煉魂 作者：暖風 (連載中)

第三十一章 惡魔化身

　　雖然凶暴熊和莉莉絲明顯相處得不好，但林凱無暇關心這些。他把注意力集中在腳印上，然後丟開燃盡的火把施展出了照明術。藉著加持在法杖上的魔法光輝，林凱一路追蹤向遺蹟的深處。他知道自己已經落後了很多，因此只能儘量的加快步伐。

　　在穿過數個相連的石室後，林凱抵達了一條地下橋樑。於是他的面前豁然開朗，還能聽見水流的聲音從腳下傳來。在長百尺，寬度足以讓馬車駛過的橋身上，林凱發現了十幾具屍體。它們屬於一種半人半魚的怪物，全都像石室中的亞巨人一般死無全屍。

　　林凱慢慢的走過橋面，同時來回的移動視線。他很慶幸沒有熟人倒在這裡，而且魚人的血液讓逐漸模糊的腳印再次變得清晰。在橋的另一頭，林凱看到巨大的地底城堡巍然聳立。照明術只能勾勒出它的輪廓，使得城堡在整體上顯得陰沉和深邃。

　　「莫妮卡姐姐應該就在那裡。」

　　當林凱無言的止步時，騎著凶暴熊的莉莉絲喃喃自語了起來。她似乎預感到了什麼，以至於在仰望城堡的目光中蘊含了畏懼。林凱也皺起眉頭，隱隱覺得氣氛有些異樣。他努力的回憶，最後終於恍然大悟。——在那座城堡裡充斥著深淵的氣息，跟林凱召喚狄摩高根時體驗過的別無二致。它們沉重、穢暗、若有若無的壓迫人心。光是靠近，就足以讓敏感的林凱和莉莉絲不適。

　　雖然情況愈加惡劣，但林凱還是硬起頭皮往前走。他能感到一種拒絕自己闖入的力量，彷彿某個強大的意志正在窺視這裡。林凱好不容易才走完橋樑，然後發現城堡的大門已經敞開。附近顯然發生過戰鬥，不過倒在地上的只有幾隻小地精。它們似乎來不及反應就被擊倒，身上也沒有攜帶武器。

　　從地精的裝束來看，林凱懷疑它們只是負責雜務的僕人。這意味著城堡確實是滅日巫師的老巢，因為只有他才有資格享受細緻周到的服務。於是林凱招呼凶暴熊跟上，自己則走在前面探查情況。稍後他聽見了打鬥的聲音，來源是一道向上盤旋的樓梯盡頭。其中夾雜著連續兩次的弓弦振動聲，顯然是莫妮卡正在射箭。

　　與此同時，費倫等人陷入了苦戰。為了避免被滅日法師發現，羅蘭只把他們送到城堡就遁入了陰影。而在黑衣劍士離開之後，費倫一行很快就遇到了新敵人。發動攻擊的是六個蛇人，它們行動迅速且配合嫻熟。由於蛇人渾身都是堅硬如鎧甲的鱗片，因此莫妮卡的射出的箭只能造成輕傷。費倫則很吃力的頂在前面，勉強的抵擋住六把舞動的長矛。

　　儘管費倫是極為出色的戰士，但在敵眾我寡的情況下也難免會左支右絀。他的頭盔在第一次時間被挑飛，接著臉頰上又多了道傷口。無法可想的半精靈只好揮手唸咒，把原本打算留給滅日巫師的法術提前施展出來。她用耀眼的閃電亟倒兩名敵人，然後再以釐毫之差躲開了破空飛來的長矛。當損失掉數根頭髮的莫妮卡驚魂未定時，一個蛇人用細長的身體纏住了費倫。這個半人半蛇的怪物迅速收緊肌肉，以便強行把空氣從對手的肺裡擠出來。

　　在惡劣的戰況中，費倫聽到自己的骨頭在『格格』作響。更糟糕的是另外三個蛇人撲向了半精靈，打算先收拾掉最有威脅的施法者再說。其中一個在路過費倫時反手一揮，將矛柄砸在他的後腦上。這沉重的一擊幾乎讓費倫昏死過去，他必須深呼吸好幾次才能緩過氣來。

　　奇瑞茲在關鍵時刻跳出陰影，把短劍插進一個蛇人的脊椎。那是怪物最為脆弱的地方，於是受到暗算的蛇人立刻癱倒在地。剩下的兩個蛇人同時轉身，只花費幾秒鐘就放倒了盜賊。不擅於正面交鋒的奇瑞茲左腿被矛尖刺穿，頓時踉蹌著跌倒。

　　趁著盜賊製造出的短暫空隙，莫妮卡盡快施展出了魔法飛彈法術。三支光箭從她的指尖射出，將一個蛇人的胸口打得癟了下去。但對生命力異常頑強的怪物而言，這仍然算不上是致命的一擊。它甚至還能尖嘶著往前衝，用腦袋將半精靈頂到半空中。於是莫妮卡撞在牆壁上，差點因為猛烈的衝擊力而窒息。她痛苦的咳嗽，接著發現自己的右肩已經脫臼。

　　面對一敗塗地的結果，冒險者們唯有自認倒霉。他們沒料到滅日巫師的精英衛隊也如此可怕，結果交手不到半分鐘就全軍覆沒。羅蘭顯然無意介入，只是無聲無息的不知道藏在哪裡。好在蛇人沒有馬上處死俘虜的打算，反而開始互相嘶叫著討論起了什麼。經過簡短的交流，它們中的一個離開房間了。剩下的兩個蛇人則將俘虜趕到一起，然後用沾著血漬的矛尖威嚇他們。

　　當林凱衝進房間時，他看到了淒涼的一幕。——血流披面的費倫坐在牆角裡，旁邊是褲管染滿紅色的奇瑞茲。在稍遠的地方，捂著肩膀的莫妮卡額角都是冷汗。半精靈咬緊牙關的忍受痛苦，而最忌憚法師的蛇人還把矛尖指在她胸口。這讓林凱怒不可遏，全身的熱血直衝頭頂。

　　直到蛇人嘶叫著衝來，林凱才稍微冷靜了一些。他不太平靜的開始施法，差點由於沸騰的怒意而出錯。雖然蛇人移動得很快，但緊隨林凱趕到的凶暴熊行動得更迅速。它不需要命令就迎上了敵人，僅僅揮出一掌便解決了問題。蛇人不可置信的看著長矛在熊爪前折斷，接著慘遭開膛剖腹的命運。

　　在凶暴熊的攻擊下，蛇人的鱗片簡直脆弱得像層紙片。它還將另一隻爪子也插進蛇人的身體，並咆哮著徹底撕開了對手。在血肉橫飛的場景中，僅剩的蛇人遲疑了一下。一直負責看管俘虜的它把矛尖抬高，準備以莫妮卡的性命來進行威脅。

　　搶在蛇人開口前，林凱伸出了手指。魔法飛彈隨著他的動作出現，並立刻化作四道光箭呼嘯而去。它們旋轉著打在長矛前端，使得整個矛尖脫落後彈飛。於是奇瑞茲用最快的速度低頭，以免被激射而來的矛尖誤傷。

　　當盜賊開始咕噥『可惡的小鬼，竟然眼裡只有女人』時，費倫跳了起來。他揮拳砸在蛇人的下巴上，用強烈的一擊打得對方眼冒金星。凶暴熊緊接著撲過去，輕而易舉的把蛇人掀翻在地。隨後它像挖土般的亂刨，沒留給敵人任何生還的機會。

　　隨著戰鬥告一段落，林凱逐漸放鬆了下來。剛才他感到有股無名的力量在體內湧動，幾次想要猛烈的爆發。林凱不知道那是來自霜蟲晶核的寒冰之力，還以為是施法的過程出了岔子。於是他小心翼翼的內省，不過先前離開的蛇人恰在此時返回。它停在位於房間另一端的入口前，驚慌失措的舉起長矛。而一名跟在蛇人身後的灰袍法師則皺起眉頭，接著用力的搓響了手指。順應這個動作，某樣東西從地下浮了上來。它巨大且臭味四溢，散發出明顯的死亡氣息。

　　「是屍骸魔犬。」

　　奇瑞茲吃力的站起，露出了古怪的笑容。隨後他步履蹣跚的前行，走向了奇形怪狀的敵人。經過簡單的觀察，林凱發現那是只由大量屍體拼湊成的犬狀怪物。他不明白盜賊為什麼會知道答案，而奇瑞茲則繼續用極為異常的語氣說道：

　　「哎呀，運氣真是差到家了。既然碰上了亡靈法師的傑作，那就只好聽天由命了。……林凱，你去跟滅日巫師周旋吧。這條小狗交給我來對付，看看能不能把它炖成肉湯。那邊的各位，幾年來我們相處得非常愉快。抱歉瞞了你們這麼久，其實我也蠻無奈的。」

　　在講了一串莫名其妙的話後，盜賊大笑了起來。他滿臉都是自嘲的神情，完全無視莫妮卡『你瘋了嗎』的喊聲。接著在眾目睽睽之下，奇瑞茲加快了腳步。他看起來像是在發神經，不過隨後發生的事情徹底扭轉了這種印象。——當屍骸魔犬準備吞掉送上門的獵物時。盜賊的身體膨脹了起來。他痛苦的吼叫，以承受劇烈變化所帶來的痛楚。在極短的時間裡，奇瑞茲長高了足足三尺。灰色的羽毛同時覆滿他的四肢，蓋住了異常強健的肌肉。於是一隻高達九尺，像是禿鷹和人類混合體般的惡魔撲向了屍骸魔犬。它拍動雙翅以加快速度，並把十片匕首般的指甲一起向敵人刺去。

　　林凱目睹惡魔與屍骸獵犬撞在一起，然後同時翻倒在地上。他啞口無言，簡直懷疑眼前的一幕是不是幻覺。那兩隻怪物咆哮著廝打，讓地面都為之顫抖。惡魔將構成屍骸獵犬的屍體一具具扯下來，全然不顧肩膀被尖利的骨牙撕咬得皮開肉綻。

　　「哼，弗洛魔嗎？竟然跟人類混在一起，難道還嫌自己不夠低等？」

　　滅日法師恨恨的斥罵，似乎對惡魔的出現感到惱火。他揮手命令蛇人退開，然後向擺出施法姿勢的林凱說道：

　　「別自討苦吃，小鬼。我需要新的僕人，所以你儘管投降就好。反正比起地精，終究是人類要更加順眼一些。而且既然你們能來到這裡，那麼至少在廢物中還算得上是不錯的。」

　　「是嗎？卡爾先生？但我不認為龜縮在地底的喪家犬有資格自傲，您覺得呢？」

　　「……你是誰？為什麼知道我的名字？」

　　面對林凱的刻意挑釁，滅日法師沉默了片刻才開口。他把疑惑的目光逐一掠過莫妮卡等人，最後又放回林凱的身上。當卡爾的雙眉越聚越攏時，林凱也收斂起了全部的心神。——他知道只要能激得卡爾出手，便等於獲得了勝利。但是否能安然無恙的笑到最後，林凱則殊無把握。畢竟卡爾是中高階法師，不是他能望其項背的。而且羅蘭也曾清楚的表示過，他只負責打倒卡爾而已。

第三十二章 羅蘭的失算

　　在凝重起來的氣氛中，卡爾眯起了眼睛。多疑的他只揮了下手，就使得一層無形的防禦壁悄然出現。——這是高等的超魔技巧，法術瞬發。掌握它的施法者可以省略掉咒語和手勢，並且讓大部分法術立刻生效。這樣的表現不僅出乎林凱的意料，無形中也延遲了羅蘭的行動。因為在必要的情況下，卡爾還能馬上再施展出第二個逃跑用的法術。

　　面對預計之外的情況，林凱決定靜觀其變。畢竟法術瞬發的消耗非常巨大，與它的便利成正比。但沒過多久，卡爾又為自己加持了一個防禦法術。他揮灑自如，彷彿把高階超魔技巧看得像零級戲法般簡單。這讓林凱無法可想，只能嘗試著主動進攻。不然的話，天知道卡爾會把防禦增強到什麼地步。

　　與此同時，弗洛魔與屍骸魔犬間的戰鬥正進行得如火如荼。它們糾纏在一起打鬥，把寬暢的房間搞得塵土飛揚。撿起武器的費倫沒有猶豫，直接沖上去一劍劈在屍骸魔犬的身上。他順利的斬開了一具屍體，但立刻被好幾隻手抓住。那些黑色的肢體來自屍骸魔犬各處，攥緊了任何可以夠到的東西。同時更多的屍體從屍骸魔犬的身上分離出來，哭號著撲向措手不及的費倫。

　　遠處的莉莉絲啟動飛彈法杖，打退了一具屍體。不過這只是杯水車薪，根本無法幫助費倫脫出困境。注意到情況的弗洛魔分出一隻手，將費倫硬從屍堆裡拔了出來。接著它用力一甩，把費倫直接丟去了後方。

　　趁著對手分神的時候，屍骸魔犬發動了反擊。它將自己完全分解開來，化作幾十具殭屍撲向弗洛魔。惡魔搖搖晃晃的站起，竭力避免眼睛之類的弱點受到傷害。它亂揮雙手，原地跳躍轉圈。直到所有的殭屍都壓到弗洛魔身上，它才忽然的改變戰術。

