煉魂 作者：暖風 (連載中)

第六十一章 力量

　　對於土豆少女那冠冕堂皇的說辭，林凱實在沒辦法反駁。更何況他與高階祭司商籌的結果，便是讓茱荻也跟著加入教團。這麼一來，淑娜的信徒就可以吹噓『火發女士的恩惠無所不及，連惡魔都能感化』。所以免去一番口舌的林凱感謝了莎達琳，但對方卻很快的板起臉說道：

　　「喂，凱。雖然我是外人，不好多囉嗦什麼。不過你也太不關心茱荻，簡直有點泯滅人性了吧？」

　　「什麼意思？」

　　莫名其妙的林凱瞪著土豆少女，完全不明白她怎麼會突然義憤填膺。於是莎達琳立刻把魔寵扯到自己的身邊，指著摸不著頭腦的林凱說道：

　　「來，大膽的控訴這個惡徒吧。有我替你主持公道，儘管放心的說好了。茱荻，告訴他，以前你吃什麼，睡在哪裡。假如這只禽獸不知悔改，我就用神怒的鐵鎚敲扁他！」

　　「吃野果，雪水和溪水也挺好喝的……怎麼了？」

　　同樣不明所以的魔寵歪過頭，很理所當然般的做出回答。結果林凱的良心立刻遭受重創，並在臉上反應了出來。茱荻好奇的盯著他，愈加的覺得迷惑不解。但沒過多久，她就忽然伸手抓住了莎達琳。於是隨著延綿不絕的尖叫聲，一顆土豆騰空飛了出去。她撞在房間另一邊的墻壁上，差點便被砸成土豆泥。而狠下毒手的魔寵還沉下臉，毫不客氣的說道：

　　「不要為難主人，否則我會殺了你的。」

　　「喂！喂！不要緊吧？！」

　　大驚失色的林凱趕緊跑過去，把貼著墻壁滑落，頭下腳上癱倒的莎達琳扶起來。這是恩將仇報的活生生範例，簡直慘烈得讓人不忍卒睹。結果土豆少女咳嗽了半天，才總算緩過勁來。隨後她一邊捶腰，一邊苦笑著說道：

　　「我都忘記茱荻是你的魔寵了，咳咳！她真是夠忠心的，看來我的多管閒事也要適可而止。好了，我先回去休息一下。沒事的，你放心吧。」

　　「真的麼……」

　　雖然莎達琳很堅強的靠自己站了起來，但她捂腰蹣跚的走路姿態實在讓人沒辦法視而不見。於是林凱猶豫了幾秒，就趕上去抄起土豆少女的雙腿，強行把她抱了起來。接著他無視路人的詫異目光，把莎達琳送去了見習騎士的宿舍。沒怎麼反抗的土豆少女臉色微微泛紅，小聲的一路替林凱指出方向。最後回到房間的她向護豆使者道了謝，忽然又期期艾艾的說道：

　　「那、那個……你不進來坐會嗎？」

　　「不用了。」

　　見到莎達琳陡然漲紅了臉以後，林凱還以為是傷勢加重了。為了避免參加土豆少女的風光大葬，他決定立刻去找諾瑪。莎達琳有些失望的目送林凱離開，然後用力的捶了一下自己的腦袋。她嘀咕著『不能操之過急，不能操之過急』，接著便一步一挪的躺去床上養傷。

　　另一方面，林凱花了些時間找到諾瑪。他沒有告訴女聖武士土豆少女受傷的原因，只是含糊其辭的傳達了結果。稍後諾瑪飛奔而去，林凱則趕緊回去教訓茱荻。但他發現魔寵已經又在呼呼大睡，似乎永遠都睡不夠一般。

　　於是林凱無奈的走過去，替茱荻把被單蓋好。隨後他安靜的坐在床邊，仔細的端詳起魔寵的臉。在無人打擾的環境裡，林凱專注的凝視茱荻。他把目光掠過魔寵那精巧的五官，同時不自禁的回憶起數場生死之戰。——在每個最重要的關頭，茱荻都會奮不顧身的保護林凱。那麼即便她現在犯了一點小錯，又有什麼值得計較的呢？想明白這點的林凱伸出手，想要輕撫魔寵的額頭。但茱荻忽然抓住他送去的指尖，並睜開眼睛說道：

　　「對不起，我只能用沉眠的方式來積累力量。你是不是覺得我很沒用？只能偶然的幫你點忙？」

　　「怎麼會呢？你已經做得太好了。倒是我總連累得你受傷，實在無能得可以。」

　　魔寵的話聽得林凱鼻子一酸，只能強笑著回答。他拍拍握住自己的小手，想再講點安慰的話。但黑色的霧氣突然從林凱的肩膀附近漫出，緩緩凝聚成了一名黑袍法師。終於等到現身機會的卡爾攏著雙手，發出難聽的笑聲。他鄙夷的向林凱搖頭，然後慢吞吞的說道：

　　「好了，我來向你履行義務。雖然不知道在我沉眠的時候發生了什麼，不過你的行事方法確實果斷了許多。這很重要，不然你就算得到再多的力量，不敢拿出來使用也是白搭。但現在你仍然是個毫無用處的廢物，最好記得廢物要有廢物的自覺……」

　　既然狄摩高根不在身邊，黑暗法師便有點肆無忌憚起來。可是他還沒講完侮辱林凱的話，便被茱荻一拳砸在了臉上。於是構成卡爾影像的陰影物質四處飛散，讓他花了許多功夫才能重新凝聚起來。為此惱怒不已的黑暗法師搖搖頭，隨後用正在還原中的嘴巴說道：

　　「臭丫頭，給我聽好了！我是盟友，不是敵人。假如你自己不懂得分辨，至少也要學會看主人的臉色。這是當寵物的基本功，別以為像條瘋狗般的亂咬就能討主人的歡心！」

　　「你也注意一下自己的口氣怎麼樣？」

　　林凱一邊拉住還想打人的茱荻，一邊不怎麼高興的反駁卡爾。他知道黑暗法師確實有真才實學，但也不願意任人辱罵。聽到卡爾的話後，魔寵安靜了下來。她轉頭凝視林凱，接著靜靜的問道：

　　「他說的對嗎？我有沒有給你添麻煩？」

　　「這個嘛……」

　　林凱為難的皺起眉毛，深知這是勸說茱荻收斂的好機會。不過面對一雙清澈如泉水的眼睛，他只能儘量婉轉的說道：

　　「你救過我那麼多次，怎麼能算是我添麻煩呢？只是有些問題不一定非要用武力來解決，或許能通過其它的途徑來和平收場也不一定。」

　　「好的，我記住了。」

　　魔寵很爽快的點頭，然後坐回了床沿。林凱有些納悶的望著茱荻，不知道她到底懂了沒有。旁觀到現在的黑暗法師咋響舌頭，一廂情願的認為危機已經解除。他愉快的張開嘴，剛說了句『真是條聽話的好狗啊』，就被林凱一拳砸飛了腦袋。

　　「別以為我是在幫你，卡爾先生。對於托不住下巴的人，我可沒什麼耐心。」

　　稍後林凱甩甩手，冷冷的發出警告。而被迫再度重組形體的黑暗法師則怒不可遏，用威脅的口氣低吼道：

　　「不要得意忘形了，小鬼！只要我教錯你一個咒語中的字節，你就會死得不明不白。」

　　「是嗎？那狄摩高根會怎麼想？」

　　林凱毫不畏懼的回答，完全不受恐嚇。他很清楚惡魔已經完全掌握了卡爾，否則絕不可能放心的讓黑暗法師出來。他的話點中了要害，不過最讓卡爾吃驚的並不是林凱的爭鋒相對。他有些慌張的擺手，然後輕聲又快速的說道：

　　「我警告你，永遠不要再提起那個名字。如果非提不可，就用雙生之主，或深淵帝王來代替。這不是開玩笑，而是契關你我性命的大事。不然等你哪天被拖去了無底深淵，才知道後悔就來不及了。」

　　「狄……雙生之主有那麼了不起麼？叫叫熟人的名字又會怎麼樣？」

　　見到黑暗法師的畏懼神情後，林凱非常的不解。於是卡爾嗤了下鼻子，接著嘲弄的說道：

　　「熟人？假如你真的和無底深淵的第八十八層領主，惡魔之王是熟人，那麼就算要碾平主物質位面也容易得很。……算了，廢話得夠多了。我們已經吵過打過，現在來做點正經事吧。在正式開始前，我需要問你一個問題。——在多元宇宙中最強大的東西是什麼？你好好的想想再回答吧。」

　　「嗯……魔法？」

　　既然黑暗法師願意講和，那麼林凱也無意繼續鬥氣。隨後他略一沉吟，便給出了施法者的標準答案。對此卡爾不置可否，只是微微一笑。他早已預料到林凱會這麼回答，於是便從容不迫的糾正道：

　　「你說對了一部分，因為魔法是力量的一種表現形式。而最強大的東西，正是無可匹敵的力量。唯一能與它對抗的，是比精金更堅固的原則。原則限制著力量，猶如操縱力量韁繩。一位無敵的騎士甘願為弱不禁風的老人讓道，這就是原則的體現。」

　　「所以呢？」

　　林凱聽得搖頭不止，完全不明白黑暗法師長篇大論的目的是什麼。卡爾則悠然的攤開雙手，然後淡淡的說道：

　　「怎麼？難道你還沒發現多元宇宙中最強大的存在是什麼嗎？就讓我來告訴你吧，那是沒有原則的力量。擁有它的人可以隨心所欲，不受任何規則的限制。也正因為力量失去了原則的束縛，所以無論在什麼情況下都能百分百的發揮。不管別人會怎麼看，純粹的力量都會只以追求勝利為目標行動。這也是你必須學會的事情—— 放棄無聊的善惡觀，丟開俗人們奉若神明的律法規章。在無數的勝利中前進，把你想要的都納入懷中。」

第六十二章 法力抽取

　　一瞬間，林凱幾乎想要全面贊同黑暗法師的話。因為卡爾講得順理成章，還悄悄使用了被稱作黑暗演說的特殊能力。他藉著精神層面的連接影響林凱，試圖把自己的觀點強行灌輸給對方。但林凱本能的反抗，終於猛然掙脫了黑暗法師的箝制。隨後他猛烈的甩動幾下腦袋，喘著粗氣說道：

　　「你就這點本事，卡爾先生？這真是多餘的詭計，本來我還蠻想贊同你的。」

　　「哦，是嗎？」

　　暗算失敗的黑暗法師攏起手，好奇的注視著對方。林凱則捋了把頭髮，然後向臉色有些尷尬的卡爾說道：

　　「你好像當我是未經人事的小孩，當然從年紀上來看應該差不多。但我不是溫室里長大的好寶寶，曾當過奴隸也豁出性命來戰鬥過。難道你不記得，我是冒著多大的風險才打敗了你？那是非常珍貴的經歷，我可沒蠢到從裡面學不到東西。」

　　「……有意思。本來經過那次戰鬥，我還以為你是徒有滿腔熱血，腦袋裡卻塞滿漿糊的傻瓜。不過聽你這麼說，倒像是我的評價已經過時了。究竟是什麼改變了你？我們應該只暫別了一個月不到吧？你來解釋看看，我洗耳恭聽。」

　　沒料到會被林凱反過來嘲弄的黑暗法師托住下巴，感到事情終於變得有趣起來。稍後他帶著許久未被激起過的好奇心，聽林凱一字一句的說道：

　　「很簡單，我明白自己過不了太平的日子。從遇到你和羅蘭的那天開始，我的遭遇就越來越古怪。雖然我不太敏感，但同樣不是遲鈍到房間著了火還聞不出焦味的白痴。而且現在我已經不像從前一般的懵懵懂懂——我知道自己想要什麼，並準備全力以赴的去爭取。你是被派來幫我的不是嗎？那麼就好好的履行職責吧！」

