揮動法杖攻擊時，他們發出的光箭都被保護膜吸收掉了。

　　「就是現在！」

　　在形勢驟變的瞬間，狄摩高根的聲音響起。但林凱根本用不著惡魔提醒，便已經開始施法。他之前一直沒有出手的原因，是在於召喚術需要六秒鐘做準備。而蓋洛普和兩個黑鋼學徒自然不會袖手旁觀，所以林凱不得不隱忍到現在。

　　見到林凱全力施法的樣子後，莉莉絲很配合的跨前了半步。她攔到林凱的身前，同時將目光在七個幻影和兩個黑鋼學徒間游移。由於無法辨別幻影的真偽，魔女只能儘可能的干擾對方。環繞她的薄膜很快被削弱，而且蓋洛普也低頭念出了咒語。隨著兩個黑鋼學徒又一次射出光箭，莉莉絲身周的保護膜終於消失。她的左手被一發穿透進來的魔法飛彈打中，整個人頓時搖搖欲墜。蓋洛普趁機盯住她，獰笑著伸出了手指。

　　耀眼的閃電橫空出現，射向作為目標的魔女。它應該足以貫穿莉莉絲再亟倒林凱，完成蓋洛普一箭雙鵰的設想。可是威力強大的電流最後被厚厚的皮毛吸收，眨眼間便消失無蹤。人立在魔女前方的凶暴熊只是渾身一陣顫抖，然後就若無其事的挺了過去。被林凱召喚來的它甩甩脖子，似乎還覺得蠻舒服。不過在發現胸前的鬃毛被燒黑了以後，凶暴熊便咆哮了起來。更多的野獸在它四周出現，從水紋般蕩漾的空氣中走出。它們簇擁著林凱和莉莉絲，形成了堅固的防線。

　　當林凱疲憊的放下手時，十幾隻動物已經佔滿了半個房間。蓋洛普和兩個黑鋼學徒面如土色，完全不明白是怎麼回事。按正常的法術效果來看，即便四級召喚術也不能達到如此的程度。於是蓋洛普眨了幾下眼睛，忽然用力的拍了下額頭。稍後他勇敢的踏前，並且很有自信的說道：

　　「哈哈，幻覺，這些全都是幻覺！小朋友，你使用了無聲幻影和幻音術吧？真是很好的想法，只可惜幻象製造得過於誇張了。雖然我不知道小女孩用什麼辦法擋住了攻擊，不過多半是某種魔法道具吧？我不得不認同你們的高超演技，和配合上的默契。但終究只是學徒的伎倆而已，根本瞞不過我這樣的……」

　　隨著熊掌迎面揮來，蓋洛普的分析便嘎然而止。他被打得橫飛出去，平平的撞在牆壁上。凶暴熊望著不堪一擊的敵人呲牙低吼，似乎還覺得不過癮。讓它高興的是，蓋洛普很快站了起來。雖然中階法師頭暈目眩，但石膚術還是起到了保護效果。

　　「上！別客氣！」

　　在兩名黑鋼學徒的驚叫聲中，林凱用力的揮了下手。他以凶狠的口氣唆使獸群，於是整個房間都震動了起來。首當其衝的野牛硬生生承受住魔法飛彈，然後用犄角挑飛了敵人。跟在後面的豺狼則露出獠牙，撲向失去抵抗力的對手。另一邊的凶暴熊霸佔住蓋洛普獨打，將他抱起來猛力擠壓。當石膚術終於被消耗殆盡時，可憐的中階法師吐出了白沫。他上半身的骨頭依次碎裂，寸寸折斷到治療藥水都接不回來的地步。

第十一章 煉魂

　　林凱關注了一會到處肆虐的契約獸，然後收回了目光。既然勝局已定，那麼他便開始考慮別的事情。剛才莉莉絲曾被魔法飛彈打中，估計傷得不輕。她一直半跪在地上，直到林凱伸手攙扶才能站起來。魔女的身體綿軟，而且虛弱乏力。林凱讓她背靠牆壁坐下，然後關切的問道：

　　「你不要緊吧？」

　　「還好。」

　　莉莉絲輕聲的回答，同時努力把受傷的手往後藏。林凱不解的一把拉過，發現纏在魔女左臂上的黑布已經破裂。考慮到骨折的可能性，他毫不猶豫的一把扯開碎布。好在莉莉絲的手臂雖然紅腫，但骨頭並沒有什麼異常。倒是傷口附近的肌膚雪白滑膩，讓人禁不住的浮想聯翩。

　　「你……呃……治療藥水呢？」

　　林凱欲言又止，好不容易才把好奇心壓下去。將表情藏在蒙面布下的魔女沒有作聲，只是默默把治療藥水拿了出來。林凱有些尷尬的接過，隨後將瓶塞打開。他的臉不知道為什麼有點發燙，連身體都僵硬了起來。在從未體驗過的曖昧氣氛中，林凱好不容易才替莉莉絲塗抹完藥水。他不可思議的感到緊張，彷彿正在做壞事一般。

　　最後在狄摩高根的『嗤嗤』低笑聲中，林凱落荒而逃。魔女目送耳根都紅起來的林凱快步走開，然後將藥水瓶湊到了嘴邊。她沒有立刻喝下藥水，反而微微彎起了雙唇。那是一個略帶羞澀的表情，很快便被落下的蒙面布遮擋。

　　當林凱再次審視戰局時，他需要的做的只有喝止住契約獸。雖然場面血腥，不過這次林凱已經可以勉強忍耐了。他收集起敵人遺留下的魔法物品，並救了下受困的獅、虎、豹。隨後林凱低頭沉思，考慮接下來的行動。他有些後悔沒能生擒蓋洛普，否則便可以問出離開的方法。好在狄摩高根無所不知，它向林凱指示道：

　　「向前走，左邊一點。對，抬頭，看到了嗎？」

　　林凱照著惡魔的要求行動，很快找到了一個紅色咒符。它位於黑鋼學徒的屍體後方，座落在牆壁的正中央。林凱小心翼翼的湊近，發現咒符似乎是用血液畫出來的。當他打算進一步觀察時，狄摩高根輕蔑的說道：

　　「真簡陋啊，竟然用血之契約來做這種小事。難道施法者嫌命長，不怕副作用？算了，這個地方我們就笑納下來吧。你想辦法擦掉那個紅字，再把戒指貼上去。」

　　「知道了。」

　　既然搞不清楚情況，林凱只好從命。他辛苦的把咒符刮乾淨，然後讓玉石戒指與牆壁碰觸。出乎林凱意料的是，他的力量隨之開始流失。同時整個空間也微微震顫起來，彷彿發生了小型地震。林凱眩暈了幾秒鐘，接著一切突然恢復了正常。取回自由的他腳步踉蹌，身不由己的跌坐到了地面上。

　　黑色的霧氣緊接著出現，從每個角落中靄靄冒出。它們緩慢的掠過地面，將接觸到的屍骸殘渣迅速分解。當莉莉絲被黑霧沾到時，她直接暈了過去。契約獸們則憑空消失，彷彿被強大的魔法驅逐了一般。林凱驚駭的跳起，發現連地上的魔法物品都化作了沙礫崩塌。他眼看愈加濃郁的黑霧開始湧向自己，只能顫聲的大喊道：

　　「狄摩高根！你在幹什麼？！」

　　「佔據這裡，讓一切為我所用。還有別亂叫我的真名，否則你會倒大黴的。」

　　飄渺的聲音從四面八方傳來，夾帶了少許愉悅的感覺。稍後霧氣在林凱的面前凝結，變成了一個藏在袍子裡的人形。它挺直腰背，發出高亢的笑聲。惡魔在笑聲中甩動袖管，然後向戒備著的林凱說道：

　　「好了，別緊張，小朋友。按照我們的約定，我應該從你的收穫中得到一半好處，不是嗎？所以我接管了這個陰影生物，順便為它補充一點魔力。啊，有實體的感覺真好。當然，這也會為你帶來利益。現在我可以做更多的事情，包括一些你想像不到的。」

　　「別的先不管，你對莉莉絲做了什麼？」

　　依舊很緊張的林凱繃起臉，用喊叫的音量發問。明白他是在虛張聲勢的狄摩高根聳聳肩，不以為意的回答道：

　　「讓她小睡一會而已，畢竟我們之間有私事需要處理。所以……保密，懂不懂？有些事情不能洩露出去，包括你想拐上床去的那個小妞。」

　　「你……」

　　「抱歉，一時口誤。我心直口快，希望你能原諒。」

　　見到林凱的臉在瞬間漲紅後，惡魔再次大笑了起來。它裝模作樣的鞠躬，隨後認真的說道：

　　「玩笑就到此為止吧，現在來做些正經事。首先介紹一下，這裡是我們今後的駐地。我會花點時間來做調整，然後一切就可以步上正軌。至於這裡的功用嘛，要完整的向你解釋可能比較麻煩。所以長話短說——在我的故鄉無底深淵裡，智能生物的靈魂是種資源。有效利用的方法有很多種，不過我開發出了新技術。在恰當的條件下，我能將複數的靈魂互相融合併強化。你知道這意味著什麼嗎？如果沒聽明白的話，那麼就百聞不如一見吧。」

　　狄摩高根一口氣說完，沒給林凱插嘴的餘地。接著它轉身舞動雙手，讓慘綠色的火焰從地面冒出。隨著詭異的魔法陣逐漸被勾勒成形，冷汗滲出了林凱的全身毛孔。好在惡魔沒有對他怎麼樣，只是專注的念起了咒語。

　　當狄摩高根吐出穢暗的詞句時，三道若有若無的影子出現在了空中。它們淒厲的悲鳴，卻由於魔力的束縛而無法逃脫。數秒後惡魔露出勝利的微笑，將雙掌在身前攤開。於是在不可抗拒的力量操控下，鬼魂們被投入了燃燒的魔法陣裡。儘管它們拚命的掙扎，發出愈加攝人心魄的尖叫。但圓形的火柱很快騰起，吞噬掉了鬼魂。它們被溶解在魔法陣的中央，化作一團激烈波動的液體。這時狄摩高根瞟了緊張的林凱一眼，然後忽然伸手指向了他。

　　剎那間，液體化作尖刺飛向了林凱。它的速度快逾閃電，超越了人類的反應極限。林凱只本能的低了下頭，身軀便已經被洞穿。稍後他張大嘴，凝視著胸前的傷口。沒有一滴血從那裡流出來，但林凱能清楚感覺到痛楚正在四處蔓延。於是他滾倒在地上，無力的蹬動雙腿。胸口的炙熱讓林凱連呻吟都發不出來，只能默默的承受煎熬。他彷彿被燒紅的鐵棒插入身體，而且滾燙的熾流還向數個方向擴散。直到林凱即將昏死過去前的一瞬，淌遍他全身的烈火才驟然熄滅。

　　伴隨痛苦的消散，林凱的神智也恢復了清醒。他猶疑的從地上爬起，覺得剛才發生的事情簡直恍若一夢。狄摩高根發出輕輕的笑聲，讓林凱明白到自己置身在現實之中。當他害怕又憤怒的咬緊牙關時，惡魔彎下了腰。他誇張的行禮，然後從容不迫的說道：

　　「對於沒有讓你事先做準備這點，我致以誠摯的歉意。不過考慮到你可能會推三阻四，所以我認為事情終歸會用同樣的方式收場。怎麼樣，現在的感覺如何？比起繼承三個施法者的力量，一點過眼雲煙般的小痛楚應該微不足道吧？」

　　「你的意思是……」

　　狄摩高根的話讓林凱摸不著頭腦，根本無從反應。他不知所措的拉開衣襟，卻發現沒有任何痕跡留在皮膚上。惡魔袖手旁觀，看林凱手忙腳亂的檢查全身。直到林凱折騰夠了，它才慢慢的說道：

　　「靈魂是種力量，這沒什麼好質疑的。不管善神惡神，都用它們來補充信仰之力。在外域和下界，靈魂還是珍稀的貨幣。而我把它們當作原料，用來提煉超乎想像的寶貴物質。看，不過是區區三個不入流的施法者之魂，就足以用來改造你的肉體。我完全做到了物盡其用，沒有半點浪費。」

　　「改造？」

　　「是的。」

　　向著愈加訝異的林凱，狄摩高根點了點頭。它在揮手間熄滅掉構成魔法陣的火焰，然後淡淡的說道：

　　「雖然由於原料太差的關係，我還無法讓你永存不滅。但至少比起從前，你已經強健得多。為了不讓我的契約對象隨隨便便死掉，這些準備工作應該是必要的。除此以外，你接納魔力的程度也提高了。只要繼續努力，就可以事半功倍的學會新法術。當然，我還有更多的秘訣沒有用。所以去收集靈魂吧，為了你我的共同利益。」