　　當莫妮卡勉強的搭上箭，用腳和左手開弓時，惡魔發出了尖嘯。被屍海壓倒的它弓起背，同時從體內迸射出不計其數的孢子。弗洛魔強忍渾身遭到噬咬的痛苦，耐心的等待到孢子群覆蓋住每一具殭屍。隨後它再一次的尖嘯，使大量的蔓藤穿破殭屍們的皮膚瘋長出來。

　　沒過幾秒鐘，第一具殭屍就倒下了。它把長滿籐條的額頭撞在地上，再也沒能爬起來。這就像是個信號一般，讓更多被榨乾的殭屍紛紛癱倒。它們層層疊疊的堆在一起，看起來就像座巨大的蔓藤堆。遍體鱗傷的弗洛魔從中爬出，掙紮著想要站起來。費倫毫不猶豫的伸手攙扶，於是惡魔神情古怪的說道：

　　「怎麼，絕望要塞的老兵竟然會幫助宿敵？」

　　「我已經退役了好幾年，快記不得那段糟糕的日子了。」

　　費倫陰沉的回答，無視弗洛魔發出的粗嘎笑聲。隨後他費力的扛起惡魔，將它盡快的拖去牆角。因為林凱正專注的唸咒，打算用最強的法術來和卡爾一較高下。他看不到敵人的極限在哪裡，只能不計後果的賭上一把。

　　準備著火球術的林凱很清楚，自己連燒焦卡爾的衣角都做不到。他只希望能造成點威脅，以迫使對方進行防守。一旦時機成熟，林凱將命令邊上的凶暴熊猛衝過去。那麼在物理和魔法的雙重攻勢下，他相信滅日巫師將無法再遊刃有餘。而對潛伏著的羅蘭來說，這應該就足夠了。所以林凱儘量的加快速度，同時祈禱事情會順利的發展。

　　當林凱吃力的變幻手勢時，卡爾笑了起來。他對莉莉絲射出的魔法飛彈視若無睹，任憑它們消散在無形的防禦壁上。卡爾甚至很輕鬆的點頭，以表示對林凱的讚賞。接著他抬起右手，慢吞吞的說道：

　　「你有與年齡不符的實力，小法師。如果你能繼續走在追求魔力的道路上，那麼名震一方將是指日可待的事情。只可惜……你做了錯誤的選擇。我很遺憾得親手毀掉一個天才，本來你是有希望踏入傳奇領域的。」

　　卡爾淡淡的說完，然後搶在在林凱完成法術的前一剎那彈動手指。於是一支魔法箭憑空出現，裹著酸液激射向林凱的前胸。這支箭速度極快，根本沒人能來得及攔截。林凱連呼喚凶暴熊的時間都沒有，就已經與箭尖相距不到三尺。這讓他感到四肢冰冷，絕望如潮水般的湧起。但最終酸液箭折斷在雪白的小手中，化作魔力的粉屑飛散開來。——突然介入的茱荻攔在林凱身前，緊盯著驚愕的滅日巫師。她不在意擋下法術的手鮮血淋漓，只是冷靜的說道：

　　「施展你的法術，快！」

　　這句話讓林凱恢復過來，唸完了最後的咒語。於是熾烈的火球呼嘯而去，猛惡的撲向卡爾。面對不應該有的反擊，滅日巫師頓時亂了手腳。他倉促的施法，好不容易才擋住火球。在劇烈的爆炸過後，卡爾被濺得滿臉都是塵土。他的袖管上還燃燒著小火苗，只差一點便成了烤全豬。這讓卡爾怒極，恨不得能活剝了林凱。不過羅蘭緊接著展開行動，把身體從附近的陰影中剝離了出來。

　　無論以什麼標準來評價，黑衣劍士的速度都快得不可置信。但他顯然已經錯過了最好的機會，彷彿被某些事物分了心。林凱很清楚的看到，羅蘭多餘的望了茱荻一眼。這給了卡爾喘息的良機，以至於能再次開始施法。——作為出類拔萃的法師，卡爾在兩次施法間的真空期短得異乎尋常。現在他正咬牙切齒的唸咒，準備迎接最大的挑戰。

　　當卡爾急促的吐出咒文時，羅蘭迅速的逼近。他的每一步都經過計算，能兼顧到任何情況。卡爾不自覺的倒退，隨後失去了左手。一瞬間靠過來的羅蘭消失在空氣中，緊接著又出現在卡爾的背後。他的雙手各握著一把長劍，劍尖都已經刺入了敵人的背脊。卡爾在驚訝中顫抖，從嘴角溢出了血沫。他不由自主的扭曲身體，無力的聽著羅蘭說道：

　　「結束了，老對手。連續幾次的死亡好像讓你損失慘重，連像樣的魔法都用不出一個。其實這些年裡我一直都很好奇，想知道你為什麼還沒吃夠苦頭。偶爾的失敗真的值得耿耿於懷嗎？要是你早點忘記發生在黑日城的小過節該有多好？嘿嘿，滅日法師，你起了個有趣的綽號啊。不過也就到此為止了，黎雪峰不會有興致再和你打上一架。」

　　羅蘭冷酷的說完，然後開始轉動手腕。隨著他的動作，雙劍立刻切開了卡爾的後背。滅日巫師淒厲的哀嚎，不可自抑的雙腿發抖。稍後他跪倒在自己的血泊裡，用僅剩的右手按住地面。羅蘭面無表情的拔劍，卻沒注意到卡爾以指尖沾血，草草的畫出了一個法印。直到無垠的虛空驟然將他吞噬，黑衣劍士才醒悟過來。但一切為時已晚，羅蘭只能不甘心的隱沒在異空間傳送門裡。同時卡爾的胸前發出破裂聲，從衣襟裡掉出一些寶石的碎片來。

　　費倫本想趁機偷襲，給予卡爾致命的一擊。可是他剛跨出腳步，滅日巫師的法袍就亮了起來。在柔和的白芒中，卡爾的傷勢迅速好轉。雖然遠沒到痊癒的地步，不過也足夠讓他緩過一口氣。在眾人的注視下，滅日巫師像是不死身般的重新站起。他發狂般的大笑，接著氣喘吁吁的說道：

　　「咳、咳咳！呼……羅蘭，你和黎雪峰有同樣的弱點，就是廢話實在太多！勝利的宣言要等到塵埃落定後再講，難道你連這麼簡單的道理都不懂嗎？給我乖乖的去星界旅行吧，一邊飄流，一邊品嚐無助和絕望的滋味！當地的居民一定會對你很好奇，也許願意把你解剖開來，花上很多年慢慢的研究也不一定！」

　　卡爾盡情的宣洩一番，然後忽然收起了笑容。他轉向林凱這邊，把冰冷的目光落到茱荻身上。茱荻毫無反應的站著，將林凱擋在身後。卡爾觀察了她一會，隨後自言自語的說道：

　　「很好，你不是本人。否則的話，就不該用那麼愚蠢的方式來抵擋法術。不過以複製品的角度來看，你實在相當的完美。假如能控制你、污辱你、玩弄你的話，應該也算是對茱荻的一種報復吧？……很好，就這麼辦。嘿嘿，不知道黎雪峰會有什麼感想。」

　　卡爾的自言自語聲越來越輕，用詞也愈加的污穢。到了後來，簡直是不堪入耳。林凱聽得氣往上衝，忍不住就要動手。但茱荻示意要他冷靜，同時低聲的說道：

　　「快逃，我來拖住他。」

　　「可是……」

　　「我會保護你，無論代價是什麼。」

　　茱荻的語氣異常堅決，彷彿這麼做理所當然。林凱聽得怔在原地，根本不知道該如何回答。這時莉莉絲舉起飛彈法杖，讓魔法飛彈破空而去。同一時刻，用腳開弓的莫妮卡也射出了箭。弗洛魔大聲咆哮，與費倫並肩衝鋒。他們孤注一擲，只希望能置之於死地而後生。

第三十三章 滅日巫師的慘敗

　　面對眾人的攻勢，卡爾的反應只是隨口念了句咒語。一道環形的衝擊波隨之爆發，將接觸到的東西全部彈飛。弗洛魔和費倫首當其衝，直接被拋進了半空。他們先撞到天花板再摔下，結果呻吟著再也爬不起來。就連體重超過一噸的凶暴熊也不例外，被接連掀了好幾個跟頭。莫妮卡和莉莉絲的情況雖然略微好些，但還是足有半分鐘無法呼吸。她們被衝擊波壓在牆壁上，忍受著胸悶欲裂的痛苦。只有林凱巍然不動，憑藉茱荻的保護安然無恙。

　　直到伴隨衝擊波吹起的狂風消散，林凱才能看清東西。他注意到茱荻的臉上泛出潮紅，已經失去了環繞身周的寒氣。卡爾感興趣的打量茱荻，那眼神就像是在評估一件工具。他若有所思的點頭，然後喃喃自語的說道：

　　「有意思，只對單一的元素魔法進行過強化嗎？製造你的人非常聰明，至少他懂得最大限度的利用資源。」

　　「快走。」

　　茱荻沒有理會卡爾，只是再次催促林凱離開。稍後她把手前推，以抵擋卡爾的第二波攻擊。於是一個淡藍的光球在茱荻的掌心前解體，化作腐蝕心靈的力量擴散開來。它讓林凱以外的冒險者全部昏迷了過去，連惡魔和凶暴熊都不例外。卡爾對這個結果似乎並不覺得意外，只是又確認了什麼似的點點頭。他繼續施展下一個法術，讓威力強大的黑暗之矛逐漸成型。雖然茱荻針鋒相對的製造出冰盾，把自己遮蔽了起來。但連林凱都看得出，光用寒氣凝結成的冰盾是擋不住長矛的。

　　形勢的惡劣毋庸置疑，可是林凱拒絕離開。他凝視著即將穿透茱荻著自己的凶惡魔法，然後深深的吸了口氣。霜蟲晶核的力量在林凱體內翻騰，由於接近茱荻而愈加活躍。林凱懷疑那只是錯覺，不過還是嘗試著將它鑄造成型。於是無數的閃光粉塵在空氣中出現，讓卡爾驚訝的張開了嘴。他露出猶豫的神情，隨後不等魔法完成就射出的長矛。茱荻反手揪住林凱，想把他丟出黑暗之矛的攻擊範圍。但一堵厚實的冰牆無聲出現，攔在了她的面前。

　　「冰牆術！可惡，竟然還是超自然能力。」

　　卡爾低聲的咒罵，目送黑暗之矛折斷在雪白的牆壁上。它發出清脆的碎裂聲，只留下一尺深的凹痕便還原成魔法微粒消失。相對本身厚達五尺的冰牆，這點損傷根本微不足道。和卡爾同樣震驚的林凱搖搖頭，覺得自己簡直是在做夢。稍後他把手按在茱荻的肩上，開始試著把更多的力量從體內釋放出來。

　　在又一次變化的形勢前，卡爾被迫陷入守勢。他不靈便的單手施法，讓熾烈的火焰覆滿全身。靠著高熱的保護，卡爾屹立在冰刃的豪雨中不倒。不過他的袍子被割破了好幾處，轉眼間就變成了襤褸的布條。

　　十幾尺外的林凱吐出口長氣，隱隱的有種暢快感。因為剛才茱荻竟然透過接觸，吸走了他凝聚起來的魔力。這讓林凱很意外，只是今天的意外已經多到讓他麻木了。所以林凱享受著宣洩掉多餘力量的痛快，然後很快的收斂起心神。——在領教過林凱與茱荻聯手的威力後，卡爾終於認真了起來。他正全神貫注的施法，先前的輕鬆姿態早已不翼而飛。雖然隔著冰牆的林凱看不見卡爾，但至少能從唸咒聲中聽出對手的決心。所以他同樣的全力以赴，希望能拚個魚死網破。

　　為了確保能一勞永逸，卡爾準備了最擅長的法術。他打算用強烈的聲波把冰牆和敵人一起震碎，免得夜長夢多。比起知道自己在做什麼的卡爾，林凱顯得很迷茫。已經用掉火球術的他踏足在未知領域，只是不斷催動體內的霜蟲之力。他無法預測結果，唯有走一步看一步。林凱刻意的把力量輸送給茱荻，同時祈禱茱荻能妥善的加以運用。

　　在一觸即發的氣氛中，冰牆忽然晃動了起來。隨著法術的持續時間臨近結束，它逐漸坍塌成大小不一的冰塊。這讓卡爾喜上眉梢，林凱則心中一沉。他們都沒預計到事情會如此進展，以至於來不及改變計劃。現在的情況變得對卡爾有利，運氣已經把最大的絆腳石從他的面前拾走。而對失去遮蔽的林凱來說，是否能先一步出手就顯得至關重要了。但卡爾沒有遲疑，立刻就唸完了咒語。稍後他獰笑著抬手，讓指尖前方的空氣震盪起來。

　　面對最壞的結果，林凱只能認命。他想把茱荻拉推開，不料反被按到了地上。當手腕差點被扭斷的林凱驚駭不已，想不通外表只是個小女孩的茱荻為什麼會力大如牛時，茱荻撲到了他的身上。於是林凱在近距離看清了對方的眼睛，那是晶瑩、透徹、純粹到沒有任何雜質的雙眸。茱荻的瞳孔就像凍結的海洋般冰冷，只泛出淺淺的紫色。它彷彿拒絕感情色彩的依附，即使偶爾沾染到些許溫情，也會立刻滑落下來。