　　「嘿嘿，我聞到了野心的味道，只是微弱了點。」

　　聽完林凱的話後，卡爾滿意的點起了頭。接著他慢慢的踱步，以重新衡量整個局勢。在黑暗法師的印象裡，林凱本來只能算是楞頭小子。就算有霜蟲的力量相助，那也不過是落在嬰兒手裡的絕世利刃罷了。但經過這些日子的歷練，林凱已經逐步的走向了成熟。尤其是在察覺到對莫妮卡的愛戀後，他的潛力更是被完全的引發了出來。一旦有和渴求的目標和源源不絕的勇氣，積極的行動力便被注入了林凱的體內。因此他不再滿足於看人的臉色過活，而是想要獨立自主的抓住命運。

　　憑藉閱人無數帶來的經驗，黑暗法師隱約猜到了改變林凱的原因。於是他發出低笑聲，然後愉快的說道：

　　「很好，這才像個施法者的樣子。那麼廢話就不多說了，我們先回到剛才的話題上吧。正如我所強調的一樣，無論你是否認可，始終是力量決定著一切。——你勝利，你擁有，你失敗，你任人宰割。這是最基本的邏輯，在九重天堂和無底深淵都通用。至於仁義禮信則是放屁，只能被弱者當作哀嚎的藉口。所以我會讓你變強大，無論用什麼手段。你最好牢牢的記住這點，別事到臨頭了再抱怨。」

　　「可以，具體的呢？」

　　林凱瞥了眼邊上的茱荻，便勉強同意了卡爾的話。他知道自己有需要守護的人和東西，而駐足不前只會白白的錯失良機。在孤立無援的環境裡，林凱甚至做好了有得必有失的覺悟。他把曾經的幼稚拋置腦後，認真的聽著黑暗法師說道：

　　「如你所見，我是一個法師。因此我會教你最快捷的進步方法，讓你輕易的就可以傲視同儕。而且不是我自誇，從古至今，無論哪個年代或位面，我都可算是第一流的施法者。在我全盛的時期，即便是那個叫梅爾的老頭，能在我面前站一分鐘不逃走便可算是走狗屎運了。所以我要求你信賴我，百分百的按指示去做。作為回報，我會讓你用自己也不敢相信的速度突飛猛進。」

　　「別說爺爺的壞話，其它的我都可以接受。」

　　聽到卡爾把梅爾拉來做對比後，林凱稍微有些不快。不過他只淡淡的提醒一聲，便不再咬著不放。黑暗法師聳聳肩，做了個抱歉的手勢。隨後他整肅了表情，用極有威嚴的口吻說道：

　　「好，那麼開始我們的第一課。我向主人許諾過會在三個月內讓你獨當一面，用不同於它的方法來引導你成長。考慮到天時地利等各種條件，我決定先教你法力抽取。再配上你勉強能用出一半的腐敗之矛，那麼大部分剛剛跨入高階領域的法師就可以輕鬆的擺平了。當然，我只負責教你本領，具體怎麼湊齊使用的條件要由你自己想辦法。我們各司其職，記住了嗎？」

　　卡爾從容不迫的把話說完，接著將一段繁雜艱深的咒文傳入了林凱的腦海。嚴格來說那並不是一個法術，倒像是某種特殊的魔力運用方法。學會法力抽取的人能通過接觸來強行奪得其他人的力量，連正能量也不例外。林凱不需要多想就明白黑暗法師的用意何在，於是便不太高興的說道：

　　「你要我天天把迪絡絲帶在身邊，還得指望在萬一遇到敵人的情況下她能配合？」

　　「如果做得到，再好不過。做不到也無妨，難道你忘記自己的魔寵有霜凍寒氣了麼？就算冰矛比正能量之矛差了不止一個等級，但還是足以幫你打發掉很多不自量力的蠢貨。得失由你自己來判斷，我言盡於此。」

原以為林凱會驚喜交加的卡爾嘆了口氣，多少覺得有些挫敗。接著他在原地崩塌，化作黑霧歸入臂帶上的寶石中。從碎裂的嘴中，黑暗法師留下了最後的話。他清晰的發音，用淡然的口吻的說道：

　　「最好記住，這只是權宜之計。我很清楚你有召喚方面的天賦，所以會因材施教。現在你要做的，是在三天內學會法力抽取。如果能在一個月裡熟練掌握，那麼就不會再有人小看你。至於召喚領域的法術，我會斟酌後再按部就班的教授。目前你需要保住自己的命，不管用什麼手段。」

　　「……看來我忽略了潛伏著的敵人？」

　　從卡爾的話中，林凱品味出了些什麼。於是他坐到床沿上，用雙手托住下巴沉思。林凱盤算來去，覺得眼下的敵人無外乎黑鋼法師塔和獵巫會。這兩者相輔相成，其實也就一股勢力而已。而且東主塔法師馬爾庫特已經死在林凱的手裡，西主塔法師德比爾也慘敗逃脫。這番爭鬥下來，吃足大虧的黑鋼法師塔應該會謹慎很多才對。

　　最後想不出新內容的林凱決定不繼續浪費時間，轉而把注意力放去研究法力抽取上。他很謹慎的步步為營，不料卻發現並沒有比學火球術困難多少。因為卡爾知道林凱還算不上資深法師，所以特意將法力抽取進行了簡化。經過他的修改以後，法力抽取不再能對遠距離上的敵人發揮作用。但作為交換，新法術得到了更快的施展速度和更大的抽取量。假如與林凱實力相若的施法者被他抓住，那麼受害人的魔力用不了幾秒鐘便會被汲取得乾乾凈凈。哪怕換成狄龍之類的強者被法力抽取暗算到，也會一時間無法再施展最高等級的法術。

　　林凱非常理解掌握法力抽取的重要性，因此立刻全身心的投入其中。當天他一直自學到深夜，大致上弄懂了整個施法過程。好在莎達琳總會及時跑來送餐送點心，這才沒讓林凱沉迷到茶飯不思的地步。茱荻則繼續倒頭大睡，用自己的方式來積蓄力量。

　　差不多過了兩天，林凱便完成了理論部分的學習。雖然卡爾沒有對此發表什麼意見，不過心裡卻對林凱的才能非常認可。畢竟當黑暗法師在數百年前初出茅廬時，他的進步速度也就不過如此罷了。而無論有誰能做到與傳奇法師卡爾不相上下，那麼差不多都可以歸進天才的行列了。

　　由於林凱既不是淑娜的信徒，又不是正常意義上的外人。所以他根本就無可事事，連早晚的祈禱都無須參加。結果在整整一週的時間裡，林凱就呆在房間裡全身心的學習法力抽取。因為茱荻也足不出戶的關係，所以各種粉色的謠言便開始在教團本部內四處蔓延。對此羨慕者有之，嫉妒者有之，不屑者也有之。但林凱秉持我要行我道，直到天涯海角的信念，每次只對跑來報告流言新進展的莎達琳笑笑而已。

　　隨著日月更替，很快兩週的時間過去了。在這期間，林凱沒有鬆懈過一分鐘。作為回報，他已經對法力抽取的使用方法爛熟於胸。而剩下的部分，便是實踐了。於是在晚飯過後，林凱小憩了片刻。接著他站到窗前，把茱荻叫了過去。魔寵聽從了林凱的要求，溫順與他並肩站立。隨後林凱攥住茱荻的手臂，深深的吸了口氣。

第六十三章 侯爵來訪

　　由於是初次嘗試的關係，林凱非常的小心。他把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到即將施展的法術上，然後念出了簡短的咒文。靠著充足的準備，林凱沒有犯下哪怕最微小的錯誤。於是轉瞬之間，寒冷的細流便透入了他的指尖。林凱覺得自己的力量隨之充盈，幾乎要有種想要躍躍欲試的感覺。

　　為了避免損害到茱荻，林凱只持續施法了兩秒鐘。但魔寵已經被吸去了大部分的寒霜動氣，因而面露倦意。她被林凱扶去床上，很快便酣然入睡。渾身散發著低溫寒霧的林凱則走回窗邊，以免被單沾染上濕氣。這是努力終於得到回報的時刻，讓林凱不自禁的有些鬆懈。他把手肘架上窗臺，然後情不自禁的嘆息了一聲。現在林凱終於有餘裕去關心其它的事情，其中最優先的自然是莫妮卡的近況。只可惜他沒有得到過任何相關的音訊，只能陡然的空寄相思罷了。

　　林凱就這樣側身眺望遠方的天空，出神了好一會。他神遊物外，渾然不知有人正在緊盯著自己。而對那名受到四名隨從保護，年輕且氣度不凡的男子來說，依窗而立的林凱實在是道好風景。——籠罩著林凱的凍霧看起來與聖光無異，他身上穿的白色聖袍又能匹配俊秀的容顏。拜過度充盈的霜蟲之力所賜，眼下的林凱像是已經十八歲的成人。再加上他眼神憂鬱的眺望遠方，在凍霧的掩飾下實在讓人難以區分究竟是男是女。只不過淑娜教團向來只有聖女，沒有聖男。結果男子一廂情願的以為目睹到了聖女的天姿國色，忍不住想要細細的欣賞。

　　當林凱發覺男子時，他已經被端詳了整整一分鐘。他有些驚訝的回視對方，男子則面帶微笑的做了個抱歉的手勢。不知道誤會正在加深的林凱搖搖頭，同樣報以禮節性的笑容。接著他退入房間裡，完全不知道男子的隨從鬼鬼祟祟的向僱主耳語道：

　　「真是個美人啊。有興趣嗎，希尼侯爵大人？」

　　「聖女歷來只嫁與帝王，我不可能有份。奇怪的倒是現任聖女應該才十一歲，這是高階祭司親口告訴我的。那麼剛才的女孩會是誰呢？難道淑娜教團又新立了聖女？反正過會就知道了，我們走吧。」

　　希尼侯爵不以為意的猜測，隨後跨入了教團總部。他是淑娜教團的主要贊助者之一，因此立刻得到了摩耶的接見。高階祭司很清楚，希尼侯爵其實是皇室的代言人。所以她選在便於密談的茶室迎接敵人，並用珍貴的雪水泡了壺好茶。

　　「奉洛佩茲國王陛下之命，我來轉達他的口諭。——從本月起，捐贈給貴教團的獻金將減少三成。戰爭在即，務請諒解。

　　摩耶還沒為茶杯斟滿茶水，希尼侯爵就開門見山的道出了來意。高階祭司聽得怔了一下，然後遲疑的說道：

　　「據傳聞，海姆教團得到的獻金反而增加了。那麼這次的削減獻金，應該不是國王陛下財力短缺的關係吧？

　　「海姆教團允諾從全大陸抽調三千名精銳戰士過來助戰，貴教團有什麼表示嗎？」

　　希尼侯爵毫不猶豫的反問，讓摩耶陷入了沉默。他很清楚高階祭司算不上有能的政治家，所以便緩和下口氣說道：

　　「不過蘇昂皇子殿下表示，他願意一次性捐贈兩十萬金幣作為補償。只要您點頭，這筆錢就可以讓貴教團儲備好足夠的物資。信徒們也可以維持目前的生活，直至戰爭結束。」

　　「條件呢？」

　　摩耶深知『天下沒有白吃的午餐』這個最簡單的道理，因此表現的不置可否。於是希尼侯爵笑笑，接著淡淡的說道：

　　「貴教團人才輩出，尤其俊男美女更是數之不盡。蘇昂皇子想娶其中的一個為妃子，不知道可不可以？」

　　「誰？」

　　「名字不清楚，只知道看起來像是有精靈血統的美人。上次她在貴教團列隊出城時曾大出風頭，您有印象麼？」

　　「……」

　　不需要希尼侯爵再多做形容，高階祭司就知道他指的是莫妮卡。但以摩耶的立場，一時間實在是難以定奪。她深知教團的利益高於一切，信徒奉獻自我應屬當然。而且嫁給皇子算得上是殊榮，幾乎無人會拒絕。可是半精靈還沒入教不說，還與林凱關係曖昧不清。相對而言，要馬上把迪絡絲嫁出去或許還容易些。結果高階祭司前思後想，只能端起茶杯說道：