　　「可是……」

　　在惡魔的語言轟炸下，林凱目瞪口呆。他怔怔的站著，只覺得思潮洶湧。狄摩高根也知道不可能立即讓林凱明白一切，於是便笑吟吟的說道：

　　「慢慢考慮吧，反正時間有的是。畢竟在原則性的問題上，我無法強迫你做什麼。現在我們先收拾殘局，免得招來麻煩。嗯……我會修改一些人的記憶，讓他們忘掉不該知道的事。至於外面的那些廢物，交給你去處理怎麼樣？」

　　隨著惡魔彈響手指，一道映照出粘土迷宮內部的影像浮現在了半空。被眾多麻煩搞到焦頭爛額的林凱這才省起，外面還有十幾個黑鋼學徒需要對付。但在過去的數分鐘裡，事情的進展不僅讓他感到吃驚。就連召喚出影像的狄摩高根都微微張開了嘴，顯得有些出乎意料。——數名黑鋼學徒倒在地上，已經被揍到連媽媽都認不出來。其餘的都逃散去迷宮各處，只有一個正被迪格雷斯騎在身上痛打。小野蠻人渾身是血，也分不清到底是別人的還是自己的。他的外袍早已破爛不堪，暴露出的整個左半身都是傷口。

第十二章 狄龍‧；骨杖的理想

　　林凱抱著昏迷不醒的莉莉絲從陰影裡出現，然後費了好大的力氣才攔下迪格雷斯。凶性大發的小野蠻人幾乎把對手打成肉醬，連自己的手上佈滿了瘀傷都沒在意。根據庫柏的證言，先前被逼到窮途末路的迪格雷斯忽然發瘋似的嗥叫。隨後正在羞辱小野蠻人，要他舔鞋底的黑鋼學徒被單手拎起，像布袋般的騰空飛舞。最後這個倒霉蛋被迪格雷斯扔出足足十尺遠，在牆壁上撞得腦漿迸裂。其餘的黑鋼學徒雖然試圖進行鎮壓，但事態很快就變得不可收拾。

　　當時迪格雷斯仰天狂吼，視威力強勁的魔法飛彈為無物。接著他跳進敵人堆裡，掄起搶來的法杖橫掃千軍。不到十秒鐘，幾名膽敢反抗的黑鋼學徒便只剩下滿地打滾的份。其餘的則被小野蠻人嚇破了苦膽，屁滾尿流的抱頭鼠竄。他們平時只懂得如何以多欺少，從沒見過如此瘋狂的人類。結果在無法持強凌弱的情況下，黑鋼學徒們的勇氣轉瞬便消散無蹤。

　　在林凱的努力下，好不容易恢復神智的迪格雷斯癱倒在地。精疲力竭的他喘了幾口氣，然後『呸』的一聲從嘴裡吐出半根手指來。

　　「……把這個喝掉吧。」

　　徹底無語的林凱搖搖頭，將莉莉絲用剩下的治療藥水遞了過去。雙目還殘留著凶光的小野蠻人看了他一眼，就仰頭飲乾了藥水。這時魔女迷迷糊糊的醒來，只覺得腦海一片混亂。她由於記憶被篡改而茫然，只依稀記得曾落入過陰影怪物的嘴裡。

　　稍後莉莉絲向拚死拯救自己的林凱致謝，並在對方的扶持下站起。她隱隱感到好像發生過什麼，卻無論如何都回憶不起有關的內容。雖然魔女把一切歸咎於錯覺，但不知道為什麼，她總覺得林凱身上有股好聞的味道。那股男子特有的氣息讓莉莉絲心神不寧，連動作都顯得有些侷促。好在另外兩個被俘虜的狄龍學徒及時出現，引開了眾人的注意力。狄摩高根對他們進行了更徹底的洗腦，以至於講起話來都有點前言不搭後語。

　　經過短暫的混亂，六個狄龍學徒終於湊滿了三十個開啟傳送門的密語。在全體去鬼門關轉過一圈後，他們已經沒了搞內訌的興趣。於是學徒們用猜拳的方式決定離開順序，最後排名依次為迪格雷斯、莉莉絲、林凱、和庫柏。第五個名額留給兩名曾經被俘的學徒角逐，方法也由他們自己決定。

　　在離開前，小野蠻人走到牆邊，對著還不省人事的丘奇狠唾一口。他又重重的踢了那個背叛者幾腳，然後才意猶未盡的走回來。出於好奇，迪格雷斯想知道陰影怪物的內部是怎麼樣的。對此林凱只是搖搖頭，隨口胡謅道：

　　「呃……我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掉進去後我胡亂使用了幾次法杖，接著就莫名其妙的出來了。」

　　至此為止的事情莉莉絲還記得，因此成了證人。這讓林凱如釋重負，省去了諸多口舌。雖然小野蠻人覺得很難信服，不過終究還是找不出什麼破綻來。於是搶在黑鋼學徒們重新集結起來前，在場的人按順序離開了粘土迷宮。感應到傳送門被啟動的狄龍•骨杖立即趕到現場，向三名同時抵達的高階黑鋼法師送去冷笑。面對意料之外的結果，高階法師們個個神情怪異。他們沉默了好一會，為首的一個才低聲說道：

　　「恭喜你，狄龍大法師。不愧是名師出高徒，實在是叫人佩服。」

　　「哪裡，一場小遊戲罷了。無傷大雅，別放在心上。」

　　狄龍故作大方的聳聳肩，只用眼神譏笑對方。高階法師們則惡狠狠的瞪大眼睛，盯著手持法杖等戰利品的林凱一行。在此情此景之下，他們實在不好意思開口要回。林凱心知肚明，所以便故意裝聾作啞。

　　沒過多久，傳送門就再次波動起來。稍後丘奇從裡面踉蹌走出，讓林凱等人大為意外。他陰險的笑笑，接著在迪格雷斯的吼聲中躲去了遠處。另外兩名狄龍學徒晚了一分鐘才現身，都顯得沮喪不已。

　　事後林凱才得知，他們遭到了丘奇的暗算。那個卑鄙小人其實早已醒來，只是躺著裝死。等到傳送門旁只剩兩名狄龍學徒爭奪優先權後，他便以睡眠術暗算。值得慶幸的是，沒有哪個黑鋼學徒敢返回傳送之間。但一分鐘的法術有效時間已經足夠讓丘奇填滿泥板，搶先離開粘土迷宮了。

　　除去不走運的死者外，此刻狄龍派的考生們都已到齊。得知這點的狄龍非常高興，只差沒仰天大笑罷了。他施法讓粘土迷宮裡的傳送門變得可以隨意進出，但足足過了五分鐘才有黑鋼學徒陸續走出。他們都帶著一副嚇破了膽的熊樣，更有人剛出來就蹲到邊上去痛哭的。這讓三個高階法師尷尬之極，而狄龍還不陰不陽的說道：

　　「嗯，我的學徒活著出來七個，貴法師塔的活著出來十五個。雖然你們那邊的傷員比較多，出來得比較晚，但人數總還是佔優了。」

　　「客氣。」

　　為首的高階法師鐵青著臉，壓根不想搭理狄龍。這場明爭暗鬥下來，二十四名黑鋼學徒足足死了九名，輕重傷十一名，簡直是全軍覆沒。最讓高階法師想不通的是，混在學徒裡的蓋洛普為什麼不知所蹤。他不認為集合林凱等人的力量可以打倒一個中階法師，所以只能當作是狄龍玩了手段。偏偏狄龍還在有一搭沒一搭的講風涼話，用詞之刻毒足以把死人氣活。於是在集合了殘兵敗將後，為首的高階法師立刻說道：

　　「我會把結果報告給主塔法師，告辭了！」

　　「走好。」

　　狄龍輕蔑的揮手，目送一刻也不願停留的對方離開。接著他褪去笑容，轉向等候在旁邊的林凱等人。在立刻凝重起來的氣氛中，狄龍嚴厲的掃視每一個人。最後他重重的點頭，大聲宣佈道：

　　「你們做得很好，完全超過了我的預期！所以這次活著出來的人全部合格，可以晉陞入上法部！現在都回去休息，明天會有新的住處安排給你們！再次祝賀大家，你們成功了！」

　　說完，狄龍便以傳送術返回了研究室。他瞥了眼正在悠然抽菸的梅爾，忽然恨恨的說道：

　　「你滿意了吧？」

　　「滿意什麼？」

　　梅爾頭也不抬的反問，讓狄龍更加惱火。於是他背起雙手來回踱步，同時憤怒的說道：

　　「別裝傻，你應該很清楚才對！黑鋼法師塔的混蛋派了一堆貴族子弟過來，結果只有三分之一能靠自己的腿走回去！現在我非但沒拿到開戰的藉口，還得罪了好幾個有頭有臉的家族！難道這值得高興？嗯？！」

　　「你不會把送孩子去黑鋼法師塔的人當作朋友吧？」

　　梅爾微笑著吐出煙圈，滿不在乎的調侃。這讓狄龍立刻火冒三丈，大吼大叫著說道：

　　「至少本來還有迴旋的餘地，而不是解不開的死仇！你能不能認真點聽我講話？！我可是在為全體法師的未來而努力！」

　　「……好吧，那我就認真點。」

　　梅爾想了想，就磕掉了菸灰。他慢吞吞的把煙斗收起來，然後轉向額綻青筋的狄龍說道：

　　「首先我得提醒你，最好對當年的老師講話客氣點。我願意留下來幫助你，並不代表我得容忍你的臭脾氣。其次，那些死掉的貴族子弟不止會帶給你麻煩，更會讓黑鋼法師塔無法交代。狗咬狗可是很精彩的，渾水摸魚你總會吧？再退一萬步說，允許自己的孩子與你為敵，這本身就表明了那些人的立場。你是要趁早殺雞儆猴呢，還是打算等到米蘭侯爵的三子也榜上有名再動手？要不是米蘭侯爵希望等到情況明朗再做決定，他的兒子早就跑去黑鋼法師塔學習了！更走運的是，今天布朗男爵的次子毫髮無傷。至於其他那些號稱貴族，其實連爵位都沒有的建國騎士……你真的忌憚？」

　　「對不起，老師。」

　　狄龍沉默了半晌，終於坐進了椅子裡。梅爾愉快的噓出口氣，隨後再次開口說道：

　　「好了，到此為止吧。總之這件事不算好也不算壞，大不了走一步看一步。倒是我很久以前就告訴過你，你的性格不適合謀略。所以還是多倚重自己的學生，儘量培養這方的人才吧。其實換個角度來看，這次考試的結果很不錯啊。那七個學生稱得上前途無量吧？至少當年的我就沒辦法像他們一樣的活下來。」

　　「嗯。」

　　狄龍點點頭，不再說話。他很快的陷入沉思之中，以品味梅爾的話。而與此同時，被梅爾盛讚的七個學生之一正在飽受皮肉之苦。——只跑出五步就被追上的丘奇滿地打滾，迪格雷斯和兩名受過他暗算的學徒則拳腳齊施。暴行一直持續到丘奇雙膝跪地，拚命的求饒為止。雖然小野蠻人還不過癮，但怕再打下去會出人命的林凱勸阻了他。畢竟丘奇已經血流披面，不成人形。即使塗上再生藥膏，他也得乖乖的躺滿一週才能下床。

第十三章 熱情的學姐們

　　當天晚上，林凱很晚才入睡。他夢見自己的身體如水晶般透明，能看清已經被侵染成黑色的骨骼。而在色澤詭異的骨骼上，更加暗淡的魔力正來回流淌。它們從林凱背脊上的小小魔法陣中湧出，經過他的四肢百骸才回歸。只有林凱的頭蓋骨倖免於難，依舊保持著原色。它維持著黑與白的分界線，不容絲毫的玷污。

　　第二天清早，林凱在一陣晃動中醒來。用踢床來叫醒他的人是迪格雷斯，小野蠻人顯然早已興奮難耐。雖然迪格雷斯靠著運氣名列第一，不過外法部的學徒都對此反應冷淡。他們不認為小野蠻人配得上這個殊榮，在從丘奇的嘴裡得知真相後更是輕蔑。所以在簡單的送別儀式上，迪格雷斯被刻意孤立了起來。學徒們寧可圍攏到同樣沒什麼交情的林凱和莉莉絲身邊，也不願意搭理浪得虛名的小野蠻人。

　　這讓迪格雷斯悶悶不樂，拄著枴杖的丘奇則暗自竊笑。就算林凱好心的安慰小野蠻人，也沒有起到什麼作用。直到接引他們去上法部的人抵達，氣氛才變得比較活躍。畢竟成功就是成功，無論別人怎麼想，事實都不會改變。

　　一直令林凱等人魂牽夢引的上法部位於城堡最頂端，包括了眾多的房間和三個大平台。因為這裡的學徒雖然比下有餘，但跟內法部的強者相較，技藝依然不夠純熟。所以為了避免經常發生的事故造成重大破壞，他們只被允許在開闊地施法。而最讓林凱高興的是，上法部有專門的授課老師。這意味著狄龍認為，能來到這裡的學徒都掌握了基礎本領。他們的耐心與自覺已經得到證明，因此有資格成為真正的法師。

