煉魂 作者：暖風 (連載中)

第二十章 蜥蜴人與火球術

　　當林凱近距離的面對二十多張血盆大口，看清楚裡面的森森利齒，和同等數目的石製武器後，他真切的明白到危險近在咫尺。這與學徒間的較量截然不同，完全是場契關存亡的死鬥。參戰的雙方沒有交涉，沒有妥協，直接就竭盡全力的展開殺戮。而參與者只要稍有閃失，便會立刻被死神的鐮刀帶走生命，

　　隨著費倫揮出奇形巨劍，讓第一道血光閃現，林凱反應了過來。他接受野蠻殘酷的現實，然後拖起還在發呆的莉莉絲往後跑。莫妮卡用靈巧的手法挽弓，連續射出兩箭掩護他們。趁機退向一排茅屋的林凱指揮凶暴熊和獅虎迎戰，以便和費倫形成道臨時防線。他知道被包圍就等於結束，因為費倫不可能同時照顧到好幾個人。

　　所幸蜥蜴人是缺乏組織性的怪物，以至於攻勢顯得雜亂無章。它們狂暴的衝鋒，不過都被凌厲無匹的巨劍抵擋了下來。在激烈的戰鬥中，費倫的強大表露無遺。他能且戰且退，同時抵擋五個蜥蜴人的攻擊。莫妮卡則盡快的射箭，負責殺傷和拖延敵人前進。此外奇瑞茲還神出鬼沒的出入陰影，三不五時的跳出來狠刺一劍又溜走。他們原本能支持很長的時間，但蜥蜴人並沒有蠢到不可救藥。那些怪物有專門對付棘手目標的伎倆，而且簡單又實用。

　　當費倫趁著對手被箭射中，順勢砍倒今天的第三個目標時，兩個站得較遠的蜥蜴向他人投出了漁網。這種巨大的網由蔓藤製作，即可捕獵又能作為武器。猝不及防的費倫一劍斬去，只割裂了半張網。他沒料到經過特殊加工的蔓藤會如此堅韌，結果被罩了個正著。

　　看到這幕的林凱心中一沉，知道大事不妙。因為費倫是防線的絕對核心，少了他就等於徹底潰敗。即便費倫最終能掙脫出來，蜂擁而上的蜥蜴人也能趁機收拾掉其他人。畢竟距離是法師的生命，即使拿著弓箭客串射手的莫妮卡也不例外。

　　在生死關頭，林凱陡然鎮定了下來。這得益於他經歷過的嚴格訓練，畢竟狄龍式的教育用殘酷來形容都不過分。於是林凱在彈指間決斷，做出正確的選擇。已經帶著莉莉絲爬上屋頂的他發出命令，讓凶暴熊反手一掌打在旁邊的茅屋上。這使得脆弱的土牆在瞬間崩塌，讓乾草和木條傾洩而下。雖然這種小規模的泥石流只能暫時混亂蜥蜴人的陣型，不過也足夠讓凶暴熊連人帶網的拖起費倫逃走了。他們退到林凱的腳下，以便於互相掩護和支援。莫妮卡也緊跟而來，路上還不忘亂射幾箭出去騷擾敵人。

　　經過幾秒種的錯愕，少數蜥蜴人繞過障礙物開始追擊。它們憤怒的嘶叫，不甘心就此錯失良機。但拋下弓箭的莫妮卡舞動雙手，迅速射出一道威力強大的閃電。它依次穿透魚貫而來的四個蜥蜴人，讓它們從鱗片底下冒出烤肉的香味。差點被殃及的奇瑞茲則咋著舌頭縮手，重新躲回陰影裡。稍後他瞄了眼站在屋頂上唸咒的林凱，接著趕緊逃之夭夭。

　　與此同時，林凱將能力提升到了極限。他沒有餘裕發現莉莉絲正在凝視自己，只管全力以赴的控制魔法能量。林凱在極度的聚精會神中俯視戰場，感到所有人的行為彷彿都變成了慢動作。最後他用青筋畢露，顫抖到快要痙攣的指尖對準目標。隨著咒語的最後一個音節被唸完，熾熱的火球便橫空掠過。