　　「火發女士關愛萬人，蘇昂皇子當然也不例外。我會代他去詢問，應該會有好消息。」

　　「那麼請盡快吧，雖然皇子殿下出名的脾氣溫和，但在這方面難免會急躁。以友人的角度來看，我覺得他非常的認真。不過也難怪，畢竟是年輕人嘛，哈哈哈哈。」

　　希尼侯爵有些做作的發出大笑聲，接著前傾身體把雙手擺在了膝蓋上。他觀察了一會用水霧來掩蓋表情的摩恩，然後很突然的說道：

　　「對了，貴教團新立了聖女？」

　　「……怎麼可能？」

　　「剛才我在等待接見的時候四處走了走，有幸遇見一位美麗的小姐。她大概十八、九歲，看起來像是受到了火發女士的神恩加護。」

　　「咦？那倒奇怪了。」

　　愈加不明所以的高階祭司連連搖頭，完全不知道對方見到的人是誰。直到希尼侯爵報出林凱的房間位置，摩恩才瞪圓了眼睛。正在喝茶的她『咕嚕』一聲，差點把熱茶噴到貴客的臉上。最後高階祭司咳嗽了半天，好不容易才恢復過來。

　　為了安全起見，摩耶立刻施展出了神術。她閉上眼睛以觀察遠處的目標，很快便找到了林凱。在看清渾身白霧繚繞的林凱後，高階祭司無語了片刻。她以手加額，花了極大的功夫才向希尼侯爵解釋清楚。而希尼侯爵在大失所望之餘，把腿交疊了起來。他若有所思的沉吟了一會，隨後便起身告辭了。在返回府邸的路上，希尼侯爵多次突然的發出低笑聲。他的隨從們面面相覷，心知詭計多端的主人一定又有了新謀劃。

　　這天晚上，林凱的房門被人敲響了。他看看正在跟茱荻唧唧呱呱講個不停的莎達琳，然後有些納悶的走去開門。林凱猜測來者或許是諾瑪，但沒料到拉開門板後竟然看到了帶著行李的莫妮卡。半精靈向驚呆了的學弟露出微笑，接著一把將對方摟進了懷裡。她把光滑的臉頰在林凱的頭頂蹭來蹭去，同時很高興的說道：

　　「嘿嘿，沒想到是我吧？高階祭司特許我加入教團，連狄龍老師也嚇了一跳呢。」

　　「姐、姐姐？」

　　林凱慌張的回應，被撲鼻而來的體香打亂了節奏。稍後半精靈又忽然省起什麼似的放開了他，抓著頭髮自言自語的說道：

　　「不行不行，這是對小孩子的打招呼方式。唉，真是的……凱，最近過得怎麼樣？」

　　「還好，你呢？」

　　好不容易恢復平靜的林凱定定神，儘量沉穩的回應。他感到巨大的喜悅正從心底湧起，將多日來的單調和枯燥一掃而空。莫妮卡會心的與林凱四目相交，輕輕的拉起了他的手。只可惜莎達琳時刻牢記著自己的職責，立刻便攏起雙手喊道：

　　「喂，那邊的兩個，給我當心反姦情光環！如果被聖女大人知道了……救命啊——！！！凱！你不會是想殺人滅口吧？！」

　　「……放她下來。」

　　見到茱荻單手把土豆少女高舉過頭，還送來詢問的眼神後，林凱只好趕緊示意她別隨隨便便的就訴諸武力。於是差點又變成土豆餅的莎達琳盤膝坐回床上，拍著胸口說道：

　　「好險好險，看來服侍你們真是需要賭上性命的活。莫妮卡，你最好也小心點。現在可不比從前，如果不對凱客氣點，恐怕連你都會有麻煩。」

　　「哦？那位是誰？」

　　半精靈瞇起眼睛，打量面無表情的魔寵。她對茱荻的臂力印象深刻，還總覺得對方的面容似曾相識。林凱則唯恐莫妮卡認出魔寵其實就是『聖山精魄』，在心虛之餘趕緊想要扯開話題。他先咳嗽一聲以吸引到半精靈的目光，然後有些不自然的說道：

　　「姐姐，你是一個人來的嗎？要不要先休息一下，喝口水？」

　　「這個嘛……我覺得還是先洗澡比較好。土豆，帶我去。反正你也空閒得很，不如一起洗好了。」

　　「哎哎哎？」

　　毫無提防的莎達琳被莫妮卡揪住後衣領，硬生生的拖走了。林凱微笑著揮手送別，接著立刻掩上了門。因為半精靈在與他擦身而過時，悄悄的塞過來一個紙團。現在林凱把紙團展開，只看到上面寫著『開窗，奇瑞茲會接應你出去。今晚我們去開慶祝會，梅爾也參加。』

第六十四章 破爛石魔像

　　林凱仔細的把紙條讀了兩遍，然後塞進了口袋裡。他很高興能見到梅爾和共同冒險過的夥伴，於是立刻跑去拉開了窗戶。從數十尺外的圍墻上，林凱找到了奇瑞茲。盜賊用黑色斗篷和氈帽掩護自己，依靠夜色的遮蔽與陰影融為了一體。只有見到林凱時，奇瑞茲才才輕揮了下手。接著他很為難的指指前方，顯得有些無可奈何。

　　林凱順著盜賊的示意探出頭，找到了貼墻站立的兩名教團騎士。他們是摩耶為了防止獵巫會瀕死反撲，額外增加出來的崗哨。所以儘管奇瑞茲拆掉了墻上的魔法警報器，卻依然無法投擲繩鉤給林凱。畢竟大活人遠比死板的陷阱難對付，何況教團騎士們也不是什麼庸手。

　　發覺難點所在的林凱皺起眉頭，急速的思考對策。他想過乾脆光明正大的從正門走出去，但又怕會被人攔住問長問短。最後為了確保不會有大群破壞氣氛的保鏢跟去，林凱決定非常時期使用非常手段。他很有信心的向茱荻囑咐了幾句，然後便施展出羽落術，並啟動了隱形戒指。

　　三秒鐘後，趴在墻上的盜賊看到了奇怪的一幕。他發現魔寵走到窗邊，舉起舉起雙手擺出了投擲重物的架勢。奇瑞茲考慮了一會，接著恍然大悟。他忙不迭的跳去圍墻外，然後向等在那裡的費倫說道：

　　「有帶治療藥水麼？也許用得上。」

　　「怎麼了？」

費倫很奇怪的反問，接著猛然抬起了頭。他聽到輕微的破空風聲，而且一路響去了遠處。被驚動的哨兵抬起頭，只看到茱荻『啪』的一聲關上了窗。當他們莫名其妙的互相聳肩時，林凱正做著短暫的空中旅行。他在最初的幾秒腦中一片空白，由於劇烈的加速度失去了知覺。等到恢復過來後，林凱立刻張開了雙臂。他利用空氣的阻力來調整姿態，將整個人後傾。再加上羽落術的幫助，林凱很快便控制住了形勢。他輕巧的落下，彎曲膝蓋以消去衝擊力。接著林凱又快跑了幾步，終於有驚無險的完成了著陸。

　　等到確定沒被哨兵發現後，林凱消去了隱身術。他吐出口長氣，覺得人肉炮彈確實不是誰都能當的。追來的費倫和奇瑞茲圍住林凱，親熱的跟他打招呼。盜賊一邊猛拍林凱的肩膀，一邊非常佩服的說道：

　　「漂亮啊，竟然能想出這招。不過那位小姐是誰？居然力氣大得連費倫也得甘拜下風？」

　　「還好吧。……對了，姐姐怎麼出來？」

　　林凱不願意談論有關茱荻的內容，於是把話題轉到莫妮卡的身上。對此奇瑞茲回以陰險的一笑，然後攤開雙手說道：

　　「唉，真是多餘的擔心。我們有梅爾大佬當後盾，該做的準備工作早就完成了。只要能把你弄出來，剩下的事情只要他念句咒語便可以了結。梅爾大佬在莫妮卡的身上做了傳送道標，根本是隨叫隨到。」

　　「那就好。」

　　林凱點點頭，覺得安心了不少。否則要是有哨兵膽敢阻攔半精靈，只怕又會有人慘遭斷子絕孫腳的狠踹。輕鬆下來的林凱想要跟著費倫前往目的地，不過盜賊悄悄搭住了他的肩膀。當林凱回過頭時，奇瑞茲小聲的說道：

　　「身為過來人，給你個建議。——最好別再叫莫妮卡姐姐，不然你會發覺自己始終跟她有距離。我不知道前些天曾發生過什麼，但莫妮卡好像真的改變了態度。她是個好女人，你也相當的不錯。我希望你們能走到一起，所以廢話多點不要見怪。」

　　「謝謝。」

　　對於盜賊的意見，林凱打心底裡的贊同。他一下子明白了為什麼剛才在見到半精靈時，有種抓不到主動權的感覺。而在奇瑞茲看來，林凱沒有一如既往的提起莫妮卡就臉紅實在是很不同尋常。所以他考慮了片刻，又低聲的說道：

　　「原來如此，我開始理解為什麼聚會被定在今晚了。」

　　「怎麼？」

　　「這個嘛……想在喜歡的人面前展現出最美麗的姿態是人之常情吧？不再隱瞞，不再迴避，坦然的接受和表達自我，莫妮卡應該是這麼打算的。總之，你會有一個美好的夜晚。敞開心胸，好好的享受就是了。」

　　盜賊頗為詭譎的敷衍了林凱，接著追向了走在前面的費倫。他哼著自己編寫的高貴法師與侍女之歌，顯得興致盎然。林凱左思右想找不出頭緒，只能先走再說。他跟著費倫和奇瑞茲步行了十來分鐘，最後抵達了一家名叫破爛石魔像的酒館。

　　與名字一樣，破爛石魔像酒館確實破破爛爛。據說這是為了紀念百年前的一次政變成功，而起因則是不知名的傳奇法師毀掉了兩座石魔像。根據記載，那名傳奇法師與不甘心白白損失掉石魔像的貴族們展開爭鬥。結果是腐敗的貴族們被一掃而光，讓清廉有能的洛佩茲三世得以趁機奪權。於是無須再繳納沉重稅賦的初任店主在狂喜之下，立刻修改了酒館的名字。本來他已經處在破產的邊緣，幾乎要維持不下去了。

　　對從沒來過這種地方的林凱而言，破爛石魔像酒館是個喧鬧到可怕的地方。他看到過百的男人擠在一起，把狹小的酒館堵得水洩不通。而且客人大都是辛苦了一整天的工人，或在烈日下襬攤的小販。因此劇烈的汗臭味到處瀰漫，濃烈得令人窒息。

　　好在費倫和奇瑞茲都熟門熟路，直接避開人群進入了邊上的偏門。林凱跟著他們走去二樓，抵達了一個由木板搭建成的樓臺。這個樓臺佔到酒館內部空間的一半，可以俯視到攢動的人頭和一片圓形的舞臺。在樓臺內側的一張桌子旁，梅爾已經坐在了椅子裡。他正在悠閒的吞雲吐霧，一見到林凱便磕掉菸灰招了招手。

　　林凱很高興的跑過去，把老舊的地板踩出一陣『吱吱』聲。附近的客人都紛紛側目，其中的一個更是收細了眼睛。藉著燭光所不及的陰影庇護，希尼侯爵把手托上了下巴。他仔細的打量林凱和梅爾，然後向一名衣飾華麗的年輕男子耳語了幾句。

　　對此毫無察覺的林凱只管坐進椅子裡，跟老人快活的交談。梅爾詢問了幾句他的近況，接著念出了咒語。於是莫妮卡從空氣中浮現，準確無誤的被傳送到了桌子旁。但出人意料的是她正揪著一隻蘿莉，並擺出互相廝打的樣子。淚眼汪汪的迪絡絲被半精靈一手推住肩膀，已經吃了好幾下爆栗。她只能可憐的亂揮兩隻短胳膊，說什麼都抓撓不到對方。