　　於是在幾名學長的帶領下，林凱興致勃勃的參觀了上法部。這裡有各種各樣的實驗室，用來進行不同派系的法術測試。不過林凱在興奮之餘，發現領隊的上法部學徒一直在注意迪格雷斯。雖然他一路上談笑風生，但在悄悄向小野蠻人送去的目光中卻沒有任何善意。這讓林凱提起了戒心，他可不認為狄龍會允許上法部裡一片祥和。可是在抵達一片聚集了學徒的平台後，林凱就不能那麼肯定了。

　　「莉莉絲！」

　　隨著這個悅耳的聲音，一個女學徒飛奔了過來。她大概二十歲左右，擁有足以令同性嫉妒的容貌。但林凱只循聲看了一眼，便立刻低下了頭。因為對方只用少得不能再少的衣物遮蔽身體，簡直是名副其實的少男殺手。除了用真皮製作的低胸乳罩、三角短褲、和從後腰垂落的裝飾布外，女學徒的身上缺乏其它應有的防備。偏偏她的皮膚很白，在草綠色的長發映襯下令人目眩神迷。再加上精美的魔法護腕、純銀腳鏈、和多處鏤空的高跟短靴……與異性接觸有限的林凱難免會在精神上消化不良。

　　當林凱開始研究地面的構造，而迪格雷斯等人呆若木雞的睜大眼睛時，造成這一切的女學徒抱住了莉莉絲。她親熱的摟起魔女原地轉圈，直到黑貓跳出來抗議才停手。受到熱情歡迎的莉莉絲沒什麼反應，只是抬手調整了一下帽子。女學徒則拉起魔女的手，興高采烈的說道：

　　「我就知道你能合格，莉莉絲！怎麼樣？那些東西都派上用場了吧？」

　　「嗯……」

　　莉莉絲輕輕的點頭，非常低調的回應。她好像不願意引人注目，但女學徒卻沒有半點自覺。結果魔女被拖住問長問短，本人的意願完全遭到了忽視。直到整整三分鐘過去，女學徒才停止聒噪。稍後她保持從背後環抱住莉莉絲的親暱姿勢，若有所思的四下張望。對於迪格雷斯等人，女學徒都是一掠而過。但在看到低著頭的林凱時，她忽然彎起了嘴角。那是種標準的壞笑，讓被盯住的林凱心中發毛。好在女學徒沒做什麼出格的事情，只是笑吟吟的說道：

　　「你好，我是莫妮卡。如果沒猜錯的話，你應該是林凱學弟吧？」

　　「啊……是的。」

　　林凱猶豫的回答，然後行了個學徒禮。他不清楚對方為什麼知道自己的名字，只能猜測是與莉莉絲有關。這讓莫妮卡立刻笑靨如花，上上下下的對林凱打量個不停。她仔細的看了半天，才點著頭說道：

　　「嗯，果然很秀氣。好像還挺老實，不愧是……」

　　說到這裡，莫妮卡的聲音嘎然而止。她吐吐舌頭，接著放開了莉莉絲。而在周圍的人當中，只有堅持非禮勿視，一直垂低眼簾的林凱知道讓莫妮卡住口的原因。——剛才她被魔女踩了下腳背，看起來份量不輕。於是莫妮卡轉開話題，向另外幾名上法部的成員說道：

　　「辛苦你們了，好好照顧新來的學弟吧。這個女孩我帶走了，我會安排她的住處。」

　　「知道了，大姐。」

　　在見到其他上法部的成員都一副畢恭畢敬的樣子後，林凱開始覺得莫妮卡未必只是個單純的暴露狂。他目送莉莉絲被拖走，然後成了眾多視線的焦點。除了共通的好奇外，迪格雷斯等人都流露出多多少少的羨慕之意。上法部的成員則更加神情詭譎，似乎有點幸災樂禍。

　　當天下午，林凱住進了自己的新宿舍。這裡與下法部的宿舍同樣大小，不過每兩個學徒就能分到一個房間。所以林凱得到了比較舒適的床鋪，和一張專用的寫字檯。與他同住的依然是迪格雷斯，相處起來倒也容易。如果換成丘奇，恐怕大家的日子就都得難過了。

　　趁著離吃晚飯還有點時間，林凱跑出去四下轉悠。他發現上法部的人比較陰鶩，個個喜歡不聲不響的低頭疾走。直到被人叫住，林凱才意識到自己是在以偏概全。

　　「就是他！」

　　隨著這聲高喊，林凱立刻被不知道從哪裡竄出來的七、八個女人團團圍住。為首的自然是莫妮卡，其餘的則全是陌生面孔。林凱驚慌失措的左右張望，只覺得眼花繚亂。因為女學徒們都打扮得花枝招展，甚至有人穿著會發光的衣服。她們還帶著各種各樣的魔寵，統一的特點是看起來很可愛。結果林凱轉眼間便淹沒在吵鬧聲中，連喊救命都來不及。偏偏魔寵們也扯開嗓子湊熱鬧，只搞得他頭昏腦脹。

　　在很長的一段時間裡，林凱不知道自己在幹什麼。他能做的就是拚命回答問題，哪怕前言不搭後語也顧不上了。總算那些學姐沒有惡意，只是個個擁有能害死一打貓的好奇心。最後當林凱終於可以停下來喘口氣時，他很慶幸剛才沒人問他穿什麼顏色的內褲。否則的話，恐怕暈頭轉向的林凱真的會隨口給出答案。而莫妮卡也對收穫感到滿足，所以昂首挺胸的宣佈道：

　　「好，看來十五歲九個月大，擅長召喚系，興趣是看書、游泳、散步，身高一米六五，體重五十一點四公斤，最想出去旅行，將來的願望是成為大法師，除了冬天用的被子以外，已經把其它行李都搬來的林凱學弟是個好孩子！雖然由於某些原因，我不得不禁止在場的各位對他下手。不過看在林凱弟弟那麼誠實可愛溫順善良乖巧，和臉秀氣到讓我恨不得能咬一口的份上，我允許你們幫他熟悉這裡的環境！」

　　「噢——！！！」

　　即使與狂暴的野蠻人軍隊相比，此刻的女學徒們也在氣勢上不逞多讓。她們直接忽視林凱的意見，把他拖去重新參觀各個實驗室。比起上午帶路的幾個師兄，這些學姐更加有熱情。她們知無不言，言無不盡，盡了還言，隨便亂言。快變成大眾吉祥物的林凱暗暗叫苦，很後悔沒有在進入上法部前往臉上劃幾刀。長久以來他從沒關注過自己的長相，直到現在才發覺那是多麼嚴重的錯誤。

　　經過艱難的跋涉，最後林凱完成了第二次參觀。他本想找藉口告辭，只可惜通知晚餐已經準備好的鐘聲恰巧響起。於是他再度被好心的學姐們拖去飯廳，然後無須動手面前就堆滿了食物。林凱在嘰嘰喳喳聲中吃了又吃，女學徒們都覺得很好玩似的輪番喂他。這固然是願打願挨的私事，不過確實有不少男學徒為此送來了白眼。他們惡狠狠的磨牙，就差沒把林凱當成骨頭嚼上幾口。但在女學徒們合建的愛心領域面前，那點敵意根本就傳遞不進來。

　　在誰也沒注意到的情況下，莉莉絲默默的走進飯廳，默默的走去莫妮卡身邊，默默的揪走了那位大姐。三十秒後，像是剛和野貓打過一架的莫妮卡重新回到餐桌旁，宣佈林凱恢復了自由之身。這讓女學徒們有些掃興，不過她們很快又交頭接耳的竊笑不已。已經被食物撐到喉嚨口的林凱趕緊告辭，頭也不回的逃之夭夭。他唯恐再被抓起來填鴨，落得活活撐死的下場。

　　在飯廳的角落裡，三名男學徒交換了幾個眼神。稍後他們分批離開，在宿舍附近的空地再次集合。於是沒過多久，正在消食的林凱就聽到了敲門聲。那是種很沒禮貌的敲法，足以讓林凱和迪格雷斯提前感受到敵意。

第十四章 學長的洗禮

　　林凱從容的打開門，很平靜的走了出去。他對三名學長的到來一點都不驚訝，也多少能猜到他們的目的。因為學姐們已經告訴過林凱，剛到上法部的新人很容易惹上麻煩。原因來自各方各面，目的則是為了爭奪學分。

　　與外法部的畢業方式不同，上法部的學徒需要達成更高的目標才能升入內法部。——在有能力施展四級法術的前提下，上法部的學徒還得積累滿一百個學分才可以畢業。除了每年固定的五分獎勵外，學分還可以通過掌握額外的魔法技巧，完成有價值的冒險，和在每月一次的測試中進入前三名來獲得。測試的地點依然是粘土迷宮，只是參加者的實力都上升了不止一個檔次。

　　雖然大部分學徒會選擇前兩種方法賺取學分，以兼顧到強化自己的實力。但對較弱的學徒而言，如果不想在上法部呆滿二十年，那麼就只有在測試上動腦筋了。所以他們之間的關係依舊緊張，如同在外法部時一般需要互相提防。此外控制新人，強迫他們在測試裡幫助自己也是經常用到的手段。狄龍對這種作弊方式不置可否，基本上放任不管。反正卑鄙小人對他也有用處，至少多年勾心鬥角下來，那些學徒拿去做低層次的傀儡還是綽綽有餘的。

　　現在林凱面對的，正是三個恐嚇新人專家。他們能施展二級法術，比起外法部的學徒要強上不少。自知在上法部還沒站穩腳跟的林凱表現恭敬，暫時不打算盲目應戰。他自襯來日方長，也有狄摩高根為後盾。沒準過不了幾個月，就能讓這些敗類連本帶利的付出代價。但比起知道退一步海闊天空的林凱，迪格雷斯的反應要直接得多。小野蠻人不等對方講完威脅的話，就怒吼著要他們滾蛋。

　　「看來你是敬酒不吃，吃罰酒了。」

　　學長們冷笑不已，根本不把撩起袖管的迪格雷斯放在眼裡。他們中的一個丟下只袋子，然後快速的念了幾句咒語。於是由泥土組成的巨大手臂立刻從袋中躥出，抓向來不及反應的小野蠻人。雖然迪格雷斯奮力抵抗，甚至掰斷了兩根泥土手指。但另一個學長悄悄走到他身後，將泛出灰芒的手按到了小野蠻人的背上。

　　隨著法術的生效，正與泥手角力的迪格雷斯頓時癱倒在地。在陰險的耗竭術作用下，他的體力在一瞬間被吮吸殆盡。而暗算得手的學長在得意之餘，還讓同夥操縱泥手修理小野蠻人。他快活的看著迪格雷斯像麵糰般被揉捏，隨後嘲弄的說道：

　　「在試練裡得第一名很了不起麼？我們在這裡都快六年了，對付你這樣的廢物還不容易？」

　　「有種就和我一對一！」

　　迪格雷斯不甘心的怒吼，只可惜連聲音都有氣無力。這引得三名學長相視大笑，他們實在懶得反駁小野蠻人的幼稚理論。當快要看不下去的林凱移動雙手，準備拔刀相助時，帶頭的上法部學徒念起了咒語。稍後他取出一株顏色鮮豔的植物，讓它在手裡迅速枯萎。這使得粉紅的煙霧浮現，纏繞在施法者的手掌邊緣盤旋。成為目標迪格雷斯動彈不得，只能眼睜睜的看著紅霧逼近。他不屈的瞪大眼睛，聽對方獰笑著說道：

　　「沒時間跟你耗了，反正結果都一樣。用不了多久，你就會爬著來求我。現在嘗嘗墮落草的滋味吧，肯定會讓你終生難忘！假如你今後表現得好，每個月都可以得到一棵！」

　　上法部學徒施展的是毒癮術，用以借助毒品原料讓受術者立刻上癮。這是他用來控制倔強對象的手段，向來屢試不爽。雖然迪格雷斯已經無以為抗，只能任人宰割。但躲去邊上的林凱卻悄悄完成了召喚術，並對立即趕來的凶暴熊做出指示。

　　一瞬間，學長的腳尖便離地七尺。他維持著想伸手去觸摸迪格雷斯的姿勢，不上不下的懸掛在半空中。夥同而來的另外兩人驚呼失聲，緊接著被熊掌拍得暈頭轉向。在林凱的命令下，刻意減低力量的凶暴熊甩出一輪大耳刮子。隨後它把開始掙扎的首惡扔出去，將困住小野蠻人的泥手砸碎。

　　在凶暴熊的整個突襲過程中，沒有人受到重傷。不過一敗塗地的三名學長有多驚惶，還是不言而喻的。當他們試圖逃走時，為首的一個被凶暴熊揪住頭髮拖了回來。林凱對著他笑笑，然後很輕鬆的說道：

　　「暴暴，把他的右手塞到嘴裡去。」

　　於是慘無人道的暴行立即上演，以鮮活的方式演繹了什麼叫自作自受。敵不過熊掌巨力的學長翻起白眼，硬生生將含有毒品精萃的手吞了進去。由於嘴巴不夠大的關係，他的嘴角當場裂開。只是比起染上毒癮，下顎鮮血迸流著實算不上什麼大事。沒有半點同情的林凱接著下令，讓凶暴熊把受害者遠遠的拋出去。他愉快的拍拍袖子，然後聽到悅耳的聲音從頭頂傳來。