　　下一秒，劇烈的爆炸產生了。半圓形的火焰從中心擴散向四周，充斥了半徑二十尺的範圍。在這片高熱的死域內，尚被困在茅屋殘骸裡的十來個蜥蜴人頓時倒了大黴。它們中的半數成了焦炭，斃命當場。而燃燒的稻草和木條完成了後續工作，讓苟延殘喘的傷者同樣無路可逃。它們絕望的掙扎，逐個倒在在橙色的火海之中。淒厲的嘶鳴由響到輕，最後只留下稻草燃燒時的『噼啪』聲。

　　毫無疑問，戰局隨著這枚火球的到來徹底改變了走向。雖然林凱由於過度透支魔力的關係，完全失去了戰鬥力。但殘存下來的蜥蜴人只有原來的四分之一，並且士氣大減。它們對突如其來的可怕魔法感到驚駭，已經沒了繼續戰鬥的慾望。結果在氣勢洶洶，大肆反撲過去的獅、虎、熊，和費倫的巨劍面前，蜥蜴人落荒而逃。莫妮卡用箭多留下一具屍體，讓蜥蜴人逃得更快。它們瘋狂的邁動短腿，眨眼就消失在樹林間。

　　奇瑞茲目送敵人們狼狽而去，接著長出一口氣。他在靴底擦掉劍刃上的血漬，然後聳起肩膀說道：

　　「結束了？真走運，我們都撿了條命。親愛的半精靈，真感謝你帶來一位了不起的法師。愚蠢的我被你和你的甜蜜謊言騙到了，居然相信那小鬼只是個學徒。人不可貌相，這可是至理名言啊。今後我會好好反省，希望不再當你眼裡的笨蛋。」

　　「如果我撒謊，就割下舌頭賠給你。」

　　莫妮卡沒好氣的回應，隨後放低了音量。她凝視著已經昏睡過去，將頭枕在莉莉絲雙膝上的林凱。過了一會，莫妮卡才輕聲的說道：

　　「我真的不知道凱有這樣的實力，從來沒有人剛進上法部就能施展三級法術。他是真正的天才，恐怕連狄龍老師都低估了他。」

　　「哦？天才？那我又有幸遇到一個塞德？」

　　奇瑞茲將雙手抱在腦後，斜著眼睛睨視神情複雜的莫妮卡。於是費倫按住他的肩膀，凝重的搖了搖頭。稍後莫妮卡向盜賊送去冷冽的目光，銳利得幾乎能刺穿人。她不自覺的將雙手握緊成拳頭，接著語氣森然的說道：

　　「第一，我不想再從你的嘴裡聽到那個名字，你不配！第二，塞德只有一個！第三，我、我不會……不會重蹈覆轍了。那種事情，一次就已經太多……」

　　莫妮卡的聲音逐漸低落，最後只留下淡淡的惆悵。儘管她馬上就振奮起來，走去撿拾射掉的箭矢，但連蠢笨的蜥蜴人，恐怕都能看出她內心的不平靜。依然跪坐在屋頂上的莉莉絲默默無語，將雙手按到林凱的臉頰上。她注視了林凱的睡顏良久，最後輕聲的喃喃自語道：

　　「是啊，只有這件事，我不能學莫妮卡姐姐。」

　　林凱沒能聽到這些話，也沒能感受到魔女的溫柔的撫觸。耗盡力量的他昏睡了許久，直到星光撒滿天空才醒來。立刻坐起來的林凱四下張望，發現自己身處巨大的岩石頂端。篝火在離他半步之遙的位置燃燒，已經進入夢想的莉莉絲則躺在稍遠的地方。她把寬大的帽子蓋在臉上，只露出深紫色的發梢。從魔女被毛毯勾勒出的體型來看，她比林凱想像得更加修長。

　　聽到林凱發出的聲響後，正在火上翻轉什麼東西的莫妮卡回過頭來。她面帶一如既往的笑容，向用力揉眼睛的林凱說道：

　　「喲，起來了嗎，大法師？要不要吃點東西，有剛烤好的兔子肉。」

　　「嗯，我要。不過請別笑話我，姐姐。」

　　林凱仰天伸了個懶腰，有些不好意思的回答。隨後他接過遞來的烤兔腿，邊享受撲鼻的芳香邊問道：

　　「這裡是哪？我好像睡了很久吧？費倫和奇瑞茲呢？」

　　「……問題真多，我一個一個的回答好了。——你抬頭往南看，就可以找到白天路過的半獸人部落。至於你昏倒的時間，大概是八個小時左右。此外費倫在守夜，奇瑞茲去佈置陷阱了。因為我們進入了怪物密集的地區，所以必須要小心。現在回想起來，先前遇到的那些大蜥蜴應該是半獸人的仇人或盟友吧？通古斯聖山附近有很多怪物居住，它們之間的關係也很複雜。以前有人在這裡遭到過幾百隻怪物的追殺，理由是他們幹掉了一隊豺狼人強盜。我有點擔心蜥蜴人還會回來找麻煩，它們的復仇心可是有名的強。」