　　這讓林凱不寒而慄，像是被萬年的冰雪拂過神經。而就在他動搖的時候，整個房間顫抖了起來。一種沉悶的開裂聲由遠而近，幾乎讓人懷疑是不是附近發生了山崩。聲音一路響到卡爾的頭頂，然後撕開天頂穿了進來。

　　剎那間，林凱看到茱荻的背後有七彩的光芒閃爍。那是一道霞光急速掠過半空，才會留下的璀璨身影。它的角度恰到好處，堪堪劃過卡爾的手腕。於是滅日巫師的右手隨之斷落，正要發出的法術也一起跟著消散。他步履蹣跚的倒退，同時憤恨又絕望的哀嚎道：

　　「劍、劍魂呼喚？！怎麼可能……羅蘭，難道你已經成為物質界的劍之主了嗎？！」

　　「你猜呢？」

　　霞光中傳出羅蘭的聲音，接著歸於沉寂。它發出『嗡嗡』的振動聲，最後收斂起了光華。取而代之的，是一把插入地面的單手劍。它的表面有燦金色的細芒來迴游走，那種流動的光澤美不勝收。

　　卡爾想用腿把劍踢倒，但失敗了。林凱和茱荻同時伸手，使得錐形的寒氣從他們的指尖噴射出來。在很短的時間裡，極低溫的冰霜風暴就吞沒了卡爾。他嚎叫著掙扎，但終究逃不脫失敗的命運。薄薄的冰片蓋滿卡爾的全身，很快便連為了一體。它們在持續降低的溫度中越結越厚，漸漸把卡爾變成了冰雕。完全被封凍起來的滅日巫師再也無法動彈，只能帶著懊悔的神情葬身在冰棺裡。他最後的動作看起來像是要仰天吶喊，配合空空的雙臂倒頗有幾分不屈的意味。

　　林凱在確定勝利的瞬間脫力，軟綿綿的癱倒在地上。剛才在卡爾被劍斬傷的時候，忽然有部分力量從茱荻的體內回流給了他。結果毫無防備的林凱有種被噎住的感覺，然後情不自禁的爆發。他的攻擊能媲美霜蟲的噴吐，甚至連五級的冰錐術都要相形見絀。

　　作為超越極限的代價，現在林凱疲憊不堪。茱荻也精疲力竭，只是沒有理由的強撐著。她緊盯住被冰封的卡爾，好像還不能放心。於是林凱『噗哧』的笑出來，用輕鬆的口吻說道：

　　「別擔心，已經結束了。我又欠你一次，謝謝。」

　　「沒什麼。」

　　茱荻搖搖頭，漠然的做出回答。接著她直接轉身，向著房間的出口走去。茱荻似乎不願意多停片刻，就想一走了之。林凱為之愕然，卻不知道該如何挽留。他徒勞的抬起手，又躊躇的放下。在林凱的內心有股暗流在湧動，但尚不夠成熟的他終究欲言又止。

　　「只是在害羞罷了，你是，她也是。」

　　隨著這句話，狄摩高根跨出了陰影之門。它不請自來，身邊環繞的晦暗氣息每次都更加精純。惡魔先優雅的鞠躬，然後才淡淡的說道：

　　「感情方面的問題暫時丟在一邊，那應該由你自己來解決。現在我要說的是，你又完美的……不，是超乎想像的建下了豐功偉績。我的用詞絕對沒有誇大，稍後你會理解其中的含義。不管怎麼樣，今天的收穫實在已經到了連豐厚都不足以形容的地步。而按照約定，我們應該一人一半。那麼請選擇吧，我尊貴的合夥人。傳奇法師的靈魂，和由冰雪精魄凝結成的神器，你要哪個？我個人建議你收下前者，用來拓寬施法者的道路。神器則交給我處理，畢竟我遠比你更能發揮它的價值。」

　　「神器？……難道是流光之劍？」

　　林凱霍然回首，看著狄摩高根合攏雙掌。惡魔在瀰漫開來的腐敗氣息中點頭，並把指尖對準了流光溢彩的單手劍。當林凱把注意力轉移過去時，狄摩高根伸手向卡爾虛抓。它低聲的吟頌咒文，用無形力量的攥住了冰雕。

　　只一瞬間，遭到凍結的卡爾就裂開了。無數細縫密佈冰面和他的身體，然後聯成了蛛網。數秒後，發出『格格』聲的冰雕驟然崩塌。卡爾的屍體同時碎成石礫般的小塊，落得名副其實的碎屍萬段。在冰雕原本豎立的地方，一團灰色的半流體正懸掛在半空中。它瘋狂的蠕動，卻始終逃不脫惡魔的控制。

　　「選吧。」

　　狄摩高根溫和的開口，讓林凱重新開始關注自己。它不急不燥的等了一會，然後才微笑著說道：

　　「來，做出賢明決斷。你要令人垂涎的魔法奧秘，還是所向披靡的神兵利器？無論答案是哪個，你都不會失望的。只是它們代表著截然不同的道路，所以你應該三思而後行。」

　　－－－－－－－－－－－－－－－－－－－－－－－－－－－－－－－－－－

　　看來在第一章就該說明此茱荻非彼茱荻的。。。==

第三十四章 惡魔的拷問

　　在惡魔的蠱惑下，林凱頗為猶豫。他已經體驗過接受施法者之魂的好處，也對所謂的神器到底是什麼非常的有興趣。不過林凱只略略移動目光，就暫時擱置了這些念頭。他焦急的互握雙手，然後大聲的說道：

　　「先別管那些了，你能救我的朋友嗎？」

　　「舉手之勞的小事而已，只是恰當的時機還沒到。我是指躺著的這幾位，被強制傳送走的就只有祝他好運了。」

　　狄摩高根微微苦笑，無奈的回答。它很訝異林凱在巨大的契機前還會分心，也對他總是隨意的改變話題感到不滿。為了盡快把事情拉回正軌，惡魔取出了一瓶藥水。它把裝著乳白液體的瓶子放到地上，然後多少有點不耐煩的說道：

　　「這是強力治療藥水，喝一口就足以讓奄奄一息的人撿回性命。怎麼樣，滿意了嗎？假如你不希望我們之間的關係暴露，就別再磨磨蹭蹭的了。靈魂還是神器？立刻做決定吧。」

　　「……靈魂。」

　　林凱猶豫的開口，並頗為遺憾的瞥了流光之劍一眼。他聳聳肩，覺得『有得必有失』真是句非常有道理的話。不過林凱盤算來去，始終覺得兵器對法師沒什麼意義。倒是卡爾的靈魂非常實用，無疑能使他進一步的成長。至於羅蘭的安危，林凱倒不太擔心。反正黑衣劍士的實力驚人，而且也跟他沒什麼交情。

　　「賢明！」

　　對於林凱的抉擇，狄摩高根給予了讚許。它揮手讓流光之劍落入陰影的隧道里，然後滿意的說道：

　　「你沒有被華而不實的表象誘惑，而是選擇了適合自己的禮物。這讓你不再虧欠茱荻，因為她也能分享到好處。現在我會簡單的處理靈魂，以便支付基本的報酬給你。剩下的部分需要進一步加工，才能不至於浪費。」

　　「隨便吧。」

　　林凱無所謂的聳肩，只對有關茱荻的部分感到欣慰。這麼一來，他就不必再擔心離開時顯得很虛弱的少女了。明白林凱在考慮什麼的惡魔不以為然，卻也懶得教訓他。狄摩高根只是很快的將手握緊又鬆開，便使得一層灰霧從卡爾的靈魂表面分離出來。稍後它沒有做任何解釋，就把指尖對準了林凱。灰霧隨之飛掠而去，無聲無息的融入了林凱體內。

　　由於已經不是第一次接受惡魔餽贈的關係，這次林凱非常的鎮定。他提前把雙手按在牆壁上，以便忍受接踵而來的痛楚。當炙熱的火花開始在林凱的全身流竄時，他以舒緩的節奏進行深呼吸。最後林凱不吭一聲的撐了過去，抹著憋出來的冷汗聽狄摩高根說道：

　　「好了，到此為止吧。相信在你回到城堡前，我就能把這個靈魂處理好。現在去做你的事情，儘量別在路上耽擱太久。記得保持低調，以免惹來不必要的麻煩。」

　　「知道了。」

　　林凱心不在焉的應和，同時不自覺的攤開手掌又握緊。隨著卡爾的力量被吸收，他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充實。宜人的涼爽遊走過林凱的全身，驅散了疲乏帶來的酸麻。他覺得難以言喻的舒暢，彷彿在盛夏中沐浴泉水般的痛快淋漓。

　　趁著林凱沉迷於自身變化的時候，惡魔打開了陰影之門。它踏入其中，然後揮手招來了卡爾的殘餘靈魂。等到陰影隔絕掉與外界的聯繫後，狄摩高根咧開了嘴角。它發出可怕的笑聲，接著穿過了黑暗的隧道。直到抵達寬闊的內部房間，惡魔才安靜下來。它把握在掌心裡的靈魂拋出，並啟動了刻畫在地板上的魔法陣。魔力的光華隨之充滿整個空間，沿著錯綜複雜的線條循環流動。

　　在立刻燃起的綠色火焰中，卡爾以只有上半身的亡靈形象出現。他神情憔悴且衣衫襤褸，顯然已經脆弱不堪。狄摩高根嘲弄的嗤響鼻子，把雙手背到了身後。它任憑卡爾東張西望的環顧四周，過了會才語氣平淡的說道：

　　「怎麼樣，曾經在無盡血戰中叱咤風雲的傳奇法師？你從沒想過自己會落到如此地步吧？真是一失足成千古恨，自從背叛了不死君王奧庫斯特以來，你每況愈下。難道這就是人類的宿命嗎？你們總是在輝煌過後只留下一地的殘渣。」

　　「……你是誰？為什麼知道我的事？」

　　卡爾小心翼翼的反問，同時露出戒備的神色。他無法掩飾的緊張，讓虛幻的身體隨之波動不已。——作為見多識廣的傳奇法師，卡爾知道許多比死亡更糟糕的結局。他本來早已司空見慣，甚至親手製造過不少類似的慘劇。可是在現在的情況下，卡爾只能祈禱自己不會成為新的犧牲品。他惶恐的盯著惡魔，只差沒有簌簌發抖罷了。

　　狄摩高根感興趣的打量卡爾，然後攤開了手。它不動聲色的操縱火焰，讓綠色的熾流擦著對方掠過。卡爾害怕的尖叫，儘量把身體蜷縮起來。惡魔足足玩了五分鐘這樣的遊戲，然後才興味索然的說道：

　　「你不夠坦誠，卡爾先生。假如你覺得故意示弱能讓我鬆懈，那就未免錯得太離譜了。畢竟折磨人是我長久以來的興趣，我能憑經驗分辨出你是否在演戲。你想利用我的粗心大意做些什麼呢？我實在是非常的好奇。」

　　「是嗎？那你在圖謀什麼，下層位面的來客？你好像對我的過去知曉甚多，這些可以算做我的籌碼嗎？」

　　卡爾沉默了一會，才陰沉的開口。他不再留意環繞自己盤旋的火苗，只是面無懼色的與狄摩高根對視。對於卡爾的變化，惡魔感到非常的滿意。它愉快的點頭，接著笑吟吟的說道：

　　「很好，資歷當然可以作為籌碼。不過我無意跟你談判，只想讓你按照指示行動。我甚至不在乎你的想法，只要你認真起來就好。需要提醒的是，無論積極或消極的抵抗都沒有意義。因為在我的面前，任何伎倆都行不通。假如我得不到希望的結果，你就會第一個倒霉。為此我可以列出寫滿本書的懲罰手段，現在你就可以品嚐其中之一。」

　　狄摩高根沒有給卡爾插話的機會，就一口氣講了下來。隨後它直接念出咒語，啟動了困住卡爾的魔法陣。於是慘綠的火焰立刻暴漲，形成吞沒掉卡爾的火柱。它們能燒灼到靈魂的最深處，卻不會造成實質上的損傷。

　　來不及反應的卡爾縱聲哀嚎，在語言無法形容的苦楚中備受煎熬。綠火摧殘著構成他的本質，比當頭潑下的硫酸還要狠毒萬倍。如果不是惡魔立刻停止刑罰，恐怕用不了多久卡爾便會發狂。這與他的意志是否堅韌無關，事實上沒有任何智能生物可以忍受住綠火的舔舐。

　　在接下來的一分鐘裡，卡爾的亡靈跪在地上喘息。他努力的拼湊起意識碎片，以免痛苦的感覺揮之不去。期間卡爾顫抖的舉手，乞求惡魔施捨點耐心來等他恢復。狄摩高根不置可否，只是漫不經心的說道：

　　「假如有必要，我可以讓火焰燜燃一萬年。你是聰明人，應該不需要我再解釋了吧？」

　　「是……」

　　卡爾勉強翻成仰天而臥的姿勢，用近乎痙攣的動作點頭。他靠多餘的呼吸來分擔痛苦，彷彿忘記了自己已經是亡靈。惡魔悠然的踱步，直到卡爾掙紮著跪坐起來。它俯視一敗塗地的對方，然後淡淡的說道：