　　「你們……」

　　為之愕然的林凱張開嘴，剛講了兩個字就被迫停下。因為來不及收勢的莫妮卡一揮手，重重的拍了一下蘿莉的頭頂。立刻蹲下去的迪絡絲摀住腦袋，儼然受到了重創的樣子。陡然被傳送到陌生地方的她想哭又不敢哭，只能嗚嗚咽咽的四處張望。

　　眼見燙手山芋不請自來，林凱頓時頭大如斗。而梅爾還皺了下眉頭，又迅速的念了幾句咒文。於是呈奔跑姿態的莎達琳憑空出現，尖叫一聲撲在費倫的胸前。她在厚實的肌肉上撞得滿天星斗，好不容易才在林凱的扶持下把握住重心。

　　「這兩位是……」

　　當同樣莫名其妙的奇瑞茲抬手虛指時，土豆少女躲去了林凱的背後。她只探出半張臉，帶著十二萬分的警戒心查看其他人。好在梅爾對莎達琳不算陌生，以至於讓她略微放鬆了一些。接著在林凱的鼓勵下，土豆少女大大方方的介紹了自己。從她的牽強表情，和隱晦的說明裡，林凱得知剛才洗完澡的半精靈與蘿莉不期而遇。結果她們兩句話不對路，就新仇舊恨大爆發的動起手來。似乎是由於才被淑娜懲戒過不久的關係，現在迪絡絲看起來跟普通的小女孩沒什麼兩樣。因此她在肉搏戰裡落盡下風，著實被莫妮卡狠狠修理了一頓。

　　經過一陣混亂，莎達琳和迪絡絲坐進了椅子裡。靠著梅爾的保證與林凱的寬慰，她們總算放鬆了不少。蘿莉捂著還在疼痛不已的腦袋不說話，把嘴巴撅得快要比鼻子都高。土豆少女則完全恢復了活潑勁，跟奇瑞茲很志同道合般的聒噪個不停。走過來的侍女左看右看，似乎覺得這桌客人非常奇怪。但她用極為熟悉的態度與莫妮卡打招呼，讓林凱頗感意外。

　　「那些野狼般的傢伙都來了，今晚又要靠你咯。」

　　在向費倫問完酒單後，侍女向半精靈眨了眨眼。莫妮卡向對方回以自信的笑顏，接著站了起來。她很突然的向林凱投以一個飛吻，隨後舞者般的原地旋轉了半圈。莫妮卡用這個輕盈且優雅的姿態吸引到很多目光，包括一些被酒精燒紅的眼睛。發現她的酒客們都鼓噪了起來，而半精靈則旁若無人的說道：

　　「我要去辦點事情，一會見。凱，不會喝酒的話別勉強，今天你來這裡可不是為了被人抬出去。」

　　「好的，莫妮卡。」

　　林凱用儘量自然的口氣回答，發現半精靈在聽到自己的名字時露出了詫異的表情。不過她很快就浮起愉悅的神情，然後翩然而去。

第六十五章 隱退的宣言

　　沒過多久，各種飲料就被送了上來。為了表示出平等的團隊精神，費倫替林凱要了淡啤酒。莎達琳用雙手捧住分到的果汁，眼睛卻緊盯著林凱面前的木桶杯。見到土豆少女一幅興趣十足的樣子後，林凱主動跟她交換了飲料。反正施法者的慣例是能不沾酒就不沾酒，否則醉醺醺的法師會比赤手空拳的戰士還不如。

　　大概過了三秒鐘，林凱便開始對自己的決定感到後悔。因為在奇瑞茲的攛掇下，莎達琳居然一口氣喝光了滿滿一大杯的淡啤酒。她打了個嗝，然後抬手摸摸立刻泛紅的臉頰。林凱很擔心的想要勸土豆少女休息一會，不料莎達琳居然舉起手喊道：

　　「麻煩再來一杯，嗝！不，還是來一瓶吧！」

　　土豆少女非常豪快的招呼侍女，並立刻被滿足了要求。當她一口氣喝下第二杯淡啤酒時，盜賊湊過來小聲的向林凱問道：

　　「她是一杯就醉的類型？」

　　「我怎麼知道？」

　　林凱苦笑著回答，順便瞄了眼對牛奶不屑一顧的迪絡絲。經過神臨事件後，他對蘿莉既不怎麼討厭也談不上同情。因此林凱想坐到梅爾的身邊去聊聊天，但有人先一步走過來攔住了他。——與在坐者們全無交情的希尼侯爵拿著杯子，滿臉都是友善的笑容。他向抬頭望向自己的林凱舉杯致意，然後用半醉的口氣說道：

「美好的夜晚，歡迎各位來阿索阿卡。看你們打扮應該是四處旅行的冒險者吧？有什麼精彩的故事可以讓我分享嗎？」

　　「四個腳趾的巨人和高貴的法師與侍女們，你想聽哪一個？」

　　奇瑞茲毫不猶豫的站起來，笑嘻嘻的走向希尼。在他看來，年輕且穿著華貴服飾的侯爵像是名紈褲子弟。在貴族中這樣的人並不罕見，所以盜賊絲毫沒有疑心。他只管悄悄的活動指關節，準備找機會鉗一個厚實的錢包到自己的口袋裡再說。

　　但林凱盯著希尼，總覺得似曾相識。他仔細的回想，終於記起了不久前的驚鴻一瞥。由此林凱開始覺得有點不對勁，他不認為以侯爵是適合來便宜酒館消遣的人。於是林凱一邊暗自猜測對方的身份，一邊裝作若無其事的說道：

　　「你的隨從回去了嗎，先生？」

　　「隨從？」

　　希尼微微一愣，沒料到會有人知道自己的真面目。他在瞬間露出尷尬的表情，不過很快就恢復過來說道：

　　「哈哈，原來我們已經見過了。恕我眼拙，請問你是哪位？」

　　「在火發女士的教團本部有過一面之緣，當時我在窗臺上，記得麼？」

　　林凱不動聲色的回答，看著侯爵慢慢的把嘴張開成O字型。因為他已經恢復成普通模樣的關係，結果希尼怎麼都沒辦法完成合理的聯想。要不是樓臺下方的喧譁聲忽然加大，或許侯爵還會再怔上整整一分鐘。猛然驚醒的他渾身一抖，然後訕笑著說道：

　　「原來如此，那真是我有眼無珠了。但歉意容我稍後再表，現在我們先來欣賞表演吧。這是破爛石魔像酒館的頂尖節目，每月只有一次。我正是慕名而來，想見識見識。」

　　「哦？」

　　林凱猶疑的皺皺眉，覺得對方的反應實在太奇怪。奇瑞茲等人也深有同感，於是互相交換了幾個眼色。只有迪絡絲悶悶不樂的伏在桌上，無聊至極。莎達琳則努力的喝乾第三杯淡啤酒，接著嘀咕了一句『好吵啊』。

　　此刻酒館內已經沸騰起來，幾乎所有的酒客都在吹口哨或大叫大嚷。他們不惜互相推搡，以儘可能的圍到離舞臺最近的地方。林凱聽到有人在喊『阿索阿卡的妖精』，而且引來了眾人的附和。正在佈置舞臺的侍女們手忙腳亂，只能在酒客們的催促下拚命加快速度。

　　所幸在酒客們不耐煩的發動暴亂前，三名侍女收拾完了場地。隨後她們跑去房間的各個角落，用長長的木桿熄滅了墻壁上的半數燭臺。於是原本就不怎麼明亮的酒館變得愈加昏暗，同時酒客們也安靜了下來。他們翹首以盼，直到一聲突兀的撥弦聲從舞臺後方的布幕中傳出。連續響起的豎琴音色極為秀麗，用天籟來形容都不過分。它像是銀質的風鈴在空中飄蕩，光是前奏就讓人心曠神怡。

與此同時，寬廣的幕布緩緩拉了起來。林凱望到一雙赤裸的纖足站在幕布後方，只在腳踝處綁著白色的絲帶。在光線不足的環境裡，隨後顯現出的白皙小腿猶如玉石般的近乎透明。它連接著更加誘人的部分，直到白色的裙襬出現才斷絕。

　　「莫妮卡……姐姐？」

　　當看見舞者的真面目時，林凱情不自禁的衝到了樓臺邊。他按住扶手，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在數十尺外的舞臺上，半精靈靜靜的並足矗立。她渾身散發著柔和的光芒，讓每一個見到的人都不由得為之屏息。此刻的莫妮卡化著彩妝，身穿露肩的白色連衣裙。她的肩膀和雙手上都纏著長長的白絲帶，彷彿降臨塵世的女神一般清麗脫俗。半精靈就像是用整塊夜明石雕刻出的塑像，由最頂尖的工匠用一生來成就。她無聲無息的低垂著眼簾，過了會才忽然張開了雙目。

　　在莫妮卡揚起長睫毛的瞬間，林凱有種跨入夢境的錯覺。他看到半精靈矜持優雅的邁出腳步，緩緩走向舞臺的中心。莫妮卡就那樣赤足的走在地上，用毫無疵瑕的足尖吸引到所有人的目光。同時她搖擺著落在身體兩邊的白絲帶，讓它們蜿蜒的落在身後。豎琴聲追趕著半精靈，完美的契合住她的步伐。直到莫妮卡停下腳步，琴聲才暫時的斷絕。

　　在驟然安靜下來的空間裡，半精靈從容的彎腰行禮。她深深的低頭，讓赤裸的背部印入林凱的眼中。所有的酒客都在吞口水，狂躁的收緊握住杯子的手。正當積累在他們心中的情緒即將爆發時，豎琴再度發出了美麗的音色。它們連綿不絕，猶如成串的珍珠灑落。而沒有抬頭的莫妮卡直接旋轉起身體，讓白色在絲帶隨之飛揚。

　　「這就是所謂的傾國傾城吧……」

遙望著半精靈的希尼低聲感嘆，向舞動的倩影送去熱切的目光。即便以侯爵之尊，他也從沒見過如此曼妙的舞姿。莫妮卡的每個動作都輕盈、華麗、進退自如。她有著淡定的從容與自信，舉手投足間沒有絲毫的遲疑。而在所有人的觀眾中，只有林凱知道舞蹈的名字。——在剛進入上法部時，他在月光下見過半精靈獨舞。現在他如當時一般的沉迷其中，只是心境已經截然不同。於是林凱微笑著放鬆自己，把手肘架在扶手上。恰好望向這裡的莫妮卡與林凱四目相交，接著陡然的在舞臺上止步。

　　似乎是沒料到半精靈會如此之快的結束表演，最後的豎琴聲有些雜亂。酒客們也面面相覷，然後不滿的鼓噪起來。根本不在意的莫妮卡無言矗立，與林凱遙遙相望。直到自己的表現足以讓任何人感到異常，她才低頭俯視著酒客們說道：

　　「各位，感謝你們一年來對我的抬愛。不過今天我要宣佈，以後不會再繼續演出了。其實讓我跳這段舞蹈的理由，只是為了紀念某位逝去的朋友。現在一切都過去了，我會用更合適的方法把他留在回憶裡。再次謝謝大家，希望你們能有個美好的夜晚。最後讓我再獻上一首歌，算是略微的補償吧。阿莉？」

半精靈努力的提高音量，力圖壓過酒客們的反對聲。接著她轉身示意豎琴手奏樂，但沒有得到任何的回應。林凱順著莫妮卡看的方向望去，找到了一名身穿素色長裙，坐在椅子裡的少女。她留有淡紫色的長發，手中拿著一把木質的豎琴。因為少女低著頭的關係，林凱看不清她的容貌。不過即使相隔遙遠，他也能發覺少女的雙手都在顫抖。這時大驚失色的店主爬上舞臺，跑到半精靈的身邊高聲呵斥她。控制不住形勢的莫妮卡有些慌亂，不過依然寸步不讓的和對方爭吵。