　　莫妮卡按部就班的向林凱說明情況，同時把剩下的烤兔繼續在火上轉動。她的面龐在夜晚中依然白皙，連跳動的火光都能映出。林凱默不作聲的望了半精靈一會，聞著夜風送來的幽幽體香。無言間，他忽然有種莫名的衝動。林凱想抓住一束輕輕飛舞的淡綠色長發，以感受如絲的滑膩。察覺到異樣的莫妮卡側過臉，恰好迎上林凱的熱切眼神。於是她的眉毛微微跳動了一下，好不容易才換上笑容說道：

　　「怎麼？還沒吃完就在盯著剩下的？」

　　「不是。」

　　林凱用力的搖頭，垂低了目光。他的臉頰滾燙，無可抑制的化作了紅色。知道這意味著什麼的莫妮卡輕聲嘆息，隨後淡淡的說道：

　　「我們好像從來沒機會私下聊聊，對同生共死的夥伴而言實在很奇怪。那麼機會難得，不如趁現在來互相瞭解一下吧。嗯……林凱弟弟，有哪些關於我的事情是你想知道的？今天你可算是救了大家一命，所以無論什麼問題我都願意回答。」

　　「是嗎……」

　　在異樣的氣氛中，林凱不知所措的搓動雙手。他感到突如其來的壓力，但還是艱難的啟齒說道：

　　「呃……我沒有惹你不開心的意思，姐姐。如果你討厭的話，不回答也沒關係。可是……假如可以，請告訴我塞德的事情好嗎？他似乎跟你有很多牽連，我……」

　　林凱躊躇的拼湊著隻言片語，隱隱覺得是在明知故犯的鑄成大錯。但在可遇不可求的機會誘惑下，他再也壓抑不住隱忍已久的慾望。在這一刻，林凱終於確認了某些事情。尤其當莫妮卡流露出一絲悲傷，讓笑容化作刺痛他心靈的寂寞符號後，林凱更加的惶惑。多年來他只在提高施法造詣上竭盡全力，從來不曾在曖昧的關係中進退兩難。所以這是他覺醒的瞬間，因而不可避免的青澀。好在莫妮卡經歷過相同的情況，總算能強笑著說道：

　　「好吧，我說話算話，就都告訴你吧。」

第二十一章 怪物大軍

　　在木柴的燃燒聲中，林凱捲曲起了身體。他披著毛毯，安靜的側耳傾聽。而在一步之遙的地方，半精靈將烤熟的兔子丟在了旁邊。她仰望著漫天繁星，輕聲細語的說道：

　　「塞德是我的學弟，比我小了四歲半。他擁有超乎想像的施法天賦，簡直就是為成為法師而出生的。當我認識塞德的時候，他才十一歲。不過周圍的人都相信，用不了五年他就可以進入內法部。嗯……該怎麼說呢？他和我沒有理由的合得來，於是經常混在一起。而且從性格方面來說，塞德是個需要照顧的軟弱小鬼。所以我一直幫他處理各種麻煩，只差沒公開宣稱是他的保護人。那時候我才剛剛進入上法部，要兼顧到他實在很辛苦。結果塞德好像非常感激，還大言不慚的說要百倍償還給我。」

　　「……後來呢？」

　　隨著莫妮卡不自覺的停頓下來，林凱預感到了什麼。他低聲的追問，心裡卻已經隱隱知道了答案。莫妮卡沒有立刻開口，而是陷入了短暫的沉默。她緊盯著最明亮的一顆星星，過了會才淡淡的說道：

　　「後來塞德真的越來越厲害，甚至把我遠遠的甩了開來。我們到處冒險，不過他在很多方面還像弟弟般需要照顧。現在回想起來，我從來沒平等的看待過塞德。我總以為他只是小鬼而已，除了施法能力無人可比以外。直到……直到他為我而死，我才察覺到一些被忽略掉的東西。」