　　「幹得真漂亮，看來沒我插手的份了。」

　　循著聲音的來源，林凱看到兩條曲線優美的長腿。正坐在屋頂上擺動它們的莫妮卡微微一笑，接著跳了下來。她的動作很輕盈，舉手投足間彷彿是在跳舞一般。於是再度被暴露裝束震懾到的林凱趕緊低頭，以免受到耀眼生花的白色蠱惑。

　　林凱的反應讓莫妮卡抿起嘴，似乎覺得很好笑。稍後她刻意伏低身體，把半裹在皮衣裡的豐胸逼近過來。這讓林凱愈加窘迫，只能慢慢的後退。直到他的耳根都泛出紅色，莫妮卡才停止惡作劇。終於笑出聲來的她搖搖頭，然後非常認真的說道：

　　「林凱弟弟，這麼做可不對哦。如果看不清對手，你怎麼施法？」

　　「可是……」

　　林凱囁嚅著想反駁，但有些詞實在說不出口。心知肚明的莫妮卡嘆了口氣，隨後板起臉說道：

　　「記住了，這就是我為什麼穿成這樣。只要敵人稍微的分神，或覺得於心不忍，我就可以得到施法的時間。出色的法師懂得利用一切方法來確立優勢，其中就包括了衣著打扮。在戰鬥中任何因素都直接影響到勝負，生死只是剎那間的事情。所以不想在哪天白白把命送掉的話，就老老實實的把頭抬起來吧。」

　　「嗯，嗯……」

　　莫妮卡的話很有道理，與『沒有無用的法術，只有無用的法師』相映成趣。林凱深以為然，只是要照辦頗為困難。他連續幾次抬起頭又垂下，搞得自己面紅耳赤。直到下巴被莫妮卡的指尖托住，林凱才不得不正視對方。沒有掙扎的他臉頰滾燙，身不由己的把目光掠過一對豪乳。那兩團軟玉勉勉強強的被遮起一半，尺寸大到連獸人的手都未必能握住。

　　即便是學識有限的迪格雷斯，也情不自禁的聯想到了『呼之慾出』四個字。在香豔的美景前，林凱連續結巴了好幾次，才狠狠的吞了口口水，語調乾澀的說道：

　　「我、那個、莫妮卡學姐，你、你有什麼事？」

　　「要叫姐姐！」

　　莫妮卡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輕輕給了林凱一個爆栗。等到林凱修正稱呼後，他便獲得了自由。稍後莫妮卡瞟了一眼癱在地上的迪格雷斯，就挽起林凱的手把他拖走了。她繞過兩個拐角才停下腳步，接著向已經徹底放棄抵抗的林凱說道：

　　「下個月我們要出去冒險，你有興趣嗎？」

　　「啊？」

　　對於莫妮卡的問題，林凱一時反應不過來。他正在感受不時蹭上手臂的柔軟與溫暖，沒有考慮其它事情的餘裕。於是莫妮卡陰險的翹起嘴角，把林凱挽得更緊。她在耳鬢廝磨的距離開啟紅唇，然後故作神秘的說道：

　　「讓你知道得具體點也無妨。——我的朋友得到消息，有一處新的地下城遺址在通古斯聖山裡被發現。去過那裡的人都收穫不少，所以我們也打算走一趟看看。莉莉絲已經同意加入了，你願意跟我們一起去嗎？」

　　「可是，我還要上課啊。」

　　雖然莫妮卡的邀請極有誘惑力，不過林凱還是非常的猶豫。畢竟他剛來上法部，需要學習的東西正堆積如山。好在莫妮卡是過來人，自然很清楚林凱的想法。她笑著拍拍比自己矮半個頭的學弟，然後雙手叉腰的說道：

　　「唉，有什麼好擔心的。上法部教的東西很有限，課程每兩年就會循環一次。如果你真的想要變強，自覺修習才是最重要的。其實比起那些廢話連篇的課，在遊歷中鍛鍊反而更有幫助。比如我就是在親眼見過不死生物後，才知道它們跟老師形容的差了多少。所以放心的來吧，大不了改天我把筆記借給你。何況運氣不差的話，這趟我們還能賺到兩個學分。等到湊滿一百分，就可以進入直屬狄龍老師的內法部。到時候再發奮努力，認真的接受指導也不遲。」

　　「讓我想一想好嗎？」

　　林凱考慮再三，依然決定要慎重行事。稍微有點失望的莫妮卡聳聳肩，隨後頗為無奈的說道：

　　「那好吧，十天之內給我答覆就可以。假如你有興趣的話，記得要學會羽落術。因為這裡的學生被禁止使用樓梯，而憑自己的力量離開是參加遊歷的最低要求。我等你的好消息喲，林凱弟弟。嗯~仔細一看，你矜持的樣子也蠻可愛的。嘻嘻……嘖！」

　　隨著滔滔不絕的講話，莫妮卡很快又恢復了活力。她眯起眼睛壞笑，隨後冷不防在林凱的額頭上親了一口。直到莫妮卡揮著手跑開，林凱才從短暫的失神中恢復過來。他慢慢的抬手去摸額頭，於是便用指尖觸到了紅色的唇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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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凱目前定位為一個可愛弱氣的小正太，需要歷練才能成長。

第十五章 夜曲

　　在接下來的幾天裡，林凱正式開始上課。雖然他的態度很認真，不過要維持長時間的專注並不容易。因為學姐們經常會善意的捉弄林凱，或冷不防往他的嘴裡塞點零食。業餘時間的林凱更是成了大眾吉祥物，無論逃到哪裡都會陷入學姐們的包圍圈。他身不由己的沉淪在脂粉堆裡，充分領悟到了什麼叫紅顏禍水。結果為了不耽誤學習，林凱只能每天晚上自習到三更半夜。

　　差不多五天後，林凱開始同意莫妮卡的看法。這段日子裡課程的進度很慢，連迪格雷斯都能勉勉強強的跟上。於是林凱考慮再三，最後決定接受莫妮卡的邀請。雖然他覺得自己還沒完全準備好，但依然拒絕不了出去走走的誘惑。

　　這天下午，上完課的林凱早早趕到了圖書館。沒人糾纏他的原因，是由於莫妮卡的計劃曝了光。這讓其她的學姐們非常不滿，所以拖住了莫妮卡進行抗議。趁她們嚴正譴責有暴露癖的大姐私自對學弟出手時，林凱趕緊脫出了是非漩渦。他儘量低調的躲進圖書館角落，以便悄悄研究從莫妮卡那裡借來的筆記。

　　在草草掠過十來頁娟秀的字體後，林凱找到了有關羽落術的內容。這是個一級法術，能讓施法者和同伴從高空毫髮無傷的降落。對低階法師而言，羽落術是最常用到的法術之一。它的用途廣泛，簡直到了無處不在的地步。

　　舉例而言，逃命的法師可以直接躍下懸崖，讓成百上千的追兵望而興嘆。所以狄龍強制規定學徒必須學會羽落術，或擁有類似的能力才能出去旅行。免得那些實力平平的學徒在戰鬥中用盡法術，以至於連一線逃生的機會都沒留給自己。

　　雖然林凱暫時體會不到狄龍的苦心，不過還是全身心的投入到了學習之中。他努力記下繁複的手勢和咒語，以便於晚上在油燈下練習。最近林凱很少有這麼清靜的時候，結果很快就進入了物我兩忘的狀態。直到將最後一個字刻進心底，他才發覺梅爾已經坐在對面抽了半天的煙。

　　對於老人的突然出現，林凱感到既高興又好奇。梅爾也是呵呵大笑，撩著鬍鬚拍了林凱好幾下。經過短暫的交談後，老人得知了林凱的打算。頗為意外的他收起笑容，有些不安的說道：

　　「出去旅行？會不會太早了點？不是我懷疑你的本領，但勉強自己可不好。你要知道，上法部的學徒只有三成才能最終進入內法部。失敗者都因為各種各樣的意外傷殘、失去施法能力、甚至死亡。所以心急是法師的大忌，耐心才是一切的基礎。希望你能量力而行，千萬別隨便冒險。」

　　「放心吧，梅爾爺爺，我很清楚自己才剛入門而已。不過這次是有學姐帶隊的，她可是老手。」

　　林凱輕鬆的回答，然後央求梅爾暫時把《德魯伊召喚術的迷思與啟發》留在他那裡。對此老人爽快的應允，接著又笑呵呵的說道：

　　「學姐？看來你不止會招我這樣的糟老頭喜歡吶。那我也不多廢話了，你自己拿主意就是。……對了，學姐的名字叫什麼？」

　　「莫妮卡。」

　　由於提問的梅爾顯得漫不經心，所以林凱隨口給出了答案。於是老人微微點頭，隨後磕掉菸灰站了起來。他謝絕了林凱的挽留，只是有些疲倦的說道：

　　「好了，我該回去了。今天沒有午睡，實在是有些吃不消。你好好用功吧，我不打擾了。」

　　「嗯，爺爺你路上小心。」

　　林凱合上筆記本，將梅爾扶了出去。直到老人再三要求他返回圖書館，林凱才依依不捨的揮手道別。但梅爾並沒有直接去狄龍的那邊，而是悄悄找到了身處死靈實驗室裡的莫妮卡。他向正凝神做試驗的大姐送去嘆息，然後猶豫的念出段咒語。

　　雖然老人認識莫妮卡，也知道她的心地不錯，並且在上法部口碑極好。不過為了林凱的安全，和某些與莫妮卡相關的往事，梅爾還是決定要親自確認一下。他用魔法在莫妮卡的心靈深處植下種子，以期待它能在記憶的河畔而發芽。於是當夜色化作沃土時，嫩芽終於破殼而出。

　　在佈滿繁星的天空下，林凱打著呵欠走出了宿舍。他的心情非常愉快，因為今天的自習收穫豐厚。無論是憑藉才能也好，運氣也好，林凱都已把羽落術變成了囊中之物。或許用不了三天，他就可以嫻熟的施展出來。

　　於是林凱哼著小曲去刷牙洗臉，忽然又停住了腳步。在悠悠傳來的歌聲蠱惑下，他情不自禁的屏息凝神。那是首淒婉的曲子，但絲毫無損唱者的優美嗓音。這讓林凱像被海妖精誘惑的水手般調轉方向，遵循耳朵的指點一路走去。稍後他在星光最明亮的廣場上找到了目標，那是正獨自吟唱的莫妮卡。雖然對方只配以稱不上舞蹈的簡單動作，但林凱依然無法自抑的在沉醉在歌聲之中。

　　此時的莫妮卡用肌膚反射出星光，猶如墜落凡塵的天使般美麗。她的雙眸中充滿了虔誠，遠遠勝過向神祇祈禱的牧師。時間與空間在莫妮卡的面前失去意義，她正駐足於現在和未來的中點展現自己。林凱沒有理由的認定，即使腳下的城堡在瞬間坍塌，莫妮卡的歌聲也能永遠存續下去。這似乎不是錯覺，而是信仰。林凱不在意自己的判斷是否天真，只因為正在經歷的每一秒對他而言都是永恆。

　　不知道過了多久，當莫妮卡終於仰天張開雙手，唱出歌曲的最高潮時，林凱彷彿看到了吞噬一切的火光。他的最珍愛之物在烈焰中化為灰燼，連滴落的淚水都一併蒸發。此情此景讓林凱心痛無以，幾乎想要跟隨歌聲吟唱。要不是一隻纖纖素手及時伸來，從後方遮住他的眼睛。恐怕林凱當真會徹底失控，做出令自己後悔的愚行來。

　　「別看也別聽，那是莫妮卡姐姐的死亡讚頌。」

　　循著這個聲音，林凱發現了莉莉絲。像是從陰影中延伸出來的魔女搖搖頭，繼續輕聲的說道：

　　「向後轉，安靜的離開。如果你被姐姐發現的話……似乎太遲了。」

　　「什麼？」

　　在莉莉絲那毫無頭緒的要求和突兀的轉折前，林凱徹底的迷惘了。畢竟他遙望了莫妮卡太久，沒辦法立刻恢復清醒。於是隱隱感到有些不妥的林凱用力搖頭，試圖從半夢半醒的感覺中走出來。但當他終於取回自己的意識時，莫妮卡的歌聲早已停止。在異樣的寂靜中，林凱訝然回頭。他發現莫妮卡還矗立在原地。正怔怔的望著自己。

　　無言間，有清澈的淚水落入塵土。不知不覺間淚流滿面的莫妮卡倉皇抬手，然後掩住臉跑開了。林凱凝視了留在地上的水漬良久，根本平復不了內心的驚濤駭浪。直到星光被烏雲所吞沒，他才聽見莉莉絲陰鬱的說道：