　　「啐，要暴動了。」

　　見到有人把雜物丟上舞臺後，奇瑞茲嗤響了鼻子。他一口喝光飲料，然後撩起了袖管。誰都能看出隨著不滿在人群中發酵，不可控制的混亂正在產生和擴大。於是盜賊吹了聲口哨，接著興致勃勃的說道：

　　「好了，凱。你知道莫妮卡是為誰而隱退的吧？所以給我乖乖的負起責任。拳頭不夠硬的話有我和費倫幫忙……咦？已經去了嗎？」

　　本想教訓人的奇瑞茲轉過頭，發現教訓的對象不知何時消失了。而林凱已經衝下樓梯，帶著無比喜悅的心情奔向莫妮卡。

第六十六章 神怒的一擊

　　所有認識林凱的人都知道，他並不擅長打架。這個外表秀氣的男孩向來不喜歡惹是生非，也很珍惜用來施法的手指。但今天的林凱剛沖上舞臺，就狠狠的揮拳砸在一名酒客的臉上。因為對方滿嘴的污言穢語，還試圖用杯子裡的酒潑莫妮卡。雖然半精靈敏捷的躲開了酒水，不過衣服上終究還是沾到了幾滴。於是當酒客摀住鼻子踉蹌倒退時，還不解恨的林凱又踢出一腳。這一擊中夾帶了他的全部力量，讓倒霉的酒客亂揮著手腳跌下舞臺。他摔在摩肩接踵的人群裡，引發出一陣騷亂。遭受無妄之災的其他酒客勃然大怒，立刻便破口大罵著拔拳相向。

　　這場小衝突像是導火索一般，轉眼間就變成了無差別的亂鬥。原本便心情欠佳的酒客們一旦捲入紛爭，馬上就成了看到紅布的公牛。他們互相推搡、喝罵、然後向不認識的人送去拳頭。混戰的範圍隨之急速擴大，很快將整座酒館都卷其中。酒杯、瓶子、乃至桌椅在空中飛來飛去，讓有肥厚下巴的店主看得雙腳發軟。他一邊心痛的看著自己的財產不斷遭到破壞，一邊拚命的央求莫妮卡去控制局勢。但半精靈笑而不答，只是悄悄握住了林凱伸來的手。她早就知道會有如此的結果，但並不惋惜會失去工作。對莫妮卡而言，眼前的景象正預示著自己踏上了新的人生旅程。她已經決心告別過去，不再生活在死者的陰影裡。

　　一些仰慕莫妮卡已久的人注意到了她的行為，頓時怒不可遏。他們不約而同的衝過來，想要揪住林凱痛打一頓洩憤。但那些酒客還沒爬上舞臺，就被一雙靈活的靴子踹翻了下去。及時趕到的奇瑞茲先後踢倒了七、八個人，以散步般的悠閒清理了整條舞臺邊緣。接著費倫在林凱的前方站穩腳跟，用有力的拳頭把漏網之魚一一打倒。

　　「我們走吧。」

　　半精靈關注了會暴亂的人群，然後轉過頭向林凱說道。她的語調很輕柔，光是聽見就讓人心生愉悅。林凱高興的點頭，與莫妮卡一起走向舞臺後面的房間。他看到有把摔壞的豎琴落在地上，而原先為半精靈伴奏的紫發少女已經不知所蹤。注意到林凱的驚訝表情後，莫妮卡彎腰拾起了豎琴。她把壞掉的樂器拿在手上把玩，過了會才低聲的說道：

　　「不用擔心，阿莉是跟我一起來這裡打工的樂師。她大概是在氣我自作主張的不干了吧？找個機會勸勸她就行。」

　　「怎麼會想到來酒館表演的？」

　　林凱發覺半精靈明顯沒有像嘴上講的那麼輕鬆，於是想轉換一下話題來調節氣氛。知道他用意何在的莫妮卡微微一笑，隨後意有所指的回答道：

　　「魔法材料和物品都貴得不像話，當學徒又掙不到錢。來這裡工作是權宜之計，你吃醋嗎？」

　　「吃醋……」

　　半精靈的話讓林凱怔了幾秒，接著陡然明白了過來。——莫妮卡等於已經承認，與他之間並非普通的朋友關係。雖然這點大家早已心知肚明，但公開的說出來卻還是第一次。結果大喜過望的林凱立刻昂起頭，用熱切的目光注視著對方。儘管他沒有什麼特別的用意，不過半精靈卻想去了別的地方。於是她環視四周，有些為難的咬了下嘴唇。最後莫妮卡深吸口氣，閉上眼睛伏低了身體。她為此下了很大的決心，只可惜林凱沒能立刻領會。好在奇瑞茲時時刻刻都在關注事情進展，馬上就無聲無息的走了過來。

　　當著林凱的面，盜賊做了個撅嘴前送的動作。他的示意簡單明了，連白痴都能看明白。恍然大悟的林凱想要照做，可是又有點猶豫。他知道假如放棄，那未免太過浪費了半精靈的心意。如果接受的話，周圍的環境又實在太糟糕。奇瑞茲不負責任的使眼色，讓林凱更加的左右為難。盜賊滿心期待著免費的接吻秀，只可惜被衝過來的莎達琳粉碎了企圖。

　　「看招！」

　　隨著這聲喊叫，土豆少女把空酒瓶砸在了奇瑞茲的後腦勺上。她奇蹟般的一擊便把盜賊打倒在地，翻著白眼暈了過去。不清楚奇瑞茲的真面目，便成功征討了惡魔的莎達琳雙手叉腰，顯得氣勢洶洶。她把右腳踏在盜賊的背上，然後指著驚呆了的林凱說道：

　　「你！想嘗嘗神怒的鐵鎚嗎？嗝！公開偷情這種事，就算淑娜答應我也不答應！」

　　「你醉了……」

　　林凱小心翼翼的回答，對沾著血漬的厚瓶底印象深刻。好在費倫從背後無聲無息的靠近，一把奪走了土豆少女的兇器。隨後他儘量把拿有酒瓶的手舉高，以免被莎達琳搶回去。重新睜開眼睛的莫妮卡看著土豆少女環繞費倫轉來轉去，又蹦又跳的拿不回酒瓶。她漸漸的浮起笑意，接著向同樣在關注事態的林凱說道：

　　「嗯，看來土豆平時承受的壓力確實蠻大的。」

　　「希望她能多宣洩掉一點吧，只可憐了奇瑞茲。」

　　林凱聳聳肩，以完全對等的用詞方式與半精靈交談。他們緊緊的靠在一起，感受著比語言更為豐富的東西。遠處的梅爾捋鬚微笑，由衷的為兩人感到高興。靠在樓臺扶手上的希尼侯爵則嘆了口氣，然後向身邊的年輕男子低聲說道：

　　「怎麼辦？名花有主了。就算你是皇位繼承人，也不能對有神權加護的教徒亂來。何況戰事在即，邊境已經開始了衝突。這個時候再鬧事的話，恐怕辛苦積累下來的功勛都會被一筆勾銷。就算國王陛下不至於怒髮衝冠，但長老院的彈劾權力總不是只拿來看的。不如忘掉一見鍾情那種蠢事，清醒過來做點正經事怎麼樣？」

　　「如果不能要什麼有什麼，那就算當了國王又如何？」

　　年輕男子陰鬱的開口，同時將目光牢牢的盯在莫妮卡的身上。他把手在佩劍的柄端慢慢移動，聚攏的眉間隱然有股戾氣。希尼侯爵仔細的打量同伴，接著搖了搖頭。他無力的用手托住下巴，隨後神情複雜的說道：

　　「以前你可不是這樣的，蘇昂。……算了，有命令請吩咐吧，皇子殿下。臣會窮思竭慮，為您赴湯蹈火也在所不辭。」

　　「別嘲笑我，希尼。而且我要什麼你已經很清楚了，不是嗎？」

　　蘇昂把眉頭皺得更緊，對侯爵的誇張表演感到不快。隨後他略略收攏握著扶欄的左手，便讓木材發出碎裂的『噼啪』聲。搶在皇子邁步走下樓梯前，希尼抓住了他的肩膀。當蘇昂霍然回頭時，侯爵從容的說道：

　　「好了，不開玩笑。我就知道結果會是這樣，所以剛才已經吩咐衛兵去做安排了。等著看好戲吧，以你我的身份親自動手未免太不值。伯爵千金應該快到了，我恰好知道一些她感興趣的事情。」

　　「哼，蘇珊娜嗎？你叫那個變態來幹嘛？」

　　雖然皇子在嘴上說得很不屑，但身體還是放鬆了下來。他很清楚所謂的伯爵千金是怎樣的人，於是緩和了表情聽希尼說道：

　　「正因為她是瘋掉的母狗，所以才適合拿來掃除障礙。我們只要袖手旁觀就好，或許你還能有機會英雄救美？」

　　「嗯……」

　　蘇昂緩緩點頭，接著在希尼的勸說下坐回了椅子裡。他等了一會，直到林凱和半精靈從後門離開酒館才起身。這時希尼正站在樓梯口，與一名匆匆趕來的隨從交談。他不斷的點頭，最後浮起了愉快的笑容。

第六十七章 進化的惡魔

　　與此同時，林凱與莫妮卡穿出酒館的後門，進入了一條小巷。他們有太多的話要說，所以想避開嘈雜的人群。但林凱很快就發現，小巷的出口不知為何站著四名壯漢。他們正圍成圈踢打著什麼，其中有兩個還在在臉上留有傷痕。

　　「阿莉？！」

　　注意一束紫色的長發散落在地上後，半精靈驚呼了起來。她帶著難以置信的神情衝過去，聽見叫聲的壯漢們則一起回過頭來。他們紛紛瞇起眼睛，對依然穿著舞臺裝束的莫妮卡非常有興趣。直到離半精靈最近的同伴被重重一腳踢在跨下，其餘的壯漢們才變了臉色。他們怒吼著出手，毫不留情的拳腳齊施。落後莫妮卡幾步的林凱只在一瞥間，便發現壯漢們竟然都不是庸手。他們的動作凌厲狠辣，與普通的酒徒有天壤之別。大為意外的半精靈抬手抵擋，只硬接下一拳就不由自主的踉蹌倒退。

　　趁莫妮卡痛苦的摀住手臂時，得理不饒人的三名壯漢一擁而上。他們顯然受過嚴格的訓練，連互相間的站位配合都相當熟練。所幸林凱及時介入，用掌心接住了一隻砸向半精靈腹部的拳頭。隨後霜蟲的力量噴湧而出，把錯愕的壯漢淹沒在茫茫白霧之中。

　　等到幾秒後霧氣散開，一尊華麗的冰雕便出現在了眾人的眼裡。被林凱封在裡面的倒霉蛋就算還沒死，也差得不太多了。他的兩個同夥看得目瞪口呆，然後轉身便逃。於是林凱冷笑著念出咒文，讓四道光箭破空而去。他精確的計算了落點，結果後背遭到重創的壯漢都聽見了肋骨碎裂聲。經過這番打鬥，倒是挨了莫妮卡一腳的人傷得最輕。他捂著雙腿間昏死在地上，渾然不知兩名拚命咳血的同伴正在羨慕自己。

　　由於事發突然，林凱直到塵埃落定才有餘裕來整理頭緒。好在半精靈的手臂只受了點瘀傷，沒什麼大礙。相對而言，遭到壯漢們圍毆的阿莉才更需要擔心。她緊閉著雙眼，已經沒有了知覺。莫妮卡焦急的跪在阿莉身邊，完全是手足無措的樣子。林凱輕拍她的肩膀以示安慰，然後儘量和顏悅色的說道：

　　「別擔心，梅爾爺爺肯定有帶治療藥水。」

　　「嗯，那你幫我看著她，我去找梅爾。」

　　靠著林凱的提醒，方寸大亂的半精靈總算平靜了些。林凱目送她跑回酒館裡，然後蹲下了身體。他用力的搬動紫發少女的肩膀，想把她翻成仰面朝天的姿勢。不過雜亂的腳步聲很快從巷口的方向傳來，多達十名以上的壯漢旋即出現。領頭的壯漢帶著佩劍，在看清小巷裡的情況後吃了一驚。他站定腳步，把手按上了劍柄。林凱不動聲色的望向壯漢，接著發現對方忽然眼睛一亮。