　　莫妮卡的話到此為止，林凱也沒有再說什麼。他們在夜風中一齊抱起雙手，彷彿都感到了深入骨髓的寒意。篝火孤獨的燃燒，將林凱和莫妮卡的臉照映得忽明忽暗。他們的心情都不平靜，卻同樣無法宣之於口。氣氛隨之變得僵硬，直到奇瑞茲急匆匆的趕到。他明顯的感到了什麼，不過還是焦躁的喊道：

　　「都起來，我們有麻煩了！媽的，我就說別在這麼近的地方紮營。總之，快點準備跑路吧！」

　　從奇瑞茲的驚慌神情中，林凱讀出了大事不妙的含義。他急忙站起，恰巧望見數條火蛇從遠處蜿蜒而來。那些火蛇由細微的光點組成，顯然是高舉火把的隊伍。即使林凱用最樂觀的方法來估計，敵人也不會少於兩百個。這是等同於小規模軍隊的數字，絕不是區區幾個冒險者可以抗衡的對手。所以林凱立刻收拾行裝，還和莫妮卡一起將篝火撲滅。他們在費倫的接應下衝入黑暗，用最快的速度往通古斯聖山的方向逃去。

　　在所有人中，只有被硬拖起來的莉莉絲還不清楚情況。她不知所措跟著其他人，同時按住帽子以免掛到樹枝。半睡半醒間的朦朧破壞了莉莉絲的注意力，使得她步履蹣跚。偏偏灌木和樹根無處不在，更是讓魔女舉步艱危。

　　注意到這點的林凱伸出手，拉住了莉莉絲。雖然他也是第一次在深夜急行軍，不過還是覺得應該照顧更不適應的人。事實上林凱完全掌握不到方向，只能跟著前面的莫妮卡狂奔。而敵人的腳步聲不斷逼近，沒有留給他任何的喘息餘地。

　　大約三分鐘後，林凱一行陷入了絕境。他們從茂密的枝葉間穿出，然後發現面前是一塊二十尺高的光滑岩壁。那塊岩壁相當寬闊，要繞過去必須大費周章。於是帶路的奇瑞茲聳聳肩，露出一副無奈的表情。好在沒人責怪他，畢竟盜賊也不熟識這裡。

　　經過短暫的慌亂，林凱鎮定了下來。他擺出施法的架勢，準備呼喚契約獸來背水一戰。但莫妮卡按住林凱的肩膀，微微的搖了搖頭。隨後她抬起手，指著一個狹小的洞穴說道：

　　「帶莉莉絲進去，不要發出任何聲音。不管聽到什麼，都別出來。」

　　「可是……」

　　「快點！沒時間了！」

　　雖然林凱想要爭辯，不過被莫妮卡喝止了。他怔在原地，接著倔強的抿緊了嘴。這看起來像是小孩子在賭氣，於是費倫悄悄的移動了步伐。他用眼神詢問莫妮卡是否要打暈林凱，迫使他就範。但林凱先一步開口，大聲的說道：

　　「請別小看我，我可以照顧自己的！」

　　說完，林凱便開始揮手唸咒。他似乎很激動，又像下定了某種決心。凝聚起來的魔力在林凱胸前閃閃發光，然後化作複雜的圖形刻印到地面上。在法陣的周圍，各種凶惡的猛獸相繼出現。它們的數量還不足以應付敵人，但始終是支強勁的生力軍。莫妮卡看得啞口無言，費倫也不自覺的放低了握劍的手。奇瑞茲大約估計了一下野獸的數目，隨後低聲的咕噥道：

　　「誰告訴我他是學徒的？這傢伙根本是個德魯伊。」

　　沒有人理會盜賊的抱怨，因為大批的敵人已經蜂擁而來。它們由半獸人、蜥蜴人、地精、和少量巨魔組成，顯得怪異又雜亂無章。此外還有三個比費倫高上兩頭的亞巨人衝在最前面，似乎是怪物大軍的統帥。它們呈扇形包圍住林凱等人，揮動粗陋的武器叫囂不已。直到最高大的一個亞巨人暴吼一聲，其餘的怪物才漸漸安靜下來。

　　「我是耐祖•碎顱，侍奉偉大的滅日巫師。你們最好馬上投降，否則一定會死得很慘！」

　　「這個傻大個倒挺會說話。」

　　聽到巨人的話後，奇瑞茲『嗤嗤』的笑了起來。林凱則衡量著局勢，希望能找到脫離困境的辦法。但他發現自己無路可退，更不可能打敗多到離譜的敵人。即使讓所有的契約獸一起發動突襲，林凱也不認為可以逃出生天。