　　「既然這樣，就認真的為我效力吧。要記得我並不寬大，尤其無法容忍低級的錯誤。現在抓緊時間休整一下，很快我就會派你去輔助一個人。他是愚蠢的浪漫主義者，但也是我名義上合夥人。」

　　「可是……」

　　聽完狄摩高根的要求後，卡爾欲言又止。他故意露出為難的樣子，將潛台詞寫在了臉上。心知肚明的惡魔瞥了卡爾一眼，接著嘲諷的挑起了嘴角。它發出滿含惡意的笑聲，然後不緊不慢的說道：

　　「我知道你的意思，不過你無需新的肉體和力量就能完成任務。因為你的首要工作是幫助林凱，也就是打敗你的那個學徒慢慢成長。他擁有充足的潛力來成就一番事業，只是性格太過軟弱。所以我要你跟隨他，用來自深淵的智慧影響他。那麼當他三十五歲的時候，我應該就能看到一個媲美深淵領主的存在。」

　　「是要我引誘他墮落，讓他向絕對的力量屈膝嗎？」

　　卡爾大失所望，不過還是保持著恭謙提問。他試圖把話題引向有利的一面，以便婉轉進行要求。如果狄摩高根贊同卡爾，那麼他就有理由要求足以震懾林凱的實力。但卡爾只看到再度升騰的綠焰，並在靈魂沸騰的同時聽見惡魔說道：

　　「別玩弄小聰明，這對你沒好處。你只要把懂得的一切都教給林凱，讓他能善加運用就好。用事實告訴他，在多元宇宙中最重要的是什麼。到了那時候，他自然就會明白單純的善良有多可悲了。凡事都有代價，弱者的悲鳴毫無意義。設法讓他也體驗到你現在的感受，那麼再頑固的榆木腦袋也會立刻開竅。」

　　在卡爾的淒厲哀嚎聲中，狄摩高根把意識投向了遠方。它找到了千山萬水外的茱荻，隨後微笑著自言自語道：

　　「是的，林凱會開竅的。哪怕他愚鈍得不可救藥，也敵不過你的一聲嘆息。這是人類最有趣的地方，阿蒙德拉曾真切的向我證明過。那些雙足生物明明征服了一切，卻終究還是會回到屬於自己的牢籠裡。」

第三十五章 收拾殘局

　　當卡爾被折磨得死去活來時，林凱正在救死扶傷。他奔忙來去，把狄摩高根留下的藥水分給所有傷者。費倫很快醒過來，用力的甩了甩腦袋。稍後莫妮卡也吐出口長氣，吃力的盤腿坐起。她茫然的四下張望，接著忽然打了個激靈。因為林凱正要掀開莉莉絲的帽子，以便把藥水喂給她。

　　「等一下！」

　　在這聲稱得上尖叫的喊聲過後，半精靈跳了起來。隨後她全速衝到林凱的身邊，搶過了治療藥水。吃驚的林凱倒退半步，不明白莫妮卡為什麼如此激動。半精靈則尷尬的笑笑，然後吞吞吐吐的說道：

　　「嗯，其實……莉莉絲就交給我吧。這裡沒你的事了，不如去旁邊休息一下？」

　　「好。」

　　雖然林凱滿頭霧水，不過還是照著莫妮卡的要求走開了。沒什麼大礙的凶暴熊跟著他，一路來到了弗洛魔的跟前。肉體正在再生的惡魔抬起手，從禿鷲般的臉上露出笑容。它發現林凱毫不害怕自己的恐怖外貌，於是便有些挪揄的說道：

　　「喲，大法師，是你踢爛了滅日巫師的屁股吧？請允許我致敬，過去我實在是有眼無珠。」

　　「別開玩笑了，奇瑞茲先生。比起戲弄我，你能不能變回來應該更重要吧？」

　　對於弗洛魔的恭維，林凱的反應是抓了抓頭髮。他沒有惡意的相唇反譏，引得惡魔開懷大笑。弗洛魔仰天笑了一會，才重新低下頭來。它拍拍多毛的身體，然後不以為意的說道：

　　「別擔心，這個樣子只能維持一小時而已。作為人類化的代價，我的變身能力非常有限。」

　　「就是說，你原本是惡魔？」

　　搶在林凱說話前，費倫插了進來。他用低沉聲音的開口，臉色也不太好看。弗洛魔把目光轉向費倫，慢慢的點了點頭。它扭曲近似鳥類的尖嘴，隨後乾澀的說道：

　　「沒錯，我是三流的惡魔。抱歉騙了你們這麼久，在此鄭重的請各位原諒。我知道早晚會有今天，所以就不多廢話了。假如要我立刻滾蛋，我也沒什麼好抱怨的。」

　　「那回去的路上就沒人探路、守夜、搭帳篷了。你可別想一走了之，讓我們找不到苦力幹活。」

　　惡魔的話音剛落，遠處的莫妮卡就接了上去。已經喂莉莉絲喝下藥水的她眨眨眼睛，讓費倫沒辦法再嚴肅下去。林凱趁機發出笑聲，使得氣氛更加輕鬆。頗為感動的弗洛魔聳聳肩，然後自嘲的說道：

　　「哎呀，看來我頗有識人的眼光嘛。真該好好的慶祝一番才對，就定在阿索阿卡的破爛石魔像酒館怎麼樣？費倫，你可以掃光那裡的麥酒。賬單當然由我來付，請大家千萬別客氣。」

　　「可以要果汁嗎？」

　　林凱故作謹慎的發問，惹得眾人一起鬨笑。他知道沒人願意繼續在惡魔的話題上打轉，於是就簡述了卡爾的下場。為了不引火燒身，林凱把功勞都歸給了茱荻和羅蘭。他還順水推舟的贊同莫妮卡，聲稱茱荻是聖山的精魄。至於強力治療藥水的出處，自然也變成了是羅蘭給的。由於目擊者為零，這番謊話輕易的便得到了認可。只是羅蘭得到的關心相當有限，個別人甚至還偷偷的鬆了口氣。

　　「實在是好運氣啊，大家竟然都撿回了性命。只可惜沒能從羅蘭那裡得到什麼信物，否則還可以狠狠的問情報販子勒索一筆。」

　　莫妮卡貪心的感慨，接著迅速的轉過頭去。剛剛醒來的莉莉絲也驚呼一聲，就按低了帽簷。因為在升騰起來的硫磺氣味中，弗洛魔急劇的改變了外形。它慢慢縮小成人類的樣子，最後變成了原本的奇瑞茲。

　　由於衣服早已被撐爆的關係，現在的盜賊身無寸縷。他尷尬的摀住胯下，趕緊去翻行李中的替換衣物。之後奇瑞茲打了好幾個噴嚏，總算搶在感冒前著裝完畢。他嬉皮笑臉的向莫妮卡和莉莉絲鞠躬，接著厚顏無恥的說道：

　　「抱歉，女士們。雖然吃虧的人應該是我，不過你們也不覺得賺到了吧？反正事情已經發生，你們就當作是在積累經驗好了。這可是難得的機會，能幫助你們在真正的重要的關頭鎮定自若。畢竟比起我來，林凱小朋友的裸體肯定更美觀些。至於你們到時候會一起觀賞他，還是輪班觀賞，我就不多做猜測，免得被罵雞婆了。」

　　於是盜賊立刻遭到圍毆，連漲紅了臉的林凱都忍不住要踹他。奇瑞茲半真半假的求饒，期間還不忘嘀咕一句『魔法師和高貴的侍女』。最後由滿身鞋印的盜賊引路，林凱等人離開了房間。他們花了不少時間搜刮城堡，得到的收穫卻寥寥無幾。林凱等人只從冒險者們的屍體上找到少許財物，來避免兩手空空的結果。直到離開遺蹟，他們也沒發現什麼特別值錢的東西。

　　全憑從羅蘭那裡得到的鑽石，整支隊伍才維持著高昂的士氣。其實光是這筆巨款，就值得他們往返跑上十次還有餘了。由於發揮過重大作用的關係，林凱分到了足額的報酬。莉莉絲則因為表現得乏善陳可，所以只拿到其他人的一半。在這方面莫妮卡鐵面無私，完全做到了因功論賞。結果沒人對她的分配方式提出異議，眾人都皆大歡喜。

　　當林凱高高興興的收起鑽石，開始盤算未來的採購計劃時，半精靈把魔女拖去了一邊。她們低聲的竊竊私語，好像在討論什麼私事。沒過多久，莫妮卡便不耐煩起來。她促狹的擠眉弄眼，同時向莉莉絲快速的說了幾句話。結果魔女立刻踢了半精靈一腳，還揮舞起法杖追打她。奇瑞茲看得偷笑不已，然後靠到隔岸觀火的林凱身邊說道：

　　「年輕人，還記得我說過的話嗎？你活在一生中最精彩的階段，有些事物逝去了就不會再來。要記住勇氣也分很多種，現在你需要的是拿出勇氣來接受好意。我們把這種態度叫做坦然，千萬別婆婆媽媽的留下遺憾。」

　　「謝謝。」

　　林凱點點頭，低聲的回答。根據以往的經驗，他知道盜賊是風趣而非無聊的人。林凱隱約明白奇瑞茲是在暗示什麼，但還是無法百分百的確定。見到他露出躊躇的神情後，盜賊便攤開雙手說道：

　　「嘿，你幹嘛要胡思亂想？只要等那兩個妞恬下臉來求你，再大大方方的『嗯』一聲就好。你拿著一副必贏的好牌，差別只在於吃一家還是能兩家通吃。時不我待，總不見得你要棄牌走人不成？」

　　「這是你奉行的哲學吧？我不知道該不該贊同。」

　　在考慮了一會後，林凱苦笑了起來。他為難的把玩手指，隨後又沉吟著說道：

　　「無論如何，我都不想傷害到誰。假如不能滿足這個前提，我寧可放棄所有的機會。現在不是很好嗎？大家都開開心心的。我不願意為了自己，就破壞掉好不容易才有的一切。」

　　「……真叫人失望，你竟然會講出懦夫的台詞。」

　　奇瑞茲沉默了一會，接著發出了嘆息。他拍拍林凱的肩膀，有些意興闌珊的說道：

　　「終歸一句話，你沒有行動的勇氣。我承認自己在多管閒事，不過既然已經囉嗦了就乾脆講到底吧。——小鬼，別想太多。這個世界很奇妙，不是步步為營就能玩得轉的。在此奉送你一句話：有時候優柔寡斷比斷然，甚至莽然的決定來得危害更大。假如你總是遇到一點點的困難就退縮，那麼局面只會越來越糟糕。這跟利滾利的道理相同，而且人生的賬本必須靠自己來還。到時候沒人能幫你，時光可是一去不復返的。」

　　「嗯……」

　　林凱遲疑的頷首，覺得若有所悟。這時莫妮卡和莉莉絲也結束了吵鬧，一起向著他走來。盜賊知趣的退開，躲到邊上豎起了耳朵。半精靈用鞋底把他趕去更遠的地方，然後挽著魔女的手臂對林凱說道：

　　「聽好了，這是姐姐的命令。回去後我們找機會大吃一頓，來慶祝冒險的成功吧。對你們兩個來說，第一次的冒險很辛苦也很精彩。所以要學會獎勵自己，別只顧著把錢花在學習上。」

　　「好、好的。」

　　半精靈講得冠冕堂皇，讓林凱鬆了口氣。於是他立刻答應，只是講得太匆忙了些。見到林凱一副忙不迭的樣子後，莫妮卡抿起了嘴角。她故意斜靠到莉莉絲身上，用促狹又不失柔媚的眼神反覆掃視林凱。這時魔女低下頭，『噗嗤』一聲笑了出來。她不斷的聳動肩膀，讓林凱更加的窘迫。莫妮卡也跟著發笑，似乎看透了什麼。直到林凱滿臉通紅，她才笑眯眯的說道：

　　「那麼說定了，凱。你儘管期待好了，反正肯定不會讓你失望的。」

　　「哦……嗯、嗯……」

　　林凱支吾著敷衍，隨便找了個藉口就跑開了。他不可抑制的心跳加速，好像剛做了件壞事一般。但一種甜絲絲的感覺也縈繞不去，反覆湧現在林凱的心頭。它賦予了林凱活力，讓他在返回阿索阿卡的漫長道路上精力充沛。

　　直到在阿索阿卡的城門前被攔下，林凱才稍稍冷靜了一些。他吃驚的睜大眼睛，聽見守門的衛兵宣佈要拘禁自己和其他夥伴。兩名守侯在附近的戰士聞風趕來，讓林凱猜到了搞鬼的人是誰。——在他們的胸前，有火發女士淑娜的徽章。這讓林凱聯想起某位金發美人，和大灰狼與小白兔的故事。

第三十六章 意外的拘禁

　　身為勢單力薄的冒險者，林凱一行不可能與國家勢力公然對抗。所以他們都解除了武裝，在衛兵的押送下進入附近的監禁室。沒過多久，諾瑪的副官帕丁就趕了過來。他衝進徒有四壁的房間，然後氣喘吁吁的向莫妮卡說道：