　　「就是他了！抓起來帶走！」

　　領隊的壯漢指住林凱，大聲的命令道。他以為林凱只是偶然出現在這裡，根本料不到外表清秀的對方有多可怕。於是當衝過去的部下被寒霜凍氣吞沒時，壯漢怔在了原地。他看到在狂烈飛揚的白霧席捲過後，只剩下一地掛滿冰霜的傷者。佩劍的壯漢揉揉眼睛，接著轉身就逃。他不認為憑自己能制服林凱，只可惜最後連跑都沒跑掉。——林凱再度射出魔法飛彈，打折了壯漢的雙腿。隨後他慢慢的走過去，向哀嚎掙扎的對方問道：

　　「你是誰？跟我有什麼過節嗎？」

　　「我只是奉命行事，哎喲……如果你殺了我，蘇珊娜小姐是不會善罷甘休的。」

　　「那又是誰？」

　　完全不明所以的林凱搖搖頭，覺得事情很奇怪。他不認為壯漢是獵巫會派來的殺手，否則至少也該更有點本事才對。從外表和行為舉止來看，今天栽在林凱手裡的倒像是群接受過正規訓練的士兵。如果不是壯漢在剛才明確的把矛頭對準了林凱，恐怕林凱只會把他當作是溜出來惹是生非的兵痞。

　　最後在毫無頭緒的情況下，林凱決定丟下疼暈過去的壯漢不管。他走回去照料阿莉，而莫妮卡也很快帶著治療藥水趕到。隨她一起來的還有奇瑞茲和費倫，稍後希尼與蘇昂也不期而至。他們環視四周，然後對望了一眼。這番景象大大超出了侯爵的預計，讓他不知道該如何向皇子交代。好在蘇昂的眼中也滿是訝異之色，根本沒有責備希尼失算了的意思。他自顧自的沉吟了片刻，就掉頭走出了小巷。侯爵緊跟著皇子離開，接著突然止步在巷口附近。因為笑容可掬的梅爾攔住了蘇昂，身上還有傳送術留下的魔力餘輝。他悠然自得的捋動長鬚，隨後淡淡的說道：

　　「兩位，可以別為難我的徒孫嗎？能不能看在老朽的面子上，就這麼算了呢？」

　　「你……」

　　立刻緊張起來的皇子將右腳後挪，同時握住了劍柄。老人對他的行為視而不見，只是笑呵呵的說道：

　　「你太年輕，也許沒有聽過我的名字。那也不重要，只要記住接下來的話就好。——請轉告國王陛下，就說梅爾希望他能賞點薄面。看在三十年前我為他做過不少事情的份上，麻煩他管好自己的兒子。」

　　「梅爾……」

　　聽到老人的話後，蘇爾與希尼同時倒退了半步。畢竟他們都學過王國歷史，不可能連梅爾是誰都不知道。皇子在驟然間面色大變，自知即使立刻登上王位也不見得能對老人如何。他能做的只有鐵青了臉，強撐著說道：

　　「您真的是梅爾大師嗎？雖然前幾天我聽說他復出了，但您怎麼證明自己就是？」

　　「蠢問題，皇室成員的水準好像退步了嘛。總之我就說這麼多，剩下的你自己看著辦吧。」

　　梅爾鄙夷的搖搖頭，然後一揮手便消失了。他的施法速度快得不可思議，連高階的皇家法師都望塵莫及。蘇昂無語半晌，知道老人等於用行動證明了身份。希尼則喟然長嘆，能做的只有拍拍友人的肩膀。

　　沒有人注意到，一雙黑暗的眼睛正隱藏在角落裡。從陰影空間中窺探到一切的狄摩高根發出冷哼，接著關閉了通往外界的通道。他發出不像喘息也不像咆哮的低沉聲音，慢吞吞的挪回親手創造出的異空間殿堂裡。隨後惡魔只念出一句咒語，便把卡爾的靈魂強拉到了面前。

　　陡然被從沉眠中拖來的黑暗法師非常驚慌，因為此刻的狄摩高根已經與以往皆然不同。它擁有色澤暗淡的巨大身軀，猶如一團腐敗的肉塊般匍匐在地上。劇烈的臭味四處蔓延，而可見的魔法光輝也遍佈惡魔的體表。它不可自制的舞動著十幾根觸手，同時用嘲弄的語氣說道：

　　「怎麼，你在害怕我嗎？這是吸收神器力量的代價，不過我很快便能復元。卡爾，你是不是直到剛才還以為我是冒牌貨？別發抖，我還沒想過要吞噬掉你。」

　　「不、不敢……」

　　黑暗法師跪倒在地上，虛幻的發際裡滿是冷汗。他從狄摩高根的身上感受到了無窮了深淵之力，彷彿對方就是一個通往無底深淵的活生生出口。惡魔諷刺的大笑，讓整個空間都為之震顫。它把一根觸手搭到卡爾的頭上，接著挪揄的說道：

　　「以你的能力與見識，應該知道深淵的八十八層領主還留在它的老巢吧？雙生之主也從未成功的進入過主物質界，倒是去其它的元素位面旅行過不少次。那麼我是誰呢？你猜得出來嗎？卡爾，要不要賭賭看我是真是假？」

　　「請相信，我永遠都不會背叛您。以前的我鼠目寸光，現在才知道自己有多可笑。」

　　黑暗法師發著抖，儘量回答得清晰堅定。稍後他感到按在頭頂的觸手陡然變得滾燙，於是情不自禁的哀嚎起來。當劇烈的痛楚湧入卡爾的腦袋時，他也依然不敢做出半點反抗。黑暗法師就這樣苦苦熬到到刑罰結束，才聽見狄摩高根淡淡的說道：

　　「我知道你一直在等待背叛我的機會，就像你當年耍了死亡君王一樣。不過沒關係，你大可繼續期待嘗試。現在帶上我賦予的力量離開，找機會把一個名叫梅爾的傳奇法師除掉。最近他對林凱的保護過了頭，簡直有點礙手礙腳。人類只有歷經苦難才能成長，梅爾好像不太懂這個道理。你去教訓教訓他，然後把他的靈魂送去我的深淵城堡小住上一段時間。以你的能力，三個八級法術應該足夠了吧？記得手腳干凈點，黑鋼法師塔的笨蛋們會替你創造機會的。」

　　「遵命。」

　　黑暗法師艱難的站直身體，感到混亂不堪的魔法力量在體內奔騰。他發現一道虛無的杖形白芒不知何時出現在了面前，用觸手操控白芒的惡魔則笑著說道：

　　「拿去，這是給林凱的小禮物。流光之劍中的聖潔部分我用不到，就便宜了他吧。」

第六十八章 暫時的休憩

　　當狄摩高根在向卡爾面授機宜時，林凱已經走在了返回教團本部的路上。因為阿莉所受的並不僅僅是皮外傷，最好能由牧師施展神術進行持續的治療。他背著那個女孩，莫妮卡則在邊上幫手。雖然這份工作應該讓費倫來做更合適，但他正在為莎達琳費盡力氣。——天知道喝了多少杯的土豆少女語無倫次，很不配合的被扛在戰士的肩膀上。她完全醉到了神志不清的地步，結果變得非常難以對付。奇瑞茲躲得遠遠的，摸著被莎達琳抓出的傷口呲牙咧嘴。剛才他只是幫著費倫制服土豆少女，手上便多出了三條指甲印。而且先前的酒瓶攻擊讓盜賊印象深刻，恐怕終身都會留有心理上的陰影。

　　好在林凱一行儘管看起來形跡可疑，不過總算還是順順利利的抵達了目的地。他們很慶幸沒有遇到巡邏隊，否則解釋起來恐怕得大費周章。在距離教團總部不遠的地方，林凱停下了腳步。他發現那棟建築燈火通明，顯然聖女失蹤的事情已經驚動了所有人。迪絡絲滿不在乎的繼續往前走，一點都不擔心會受到責罵。但考慮到莎達琳現在的狀態，林凱覺得最好還是想辦法悄悄的潛入建築裡。於是他略一沉吟，便輕聲的喚出了魔寵的名字。片刻後茱荻應邀而來，搧動了兩張蝠翼落在林凱的面前。

　　「看著她，等我通知你就帶她去房間。」

　　林凱把不知何時睡著了的土豆少女交給魔寵，然後仔細囑咐對方千萬別出差錯。他知道半精靈正一臉疑惑的旁觀，只是也顧不上那麼多了。反正林凱與茱荻的關係早晚要公之於眾，屬於伸頭縮頭都是一刀的事情。所以他儘量表現出坦蕩蕩的樣子，接著送走了仁盡義至的費倫和奇瑞茲。盜賊笑嘻嘻的跟林凱道別，臨走前不忘調侃的說道：

　　「機會難得，別錯過了。既然跟莫妮卡住一個房間，那麼該做的事情就好好的做吧。假如順利的話，再過十個月就可以當爸爸了。我不會捨不得給侄子零用錢的，這點你可以放心。」

　　結果奇瑞茲被追打出半條街，好在惱羞成怒的半精靈怎麼都追不上他。盜賊邁著靈活的步伐，一路奸笑著遁走。當莫妮卡恨恨的無功而返時，費倫跟林凱握了下手。隨後他向半精靈點點頭，用非常沉穩的語氣說道：

　　「我和奇瑞茲會在阿索阿卡修整一段時間，有機會再一起出去冒險吧。方便的時候也可以找我們聊聊天，出來喝一杯也沒問題。」

　　「好，多保重。」

　　林凱愉快的回答，然後目送費倫離開。他覺得費倫和奇瑞茲是一對互補型的組合，無論在性格還是能力上都處於兩個極端。趁著兩人獨處的時候，莫妮卡把身體靠到了林凱的肩上。他們在靜默中享受了一會心靈想通的愉悅，直到嘈雜聲從遠處響起。林凱抬起頭，看到眾多的教團騎士正圍著迪絡絲噓寒問暖。他輕鬆的一笑，接著便與半精靈並肩走了過去。

　　由於太過重視突然失蹤後又出現的聖女，教團騎士們完全不關心經過身邊的林凱和莫妮卡。這讓林凱得以免去一番口舌，順順利利的就帶著半精靈進入了教團總部。途中他發出指示，要茱荻趁亂帶莎達琳回房間。但等到他拉開門板後，竟然發現除了魔寵與依然不省人事的土豆少女外，還有三名不請自來的客人。除了林凱原本認識的諾瑪和扎布羅外，今天信奉淑娜的高階法師傑哈特也為了聖女失蹤的事情而親自出馬。現在他端坐在床沿上，用沒什麼惡意的口吻說道：

　　「好了，總算是有了結果。看來只是小朋友開的玩笑而已，我們可以回去休息了嗎？」

　　「……我覺得還是問問清楚比較好。」

　　護教劍使橫了教友一眼，然後極為不滿的盯住了林凱。今晚林凱捅出的漏子不大不小，卻足夠讓負責警備的扎布羅面上無光。只是他知道林凱有梅爾做靠山，想要重重的責罰多半隻會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因此護教劍使只能在口頭上義正嚴詞，對著林凱一通接一桶的講大道理。自知理虧的林凱也不反駁，只管神遊物外的聽著扎布羅說教。他用眼角的餘光看到女聖武士讓莎達琳橫躺在膝蓋上，帶著愛憐神情的輕撫妹妹。傑哈特則頗有興趣的打量林凱和莫妮卡，似乎對他們之間的關係相當好奇。

　　因為護教劍使一直以成為聖武士為目標，所以口才也鍛鍊得很不錯。結果他足足囉嗦了半個小時，才口乾舌燥的停下來喘口氣。林凱趁機脫身，走去了諾瑪那邊。他看看一身酒氣的土豆少女，然後帶著歉意說道：