　　「別擔心，沒人會怪你。只是今後不要跟莫妮卡姐姐走得太近，這樣對大家都好。」

　　「為什麼？」

　　「沒有為什麼。」

　　向著霍然回身的林凱，莉莉絲送去冷淡的目光。她在黑暗中嘆息，隨後淡淡的說道：

　　「誰都有隱私，誰都有過去。所以不要追問，不要探究，不要把別人的傷疤挖到鮮血淋漓才滿意。林凱，你還記得，我們是如何被狄龍老師選中的吧？那段回憶很美好嗎？在這裡度過的歲月值得回味嗎？你能大聲的講出多少經歷？是樂於和朋友分享的內容嗎？誰都一樣，彼此而已。雖然莫妮卡姐姐不會介意你的無心闖入，但請到此為止吧。」

　　「對不起，我記住了。」

　　在莉莉絲的凝視下，林凱過了半晌才點頭。結合自己曾被當作奴隸來販賣的悲慘經歷，他陡然理解了莫妮卡的淚水。出於對別人的尊重，林凱決定將今天看到的一切全部忘卻。不過在逃離令他侷促的氛圍前，林凱還有話要說。

　　「我覺得，我們還年輕……不，你我應該比用年輕來形容的人擁有更多的未來才對。」

　　林凱拙劣的比劃手勢，面帶苦笑的斟酌詞句。稍後他努力把僵硬的舌頭活動起來，同時繼續絞盡腦汁的說道：

　　「所以快樂的時間正要開始，而可預見的苦難已經結束了。難道不是嗎？畢竟我們用自己的力量來到了上法部，莫妮卡學姐也一樣。嗯……或許我很笨嘴拙舌，可是你應該能理解我的意思才對。很多書上都講過，聰明人往前看，只有傻瓜永遠盯著過去。呃……我不是在貶低莫妮卡學姐，只是……我們可以創造未來，用自己的手。只要一步一步的來，對，一步一步的，腳踏實地。反正有時間，有希望。很多美好的東西正在等著我們去贏取，簡直多到數之不盡。」

　　雖然林凱竭盡了全力，只可惜依然講得前言不搭後語。他的長篇大論雜亂無章，完全沒有平時的水準。莉莉絲默不作聲，只是抱起了雙手。她在尷尬的死寂中無語良久，最後終於點了點頭。

　　「我大致上弄懂你的意思了。」

　　魔女攤開雙手，好像很無奈的發出嘆息聲。她盯住愈加狼狽的林凱，忽然微笑著說道：

　　「謝謝你，凱。不管這些話對莫妮卡姐姐有沒有用，至少你真的很好心。而且我欣賞你的見解，這絕不是虛言。做人確實應該往前看，否則就是大傻瓜。那麼，晚安吧。別忘記再過兩週，我們就要出去旅行了。趕緊把需要的東西準備好，我可不想被拖後腿。」

　　「彼此彼此了。」

　　終於輕鬆下來的林凱聳聳肩，然後和莉莉絲揮手道別。臨走前他回望星空，依稀記起了莫妮卡的淚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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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果然有人覺得背景和塔裡希亞的世界像嗎？確實在開寫時受了漫畫的影響，以至於不知不覺的就歪了過去。不過莉莉絲這個名字是取自聖經，決定時塔裡希亞的莉莉絲還沒登場。據說她既是最早出現的女性，又有把該隱變成吸血鬼，以及背棄上帝等豐富的經歷。用來作為魔女的名字，是再適合不過了。

　　順便談一下塔裡希亞的世界，個人覺得可算是中國漫畫界最優秀，沒有之一的作品了。在我個人看過的數百套漫畫裡，論綜合指數也排在第一等。因此非常期待它的更新，尤其希望看到雅戈和斯佈雷斯的活躍表現。

第十六章 惡魔的贈禮

　　第二天的晨光初現，林凱便開始嘗試新法術。他費力的爬上屋頂，然後小心翼翼的念起了咒語。當一片作為施法材料的羽毛被燒燬後，林凱壯起膽子跳了下去。他以平時一半的速度降落，而且在落地時沒有摔傷。這意味著試驗大獲成功，也讓林凱鬆了口氣。他有些得意的點點頭，覺得學法術也像學習其它技能一樣，是有訣竅的。只要先掌握一個一級法術，再去學其它的同級法術便能觸類旁通。雖然現在林凱的手法還很生疏，尚不能把羽落術運用到實戰中去。不過那只是時間問題，他相信自己很快便能解決。

　　大約過了三十分鐘，林凱發現了反面例子。正在去食堂路上的他聽到重物落地聲，接著發現了迪格雷斯。——大概是自以為很有把握，所以想要當眾炫耀的關係。小野蠻選擇了足足二十尺高的鐘塔為挑戰目標，並從頂端直接跳了下來。現在他摔得渾身是血，只能咬牙在地上爬行。幾個圍觀的學徒則看得大笑，根本沒有要施以援手的意思。

　　面對淒慘的一幕，林凱只能以手加額。看來當年狄龍會親自挑中他，多多少少還是有些道理的。不過眼下不是感慨往事的好時機，林凱可不想目睹迪格雷斯死在當堂。於是他搖著頭走過去，將小野蠻人從地上扶起來。而迪格雷斯只說了句『我的口袋裡有再生藥膏』，就垂下腦袋暈了過去。

　　雖然小野蠻人逃進無意識的國度，暫時避免了肉體上的痛苦。不過留在現實世界裡的林凱卻立刻雙腿打顫，倒了大黴。因為迪格雷斯比普通人更健壯，體重也遠超普通水準。一旦他昏迷過去，不再出力，那麼光憑林凱想要搬動足有七、八十公斤重的小野蠻人未免太強人所難。結果林凱只能保持半拖半扛的姿勢，帶著迪格雷斯龜速前進。他在半分鐘內精疲力竭，偏偏走完的路程還不到十分之一。

　　突然間，大群的學姐從四面八方湧來。不知從哪裡得到情報的她們一到場，就義憤填膺的痛罵觀眾。

　　「滾啦，看什麼看？」

　　「你們是不是人啊，都沒長手麼？」

　　「閃開！再笑老娘讓你變烤豬！」

　　「只會嘲笑小朋友麼？下次測試的時候要不要跟我試試？」

　　各種斥罵聲此起彼伏，讓袖手旁觀的幾個學徒大感狼狽。他們原本正幸災樂禍，不料最終卻落得灰頭土臉。其中有個學徒悻悻的頂了一句，緊接著就被法術命中。這讓他無法抑制的開始狂笑，直到涕淚齊流都停不下來。

　　稍後五名學姐同時伸手相助，讓林凱脫離了困境。但讓林凱疑惑的是，至少有八隻手落在了他的身上。於是迪格雷斯立刻摔倒在地，還被好幾條腿踩來踩去。當他慘遭各式高跟鞋踐踏時，林凱才省悟到，另外兩隻手是由於擠不進來，才沒抓住自己。

　　「那個……是我的朋友受傷了。」

　　林凱費了好大的力氣，終於在學姐們的噓寒問暖中插進一句話。這使得女學徒們安靜了兩秒鐘左右，以尋找所謂的『朋友』到底是指什麼。最後有名學姐像是踩到狗屎般的驚呼，總算讓傷痕纍纍的迪格雷斯重見天日。——他一動不動，面朝下的趴在地上。不知道是奄奄一息，還是已經成了屍體。稍後林凱心驚膽顫，仔細探查了一身鞋印的小野蠻人。好在迪格雷斯依然在呼吸，心跳也強健有力。

　　從林凱近乎囧字的表情上，學姐們意識到了問題的嚴重性。可是她們嚴肅的用眼神交涉來去，誰都不肯放開林凱去扶迪格雷斯。這讓林凱很無語，更糟糕的是他沒辦法同時掙脫十隻手。直到半分鐘後莫妮卡姍姍來遲，這才救了小野蠻人一命。

　　「你們適可而止一點！不懂分寸嗎？」

　　大姐挑起眉毛，用女學徒們呵斥觀眾的口氣呵斥她們。只是兩批挨罵的對象有本質上的不同，所以這次幾乎每個人都頂嘴。像是『什麼嘛，過幾天就要被你獨佔了，現在多讓給我們玩玩也不行啊？』之類的抗議重合在一起，大有匯聚成一股洪流的架勢。直到一句『他又不是塞德』響起，女學徒們才驟然安靜下來。

　　那句話說得很輕，但卻產生了可怕的效果。每個女學徒都不再吐出一個字，只是同時盯住了發言者。說話的學姐似乎也很吃驚，以至於反射性的抬手摀住了嘴巴。她在不懷善意的目光中四下張望，接著驚恐的瞥了莫妮卡一眼。稍後女學徒們紛紛放開林凱，各自轉身離開。只有莫妮卡還站在原地，用異乎尋常的平靜做著深呼吸。

　　經過幾秒鐘的調整，莫妮卡恢復了過來。她露出一如既往的笑容，幫助林凱把迪格雷斯從地上拖起來。雖然莫妮卡裝作彷彿什麼都沒發生一般，但林凱還是能察覺到微妙的異樣。他默不作聲的把小野蠻人送回宿舍，隨後向準備告辭的莫妮卡說道：

　　「姐姐，我不打算探聽你的隱私。我只是想告訴你，人生應該向前看。而且你很漂亮，也很有能力。所以我相信你會有美好的未來，或許會超乎自己的想像也不一定。」

　　「……竟然被小鬼說教了。」

　　林凱的話讓莫妮卡怔了一怔，然後苦笑起來。她在林凱的注視下踱步，接著回到了房間裡。莫妮卡隨意的在床沿坐下，不怎麼雅觀的架起了兩條長腿。她先認真的考慮了一會，才不無戲謔的說道：

　　「嗯，你應該不喜歡撒謊吧？那麼其它暫且不論，『很漂亮』這句真是說得太好了。我喜歡誠實的孩子，也很感謝你的關心。至於探聽隱私嘛……塞德是我的學弟和初戀情人，你只要知道這些就可以了。」

　　「看來我不該多嘴的。」

　　直到莫妮卡翩然而去，林凱才低聲的喃喃自語。為迪格雷斯抹藥膏的他停下手，多少有些悵然的嘆出口氣。林凱無法明了此刻的心情，只覺得若有所失。不過他沒有整理心情的空隙，就被一個強制的邀請帶走了。——多日不見的陰影吞噬者出現在林凱腳下，無聲無息的張開了嘴。於是毫無防備的林凱只覺得眼前一黑，就掉進了空間隧道。他在墜落的途中唸咒揮手，自然而然的施展出羽落術。這種反應彷彿是本能一般，讓林凱自己也覺得出乎意料。

　　對林凱而言，今天似乎是意外集中拜訪的日子。當他從容抵達陰影吞噬者的內部時，幾乎已經認不得這裡是哪兒。在林凱的周圍，各種發光的魔法字符在牆壁上閃爍。就連地面都鋪滿了大量的魔力線條，彼此溶匯成繁複的圖案。林凱四下張望，發現一切都超出了自己的認知範圍。他甚至分辨不出任何東西，只能把它們當作單純的裝飾物來欣賞。

　　在給了林凱幾秒鐘做緩衝後，狄摩高根開始說話。它的聲音猶如雷鳴般響亮，混合在充滿整個空間的笑聲中說道：

　　「呵呵呵，怎麼樣，小學徒，你喜歡這裡嗎？我用了不少心力做佈置，對你這樣的施法者而言，光是能親眼目睹就已經足以自傲。」

　　「你在哪裡？」

　　林凱掩住被震疼的耳朵，遲疑的做出回應。於是狄摩高根發出更加驚天動地的笑聲，然後愉快的說道：

　　「我無處不在，已經與這裡融為了一體。所以你正處在我的身體內部……嗯，可能是靠近大腸的部分。」

　　「喂！適可而止點！」

　　對於惡魔式的低級玩笑，林凱實在是消受不起。而已經達到目的，讓他放鬆下來的狄摩高根也無意繼續大放厥詞。它用未知的方法悄悄評估對方，並很快得出了答案。對結果感到滿意的惡魔非常高興，於是換了種比較親切的口吻說道：

　　「如你所願，我們言歸正傳。雖然把你找來的方法有些失禮，不過我確實有事情需要和你商量。簡單的說，我手頭的資源非常匱乏。如果你能提供一些資金，那可就太好了。」

　　「你覺得我像有錢人？」

　　「當然不，所以我才用『商量』這個詞。」

　　狄摩高根的口氣很悠然，彷彿根本不在意林凱露出的無奈表情。稍後它念出幾句晦暗的咒語，接著頗為促狹的說道：

　　「聽說你要去旅行，不是嗎？這可是個好機會，遺蹟裡總會留有原住民的藏品。不要問我是如何得知的，那樣很無趣。總而言之，我會提供你必要的幫助。然後按我們之間的規矩，好處一人一半。」