　　「淑娜在上，真高興能再見到你。我會立刻安排你和諾瑪女士見面，希望誤會可以盡快的得到澄清。」

　　「哦？那我也開始覺得碰上你是件好事了。」

　　半精靈轉轉眼睛，露出了微笑。帕丁得寸進尺的想行吻手禮，卻被奇瑞茲伸手攔住。面對拂然不悅的副官，盜賊乖僻的冷笑。他用半個月沒洗澡才滋生出的臭味逼退對方，隨後慢吞吞的說道：

　　「這裡是公共場合，准聖武士先生。請保持風度，認真履行你的義務。你正處在晉陞的重要關頭不是嗎，假公濟私可不會有好果子吃。我並不想對諾瑪女士打什麼小報告，所以還是麻煩你照章辦事吧。」

　　「如果你想在這裡等上一個月，我也沒什麼意見。賊骨頭本來就該呆在牢裡，你要試試看嗎？」

　　帕丁沉下臉來斥罵，堂而皇之的威脅奇瑞茲。但盜賊根本不為所動，只是笑嘻嘻的抖動膝蓋。等到副官閉上嘴後，奇瑞茲打了個呵欠。他掏掏耳朵，然後漫不經心的說道：

　　「我當然知道您在指什麼，大人。畢竟行有行規，對嫌疑犯受到的差別待遇我可耳聞過可不少。我們被羈留的時間可以是一小時，也可以是一輩子。不過諾瑪女士會有多少耐心呢？她沒跟你提過要點嗎？比如一旦找到我們，就馬上把誰送去她那裡之類的？」

　　於是帕丁的臉色更加陰沉，同時不自覺的掃了林凱一眼。這讓林凱毛骨悚然，情不自禁的聯想到狼牙和一地兔毛。聽出話外音的費倫搖搖頭，好像覺得很無稽。莫妮卡則板起臉，用惡狠狠的口氣說道：

　　「最好記住，凱是狄龍老師的學生。麻煩你提醒那個蕩婦，惹惱了狄龍老師會倒多大的黴。」

　　「這我當然知道，其實棘手的也正是這點。唉……該怎麼說呢，總之情況很複雜，諾瑪女士也在努力的周旋。詳情無可奉告，不過透露點風聲給你們還是可以的。 ——最近阿索阿卡冒出一群自稱獵巫會的傢伙，策劃了很多起針對狄龍派學徒的公開襲擊。他們的手法很老練，可是最後一次卻失手了。在魔法監督者和施法自律協會的人趕到前，交戰的雙方毀掉了整整半個街區。所以從上週起，狄龍派學徒開始被嚴禁進入城內。如果發現，就強制剝奪他們的施法能力再保護起來。」

　　對於美豔動人的莫妮卡，帕丁表現出極好的耐心。他有條不紊的解釋，還順手賣了個人情。林凱等人聽得面面相覷，完全沒料到情況會如此的糟糕。——他們才離開不到一個月，這裡就已經天翻地覆。更糟糕的是，狄龍似乎沒能佔到上風。他被迫與非正規的勢力開戰，卻得不到王權的支持。長此以往，恐怕狄龍派的人會徹底被掃出阿索阿卡。

　　面對意想不到的局面，林凱急速的轉動腦筋。他想搞明白自己的處境，再小心翼翼的行動。莫妮卡也沉吟不語，顯得心事重重。於是帕丁趁機靠過去，做出想要安慰人的架勢。他很自然的把手搭向半精靈的肩膀，不過被奇瑞茲半途截了下來。當副官勃然大怒時，盜賊巧妙的推開了莫妮卡。稍後他擺出涕淚零激的樣子，狠搖著帕丁的手說道：

　　「您真是太親切了，准……不，聖武士大人。淑娜的恩寵果然浩瀚無邊，連我們這些無家可歸的流浪漢都能有幸分享。既然如此，萬事就拜託您了。……抱歉，我好像太激動，忘記了要徵詢一下同伴們的意見。那麼，莫妮卡，我這麼說不會太自作主張了吧？」

　　奇瑞茲一鼓作氣的說完，然後向半精靈使了個眼色。心領神會的莫妮卡立刻點頭，將雙手握在了胸前。她用央求的眼神攻擊帕丁，讓貪戀美色的對方舉棋不定。最後副官只能嘆出口氣，無奈的說道：

　　「我會盡力而為，但無法保證結果。你們先暫時留在這裡，有消息我再來通知。林凱，你跟我走。騎士團需要向你瞭解一些事情，應該花不了多少時間。」

　　「好的。」

　　林凱想了想，就答應了帕丁的要求。他覺得現在已經不是顧慮小事的時候，應該以大局為重。於是林凱跟著帕丁走出監禁室，一路來到了街道上。六名穿甲持矛的護衛跑步追來，圍在了他的四周。他們將好奇的路人隔離開來，保護著林凱和帕丁前往城市中心。

　　經過十幾分鐘的步行，副官帶著林凱抵達了目的地。那是棟宏偉的建築，上面還刻著淑娜的聖徽。林凱跨上高高的台階，走進可供兩輛馬車並行的大門裡。他四下張望，發現這裡的裝飾豪華得堪比王宮。不少穿著絲綢衣物的人與林凱擦肩而過，對他的到來似乎覺得很驚愕。帕丁則不斷的跟人打招呼，然後停在一扇堅木鑄就的大門前說道：

「請進去洗個澡，換套衣服。這絕對沒有歧視的意思，只因為我們的教義要求服裝整潔。一會從後面的門出去，諾瑪女士的辦公室在二樓。不管有什麼需要，都可以向侍女提出來。」

　　「好的。」

　　在簡單的致謝後，林凱告別了帕丁。他推開門板，剛進入房間就被水蒸氣所以吞沒。因為在十幾尺開外，巨大的水池正熱氣騰騰的冒著煙。它完全由鑲嵌金絲的大理石鋪成，奢華得叫人歎為觀止。林凱在震驚之餘，開始有些羨慕淑娜的教徒。他們的享樂主義完全得到神祇支持，以至於能揮霍無度。

　　在除下穿了很多天的髒衣服後，林凱跳進了浴池裡。他滿足的嘆氣，盡情享受熱水的擁抱。以往林凱只能用冷水沖洗身體，就算嚴冬也不例外。現在他獨佔著大到連游泳也沒問題的熱水池，簡直有點樂不思蜀了。而且周圍的牆上都掛著很有品味的壁畫，水池旁邊也矗立著一圈造型優美的雕塑。身處其間的林凱輕擺雙腿，深感傳說中的極樂境也就不過如此。結果他磨磨蹭蹭的洗澡，只想多拖點時間。直到把堆積如山的污垢都清理乾淨，林凱也依然捨不得離開。

　　「泡太久的話，會暈倒哦。」

　　正當林凱自得其樂的玩水時，一個聲音響了起來。他被嚇了一跳，接著又深感窘迫之極。因為講話的是位少女，只站在離水池幾步之遙的地方。她大約十四、五歲，罩著白色的聖袍。而且少女只要垂低眼簾，就能把林凱看得鉅細無遺。

　　由於不速之客的到來，林凱變成了煮鍋裡的蝦子。他突然覺得水溫不再舒適，倒是熱得令人煩躁。偏偏少女沒有離開的意思，反而靠了過來。雖然林凱巴不得她尖叫一聲逃走，可對方只是用柔和的語調說道：

　　「要起來嗎？毛巾和替換的衣物已經準備好了哦。而且姐姐不喜歡乾等，萬一惹她生氣可就麻煩了。」

　　「咦？」

　　聽到『姐姐』兩字的林凱回過頭，看到了近在咫尺的少女。她併攏膝蓋蹲在水池邊，臉上帶著調皮的微笑。少女的容貌與諾瑪有七分相似，只是多了些稚氣和清純。她抬手向林凱打了個招呼，隨後指著自己說道：

　　「你好，我叫莎達琳。聽說你認識我的姐姐諾瑪，她很不好相處吧？」

　　「哦，嗯……」

林凱機械的點頭，眼前一片空白。他不明白莎達琳到底是大膽還是無知，竟然會專程跑來跟脫光光的異性聊天。在詭異的氣氛中，林凱出神了好幾秒。最後他猛然反應過來，於是拚命的蜷縮起身體說道：

　　「我是應該起來了，所以、所以你出去好嗎？」

　　「為什麼？」

　　莎達琳露出困惑的表情，歪著頭反問。她看起來是當真不理解林凱的要求，因此顯得很委屈。林凱有心解釋，但有些話怎麼都說不出口。結果他憋了半天，才吃吃的說道：

　　「你看，我是男的……不太合適吧？」

　　「噢，原來你在擔心這個呀！」

　　恍然大悟的莎達琳拍了下手，然後站了起來。不過她還是沒有走人的意思，反而彎腰來拉林凱。莎達琳一邊硬把林凱往水池外拖，一邊笑嘻嘻的眨眼睛。她不管三七二十一的將林凱拽上池岸，然後滿不在乎的說道：

　　「沒關係，我是見習騎士。為客人服務是我的工作，早就已經習慣了。你不要顧慮那麼多，大不了把我當土豆就好。與其有空胡思亂想，還不如擔心待會怎麼應付姐姐吧。」

林凱不堅定的抵抗，可惜失敗了。他被熱情的土豆用大毛巾狠狠擦拭後背，完全沒有拒絕的餘地。直到莎達琳去旁邊取衣服，林凱才緩過氣來。他匆匆的撿起髒毛巾，把它圍到腰間。返回的莎達琳則毫不留情的扯掉毛巾，然後把內衣交給了差點昏倒的林凱。

　　「自己穿，我幫你梳頭髮。」

　　莎達琳從口袋裡掏出木梳，向傻站在原地的林凱說道。稍後她細心的替林凱梳理頭髮，讓膠結在一起的發絲變得井然有序。林凱狼狽的穿上內衣，接著低頭以便莎達琳完成工作。最後他煥然一新，徹底告別了長途跋涉後的骯髒形象。

於是等到林凱走出浴室時，他已經徹底改頭換面了。不少路過的女性側目而視，對這個白白嫩嫩，體態勻稱，臉上還透著蘋果紅的男孩心動不已。身為淑娜的信徒，她們很擅長送出富有挑逗意味的秋波。這讓察覺到異樣的林凱心驚膽顫，大有被狼群包圍了的感覺。

　　好在無論淑娜的信徒有多奔放，也不至於在大庭廣眾之下強行對林凱出手。他戰戰自危了半天，還是平安的抵達了目的地。領路的莎達琳輕敲了幾下門板，然後推開了刻有聖徽的大門。正遭受火辣目光圍觀的林凱趕緊走進去，於是便看到了闊別半個多月的諾瑪。——那位女聖武士站在寬闊的辦公桌後，簡單的向林凱點頭致意。她穿著整套的鎧甲，臉上的表情非常嚴肅。這副用來辦公事的形象很合林凱的胃口，讓他不由自主的鬆了口氣。但莎達琳的告退又讓林凱不安起來，他可不願意和有前科的大灰狼獨處。

　　「過來。」

　　在莎達琳從外面掩上門板後，諾瑪沉聲的命令道。林凱無可奈何的前行，能做的只有儘量減慢速度。對此諾瑪不以為意，只是自顧自的坐進了椅子裡。她在盔甲發出的聲響中調整姿勢，隨後淡淡的說道：

「真高興能再次見到你，看來你和你的夥伴都逃離了惡劍士的魔爪。而且我也必須表示感謝，畢竟我們曾經合作得相當愉快。不過基於職責，現在我要提幾個問題。儘管這只是非正式的詢問，但我仍然希望你能誠實的回答。」

　　「沒問題。」

　　聽到這番話後，林凱輕鬆了下來。既然諾瑪沒有變成大灰狼意思，他就很樂意合作。林凱知道對方想詢問有關羅蘭的問題，所以便直接講述了發生過的事情。過程中他隱瞞了羅蘭的真實身份，也修改了部分細節。諾瑪不發一言的傾聽，最後點著頭說道：

「很好，果然找你來是正確的。你幫我省下不少時間，那麼現在我們來換個話題。——我猜帕丁那個大嘴巴應該已經告訴過你，有關獵巫會的事情了吧？所以你正身處危險之中，必須接受我的保護。有消息指出，獵巫會的核心成員是建國騎士。當然他們絕不會承認，而起因是狄龍殺害了他們的孩子。另外你也是當事人之一，黑鋼法師塔的成員對此進行過證明。其實在獵巫會的暗殺榜上，你還是名列第三的大熱門。」

　　「這樣啊……」

　　林凱搖搖頭，不知道該如何回答才好。這時諾瑪忽然站起，回頭望向了窗外。她敏銳的移動雙眼，以捕捉蛛絲馬跡。最後諾瑪挑起嘴角，用冷酷的語氣說道：

　　「看來謠言是真的，你確實炙手可熱。不過無論獵巫會有什麼背景，敢跑來教團本部找麻煩都是自尋死路。哼哼，他們好像是對付法師的專家。你先躲一下吧，讓我來盡點主人的職責。」

　　說完，諾瑪拔出了佩劍。她很快的低頭，以躲避從窗外飛來的利箭。

第三十七章 獵巫刺客

　　在連續的弓弦振響聲中，十幾支裹著油布的火箭先後飛進了房間。它們沒有具體的瞄準誰，於是便彈射到了房間各處。濃烈的黑煙隨之瀰漫，讓林凱嗆咳不已。他被刺激得滿眼都是淚水，幾乎看不清周圍的情況。稍後一排鉤爪飛進窗戶，將爪尖牢牢的嵌入木質窗框。半蹲著躲避箭矢的諾瑪揮劍去削，不過只削斷兩個就被迫放棄。