　　「對不起，我沒想到她會喝醉。這裡應該沒有禁酒的規定吧？會不會給莎達琳惹麻煩？」

　　「當然沒有，品嚐美酒也是令人愉悅的行為。火發女士從來不限制我們享受人生，你大可放心。」

　　女聖武士抬起頭，笑著回答。接著她瞟了眼走去倒水喝的扎布羅，忽然壓低聲音說道：

　　「老實講，要是不跟迪絡絲扯上關係，我倒挺希望你能帶莎達琳出去玩玩的。她在這裡悶得夠可以，有機會發洩一下也挺好。只是最近城裡不太平，你自己心裡有數。扎布羅前面一直急得雙腳跳，你體諒他一下怎麼樣？」

　　「嗯。」

　　林凱微微的點頭，對受到超常的待遇有些不習慣。畢竟在他度過好幾年的狄龍城堡裡，所有的人都被一視同仁。其實林凱很清楚自己被如此容忍的原因，一大半是因為有梅爾撐腰，一小半是在力斃黑鋼法師塔的東主塔法師，馬爾庫特時曾顯露過驚人的實力。但無論原因是哪個，林凱都不會覺得高興。他比較喜歡平等的相處，所以走去護教劍使那邊認真的道了歉。而既然林凱真心的反省了，那扎布羅便也無話可說。他只能再老調重彈幾句，要林凱千萬別再做出類似的行為。

　　等到離開房間後，傑哈特忽然低笑起來。他邊笑邊對兩位教友擺擺手，然後捻著短鬚說道：

　　「擊斃馬爾庫特的就是那個孩子嗎？實在看不出來。如果梅爾大師選擇他當接班人，倒是件有趣的事情。」

　　「梅爾大師可從來沒表露過這種意思。」

　　護教劍使不以為然的搖頭，覺得法師想得太多了。於是傑哈特聳聳肩，接著慢吞吞的說道：

　　「那麼，怎麼解釋林凱能憑一己之力打敗主塔法師呢？他最多才十六歲吧？你能找出比梅爾大師支持他更合理的原因嗎？」

　　「這……」

　　「心裡有數就好，多給他禮遇總不會錯的。」

　　當扎布羅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時，傑哈特拍了拍他的肩膀。這讓耿直的護教劍使有種恍然大悟的感覺，以為總算看清了林凱的真實身份。否則在周圍的人眼裡，林凱確實有點神秘莫測。他出人意料的強大，卻又行事低調。這種風格與當年的梅爾不謀而合，只要扎布羅有心對比便覺得簡直如出一轍。他越想越覺得確實如此，渾然不知真正站在林凱背後的是狄摩高根和卡爾。

　　這天晚上，林凱跟莫妮卡談了一夜。雖然他很想把一切都說出來，但卡爾警告說太過坦誠只會陡然的招惹麻煩。而林凱的心裡也很清楚，自己確實應該對某些事情守口如瓶。於是他編造了一些內容，把茱荻說成是意外召喚來的魔寵。至於霜蟲的力量，自然也歸入到了召喚儀式的附帶品裡。靠著黑暗法師的暗中指點，林凱總算把謊話圓得不錯。結果半精靈很容易的就接受了林凱的解釋，轉去好奇的打量一沒事便倒頭大睡的茱荻。她目光如炬，上上下下的掃視魔寵全身。最後莫妮卡點點頭，自言自語的說道：

　　「嗯，看來你沒對她做過什麼壞事。」

　　「……」

　　林凱聽得眼前一黑，只差沒當場厥倒。不過半精靈很快就摟住他，笑嘻嘻的解釋說只是開玩笑。他們就這樣依偎在一起，輕聲的笑鬧了一會。如果不是受過諾瑪治療的阿莉，和不斷吐出酒氣的莎達琳就躺在邊上，也許還會發生更多的事情。

　　最後過足抱人癮的莫妮卡嘆出口氣，放開了林凱。她不知為何突然變得有些不安，並遲疑的問道：

　　「凱，你覺得好朋友之間……我的意思是，搶走好朋友在暗戀人是不是很壞呢？」

　　「可以不談這些嗎？」

　　若有所悟的林凱握著半精靈的手，不太願意讓氣氛被破壞掉。他想了想，又淡淡的說道：

　　「奇瑞茲告訴過我，優柔寡斷有時候比斷然，甚至莽然的決定來得危害更大。自己問心無愧就好，別想太多了。」

　　「嗯……」

　　莫妮卡點點頭，似乎寬慰了一些。稍後她又浮起笑容，不無戲謔的說道：

　　「那麼兩家通吃呢？你怎麼看？奇瑞茲也說過吧？我的聽力可是很不錯的。」

第六十九章 啟程

　　林凱明知道半精靈是在調侃，所以只是避重就輕的敷衍。他們一直閒談到黎明，結果第二天林凱睡到中午才起來。他從獨佔的床上跨下，揉了揉眼睛。隨後林凱走去打開通往隔壁房間的偏門，對排成一行睡著的莫妮卡等人投以微笑。莎達琳還在沉睡，看起來一時三刻醒不過來。於是林凱自顧自的走去刷牙洗臉，順便到餐廳吃了點東西。

　　在返回房間的路上，林凱遇到了扎布羅。護教劍使恰好正在找他，一見面就直接說道：

　　「高階祭司要你去跟她會個面，動作快點。記得先把頭髮整理一下，別太邋遢了。」

　　「好的。」

　　林凱點點頭，揮別了扎布羅。接著他捋了捋頭髮，就熟門熟路的去了頂樓的神殿。聽到腳步聲後，跪在神像前的摩耶站了起來。她轉過身，向還在打呵欠的林凱說道：

　　「這幾天過得怎麼樣，習慣新的環境嗎？」

　　「還好吧，請問找我來有什麼事情？」

　　林凱有些不好意思的合上嘴，向高階祭司行了個學徒禮。摩耶則注視了他一會，才換上嚴肅的表情說道：

　　「今天請你來，是想知道你有什麼打算。外面的人都已經當你是教團的一份子，而你還沒有皈依火發女士。怎麼樣？考慮過這個問題了嗎？應該可以給我答覆了吧？或者仍然需要點時間？」

　　「我……」

　　對於高階祭司的一連串質問，林凱並不覺得意外。而且他決定答應摩耶的要求，免得大家難堪。反正林凱在教團總部裡白吃白住了這些天，過得著實滋潤。更重要的是莫妮卡也已經趕來，似乎只差點形式上的手續便能成為正式信徒。於情於理，林凱都想不出反對的理由。最後他只沉吟了幾秒鐘，就抬起頭說道：

　　「是的，我考慮過這個問題了。我很榮幸能受到火發女士的青睞，願意跟隨她的腳步前進。」

　　「那就好。」

　　高階祭司點點頭，似乎鬆了口氣。她閉上眼睛默禱了一會，接著招招手要林凱過去。林凱按摩耶的要求走到她身邊，然後半跪下來。高級祭祀把手按在林凱的頭頂，隨後神情肅穆的說道：

　　「我身為火發女士的忠實僕人，以淑娜之名，宣佈接納你為她的追隨者。你要牢記美不僅停留在表面，還有閃爍在心靈中的奪目光華。從現在起，神的雙目將會注視著你。你不可辱沒了她的期待，否則將被愛與美所拋棄。」

　　「謝謝。」

　　林凱望著地面，用能想出的最適合方法做出回應。他感到溫暖的力量從摩耶的掌心投出，從自己的頭頂一直貫穿到腳跟。等到被允許站起來後，林凱覺得身體好像輕鬆了不少。當他試著轉動肩膀時，高階祭司取出一捲紙說道：

　　「拿去，這是你的試煉內容。別傻乎乎的看我，難道你從沒聽說過入教是有考試的麼？」

　　「啊？」

　　面對意料之外的情況，林凱一時間沒能反應過來。結果摩耶只好把紙卷塞進他的手裡，然後頗為不悅的說道：

　　「好了，下去吧。回房間裡去仔細的看一看，不懂的可以問扎布羅和諾瑪。」

　　「遵命。」

　　無法可想的林凱再行了一禮，接著離開了神殿。他一路上把蓋有印章的紙卷拋著玩，結果引來了無數的白眼。等到重新坐到床沿上後，林凱打開了紙卷的臘封。他漫不經心的閱讀，看到一段高階祭司的親筆手諭。——摩耶要求林凱明天出發，前往距離王城數百里外的一座邊境小鎮。他受命去護送一批珍貴的藝術品返回王都，以作為守護美麗事物的具體行動。這讓林凱看得頭大如斗，恨不得能撕掉紙卷。畢竟他才剛和莫妮卡團聚，實在不想立刻就分開。

　　於是在接下來的很長一段時間裡，林凱都在皺緊眉頭思考應對的辦法。他知道如果從命，那麼一來一去少不得又是個把月。因此林凱想來想去，最後把腦筋動在了『若有人力、物力、財力之需，可向相關教友提出申請』這行字上。他希望能把半精靈也拖走，那麼一段浪漫的雙人旅行便等於送上了門來。

　　經過細心的言辭準備後，林凱跑去找諾瑪求援。只可惜女聖武士早就料到他會提出這種要求，所以毫不客氣的拒絕了。諾瑪很清楚高級祭祀的用意所在，因此一句『絕對不行』就斷了林凱的念頭。他以莫妮卡有自己的試煉要進行為理由，半安撫半強迫的把林凱攆出了辦公室。

　　在無可奈何的情況下，林凱只能再次回房間想對策。他來來去去花掉的時間不少，但全然是徒勞無功。好在半精靈和土豆少女都已經醒來，總算能替林凱分擔點苦悶。得知情況的莫妮卡靠到林凱的身上，然後幽幽的低語道：

　　「唉，這算是命運多舛麼？早知道的話，就該珍惜住在老師城堡裡的那些日子。不過也好吧，你就當作出去走走，長點見識。回來正好過十六歲的生日，可以好好的慶賀一番。」

　　「嗯。」

　　林凱微微的點頭，知道半精靈是在寬慰自己。既然莫妮卡沒有像預計中般跑去找摩耶理論，那麼林凱也寬慰了不少。此外他還發現最近半精靈變得溫柔了許多，不再動不動的就惹是生非。跟林凱在一起莫妮卡非常恬靜，因而散發出愈加吸引人的女性魅力。

　　為了轉換氣氛，林凱把半精靈的改變拿來調侃。對此莫妮卡只是回以一笑，然後淡淡的說道：

　　「裝傻大姐可是很累人的，我是已經扮夠了。反正過去的都已經結束，現在我想活得真實一點。凱，我麼一起來期待將來吧。眼前的小困難不算什麼，熬過去就好了。」

　　「是啊……」

　　林凱握住半精靈的纖細手指，看到對方的臉上滿是疲憊。似乎直到此時此刻，莫妮卡才真正拋下背負已久的心結。她把臉蓋到林凱的手背上，慢慢的來回摩擦。這時莎達琳恰好推著餐車進來，立刻便掩住雙眼說道：

　　「抱歉抱歉，我這就消失。兩位請繼續，好了再叫我。」

　　「喂，別走！」

　　見到土豆少女倒退著移向門口後，林凱苦笑了起來。於是莎達琳笑嘻嘻的走回來，順便對半精靈吐了吐舌頭。她好像沒有任何宿醉的癥狀，反而比平時更活潑。稍后土豆少女把餐點在桌上攤開，然後轉向林凱說道：

　　「隔壁的兩位怎麼辦？要叫她們起來嗎？阿莉小姐應該也痊癒了，最好能起來吃點東西活動活動。」

　　「不用管她。」

　　莫妮卡先林凱一步回答，臉上的表情多少有些不自然。她牽強的笑笑，接著又硬生生的轉過話頭說道：

　　「土豆，你知道林凱馬上要走的事情嗎？有沒有幫他準備行李？至少也該有個嚮導吧？」

　　「當然有嚮導，我就是。」

　　莎達琳雙手叉腰，得意洋洋的宣佈。這番安排雖然合情合理，但多少總有諾瑪的暗中推動。女聖武士並不奢望妹妹和林凱之間會發生什麼，只是抱著能讓土豆少女出去散散心也好的想法。而且林凱此行的目的地恰好是諾瑪的老家，也可以讓莎達琳趁機回故鄉一趟。