　　「什麼幫助？」

　　林凱一邊對惡魔的神通廣大感到暗暗吃驚，一邊隨口敷衍。於是他面前的一個魔法陣很快開始運轉，同時散發出夢幻般的紫色光芒。狄摩高根用行動來代替回答，使得某種人形生物的輪廓從魔法陣中顯現。最後一個有著彎彎小角，精緻蝠翼，穿著黑色皮裝和短靴的小女孩悄然出現。她凝立在原地，緊閉著有長長睫毛垂落的雙眼。在林凱徹底被震懾住時，狄摩高根淡淡的說道：

　　「她叫茱荻，你的新魔寵。作為合格的法師，你有資格得到她。」

第十七章 茱荻‧；傀儡

　　即使以林凱的眼光來看，外貌只有十三、四的茱荻也很可愛。她擁有無法言喻的魅力，與奇異的裝扮混為了一體。雖然那件皮衣應該不適合小女孩，但偏偏穿在茱荻的身上顯得很和諧。就連給莫妮卡使用都太過妖豔的紫色眼影，塗在茱荻的雙眸上都恰到好處。這讓林凱覺得非常惶惑，因為他目睹了某種魔法生命的誕生。那是絕對的非自然過程，結果卻是如此的賞心悅目。

　　當林凱陷入輕微的混亂時，狄摩高根開始說話。它在黑暗中觀察不知所措的對方，然後用沉穩的語氣說道：

　　「別緊張，她只是一個傀儡。選擇這種形象的原因，是由於主物質位面的蠢蛋們總喜歡以貌取人。當然，理由不僅如此……嗯，我可以告訴你，茱荻是我女兒的名字。他和她分開得太久，或許能借此睹物思人。」

　　「你真有這樣的女兒？」

　　林凱欲言又止了片刻，好不容易才憋出一句話。他知道惡魔的原貌只是截觸手，所以壓根不相信對方的話。這讓狄摩高根啼笑皆非，不過也懶得解釋。多少有些惱火的它嘆了口氣，隨後不快的說道：

　　「把你的注意力放到有用的地方來，小學徒。你需要關注的是，茱荻能提供你什麼樣的幫助。我會在你和她之間建立裡心靈上的連接，以方便你們進行交流和聯絡。她是很有用的工具，甚至能完成許多你還做不到的事情。所以信賴她，善用她。我保證，你一定會受益匪淺的。」

　　「希望吧。」

　　林凱聳聳肩，只覺得自己被硬塞了個燙手山芋。他忽然又醒悟過來，發現自己竟然如此輕易的便接納了茱荻。雖然林凱性格隨和，不過應該還沒寬容到來者不拒的地步。他懷疑這是某種暗示法術的效應，可是在短短的數秒間，狄摩高根已經轉開了話題。它讓一道光幕橫空出現，然後讚賞的說道：

　　「這些天你幹得很不錯，小學徒。不管是對才能的應用還是堅持不懈的努力，你都做得相當完美。憑藉這些作為催化劑，上次賦予你的三個施法者之魂正在發揮功效。我會再助你一臂之力，讓它們能完完全全的運作起來。」

　　「我說……」

　　林凱試圖把話題拉回茱荻那邊，可惜失敗了。狄摩高根無視他的話，直接展開了行動。它在光幕中描繪出人形虛像，強行奪取了林凱的視線焦點。隨後惡魔換上不容置疑的口吻，大聲的命令道：

　　「跟著我做，用你的全部力量！」

　　「什麼？呃……啊啊啊！」

　　就在狄摩高根說完話的瞬間，光幕中的虛像開始舞動雙手。它精準有力的變化十指，形成一個個無可挑剔的手勢。在異乎尋常的壓迫感面前，林凱沒有任何拒絕的辦法。他追隨影像的動作施法，一次又一次的超出了自己的極限。與此同時，惡魔用高亢的聲音念出咒文。它巧妙的輔助林凱，並硬生生的在對方心中留下印象。

　　「納迪•依路特斯……對！加快速度！波蘭卡•魯波奇……再快一點！埃克納•多倫斯……用你的心和本能！黑赫斯•阿卡……釋放！」

　　於是巨大的能量從林凱體內奔湧而出，迅速匯聚向他的指尖。直到林凱即將不支的瞬間，它們才爆發出來。

　　熾紅的火球掠過半空，在天穹附近爆散。它的可怕威力擴散向四面八方，將滾燙的熱風拂遍房間的每個角落。精疲力竭的林凱就地坐倒，不敢相信自己竟然施展出了三級法術，火球術。那本該是他兩年後才能問鼎的境界，但在狄摩高根的強迫下，林凱居然現在就做到了。稍後他大聲的喘著氣，擼了把汗濕的頭髮。在極度的驚駭壓迫下，林凱帶著無法置信的表情問道：

　　「你到底做了什麼？」

　　「引發你的潛能，僅此而已。」

　　惡魔從容的回答，同時以人類的形象浮出地面。它躲在黑袍裡嗤笑，然後攤開雙手說道：

　　「這是很普通的計算題，和一加一等於二差不多。——上次送給你的施法者之魂裡有一個能施展四級法術，而你則是不錯的接收者。所以在那個儀式裡，大概八成的能力得到了繼承。因此只要你相信自己，它們就會為你所用。當然，我不是指以不勞而獲的方式。如果要做比喻的話，那麼普通的學徒都走在茫茫叢林裡，需要披荊斬棘才能前進。而你卻邁步在已經有先驅者開拓出的道路上，可以用盡全力的奔馳。」

　　「這簡直是……神話。」

　　林凱默默的聽完，隨後做了個深呼吸。他將雙掌互握到即將痙攣的地步，完全不知道該狂喜還是恐懼。因為直到今天，林凱才真正瞭解到狄摩高根的可怕。那惡魔擁有深不見底的力量，現在展露出來的只是冰山一角而已。但僅僅如此，它的所作所為就粉碎了林凱的常識。假如再繼續放縱它，支持它，那最終的結果究竟會怎麼樣？無論如何，狄摩高根都是深淵來客。就算林凱再怎麼天真，也不會認為它是善類。

　　似乎是由於察覺到異樣的關係，惡魔暫時沉默了下來。它很體貼的給了林凱一段時間思考，然後才淡淡的說道：

　　「你好像在做多餘的憂慮，小學徒。或許我該提醒你，契約的效用有多強大。除非你我都自願放棄，否則我們的命運將永遠被聯繫在一起。坦白的講，這對我而言是很吃虧的交易。要不是當時我脆弱到必須依賴你，那麼過去發生的事情將全部改寫。無論如何，現在我不能違背你的意志。包括這段多餘的說明在內，其實一切都是你潛在的慾望心催生出來的。」

　　「我的慾望心？」

　　「是的。」

　　向著猛然抬頭的林凱，狄摩高根有些厭倦的頷首。它反感的扭曲眉毛，接著不怎麼情願的說道：

　　「我們之間的關係，是我依附於你。若不這樣定下契約，那麼曾無力獨存的我便會消失。在你同意修改條約前，眼下的關係將一直持續。而我的行動就是你最真切願望的反應，比如……想要變強，不斷的超越，直到足以守護某人。最後的願望是你今天才忽然萌發的，強烈得簡直讓我吃驚。」

　　「我……」

　　無言間，林凱的臉色慢慢變紅了。雖然惡魔不是存心擠兌他，但造成的結果還是一樣的。這讓林凱非常侷促，只想趕緊一走了之。而狄摩高根也希望事情能快點收場，以免被迫吐露更多的秘密。於是它很快的揮手，打開了出去的通道。搶在林凱落荒而逃前，狄摩高根突然省起什麼似的說道：

　　「啊，我忘了重要的事情。請再給我一點時間，一點點就好。」

　　「不管怎麼樣，你最好快……」

　　為了不顯得太過心虛，林凱只好止步。可是當他回過頭時，只看到離自己不超過三寸的紫色眼影。隨後林凱的呼吸一滯，嘴唇感受到了柔軟的碰觸。接著在席捲而來的奇異的甜香中，他徹底呆住了。隨著惡魔猛然爆發出來的哄笑聲，林凱把眼睛越睜越大。他僵硬的一動不動，只聽見狄摩高根大笑著說道：

　　「建立心靈連接需要雙方都敞開心扉，我認為這麼做是最有效的。你不會反感吧？當成必須付出的代價就好。」

　　「你——！！！」

　　幡然醒悟的林凱急忙抽身，往後退了幾步。他用力的擦嘴，不知道該如何面對那具惡魔造出的傀儡。——剛才茱荻悄悄的靠近，完全是無聲無息的行動。而在奪去林凱的初吻之後，她又像精緻的蠟像一般凝固在了原地。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卻無助於林凱撫平內心受到的衝擊。因為在剛才的行動中，一縷生氣被吹入了茱荻的體內。在林凱的注視下，她的雙眸緩緩開啟。那明明是對能吸走人類靈魂的妖瞳，卻偏偏清澈得只有無邪可以形容。

　　下一瞬間，林凱彷彿看到有圈光暈從茱荻的身上亮起。於是蘊含無限生機的色澤也隨之擴散，遍佈了傀儡的每一寸肌膚。她仰天呼出氣息，將尚且迷濛的眼神投向天穹。要不是茱荻的外貌終究才十三、四歲，恐怕林凱當真會迷失在紛亂飛舞的長發間。

　　在接二連三的混亂中，林凱的認知能力開始變得模糊。他不知所措的後退，遲疑的將衣袖攔在臉前。這時茱荻輕輕的搧動睫毛，終於低下頭來。她的目光沒有焦點，純粹得毫無雜質。這讓林凱感到陣陣無法抑制的悸動——他面前的生命剛誕生，在精神上猶如嬰兒般毫無防備。假如說有什麼不同，那就是茱荻不會得到來自父母的呵護。她無疑是強大的造物，可是在某種程度上又脆弱不堪。這種矛盾活生生的集結在林凱面前，讓還不足十六歲的他陡然迷惘了。

　　「主人……」

　　從只張開一線的雙唇中，茱荻吐出了有生以來的第一句話。然後她空洞的微笑，逐漸隱沒在空氣裡。林凱在剎那間失神，等到驚醒後才發現自己已經伸出了手。但他只抓到虛無，和絲絲縷縷遺留下來的甜香。

　　狄摩高根袖手旁觀一切，直到林凱將握緊的拳頭收回胸前。它睨視了若有所失的學徒一會，隨後淡淡的說道：

　　「如果需要，就在心中呼喚她。我將收集到力量全部賦予了茱荻，還有一些你可能用得到的知識。她會留在你身邊，服從你，誓死保衛你，即使為你犧牲也在所不惜。她是最忠實的侍衛和僕人，而你就是她存在的意義。現在走吧，去做你該做的事情。牢記我們之間的約定，為了彼此好好努力。」

　　「說真的，我沒辦法感激你。」

　　林凱慢慢的垂下手，同時低沉的咆哮。他帶著不知從何而來的憤怒瞪視惡魔，然後再次怒吼道：

　　「你玩弄生命，創造不可能受到祝福的靈魂！你以為我會高興？那只是個從誕生之初便注定了命運的奴隸罷了！」

　　「別只關注表象，難道你希望得到座大塊頭的金屬雕像？」

　　狄摩高根苦笑著申辯，但林凱已經拂袖而去。被留下來的惡魔矗立在黑暗中，良久才從嘴角泛起笑意。它從容的點頭，接著喃喃自語道：

　　「不錯，就是這樣。簡單且危險，莽撞又執著。人類就是有那麼多缺點，才會變得容易操縱。這一注真是下對了，看來我抽到張好牌。只要再多積累一點籌碼，自由便指日可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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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踏上旅途

　　從狄摩高根那裡回來後，林凱度過了一個難眠的夜晚。他在黑暗中輾轉反側，數度想要召喚茱荻卻又放棄。直到晨曦將現，林凱才沉沉的睡去。而當他在下午醒來時，還依然能感到一種奇異的焦躁不安。這種狀態對林凱而言非常陌生，完全不知道該如何應對。結果他自暴自棄的把注意力轉到學習上，不料進展卻一日千里。

　　因為此刻的林凱已經有實力問鼎更高的境界，只是法師特有的謹慎迫使他步步為營。所以當林凱刻意冒進的時候，他的收穫反而大大超出以往的水準。於是在傍晚時分，林凱已經用自己都不敢想像的速度掌握了一級法術，魔法飛彈。數小時間他只跟隨著本能的指引，就一路順順當當的學了下來。這讓林凱的心情好轉，頗有長出一口氣的爽快感。

　　正當林凱打算隨便找點東西果腹，以充作晚餐時，窗戶和大門幾乎同時被敲響了。他略一猶豫，決定還是先去開門。結果來者是莉莉絲，她不發一言的遞給林凱一份食物。而在林凱簡短的致謝，又跑去推開窗後，從屋簷上倒掛下來的莫妮卡便熱情的揮起手來。她面帶活潑的笑容，向大吃一驚的林凱說道：