　　因為一個蒙面壯漢跳進房間，揮舞著釘頭錘衝向了林凱。他踏過諾瑪的辦公桌，然後咆哮著騰躍到半空。面對凶神惡煞的刺客，林凱念出了咒語。由於裝備全部不在身邊的關係，他只能靠有限的法術來迎敵。

　　當諾瑪伸手去扯蒙面壯漢時，對方的去勢嘎然而止。從林凱指尖飛出的四支光箭全部命中刺客，讓他仰天摔在地板上。諾瑪驚訝的瞥了林凱一眼，接著單手掀翻了辦公桌。她扔出椅子砸向另一名刺客，然後舞動長劍與別的敵人交手。

　　靠著桌椅形成的障礙，諾瑪勉強維持著防線。她左右開弓的纏住對手，但更多的刺客正在湧進窗戶。位於後方的林凱審時度勢，決定用火球術來了結一切。反正煙霧已經在房間裡完全的擴散開來，快要熏得他找不準目標了。

　　但林凱還沒來得及念出咒語，諾瑪就撤退了。她退到林凱的身前，接著高舉起了劍。刺客們不明所以，卻沒有猶豫。他們衝向同樣莫名其妙的林凱，準備一鼓作氣的完成工作。

　　這時諾瑪把劍揮下，對準了氣勢洶洶的刺客們。她露出冷冽的微笑，然後大聲的說道：

　　「出來吧！虔誠的戰士們！讓這些褻神者嘗嘗淑娜的怒火，用劍來守護真愛與美麗！」

　　從諾瑪講出第一個字開始，房間兩邊的牆壁就翻開了。八名穿著全套鎧甲的戰士從暗門內走出，將巨大的雙手劍豎在胸前。他們毫不遲疑的前進，向膽敢擋路的敵人全力揮下武器。受到突襲的刺客們立刻陣腳大亂，不得不優先進行防守。

　　雖然人數上是十對十五，而且林凱和諾瑪置身事外。但人多勢眾的刺客們卻左支右絀，落盡了下風。畢竟他們只穿著皮甲，手持便於攜帶的武器。在舞動重型雙手劍，打扮得像金屬人般的教團騎士面前，這點裝備實在是太過寒酸。而且教團騎士們非常擅於配合，彼此間有著良好的默契。他們從容的逼退敵人，隨後按部就班的逐個打倒。

　　林凱皺起眉頭隔山觀虎鬥，看著刺客紛紛在重劍劈砍下倒地。這讓他明白到狄龍為什麼身為當代的頂尖法師之一，卻難以把手伸進阿索阿卡。——光是這裡的八名教團騎士，就已經足以對抗二十名上法部的學徒。如果狄龍不插手，他們絕對能從城堡的底樓一直殺到內法部。而且這只是淑娜教團的一小部分實力而已，更不用說黑鋼法師塔之類的其它組織。林凱慢慢的在心裡衡量，開始覺得阿索阿卡是塊臥虎藏龍的地方。現在他毫無準備的陷在這裡，想要脫身並不是件容易的事。

　　在林凱對事態做評估的時候，房間裡的戰鬥進行到了尾聲。雖然諾瑪的辦公室非常大，以便接待有頭有臉的客人。但刺客們擠成一團，徹底被包圍了起來。之前他們曾努力的繞著沙發轉圈，或利用柱子和家具尋找優勢。可是教團騎士受過針對性的訓練，輕輕鬆鬆的就把敵人趕到了一起。現在他們不斷的打倒敵人，同時喝令剩下的投降。刺客們則咬牙抵抗，努力的想要製造出突破口。

　　在混亂的戰團中，一名刺客將手按到了腰上。他的體型瘦長，在剛才的戰鬥中表現極為出色。趁著同夥都在奮鬥的時候，刺客取出了一個小布包。他揮手把布包拋出，再用匕首割成兩半。隨著整套動作的結束，一蓬煙霧在半空中炸了開來。它由無數的細微粉末構成，顯然不是什麼好東西。

　　於是八名教團騎士立刻後退，同時念出禱文。他們的盔甲很快開始發亮，附著了能抵抗毒性的神聖力量。大部分刺客趁機逃向窗戶，打算溜之大吉。只有放毒的刺客反而衝向林凱，還順手取出了另一包毒粉。他好像非得殺了林凱才甘心，根本不計後果。但兩名加持完神術的教團騎士及時迎上去，把刺客擋了下來。他們冷靜的攻擊，迫使手持匕首的敵人後退。林凱則抓緊時間凝聚精神，驅使體內的霜蟲之力活躍起來。他深深的吸氣，然後突然伸出了手指。

　　隨著林凱的動作，一道寬厚的冰牆悄然成形。它無聲無息的出現，將窗戶和大片的牆壁一起遮蔽。潰敗的刺客們為之愕然，紛紛揮動武器想砸條路出來。只可惜無論他們怎麼努力，受損的也不過是冰牆表面而已。這讓林凱很滿意，覺得付出終於有了回報。他在返回阿索阿卡的途中一直在偷偷練習，現在總算可以把霜蟲之力運用自如了。

　　邊上的諾瑪非常驚訝，根本沒料到林凱能表現得如此出色。原本打算追趕刺客的她站直身體，重新開始打量身邊的男孩。她發覺林凱正在不斷散發出寒氣，彷彿本身就是塊冰。這讓諾瑪覺得難以置信，只能連連的搖頭。

　　這時一名教團騎士忽然跪倒，把雙手劍駐在了身前。位於他腋下的盔甲縫隙裡插著一把匕首，作俑者是放毒的刺客。搶在其他人反應過來前，刺客迅速的前衝。他手腕上的鐲子發著光，顯然是件魔法物品。

　　刺客用極快的速度移動，目標依然是林凱。他把手鐲提供的迅捷逃脫術用於進攻，也算是別出心裁。憑藉兩倍於正常情況下的跑步和跳躍能力，刺客輕易避開了三名試圖攔截的教團騎士。接著他高高的跳起，從諾瑪的頭頂上越過。林凱則鎮定的望著刺客飛撲過來，然後用力的將雙掌前推。

　　一瞬間，刺客感到勝利在望。他獰笑著丟出布包，希望看到林凱中毒慘死的景象。但一面冰盾粉碎了刺客的計劃，讓他在上面撞得眼冒金星。而且劇毒的魔鬼草粉末也被凍結在冰塊裡，連一點作用都發揮不出來。製造出冰盾的林凱把視線下移，目送刺客重重的摔在地上。稍後冰盾也跟著墜落，帶著幾十公斤的重量砸在刺客背上。於是林凱聽到了脊椎的碎裂聲，以及整排肋骨的折斷聲。為此刺客叫得很糝人，嚎叫中蘊含著巨大的痛楚。

　　之後教團騎士花了一分鐘收拾殘局，把剩下的刺客全部打倒。在戰鬥中他們刻意避開要害，結果有八名刺客僥倖活了下來。俘虜都被戴上沉重的鐐銬，由戴著鐵手套的手拖出房間。教團騎士毫無憐憫心，通常是直接揪住頭髮就把人當死豬硬拉。

　　經過一陣粗暴的善後工作，房間裡安靜了下來。諾瑪走去把幾支還在燃燒的火箭踩滅，接著翻過把還算完整的椅子坐下。她感興趣的盯著林凱，好像在看什麼珍奇的動物一般。直到林凱不自然的扭動身體，諾瑪才開口說道：

　　「你真的是學徒？還是沒有註冊過的新晉法師？剛才的那幾下不是學徒的伎倆吧？至少教團裡的法師從沒教出過你這樣的學生。」

　　「你要不要找他們問問？」

　　林凱避實就虛的回答，然後轉開了話題。他看看地上的血漬，接著皺起眉毛問道：

　　「那些人是獵巫會的嗎？你要怎麼處置他們？」

　　「拷問，就這麼簡單。對我們而言，膽敢闖進總部來的都是敵人。」

　　諾瑪用輕鬆的語氣回答，似乎習以為常。她頓了一頓，又補充道：

　　「不過我們會用鑲有玫瑰尖刺的皮鞭，和由吸血蔓藤製作的刑椅。在條件允許的情況下，讓場面漂亮點總是好的。」

　　「拜託別再解釋了。」

　　林凱對詳細的刑求過程毫無興趣，因此非常反感。見到他自然而然流露出的厭惡神情後，諾瑪若有所思的托住了下巴。她能分辨出林凱沒有做戲，所以愈加感到好奇。本來諾瑪只把林凱當作是普通的狄龍派學徒，現在這個念頭又動搖了起來。——在諾瑪眼裡，林凱有超乎水準的實力。在冒險的途中，林凱也曾表現出極好的分析能力。但他沒有冷硬的心腸，以便替狄龍完成各種陰謀詭計。這些特質彼此矛盾，以至於讓諾瑪推論不出合理的結果。

　　於是在短暫的思考後，諾瑪決定繼續對林凱進行觀察。她喚來莎達琳，然後向立刻低下頭去的林凱說道：

　　「在事態平息前，你就先住在這裡吧。我的妹妹會替你做安排，有什麼需要儘管找她。」

　　「那、那我的夥伴們呢？」

　　林凱囁嚅的開口，不敢跟笑嘻嘻做鬼臉的莎達琳對視。諾瑪瞥了自己的妹妹一眼，隨後沉吟著說道：

　　「嗯……狄龍派的人就全部留下來好了，無關的去留自便。你去跟他們轉達一下，順便告訴帕丁，讓他把想走的人護送出城。」

　　「好。」

　　在明知被軟禁了的情況下，林凱只能答應諾瑪的要求。他無奈的跟莎達琳打招呼，心裡覺得這顆會走路的土豆還是蠻可愛的。

第三十八章 憤怒的半精靈

　　當林凱走出淑娜教團的本部時，身邊的護衛已經變成了六名教團騎士。帕丁走在前面，斷斷續續的跟他交談著。從副官的嘴裡，林凱得知剛才還有一批刺客落網。他們原本打算留在窗外接應同夥，結果卻被趕來的其他教團成員逮了個正著。在所有的刺客中，領頭的名叫漢斯。他是有名的通緝犯，跟阿索阿卡的盜賊公會關係密切。這次漢斯似乎是受人之託，才率眾來暗殺林凱。只可惜他們的慣用伎倆對教團騎士無效，最後落得全軍覆沒。

　　「雖然漢斯現在還很硬，不肯吐露多少東西出來。但用不了幾小時，他就會乖乖合作的。」

　　帕丁用這句話作為結尾，似乎對負責拷問的同僚很有信心。接著他推開門板，進入了拘禁費倫等人的房間。莫妮卡對林凱的平安歸來感到很高興，立刻就把他拖了過去。她笑著把林凱勾入臂彎，忽然又沉下了臉。

　　當著所有人的面，半精靈用力吸了幾下鼻子。稍後她把林凱拉到身前，仔細打量對方的衣著。莫妮卡緊盯著林凱換上的新衣服，把眉頭越鎖越緊。奇瑞茲則吹了聲口哨，大有要推波助瀾的意思。他知道林凱離開了一個多個小時，已經足夠讓半精靈發揮想像力。再加上林凱又洗澡更衣過……一些不清不楚的疑慮恐怕早就躍入了莫妮卡的心中。

　　盜賊滿懷期待的等著半精靈爆發，不料卻落了空。莫妮卡只沉默了一會，便不再關注林凱的改變。她耐心的聽帕丁解釋，力求掌握到所有的細節。半精靈甚至還對諾瑪的安排表示全面贊同，只要求跟林凱和莉莉絲住同一個房間。這讓副官很為難，不知道該不該允諾。對莫妮卡有所圖謀的他想來想去，只能躊躇的說道：

　　「我會幫你去問，就是不確定有沒有那麼大的空房間。要是實在不行，你們住隔壁的……」

　　「不行！一定要住一間，小點也沒關係！」

　　對於帕丁提出的折衷方案，半精靈毫不留情的回絕了。隨後她露出迷人的微笑，向頗為尷尬的副官安撫道：

　　「您是有能力的人，萬事就拜託了。我們不想在陌生的環境裡被分開，希望這個小小的要求可以得到滿足。」

　　「我、我盡力而為。」

　　由於抵擋不住溫柔攻勢的關係，帕丁連連後退。跟來的教團騎士向他比了幾個手勢，意思是要不要強制莫妮卡服從。於是副官回以惱怒的眼神，隱蔽的搖了搖頭。之後他們暫時離開，以便林凱等人對各自的去留做安排。

　　半精靈笑著目送帕丁，直到門板從外面被關上。接著她一把揪住林凱的臉，逼問對方到底在教團總部做了些什麼。林凱一邊『哎哎』叫疼，一邊老老實實的回答問題。他的講述跟帕丁的別無二致，只是省略掉了被土豆少女狠狠搓背的經歷。