　　半分鐘後，被半精靈捏住鼻子的土豆少女交代了事實。她『哎哎』的叫喚，好不容易才等到對方鬆手。搞清楚莎達琳是準備回故鄉一遊後，原本很不甘心的莫妮卡放鬆了點。她瞄了一眼還在揉鼻子的土豆少女，然後一拍手掌說道：

　　「也好，至少你我比較放心。麻煩看好凱，別讓他被不認識的女人勾跑了。」

　　「公平的說一句，我倒覺得留在這裡的你比較危險。對你有興趣的教友不少喔，兩隻手都數不完。」

　　差點破相的莎達琳拐著彎回敬半精靈，但她只看到對方和林凱握手一笑。千言萬語都被囊括在了這個簡單的動作裡，足以讓看到的人都為之羨慕不已。

　　於是當第二天清晨來臨時，林凱帶著一顆土豆離開了教團總部。他眷眷的與莫妮卡道別，並從情人的笑顏中感到了溫暖。因為茱荻可以隨時被林凱召喚過去的關係，所以她暫時被留在教團總部裡大吃大睡。最後林凱和莎達琳一前一後的走去城門方向，正式踏上了漫長的旅途。

第七十章 土豆的心事

　　雖然與半精靈的分離讓林凱有點鬱鬱，不過莎達琳卻是個很好的旅伴。她既勤勞又善解人意，活潑得讓林凱無暇感到失落。在走向城門的路上，土豆少女一直沒有停過嘴。她背著兩人份的行李，向林凱笑瞇瞇的說道：

　　「前天晚上我的樣子一定很難看對嗎？有沒有給你添麻煩？」

　　「這個嘛……還好吧。」

　　為了避免莎達琳自責，林凱只好努力忘掉奇瑞茲的悲慘遭遇。他東張西望的往前走，於是土豆少女好奇的問道：

　　「在找什麼？」

　　「馬車啊，難道要步行去邊境？」

　　林凱理所當然的回答，順便望了眼莎達琳扛著的大背包。這是由於對方堅持要履行侍從的責任，只是怎麼看都做得不輕鬆。明白林凱是想照顧自己的土豆少女扁扁嘴，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剛啟程就有些吃力的她難以回絕這樣的幫助，只能低聲的說道：

　　「那讓我出一半的車費，回去就還你。」

　　「如果你為了這個去向諾瑪小姐借錢，她一定會記恨我的。何況我真的很高興有你做伴，所以別再爭那點小事了。」

　　林凱聳聳肩，婉轉的表示不願意增加莎達琳的負擔。他知道侍從其實與義工差不多，幾乎從教團裡領不到薪金。假如當真讓土豆少女分攤車錢，恐怕她得傾盡微薄的儲蓄都未必夠。於是莎達琳愈加的感激林凱，暗中決定要用無微不至的服務作為回報。他們一路上談談說說，很快抵達了城門。憑藉高階祭司的手諭，林凱立刻便獲準通行。由於阿索阿卡有禁止馳馬令的關係，所有的車伕都在城外的涼棚裡等待客人上門。他們個個黝黑健壯，經常往返於不同的城市之間。現在車伕們都熱情的吆喝，想要招徠到為數不多的生意。

　　考慮到路途遙遠，林凱選了一輛設備比較齊全的馬車。負責殺價的則是土豆少女，她用連珠炮般的言辭攻勢逼得車伕節節敗退。不過就算莎達琳砍掉了足足三成的價碼，車費仍然高達一百零七枚金幣。因為林凱要去的月羅小鎮實在太遠，算上必須繞走的彎路竟然足有千里之遙。而且這段長達二十天的往返路程並不輕鬆，其中有一大半甚至是沒有人煙的荒野。

　　好在林凱的錢袋充實，也不想節外生枝的耽擱時間。這讓拿到定金的車伕非常高興，馬上便精神抖擻的帶著林凱和土豆少女出發。在整個過程中，林凱發現其他的車伕不知為何都躲去了遠處。他們裝成乘涼的樣子，眼睛卻不住的瞥向這邊。感到不對勁的林凱詐做不知，心想區區一個車伕就算拔刀翻臉也無所謂。他悠然自得的透過車窗觀看沿途風景，只是悄悄把包在布里的天運之杖握到了手中。——這些天裡林凱曾在空閒時做了點研究，已經對法杖的功能略有瞭解。雖然他還不能像馬爾庫特一般發射解離射線，但像激發出魔法飛彈、閃電束、和臭雲這樣的基本功能卻早就了然於胸。

　　結果當情況發生突變時，林凱沒有半點驚慌。就算原本一臉樸實的車伕陡然變成猙獰惡漢，他也沒有絲毫的緊張感。露出真面目的強盜喝令林凱和莎達琳下車，還虛晃一把匕首進行威脅。照辦的林凱四下張望，發現附近是片無人的亂石地。這裡距阿索阿卡已有半小時的路程，正是殺人越貨的好地方。唯一讓林凱感到意外的，是車伕還有三名同夥。他們等在附近，其中的一個在腰旁掛著把十字弓。這對法師而言是危險的武器，自然理當首先除掉。於是林凱裝出不知所措的樣子，巧妙的把土豆少女推到車廂側面。隨後他把長條形的布包往面前一豎，直接就發動了攻勢。

　　正和車伕打招呼的強盜們非常輕鬆，完全不知道半隻腳已經踏進了棺材。在他們的眼裡，林凱只是個口袋多金的乖寶寶罷了。等到帶十字弓的強盜被閃電轟進半空後，他的同夥才大夢初醒。強盜們花了好幾秒來搞清楚情況，然後迅速的尋找掩護。但林凱用更快的速度射出寒冰飛彈，硬生生把丟下匕首狂奔的車伕打成了滾地葫蘆。

　　為了留下人手駕駛馬車，林凱沒有使用全力。不過這也足以粉碎敵人的士氣，讓剩下的兩名強盜完全變成了喪家之犬。他們奪命飛奔，恨不得手腳並用。無意再浪費法術的林凱則搖搖頭，收起了天運之杖。他開始覺得旅途多艱險，光靠自己恐怕早晚會著道。畢竟打悶棍下迷藥之類的事情防不勝防，要是有個萬一隻怕被洗劫掉全部的錢財都只能算是小事。

　　好在當莎達琳睜大眼睛，一臉崇敬的稱讚林凱時，兩匹快馬由遠而近。騎在上面的費倫和奇瑞茲全都是出門旅行的打扮，還一人拎了一個鼻青臉腫的強盜。他們在林凱的面前下馬，接著闡明了來意。——剛才無論如何都放心不下林凱的莫妮卡趕去旅店，要戰士與盜賊兼任一回保鏢。睡得正香的奇瑞茲只抱怨了一句，就被連人帶毯子一起從床上踹了下來。迫於半精靈的雌威，他只能只能認命的跟費倫匆匆出門。只是林凱出發得太快，結果盜賊只能快手快腳的『借』了兩匹馬猛追。

　　對於冒險夥伴們的不期而至，林凱感到非常高興。只是奇瑞茲瞅瞅他和土豆少女，就賊眉鼠眼的說道：

　　「嘿嘿，看來莫妮卡相當的有先見之明啊。打擾了你們的雙人行很不好意思，但我可不能輕易背棄朋友的託付。當然，凡事都可以講價錢。比如用好酒灌醉我，那麼到時候你們愛幹嘛都可以。」

　　「……奇瑞茲先生，你確定要和『我們』一起喝酒嗎？」

　　知道盜賊是在開玩笑的林凱聳聳肩，意有所指的反問了一句。於是奇瑞茲反射性的摸摸後腦勺，立刻變成了禁酒主義的忠實擁護者。他用畏懼的眼神瞄了眼莎達琳，然後嚴厲的開始陳述飲酒誤事的害處。費倫則默不作聲的走去檢查馬車，最後點點說道：

　　「車子沒問題，我和奇瑞茲都可以駕駛。大家出發吧，日落前一定要抵達下一個城鎮。」

　　「是~是~那麼祝各位好運了。」

　　盜賊一邊答應，一邊快手塊腳的把強盜們捆在一起。那些倒霉蛋被留在荒無人煙的地方，會有什麼下場只能聽天由命。對於自作自受的惡人，林凱實在沒什麼同情心。他只管把面帶不忍的土豆少女拖上馬車，隨後淡淡的說道：

　　「別理會，他們咎由自取。如果不是我懂點法術，落到他們手裡的你可是會慘不堪言的。」

　　「是啊，先輪姦，再賣給妓院。我可沒嚇唬你，這是很普通的處理方法。」

　　奇瑞茲興致勃勃的追加說明，把莎達琳嚇得臉色發青。她緊緊抓住林凱的手，這才知道先前的情況有多危險。得逞的盜賊奸笑不已，覺得總算小小的報復了土豆少女一把。稍後他和費倫把帶來的兩匹馬都繫上車轅，製造出一輛拉力十足的三頭馬車。

　　這天費倫和奇瑞茲輪番駕車，直到傍晚才找到座僅有百人的小村莊。因為他們對道路不太熟悉，所以浪費了不少時間。好在村莊雖小，不過總算有家以賣酒為主業的旅店。只是店主聲明只有兩間單人客房，讓疲憊的四人頭疼不已。

　　「我可以睡馬車。」

　　為了節約微薄的旅費，莎達琳自告奮勇的提出了解決辦法。她的建議立刻遭到否決，畢竟剩下的三個人算不上君子也絕不是小人。最後按外出冒險的規矩，費倫和奇瑞茲決定輪流守夜看馬車。林凱本想和不值班的盜賊擠一擠，但土豆少女怯生生的說了句『晚上一個人我會怕』。於是奇瑞茲捧腹大笑，幸災樂禍的把林凱趕去跟莎達琳住。他甚至連晚餐都不吃，就鎖死了房門以免林凱衝進去。無奈之下，林凱只得先做點其它的事情拖延時間。他要了兩人份的食物，好不容易才說服莎達琳放棄啃硬麵餅的打算。

　　在簡短的用餐過程中，林凱發現土豆少女顯得忡怔不安。在注意到他流露出的關切之意後，莎達琳強笑著說道：

　　「我在教團裡呆太久，都快忘記沒錢的日子是怎麼樣的了。真是……早知道就該去問姐姐借一點。」

　　「沒關係，別放在心上。我還以為你是從小入教的，看來好像是誤會了。」

　　林凱裝作不在意的回答，心裡卻多少有些好奇。土豆少女向他微微一笑，然後低下頭說道：

　　「當然不是，全靠姐姐我才能離開家鄉。那裡的人辛苦一整年也賺不到十枚金幣，而且我的父母又有很多小孩。他們……他們本來想把姐姐嫁給富商當小妾，結果姐姐就跑了。爸爸媽媽被氣得半死，又想過幾年把我嫁掉。幸好姐姐先一步回來看我，才……她付給爸爸一筆錢，算是把我贖走的費用。」

　　「那你還去看他們？」

　　覺得有點心酸的林凱嘆了口氣，儘量用緩和的口氣提問。莎達琳把頭垂得更低，輕聲的回答道：

　　「嗯……其實我也存了點錢，再說又有妹妹快到年紀了。」

　　「你還有幾個妹妹？我幫你把她們一起帶回來怎麼樣？」

　　林凱算了下口袋裡的鑽石，很乾脆的問道。他覺得要是能用區區幾百金幣換來一群大大小小的土豆環繞在身邊，應該是筆很合算的交易。林凱的話讓莎達琳一時茫然，片刻後才理解其中的意思。她無語半晌，忽然抽泣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