　　「喲呵~這裡有從餐廳送來的外賣一份。不用付錢，是狄龍老師請客……啊，我好像多此一舉了。」

　　莫妮卡在發現莉莉絲的同時降低音量，然後詭譎的翹起嘴角。她保持頭下腳上的姿勢轉了轉眼睛，接著意味深長的說道：

　　「抱歉打擾了兩位，請原諒我的冒昧闖入。現在繼續你們的事情吧，我告退了。」

　　「姐姐……」

　　大感窘迫的林凱急忙伸手，想攔下莫妮卡辯解。但對方已經靈巧的彎曲身體，只一扭纖腰就翻上了屋頂。這讓林凱眼前發黑，幾乎能想像到流言蜚語四處蔓延的情景。好在躲在尖頂寬邊帽下的莉莉絲及時搓動手指，讓尖利的貓叫和莫妮卡的驚呼混合著響起。

　　十秒鐘後，腿上多了三條爪印的莫妮卡走進了房裡。她一邊摸著傷口『哎哎』叫疼，一邊嘟嚷著埋怨莉莉絲下手太重。魔女不聲不響的站在房中央，完全無視莫妮卡的表演。結果深感無趣的莫妮卡只好撅起嘴，轉向林凱說道：

　　「喂，今天怎麼沒有上課？生病了？還是睡懶覺？先說清楚，我可是被擔心你的人盤問了一整天。」

　　「對不起，只是一時心情不好。」

　　林凱輕聲的回答，對各位學姐的關心頗為感激。不過莫妮卡只用一句話，就粉碎了剛剛緩和下來的氣氛。

　　「什麼啊，難道你和女孩子一樣，每個月都有那幾天？」

　　「我……」

　　聽懂意思的林凱搖搖頭，唯有苦笑以對。他拿這位肆無忌憚的大姐毫無辦法，只好支吾著敷衍。所幸有莉莉絲和她那隻凶狠的魔寵在旁邊，莫妮卡也不能太過放肆。於是在打開餐盒，往林凱嘴裡塞了塊雞肉後，她把話題轉到了比較正經的方面。

　　「對了，你已經學會羽落術了吧？真是好快的速度，實在叫人吃驚。」

　　「哪裡，我可是天天開夜車，花了不少功夫。」

　　心知無法隱瞞的林凱刻意謙虛，以免讓人覺得異常。雖然他知道莫妮卡和莉莉絲不會嫉恨自己，但還是希望以正常人的形象來面對她們。對此莫妮卡不以為意，只是繼續大驚小怪的表示驚訝。莉莉絲則將手伸進袖管，從裡面抽出一本薄薄的書來。稍後她無聲無息的移動的腳步，走到了林凱的面前。在將書遞給林凱後，莉莉絲輕聲的說道：

　　「拿去看看，上面記載了一些風俗人情和地理常識。最近我做了些研究，發現外面的世界比想像中的還要複雜。等到離開了狄龍老師的城堡，我們需要留意的就不僅僅是上下課的時間。據說很多學生都在初次旅行時莫名其妙的捲入衝突，所以我們也要小心些。你就花點功夫在上面吧，算是有備無患。」

　　「好的。」

　　林凱有些感動的點頭，握緊了還留有魔女體溫的書。莫妮卡趁機猛吹口哨，結果被莉莉絲揪住衣領拉走了。在被拖出大門前，莫妮卡忽然從腰旁抽出一本小冊子。她用很小的動作把東西丟在地上，然後悄悄的向林凱眨了下眼睛。心領神會的林凱微微點頭，向對方送去感謝的笑容。莫妮卡則抓住最後的機會，攏起雙手大聲的說道：

　　「喂，林凱弟弟。我的這個小妹妹很少關心人，你可不能裝傻呀！哎喲喲……嘻嘻，總之，難得她叮囑了那麼多話，你一定要記在心裡。」

　　「知道了，謝謝。」

　　林凱揮手送別莫妮卡，接著撿起了她留下的小冊子。他翻開第一頁，只看到上面大大的寫著『不要請牛頭人吃牛排，以此類推。』這種說明方式簡單直接，只是林凱還沒記住就先笑了起來。相對而言，莉莉絲留下的書講解得更加全面。它介紹了整片大陸的風土人情，讓林凱受益不淺。於是林凱花了兩個晚上仔細閱讀，還另外從圖書館找了不少資料做補充。他總想知道得更多一些，免得書到用時方恨少。

　　隨著林凱日以夜繼的用功，很快兩週就過去了。這段時間裡他對外面世界的瞭解越來越多，因此愈加嚮往。同時林凱也不斷的學習新法術，又掌握了二級的鏡影術和偵測隱形術。他自認準備萬全，所以信心十足。但莫妮卡選擇的出發時間讓林凱非常意外，以至於有些措手不及。

　　這天晚上，林凱正在做出發前的最後準備工作。他將各種施法材料放入數個小袋子，還把替換的衣物捆紮起來塞進背包。根據原先的預計，林凱應該能再好好睡上一覺。可是他的窗戶忽然被推開，而倒掛在窗外的莫妮卡則熱情的揮起手來。她展露出特有的活潑笑容，向大吃一驚的林凱說道：

　　「喲，準備好了？那就走吧。」

　　「啊？現在？」

　　更加吃驚的林凱走到窗邊，不知所措的抓了抓頭髮。畢竟莫妮卡的要求實在太突兀，讓他完全始料不及。這時被吵醒的迪格雷斯從床上坐起，接著立刻在法術的作用下重新睡去。造成這一切的莉莉絲放下手，隔著窗戶向林凱說道：

　　「難道你想開個盛大的歡送會，然後被學姐們死死的拖住？」

　　「也對。」

　　在想到學姐們的熱情後，林凱便不得不同意莉莉絲的看法。於是他迅速的收拾好行李，離開了房間。藉著星光，林凱發現莫妮卡和莉莉絲都罩著黑色的斗篷。這種裝扮讓人情不自禁的聯想到惡徒，實在與她們的身份有些不搭配。更讓林凱意外的是，莫妮卡還為他也準備了一件。對此她的解釋是『法師要低調行事，別太引人注目。』

　　林凱很懷疑這種說法的真實性，不過也清楚自己只有乖乖聽話的份。所以他順從的披上斗篷，然後跟著莫妮卡和莉莉絲一路走到城堡邊緣。在高達二百尺的城牆旁，林凱施展出了羽落術。接著他躍出城牆，在斗篷的獵獵飛舞聲中落向地面。莫妮卡吹了聲口哨，似乎對林凱的嫻熟施法技巧感到意外。稍後她和莉莉絲一起跳下，很快落到了林凱的身邊。

　　在暗淡的星光下，輕盈著陸的莫妮卡轉過了身。她用難得一見的肅穆神情凝視城堡，隨後輕聲的向林凱說道：

　　「暫時向這裡說再見吧，不過要記得我們必然會歸來。」

　　「好的。」

　　林凱點點頭，按莫妮卡的要求行了個注目禮。他知道剛才跨出城牆的一步有重大意義，意味著自己終於能脫離狄龍的庇護，走在嶄新的道路上。這讓林凱體驗到了成長的喜悅，同時也瞭解到今後只能憑自己的力量來解決一切問題。對他而言，眼下的處境既是進步也是考驗。好在有人陪伴著林凱，而非只有他孤身一人，

　　帶著這種突如其來的覺悟，林凱跟隨莫妮卡踏上了旅途。他一路上默不作聲，和走在最後的莉莉絲同樣安靜。雖然莫妮卡總想找話說，只可惜沒有人應和。所以她撅著嘴當領隊，直到看見巨大的城市輪廓才高興起來。

　　「那是阿索阿卡，我們的第一站。」

　　莫妮卡快活的向林凱介紹，緊接著又補充道：

　　「其他的夥伴也在那裡，一會我再帶你認識他們。」

　　「咦？還有別人同行嗎？」

　　覺得很突然的林凱睜大眼睛，感到非常吃驚。於是莫妮卡瞟了他一眼，然後攤開雙手說道：

　　「當然嘍，否則光憑三個法師能幹什麼？戰鬥的時候我們需要有人擋在前面，而一會見到的兩個笨蛋就是負責做擋箭牌的。嘻嘻，其實我倒挺想跟你單獨旅行的。只是有些人……好吧，我不說了。」

　　由於莉莉絲開始用法杖戳莫妮卡的關係，大姐只好閉上了嘴。三個人在十五分鐘後抵達城門，只證明了自己是狄龍的學徒便獲得放行。守夜的士兵竭力與林凱等人保持距離，顯得既厭惡又忌憚。尤其在看到莉莉絲的雙眼在黑夜中隱隱泛紅後，他更是忍不住顫抖了幾下。

　　林凱注意到了士兵的反應，於是在通過城門後小聲的說道：

　　「我們好像不受歡迎？」

　　「別在意蠢貨的眼光。而且光是能讓我們進來，就已經是狄龍老師努力很久的結果了。」

　　莫妮卡滿不在乎的回答，接著又用異樣的眼神掃了林凱一眼。當林凱不明所以的時候，莫妮卡有些好奇的問道：

　　「你應該是第一次出來吧，凱？但你好像一點都不覺得新奇啊。」

　　「我是九歲才被狄龍老師收留的，之前在外面逛過不少時間。」

　　林凱從容的解釋，然後環視了四周的街道。雖然一切都被夜晚的陰影籠罩，不過依然比城堡中的冷硬岩壁更有生機。對此他只是略略一笑，就不再關注。而期待著林凱大驚小怪的莫妮卡非常失望，只能啐了下嘴後繼續帶路。

　　在接下來的數分鐘裡，林凱穿行在碎石鋪就的道路上。靠著露出雲端的月光指引，三個人很快抵達了一家旅店。莫妮卡沒有敲門，只是撮嘴吹了聲口哨。於是一條黑影立刻從二樓的窗戶躍下，落到了林凱的身前。

　　在黑影直立起來後，林凱看清了那是名身材消瘦的男子。對方留著雜亂的鬍鬚，外表只能用邋遢來形容。男子沒有關注林凱，而是對莫妮卡張開了雙手。他發出堪稱猥褻的笑聲，然後熱情洋溢的說道：

　　「啊，美麗的半精靈，我已經等了你半個世紀。奇瑞茲在此為你服務，只懇求你用芳心作為報酬。」

　　「省省亂搖舌頭的勁吧，下層地域來的笨蛋。比起聽你的胡話，我倒更想知道費倫在哪裡。」

　　「他很講規矩，你知道的。」

　　即使吃了莫妮卡的閉門羹，奇瑞茲也沒有半點受挫的樣子。他歪著頭翹起拇指，指向旅店的大門。大約過了半分鐘，一個穿著鐵甲的高大男子推門走了出來。他背著把造型奇特的的巨型雙手劍，手中還捧著不少東西。

　　以林凱的眼光來看，這個名叫費倫的戰士比奇瑞茲要穩重得多。他只用點頭的方式向所有人致意，然後就走到莫妮卡的身前說道：

　　「你的弓和箭，我有按你的要求做保養。」

　　「謝了，等回來後我請你喝一杯。」

　　莫妮卡微笑著接過包在布里的東西，隨後向林凱聳了聳肩。接著她一邊把箭袋掛到腰上，一邊隨意的說道：

　　「我的法術總是不夠用，恰巧又發現自己有點射箭的才能，就是這樣。還是說，你從來沒有發覺我是個半精靈？」

　　「……後者。」

　　林凱猶豫了片刻，終於有些不好意思的做出回答。於是他的臉頰立刻被莫妮卡扭住，出手的半精靈則假裝生氣的說道：

　　「好啊，看來你從來沒關心過我，虧我那麼照顧你～」

　　「這小鬼是你的學弟？」

　　在林凱的求饒聲中，奇瑞茲總算把注意力放到了他的身上。莫妮卡先丟了個白眼過去，然後才沒好氣的說道：

　　「是啊。我勸你別小看他，凱可是上法部裡最有實力的新人。他的專長是召喚，興趣是跟惡魔打交道。」

　　「那就難怪他的身上有深淵氣息了。」

　　奇瑞茲若有所思的喃喃自語，似乎鬆了口氣。莫妮卡趁機放開一隻擰住林凱臉頰的手，指著奇瑞茲和費倫說道：

　　「介紹一下，這個笨蛋名叫奇瑞茲，曾經跑去下層地域當過傭兵。雖然他的來歷有點古怪，但作為盜賊本領還算不錯。另一位是戰士費倫，無論什麼時候都靠得住。今後要記得跟奇瑞茲保持距離，免得被他帶壞。如果遇到危險，可以毫不猶豫的把他丟下。反過來，有費倫擋在前面就等於安全獲得了保障。哪怕對手是半打食人魔，也可以放心的站在後面施法。」

　　聽到這番話的奇瑞茲面露苦笑，只能連連搖頭。費倫則毫無反應，直到莫妮卡講完後才接上去說道：

　　「玩笑先到此為止，我們言歸正傳。——希望你能重新評估一下這次的行動，因為最近幾支前往遺蹟的隊伍都沒有回來。」

　　「探險總會有人倒霉，我們小心點就是了。」

　　「好，那我去取行李。」

　　見到莫妮卡顯得不以為意後，費倫沒有再堅持什麼。他轉身走回旅店，然後帶著足有半人高的大背包重新走出來。這個戰士輕鬆的背負重擔，好像完全沒有感覺。而且在正式出發後，他還走在了隊伍的最前面。