　　最後莫妮卡掰著手指算時間，總算相信了林凱的話。她餘怒未息的罵了諾瑪幾句，然後轉向費倫說道：

　　「麻煩你通知我的老師，告訴他我們的處境。路上注意安全，以後再找機會碰頭。」

　　「好的。」

　　費倫認真的聽完，還讓半精靈寫了張小紙條。奇瑞茲把紙條捲起來放進靴子裡，接著笑嘻嘻的說道：

　　「那麼祝各位好運了，其實我倒蠻羨慕你們的。聽說淑娜只收長相標緻的人當信徒，所以她的教團裡擠滿了俊男美女。有興趣的話，不妨趁機物色幾個。他們都熱情奔放，喜歡夜夜春宵。只是莫妮卡要小心，別出來的時候連肚子都大了。林凱就無所謂，儘管跟漂亮的姐姐回房間就行。」

　　於是談話以奇瑞茲被圍毆而收場，不過他已經很擅長應對莫妮卡的拳腳了。聞聲開門的教團騎士很詫異，發現盜賊正以非常恰當的態度迎接鞋跟。——他蹲坐在牆角，併攏膝蓋，雙手抱頭。任憑半精靈怎麼踹，也傷不到奇瑞茲多少地方。盜賊還發出猥褻的笑聲，來顯示自己的遊刃有餘。他保持著非暴力不合作的態度，直到終於被莫妮卡發現弱點。

　　眾目睽睽下，半精靈慢慢的將右腿抬高。她眨眨狹長明亮的眼睛，忽然一鞋跟狠踏在奇瑞茲的腳背上。這是關鍵的一擊，讓盜賊的防禦立刻瓦解。他慘叫著抖動傷腿，用雙手去掐腳踝來緩解痛楚。莫妮卡趁勢一腳撩在奇瑞茲的跨下，讓他橫著躺倒在地上。

　　當趕來的帕丁渾身一顫時，半精靈掠了下頭髮。她不再關注倒在地板上抽搐的盜賊，只是淡淡的說道：

　　「沒事了，請送我們去新住處吧。」

　　「好、好的。」

　　副官抹了把冷汗，不自覺的夾緊雙腿。他帶著林凱等人前往教團本部，直到二樓東邊的走廊裡才停下。雖然路上有無數人向莫妮卡投來驚豔的目光，但帕丁的色膽好像已經萎縮了。他後退到半精靈踢不到的地方，然後滿懷歉意的說道：

　　「對不起，實在找不到有三個臥室的房間。無論如何請你們將就幾天，我會盡快的想辦法。」

　　副官一邊觀察莫妮卡的臉色，一邊悄悄的側過身體。半精靈則雙手叉腰，對面前的兩扇門嗤之以鼻。稍後她只略略斜過目光，就讓帕丁立刻退避三舍。當副官汗流浹背的時候，莫妮卡冷冷的說道：

　　「好吧，既然如此，只好先湊合了。」

　　「是是是，非常對不起。」

　　聽到半精靈的話後，帕丁輕鬆了下來。他沒料到莫妮卡會如此簡單的讓步，於是立刻就想把事情定下來。副官殷情的伸手，想去替半精靈開門。不過莫妮卡重重的一腳蹬在門板上，然後語氣陰森的說道：

　　「煩請你轉告其他人，不准任何雄性生物進入我和莉莉絲的房間。不然就算是條公狗，也會被我閹掉後從窗口扔出去。凱的房間也一樣，禁止雌性生物出入。別問我有沒有資格管，只要知道他叫我姐姐就好。」

　　「……我銘記五內。」

　　差點想要逃走的帕丁連連點頭，不住偷瞄門板上的凹陷。他知道如果自己挨到的話，恐怕今後只有穿裙子的份了。等到把林凱等人送進左邊的雙人房內部後，副官立刻找藉口逃之夭夭。莫妮卡用不屑的眼神送他離開，隨後淡淡的說道：

　　「這樣一來，應該不會再有小嘍囉跑來囉嗦了。我們就安心靜養一段日子好了，只管當這裡是免費的旅館。」

　　「這個旅館倒挺高級的。」

　　沉默到現在的莉莉絲環顧四周，低聲的說道。教團分派給她和莫妮卡的房間確實奢華，而且比旅館中的頂級住房更有品味。即使不論貴族風格的家具和地毯，光是牆上的油畫就價值不菲。林凱好奇的在沙發上彈跳，然後難以置信的說道：

　　「錢都是由信徒提供的嗎？還是他們自己掙的？國王有沒有住得這麼好？他不管嗎？」

　　「在阿索阿卡，神權高於王權。」

　　半精靈把林凱從沙發上拎下來，免得他對軟墊太過熱衷。接著莫妮卡抱起雙手，用認真的口吻說道：

　　「你聽好了，洛佩茲王國受愛神淑娜和守衛之神海姆的共同管轄。王室只是代理人，教團才是主宰者。自從正義之神托瑞隕落以來，整個洛佩茲王國歷盡戰亂。如果沒有淑娜和海姆的介入，也許早就被德馬蘭帝國吞併了。狄龍老師好像一直在跟教團溝通，希望得到他們的支持。王室則倚重法師協會和黑鋼法師塔，以便在神權的壓制下周旋。我們能做的是不要介入是非，以免死得不明不白。你一定要好好記住，政治不是給學徒玩的遊戲。」

　　「我不太懂……」

　　林凱搖搖頭，覺得有些搞不清楚。他對政治沒有概念，只知道國王是所有人的老大。這不是三言兩語可以說清楚的事情，所以半精靈也無意仔細講解。她想了一想，就簡單的說道：

　　「凱，你只要當作有群笨蛋在房間裡打來打去就好。他們在大部分的時間裡互相對峙，偶爾幾個聯合起來打一個。相比之下，我們很渺小。就算不當心被拳頭擦到，也會落得下場淒慘。」

　　「這樣啊。」

　　聽完莫妮卡的比喻後，林凱好像明白了點。趁他開始思考的時候，半精靈結束了話題。她走到牆邊，用手指輕輕的敲打。最後莫妮卡露出笑容，陰險的自言自語道：

　　「很好，是可以打穿的厚度。反正先玩手段是那個蕩婦，就別怪我做事沒分寸了。」

　　「什麼？！」

　　林凱悚然一驚，急忙想要阻止。但半精靈已經射出魔法飛彈，把牆壁打得龜裂開來。她很快的再次施法，使得一個圓柱形的力場出現在身前。接著在林凱的驚呼聲中，莫妮卡直接把力場砸在了牆上。於是大量的碎磚迸射出去，落入對面的房間。林凱忐忑不安的把頭伸過破洞張望，想看看對面有沒有人被嚇到。但他只看了一眼，就怔住了。——在分配給林凱的房間裡，只有中央放著一張大床。它裝飾美觀，還呈現為含義曖昧的心形。從粉紅色的床單上，林凱讀出了某種意味。稍後他縮回腦袋，開始覺得半精靈的暴行也不見得是壞事。

第三十九章 土豆少女

　　由於很生氣的關係，莫妮卡又用力場撞了牆壁好幾下。她罵著不好聽的髒話，直到開出來牆洞能讓人通過。被大床嚇到的林凱無意阻止，只是擔心會有盛怒的教團騎士趕來綁走半精靈。不過他等了一分鐘，也只等到一顆會走路的土豆而已。那顆土豆人畜無害，還有旺盛的好奇心。

　　當莫妮卡的法術消散時，莎達琳跑了進來。她『哇』了一聲，接著露出很佩服的表情。在充滿敵意的目光注視下，少女走到了牆洞的邊上。她反覆觀察破壞的痕跡，然後非常興奮的說道：

　　「這是魔法吧？真厲害！難怪帕丁先生逃得比兔子還快，連您這樣的大美人都不管了。」

　　「……你是誰？」

　　在莎達琳的真心恭維下，本想找人發火的莫妮卡稍微鬆懈了點。她好奇的打量少女，總覺得有點面熟。莎達琳回以甜甜的微笑，然後準備自我介紹。這時林凱不安的站出來，搶先一步說道：

　　「這位是土豆……不，是見習騎士莎達琳。她是諾瑪的妹妹，除此以外沒什麼特別的。」

　　「你怎麼知道的？還有土豆是怎麼回事？」

　　雖然林凱好心的說明，想用隱晦的用詞幫莎達琳撇清和諾瑪的關係。但他一著急就容易出錯，結果被莫妮卡抓到了其它要點。趁林凱語塞的時候，莎達琳舉起了手。她面帶無心機的笑容，高高興興的說道：

　　「我服侍過林凱洗澡，所以認識他。你們不要亂想哦，只是工作上的交往罷了。土豆只是隨口說說，用來幫他放鬆心情。不過聽起來蠻有趣的，你們可以一直這麼叫我。」

　　「哦，工作啊……」

　　剎那間，半精靈的目光銳利了起來。林凱則啞口無言，對莎達琳的心直口快感到深痛惡絕。在僵硬的氣氛中，只有土豆在旁若無人的說話。她表達了一番對法師的仰慕，然後望著地上的建築垃圾說道：

　　「好了，這裡交給我來打掃吧。既然你們想要一扇門，那麼等會我讓工匠過來幫忙。要喝茶嗎？也有點心哦。千萬不要客氣，姐姐告訴過我你們是貴客。」

　　莎達琳一邊嘰嘰喳喳的說著，一邊走出了房間。她很快帶著掃帚和簸箕回來，開始處理滿地的磚塊。期間林凱被莫妮卡拖到邊上，逼問原先隱瞞下的遭遇。他一五一十的提交供詞，好不容易才通過審問。半精靈好像並不覺得生氣，只是望著勤奮工作的莎達琳說道：

　　「啐，歹竹出好筍嗎？真可惡，居然沒個可以欺負的人。」

　　林凱很想告訴莫妮卡，自己已經被欺負得夠慘了。不過他也很高興莎達琳能受到半精靈的認可，以免好好的土豆被莫妮卡折騰成土豆絲。莉莉絲一言不發的走過去，彎腰幫著撿拾磚塊。看到她的行動後，半精靈很不爽的嘟噥了一句『只有我是壞人嗎？』她意興闌珊的放棄了惡婦形象，然後在林凱的勸說下加入了清掃大軍。

　　經過一番整理，垃圾都被掃去了牆角。隨後莎達琳找來一些大口袋，把磚塊和灰塵裝了進去。自作自受的莫妮卡一身大汗，煩躁的連連用手搧風。見到她的狼狽樣子後，莎達琳抿嘴笑了起來。她自己也滿身灰塵，於是不由分說的就把莫妮卡和莉莉絲揪去了浴室。雖然半精靈和魔女都不太願意，不過還是敵不過土豆的熱情。她們總是還沒做決定，便不知不覺的被帶入了莎達琳的節奏中。

　　『人才啊！』

　　林凱目送莫妮卡和莉莉絲被拖走，忍不住感慨萬千。他開始明白為什麼事態如此複雜，諾瑪卻會派顆土豆來應付難纏的莫妮卡。畢竟在面對笑口常開的莎達琳時，很少有人能一直板著臉。她就像是人形的開心果一般，走到哪裡都會帶來輕鬆和愉悅。

　　想明白這些的林凱聳聳肩，把注意力轉到了其它地方。他站到窗邊向外眺望，以決定今後的防守重點。林凱不認為刺客們會輕言放棄，所以做好了繼續戰鬥的準備。他權衡了一會，接著向趕來的工匠們提出要求。雖然信奉淑娜的工匠頗有怨言，認為林凱的方法會損害房間的整體美觀。但林凱及時進行修正，讓最終方案能被雙方接受。

　　在很短的時間裡，工匠們展現出了嫻熟的技巧。他們為木質窗戶鑲上金屬層，還在上方掛了許多細細的鋼鏈條。只要林凱拉動牆上的機關，那些摺疊在一起的鋼鏈條就會披散下來。到時候只要莫妮卡丟一束閃電上去，那麼從窗口到一樓之間的整片區域都會變成電流肆虐的死域。這個設計非常精巧，完全出乎工匠們的意料。所以原本只負責修門的他們毫無怨言，就心甘情願的多跑一趟路回去拿材料。

　　「你很機靈啊，小哥。如果又想到什麼，隨時可以叫我們過來。」

　　等到連新的門板也裝好後，工匠們便告辭了。他們愉快跟林凱道別，對這個溫馴又有教養的男孩相當有好感。恰好莫妮卡擦著頭髮回來，有些詫異的瞄了工匠們一眼。稍後她無視開始展現肌肉魅力的壯漢們，只是摸著林凱的頭說道：

　　「唉，你大概就是那種不需要吵鬧，就會有人把糖果送上門的小鬼吧？天生就是副招人喜歡的樣子，實在讓我羨慕死了。」

　　「哪有？而且討好姐姐的人不是更多？」

　　林凱一邊看著失望的壯漢們離去，一邊不以為意的回答。結果半精靈賞了他一記爆栗，然後輕聲的耳語道：

　　「你想試試被色鬼盯上的感覺嗎？他們除了想把我丟上床以外，根本沒有其它的念頭。」

　　「嗯，這樣啊……」

　　林凱囁嚅著低下頭，覺得聽到了不該聽的話。莫妮卡則把他拖去用牆洞改成的門前，然後嚴肅的說道：

　　「回你自己的房間去，我和莉莉絲要換衣服了。絕對不准偷看哦，否則就『喀嚓』！」

　　半精靈將手指劃過頸側，非常認真的做出警告。本來就沒有不軌想法的林凱面露苦笑，乖乖的答應了下來。他走進只有心形大床的空房間，聽到門板『砰』的一聲在背後關起。他很好奇莉莉絲剛才為什麼不露面，但想到魔女的血統就理解了。——身為有煉獄血統的神魔裔，莉莉絲必然在外表上與眾不同。或許她無意把隱私公之於眾，以免徒然的引發騷動。

　　正當想明白這些的林凱坐到床上，準備稍事休息的時候，莎達琳走了進來。她拉著一輛雙層的小推車，笑著向林凱說道：

　　「餓了吧？晚飯駕到~千萬不能吃剩喲，否則廚師長會生氣的。這些都是他的得意之作，你快來嘗嘗看。」

　　莎達琳邊說邊掀開罩住盤子的金屬蓋子，讓引人食慾的香氣瀰漫開來。於是林凱看到了各種葷素搭配的精美菜餚，還有滿滿的一盆土豆餅。見到他露出囧字的表情盯住土豆餅後，莎達琳笑得更開心。她調皮的眨眨眼睛，接著不無挪揄的說道：

　　「是你在土豆土豆的亂叫，不能怪我哦。反正廚房裡正好堆了好幾袋土豆，我就幫你要了一些來。」

　　「……謝謝。」

　　林凱聽得連連搖頭，然後忍不住失笑。他想先弄隻雞腿墊墊飢，但被聞訊趕來的莫妮卡打掉了手。半精靈先向莎達琳致謝，隨後把每盤食物都仔細的聞了一遍。最後她丟了塊雞肉在嘴裡反覆咀嚼，直到快嚼成肉汁了才說道：

　　「嗯，應該沒有下藥。」

　　聽到這句話的莎達琳笑得抱住肚子，差點跌倒。林凱則把目光放在別處，以免不自在。因為莫妮卡已經換掉了冒險時穿的粗布服，改成了上下兩截的性感皮裝。她滿不在乎的把纖腰和長腿展示給別人欣賞，讓林凱一時間習慣不過來。

　　好在莉莉絲依然是副魔女的打扮，舉止也一如既往的低調。她用空盤子裝了些食物，就走回自己的房間裡去進餐。莎達琳端著水壺跟去，不過很快就被趕回來了。她無奈的走向林凱，頗為好奇的問道：

　　「她怎麼了？難道你們吵架了？」

　　「別在意，莉莉絲一直是這樣的。她沒有生氣，只是比較習慣一個人。」

　　林凱心不在焉的回答，同時斜眼偷看半精靈的大腿。他自以為做得天衣無縫，不過莎達琳很快就彎起了眉毛。她裝作要往杯子裡倒水，趁機把嘴湊到了林凱的耳邊。這顆土豆不懷好意的放低音量，向快把雞肉塞進鼻孔裡的林凱說道：

　　「以我的眼睛發誓，莫妮卡的身材比姐姐還好。如果你喜歡她，行動就要快點嘍。不然的話，教團裡的人肯定會捷足先登。他們很難纏的，沒準一個不小心就……」

　　「儘管叫那些浪蕩子來試試看好了，我會讓她們知道玩火會有什麼結果。」

　　搶在漲紅臉的林凱回答前，莫妮卡顫動了一下耳朵。她用半精靈的敏銳聽力捕捉到事實，然後繼續說道：

　　「哼哼，如果有誰以為我是容易上鉤的笨女人，那他就大錯特錯了！而且我也不會對花花公子手下留情，不怕死的儘管來試試看好。」

第四十章 正太式的交涉

　　「嘩~好棒~」

　　莎達琳熱烈的鼓掌，向舉起叉子發表宣言的半精靈致敬。在她不負責任的鼓舞下，莫妮卡愈加的趾高氣昂。恰巧這時有人敲門，還伴以非常紳士的問候。於是半精靈回到自己的房間，將門板拉開。她看到一個捧著花束的男子，對方帶著很慇勤也很燦爛的笑容說道：

　　「歡迎你入駐教團本部，美麗的女士。我是准騎士博羅，請接受我對你的仰慕。」

　　男子一邊說，一邊就想進入房間。剛才他偶然見到從浴室回來的莫妮卡，頓時興奮得兩眼放光。現在博羅積極的行動，試圖用略帶強制意味的手段達到目的。因為淑娜的女信徒礙於教義，通常不會過於嚴厲的拒絕。這就給了他打蛇隨棍上的機會，大大提高了一親芳澤的可能。而且作為被教團接納的成員，博羅也算得上是儀表堂堂。所以他信心十足的邁步，同時幻想著能有個美妙的夜晚。——在博羅看來，從未謀面的莫妮卡應該是個新人。她無依無靠，什麼都不懂。只要博羅編幾句謊言出來唬人，還不怕半精靈乖乖就範？他慶幸著自己的捷足先登，卻忘記退避三舍的同僚們並不是笨蛋。

　　於是博羅僅僅跨出半步，高挺的鼻子便撞在了門板上。用盡力氣甩上門的莫妮卡拍拍手，然後惡狠狠的說道：

「菠蘿麼？那就去找榴蓮談情說愛吧。再敢耽擱老娘吃飯，當心把你烤了放盤子裡！」

半精靈有心要立個榜樣，以免今後敲門的人絡繹不絕。她儘可能表現得凶悍，結果連聽見關門聲的林凱都嚇了一跳。他探出頭來，看到螺栓已經鬆動的門板。莫妮卡向林凱聳聳肩，接著滿不在乎的解釋道：

　　「趕走野狗一條，沒什麼大不了的。真是麻煩，難道春天還沒過去嗎？」

　　「最好不要得罪博羅先生，他是希尼侯爵從小到大的玩伴。」

　　莎達琳把手按在林凱的肩上，墊高腳尖說道。她從林凱的背後露出半張臉，好像有些害怕似的繼續補充道：

　　「高階祭司也很看重博羅先生，準備月內就讓他正式晉陞為騎士。雖然他的性格很有問題，不過你們還是忍耐一下吧。」

　　「哦~？是~嗎~？」

　　半精靈刻意把每個音節拉長，顯得若有所思。她知道如果連莎達琳都說某人有問題，那麼某人的問題可就大了。而招惹一個有背景的人並非莫妮卡的本意，她只是想殺雞儆猴而已。不過既然已經騎虎難下，半精靈便也懶得傷腦筋。她又往門板上踢了一腳，隨後故作輕鬆的說道：

　　「沒事，我們在這裡住不了幾天。等回到狄龍老師的城堡，不管他的朋友是公爵還是伯爵都沒關係。」

　　雖然莫妮卡嘴上講得輕鬆，但心裡總有種不小心踩到狗屎的感覺。她怏怏的往回走，不料又聽到了敲門聲。來者氣勢洶洶，似乎不是善類。愈加惱火的半精靈轉回去開門，打算破罐破摔的乾脆一把得了。

　　見到莫妮卡沉下臉後，林凱丟開了餐具。他做好隨時施法的準備，以便介入可能發生的衝突。不過這次先伸進門縫的是只女式靴子，接著諾瑪闖了進來。她把驚訝的半精靈擠開，然後皺著眉頭呵斥道：

　　「你們當這裡是什麼地方？竟然一而在，再而三的惹是生非？牆壁的事情我已經不計較了，現在居然還敢打傷教友？難道非得給你們做點規矩，你們才能老實嗎？要是沒有淑娜的恩寵，你們的腦袋早就被獵巫會切下來當成戰利品了！」

　　「姐姐……」

　　「你閉嘴！沒你的事！」

　　莎達琳試圖替林凱等人辯解，但被諾瑪喝止了。她無奈的後退，顯得有些委屈。在房間外面，鼻樑骨折的博羅滿臉陰霍。他的臉從人中以下沾滿血漬，連門牙都鬆動了好幾顆。莫妮卡只送去一瞥，就知道博羅傷得遠比預計的要重。心知理虧的她猶豫了片刻，最後自暴自棄的說道：

　　「都是我做的，你想怎麼樣？牆壁的事情你我心知肚明，這個傢伙也是自己圖謀不軌在先。我不是浪蕩的女人，他愛找誰找誰去。打我的主意就是這種下場，反正摘玫瑰的笨蛋挨刺很正常。」

　　「……你講話最好有根據，否則沒人會相信的。」

　　諾瑪一字一句的反駁，點中了半精靈的軟肋。因為至少在打傷博羅的事情上，莫妮卡沒有真憑實據。假如要認真追究的話，誰也不能證明博羅曾經圖謀不軌。事實上他還沒來得及做些什麼出來，就已經被半精靈迎頭痛擊了。

　　這讓莫妮卡很尷尬，數度欲言又止。諾瑪不動聲色的盯著半精靈，最後厲聲的說道：

　　「不要浪費時間了，馬上向我的教友道歉！這裡不是你撒野的地方，至少拿點基本的禮節出來！」

　　「了不起麼？我走就是了。難道你以為我願意留下不成？莫名其妙！」

　　終於忍無可忍的莫妮卡起步就往外走。但諾瑪用劍柄抵住半精靈的肩膀，將她頂了回去。於是雙方立刻陷入一觸即發的對峙，彼此都瞪大了眼睛。稍後坐在床角的莉莉絲慢慢站起，把雙手攏在了身前。永遠是魔女打扮的她凝視著諾瑪，只等適合自己介入的機會。

　　正當局勢陷入僵持時，嘈雜的腳步聲由遠而近。原來博羅眼見雙方要動手，便偷偷的叫來了負責警衛的教團騎士。那些鐵罐頭般的精銳戰士集中到諾瑪背後，成為她的堅強靠山。無法可想的莫妮卡則蒼白著臉，知道自己已經玩過了火。——根據法令，諾瑪可以輕而易舉的把半精靈丟去牢房。這是真正意義上的敬酒不吃吃罰酒，到時候任誰都會覺得是半精靈在自找倒霉。

　　在掌握到完全的優勢後，諾瑪冷笑著抬手。她準備下達命令，不過忽然又停了下來。諾瑪把注意力轉到莫妮卡的身邊，用眼神向走到那裡的林凱傳遞疑惑。林凱則坦然自若的與諾瑪對視，然後淡淡的說道：

「隨便你信不信，我們都有能力離開這裡。」

　　「哦？」

　　「那麼一來，之前給予我們的好意就都白費了。」

　　「嗯……」

　　諾瑪收細眼睛，盯住了又跨前一步的林凱。她發現對方已經把十指在胸前相觸，使得指縫間不斷有白色的霧氣流淌出來。經過和獵巫刺客的戰鬥，諾瑪很明白眼前的一幕意味著什麼。而且當時她沒能探到林凱的底，根本不清楚對方還有多少花樣。更重要的是諾瑪壓根不想跟狄龍派的人翻臉，只是迫於無奈想給博羅點面子。畢竟希尼侯爵也是勢力不小的貴族，而且向來對淑娜的教會出手慷慨。

　　於是經過一番衡量，諾瑪放緩了臉色。林凱敏銳的抓住機會，用非常誠懇的語氣說道：

　　「只是場誤會而已，大家退一步就海闊天空。在此我正式的替莫妮卡姐姐致歉，希望你們能夠接受。另外作為誠意，博羅先生將得到一百枚金幣的補償。如果還有其它的問題，請但說無妨。」

　　「足夠了。」

　　得到下台階的諾瑪點點頭，暗中鬆了口氣。雖然博羅仍然極為憤怒，不過這裡輪不到他作主。於是諾瑪命令教團騎士們解散，然後又像征性的做了番警告。她推著博羅離開，只趁機對莎達琳使了個眼色。

　　等到門板被從外面帶上後，半精靈一把揪過了林凱。她把恩人夾在臂彎裡，又氣又好笑的說道：

　　「剛才那些話是哪裡學來的？那個蕩婦為什麼會忌憚你這樣的小鬼？老實交代，你和她是不是做了見不得人的交易？快說，不然再後悔就晚了！」

　　「呃啊啊啊啊~是從梅爾爺爺的故事裡學來的，故事，故事！就是裁縫去和貴族老爺談判的那個！」

　　莫妮卡把拳頭在林凱的頭頂轉來轉去，讓他慘叫著掙扎。事實上林凱先前是在虛張聲勢，硬著頭皮上去演戲。他在無法可想的情況下強行出頭，只憑一段梅爾口述過的笑話來做變通。好在林凱也曾表現得令諾瑪不敢小覷，這才勉勉強強的矇混過關。其實他裝成老氣秋橫的樣子非常滑稽，知根知底的莉莉絲早就偷笑過好幾次了。莎達琳也捂著嘴巴躲去一邊，好不容易才沒爆笑出聲。現在她捶著胸口走回來，一看到林凱就捧腹大笑。林凱則被半精靈變著法子逼供，縱然問心無愧也難逃大難。

　　大概是覺得莫妮卡下手太重的關係關係，莎達琳很快便面露不忍之色。但身為外人的她不好插嘴，只能迂迴的想辦法。在『餐點會冷掉』的勸解被無視後，莎達琳轉了轉眼睛。接著她省起什麼似的拍了下手，然後焦急的說道：

　　「差點忘了，姐姐讓我帶你們去聖堂。最好快一點，否則她會發火的。」

　　「你遇到了體貼的救火隊員啊，凱。算了，就暫時放過你吧。」

　　聽到莎達琳的話後，莫妮卡悻悻的收手。但他很快又拗響指關節，咬牙切齒的說道：

　　「很好，就再去見那個女人一次，看看她有什麼花樣。應該是私人性質的會面吧，或許會很有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