　　「那麼，向錢出發吧！」

　　莫妮卡揮手做出宣告，然後跟上了費倫。林凱聽得暗暗點頭，覺得事情總算開始步上正軌。他還記得此行的目的有一半是籌集經費，以供狄摩高根使用。而且林凱不得不承認，在冷靜下來後，他開始覺得茱荻確實是件了不起的造物。那傀儡擁有的奇異魅力甚至讓林凱不敢獨自面對，以免迷失在紫色的瞳孔間。所以林凱隱隱有些期待，希望惡魔能在今後繼續雕琢茱荻直至完美。

第十九章 羅蘭‧；黑刃

　　當晚，林凱一行離開了阿索阿卡。隨著旅途的正式展開，他逐漸體會到了以前沒有的艱辛。舉例而言，食物的質量始終無法保持在一定水平。光是用硬麵餅充作的晚餐，林凱就吃了好幾回。所幸奇瑞茲擅於捕獵，總能時不時的有所收穫。全靠那些倒霉的獵物，林凱才能隔三岔五的大快朵頤一番。不過在其它方面，奇瑞茲卻表現得相當古怪。雖然他天天向莫妮卡獻殷情，但明顯只是為了好玩而已。而且在夜晚紮營的時候，奇瑞茲常常獨自坐在稍遠處的石塊上。他會帶著莫名的空虛笑容，不發一言的仰望星空很久。

　　至於費倫，則用穩重可靠四個字便足以形容。他總是默默的走在最前面，拿著短斧替後面的人披荊斬棘。紮營時也主動負責最髒最累的活，還一整晚一整晚的守夜。所以從踏上旅途的第一天起，林凱就在猜測這個鐵人何時會累垮。但費倫真的像是鐵鑄的一般，沉默且永不疲倦。

　　於是林凱變得無所事事，只能陪著莫妮卡聊天。莉莉絲偶爾會加入，而這時奇瑞茲就會立刻找藉口避開。他似乎對魔女有所忌憚，總是刻意的保持距離。雖然林凱覺得很好奇，不過還是不想貿然的探聽他人隱私。

　　由於『法師永遠要保持最佳狀態』的冒險至理，林凱波瀾不驚的度過了一個半星期。他覺得自己簡直是在做觀光旅行，完全沒有遇到期待中的刺激場景。林凱甚至很享受漫步在荒野和樹林間的生活，只對飲食稍有微詞。直到一次偶然的遭遇，他才明白到沒有繃緊的神經的只有自己而已。

　　這天傍晚，費倫按慣例堆好了篝火。當他嫻熟的開始搭帳篷時，附近傳來了布料擦過樹枝的輕響。雖然聲音持續的時間非常短暫，而且微弱之極。但在下一秒鐘，除了林凱和莉莉絲以外的人都武裝了起來。——費倫保持隨時能爆發的蹲伏姿勢，握緊了放在腳邊的奇形巨劍。奇瑞茲則立刻遁進陰影裡，從靴子側面無聲無息的抽出把短劍。同時莫妮卡很快的絞緊弓弦，單手從箭袋裡抓出了兩支箭矢。就連莉莉絲都只遲疑了一瞬間，就抬手啟動了隱形戒指。

　　在瞬間形成的戰陣中，林凱感到不知所措。最後他擺出準備施法的姿勢，盯住了費倫正在凝視的方向。雖然落葉被踐踏的『啪沙』聲不斷傳來，可是林凱並不能確定來者的位置。直到一名黑衣劍士跨出樹叢，他才得以鎖定目標。這名不速之客頭戴黑氈帽，將半個身體裹在黑色的披風裡。從質地不明的布料空隙間，漆黑的緊身皮甲隱約露出少許。他踏著黑皮靴，即使在毫無善意的氛圍中也鎮定自若。稍後黑衣劍士從容的環視四周，然後淡淡的說道：

　　「別緊張，朋友們。我只是路過，方便的話還想向你們討點水喝。」

　　「拿去。」

　　依然警戒著的費倫用腳踢起水壺，讓它飛向黑衣劍士的前胸。對方隨手接下，在喝了幾口後丟回地上。他頗感興趣的將目光掠過費倫的巨劍，接著又仔細打量了林凱一番。最後黑衣劍士點點頭，微笑著說道：

　　「很有意思的武器，看來你是冒險的老手。至於那位小朋友，更是前途無量。能在這種年紀就接觸到深淵的法師我還是第一次遇見，簡直可說是奇蹟了。有機會的話我想請你們喝一杯，聊聊天，算是今天的謝禮。……對了，我是羅蘭，羅蘭•黑刃。打擾了各位很不好意思，希望下次能在適合的地方見面。」

　　說完，羅蘭便轉身離開了。這次他沒有發出任何聲響，就隱沒在了重重樹海之中。當林凱垂下雙手時，費倫也放開了那把像是斧、錘、鐮刀結合在一起的奇異武器。他長長的噓出口氣，然後如釋重負的說道：

　　「真走運，幸好他不是敵人。」

　　「沒錯，否則我一定會考慮該怎麼逃走。」

　　莫妮卡用微微顫抖的嗓音附和費倫，還讓林凱第一次看到她臉色發白的樣子。從空氣中浮現的莉莉絲顯然也受到了衝擊，只能低聲的說道：

　　「我從沒見過那樣的人類，根本就感覺不到他的存在。」

　　「那傢伙往北面去了，我們還要跟他走一個方向嗎？」

　　踱出陰影的奇瑞茲同樣是一副受到驚嚇的樣子，完全沒了平時的猥褻勁。對於他的問題莫妮卡略加思索，就堅定的說道：

　　「當然去，不然這些天的辛苦不就白費了？反正離通古斯聖山還有四天的路程，未必會和他再碰頭。而且剛才他絕對有機會偷襲，只是故意放棄了而已。這至少證明了他沒有敵意，或許還可以利用也不一定。……總之看情況吧，不要太早下結論。」

　　「好，不過前面就是半獸人的部落群了，今晚開始要有更多的人守夜。」

　　奇瑞茲頗為猶豫的同意了莫妮卡，接著眾人開始商討具體的任務分派。由於每天只睡四小時的費倫已經無法擔負更多的工作，所以不足的部分只能由剩下的人來承擔。結果一直沒有發言權的林凱終於找到了機會表現，用契約獸徹底解決了問題。受他召喚而來的獅虎屬於夜行性動物，是再合適也不過的哨兵。在確定了兩頭猛獸不會像普通的召喚生物般迅速消失後，除了莉莉絲以外的人都非常驚訝。畢竟連費倫和奇瑞茲這種外行也知道，林凱的行為違反了基本的施法定律。

　　於是林凱花了很多口舌解釋，以應付莫妮卡和奇瑞茲的追問。他需要編出完整的故事，才能讓對方相信自己是憑藉僥倖，才融合了契約與召喚術的長處。期間費倫安靜的旁聽，莉莉絲則走去揉捏兩頭猛獸的耳朵。她跟被呼喚來的獅虎非常熟悉，這讓費倫和奇瑞茲再次感到了意外。

　　隨著氣氛緊張的一夜結束，五個人繼續踏上了他們的旅途。期間林凱不斷的反省，試圖找出自己與冒險老手的差距在哪裡。他不明白為何費倫等人一看到羅蘭，就能察覺到對方的可怕。而在林凱的眼中，羅蘭•黑刃只是位和善可親的過客而已。最後他得出了答案，那就是在經驗積累上的不足。同時林凱也知道這種本領只能靠時間來磨礪，而無法憑藉任何天賦一蹴而就。

　　當林凱一邊思考一邊走路時，周圍的溫度開始明顯下降。於是他抬起頭，恰巧看到白色的雪山從遠處露出了尖端。在山峰之上，一個凝結了無數年的冰環漂浮在空中。它呈現為美麗的淡藍色，也是通古斯被稱作聖山的原因。由此衍生出的傳說數之不盡，其中最有名的是冰雪女神和神器流光之劍的故事。林凱從莉莉絲給他的書中讀到過這些，因此知道故事背後的殘酷。——無數慕名而去的勇士反覆挑戰踏足峰頂的壯舉，但唯一的下場便是成為凝固在半途的冰雕。沒有人能抵擋隨高度劇增的嚴寒考驗，即使有強大的法術保護都不行。

　　於是在望著巨大冰環的林凱心中，莫名的升起了一絲寒意。他覺得眼前的景觀固然奇異且瑰麗，不過其本質卻森冷無情。假如要讓林凱做比喻的話，大概通古斯聖山就像是位手持利劍的貴夫人。它既充滿了莊重的美感，又掌握著處死一切冒犯者的力量。這讓林凱隱隱覺得前途多難，事實上也是如此。——大約三小時過後，到前方探路的奇瑞茲帶回了壞消息。他從陰影中跑出，然後鐵青著臉說道：

　　「我們暫時不用擔心半獸人的阻撓了，不過我建議大家立刻向後轉。」

　　「什麼意思？」

　　「它們全都死了。」

　　「什麼？！」

　　奇瑞茲的回答讓莫妮卡震驚不已，同樣令其他人陷入了沉默。林凱略一思索，便召喚出凶暴熊作為保鏢。他感到事情的發展已經超出控制，眼下的情況可說是危機四伏。因此為了所有人的安全，林凱不能再保留實力。他甚至想用心靈感應聯繫狄摩高根，可惜卻失敗了。而莫妮卡在經過數分鐘的沉思後，仍然決定要去現場親眼查看一番。她有股不到黃河心不死的韌勁，讓別的夥伴頗為無奈。

　　結果林凱等人花費了十五分鐘穿越小溪和樹林，然後看到了慘不忍睹的一幕。在原本屬於半獸人的村落中，數十具屍體散落在中央的空地上。它們的高度只有人類的三分之二，矮胖多毛且有著豬一般的腦袋。令人難以置信的是，所有的半獸人都至少被切成了兩個部分。它們似乎遭到極銳利的武器斬殺，以至於個個死無全屍。

　　在濃烈的血腥氣包圍下，林凱只能儘量減少呼吸的次數。他深感所謂的地獄不過如此，差別只在於浸染鮮血的泥土上沒有燃燒著地獄之火罷了。如願以償的莫妮卡無語良久，顯然被眼前的光景震懾住了。費倫則在仔細的勘探過後，帶著難以置信的表情說道：

　　「屍體的傷口都一樣，是同一個人幹的。這裡至少有五十個半獸人，能獨力殺掉它們的傢伙到底會是……」

　　「羅蘭•黑刃，我記起他是誰了。」

　　奇瑞茲突兀的插嘴，打斷了費倫的感嘆。稍後他神經質的把玩短劍，在其他人的注視下說道：

　　「我本來以為是流言，不過現在好像可以相信了。羅蘭•黑刃是有史以來最強的殺手，和屈指可數的傳奇戰士。以前我聽到過很多關於他的傳說，最後一個是他死在了與神祇的決鬥中。你們知道碎劍深淵吧？那就是羅蘭在終焉之戰中造成的破壞。但他竟然還活著……光是掌握到確實的證據，再賣給情報販子就能狠賺一筆。我敢打賭，絲綢假面公會一定會感興趣到發瘋。」

　　「他們願意出多少？」

　　儘管奇瑞茲講話的語氣非常沉重，可是對莫妮卡卻起到了反效果。她緊盯住盜賊，迫使對方不怎麼情願的舉起一隻手。在拖延戰術也無效的情況下，奇瑞茲只能將手指慢慢的分開。他保持著謹慎的態度，然後小心翼翼的說道：

　　「至少五百金幣，或等價的謝禮。如果能得知羅蘭的具體行蹤，報酬還會增加三倍。」

　　「很好！那麼走吧！」

　　一瞬間，莫妮卡便鬥志昂揚起來。她好像無視一切危險，只想緊咬住難得的機會。林凱看得苦笑不已，同時開始瞭解到半精靈不為人知的另一面。但平心而論，他也不願意首次出來冒險就打退堂鼓。而且羅蘭也曾表現得相當友善，應該不會成為敵人。綜合這些原因，林凱決定支持莫妮卡。不過他還沒開口，身邊的獅、虎、熊就同時咆哮起來。它們都壓低身體，擺出了準備戰鬥的姿勢。

　　見到動物們的反應後，林凱等人立刻戒備了起來。雖然剛才樹林裡發生過些許騷動，不過都被心不在焉的五個人忽略了。一旦他們重新豎起耳朵，那麼一些不自然的聲響便再也無所遁形。潛伏著的敵人顯然察覺到了這點，於是放棄了繼續隱匿下去的打算。它們發出古怪的嘶叫聲，接著一起衝了出來。林凱看到超過二十隻怪物同時出現，邁著笨重的步伐靠近。它們手持簡陋的武器，渾身長滿了青黑色的鱗片。——那是蜥蜴人，一種危險且凶惡的怪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