　　「滅日巫師是誰？你想做什麼？」

　　為了拖延時間，林凱提出了問題。正在打量費倫的耐祖掃了他一眼，然後悶聲悶氣的說道：

　　「這裡輪不到你多嘴，小孩。總之要麼投降，要麼死。我以滅日巫師的僕從之名發誓，你們要為血矛一族的死付出代價！」

　　「血矛？是指那些半獸人嗎？我們和那件事無關，下手的是別人。」

　　莫妮卡皺起眉頭反駁，不過並沒有指望對方會接受。果然耐祖重重的哼了下鼻子，隨後蠻橫的說道：

　　「無所謂，反正巫師大人會親自審問你們。現在你們只要決定投降還是抵抗就好，不用再多廢話了。」

　　「哦？那就來吧！」

　　莫妮卡斷然的回應，接著念起了咒文。既然事情已經無法善終，剩下的就只有用實力來說話。按她的估計，只要儘量擴大混亂，包括林凱、莉莉絲和她自己在內的三個施法者就能用隱身術逃走。擅長潛行的奇瑞茲或許也能溜之大吉，至於費倫就不好說了。無論如何，那都好過全軍覆沒。所以莫妮卡向耐祖射出閃電束，打算先拿下首惡再說。

　　耀眼的電光破空而去，夾帶了驚人的威力。但作為目標的亞巨人只抬起左手，就硬生生的接了下來。閃電在它的掌心前停頓，化作一個蒼白的電球。耐祖將那股魔法力量攥滅在手心，然後大笑著說道：

　　「在滅日巫師的僕人面前，這種小把戲屁用都沒有。你自己選擇了死亡之路，小妞，準備受死吧！」

　　說完，耐祖便發出駭人的咆哮聲。它凝聚渾身的力量，向驚呆了的莫妮卡投出木棒。那根比人腿還粗的棍子高速旋轉，發出切裂空氣的銳音。假如被它直接命中的話，恐怕穿著全身甲的騎士都會被砸扁。

　　最後凶暴熊跳出來，替莫妮卡擋下了雷霆一擊。它被巨大的衝擊力撞得腳步踉蹌，而且雙臂的骨頭當場粉碎。在熊的悲鳴聲中，林凱攔到了莫妮卡的身前。他用法杖向耐祖射出飛彈，隨後仔細觀察對方接下魔法的過程。

　　「那隻手套有問題。」

　　兩秒鐘後，林凱得出了結論。剛才耐祖又一次抬起左手，使得法術在接觸到掌心前消散。在短暫的過程中，林凱發現亞巨人戴著奇怪的手套。那無疑是件魔法物品，簡直就是為對抗法師而量身定做的。這讓形勢變得更加絕望，因為打不倒亞巨人就無法混亂敵人。林凱推著莫妮卡往後躲，接著被一道擦肩而過的閃電亟得眼冒金星。當他搖搖欲墜的時候，從手套裡射出閃電的耐祖高喊道：

　　「嘗嘗你自己的把戲吧，笨法師！偉大的滅日巫師將賜予你們死亡，我會認真的為他執行！」

　　「法術……反轉？」

　　林凱忍受著電流滲透身體的痛苦，終於明白了魔法手套的另一個功用。——它不僅會吸收魔法能量，還能隨持有者的意志將魔法反彈回去。可以產生同等效果的法術是法術反轉，高達七級的強力魔法。這使得林凱根本無以為抗，甚至連防禦都做不到。

　　隨著林凱倒在莫妮卡的懷中，冒險者們的處境便再次雪上加霜。耐祖的表現顯然大大激勵了怪物們的士氣，讓它們能狂野的發動衝鋒。費倫和奇瑞茲被迫迎戰，莉莉絲則猶豫著是否要啟動隱形戒指。她有些不甘的看著莫妮卡坐倒，將林凱小心翼翼的擺放在腿上。而受傷的林凱在神思恍惚間，忽然輕輕的呢喃了一聲『茱荻』。

　　於是下一瞬間，正開懷大笑的耐祖變成了肉餅。馬車廂大小的岩石碾過這個亞巨人，又接連撞翻了十幾隻地精才停下。它幾乎引發了一場地震，讓目睹的人為之目瞪口呆。但在林凱身後的岩壁上，比先前更巨大的石塊已經離開了地面。一條嬌小的身影舉著它——只用單手。

第二十二章 愛神的信徒們

　　在林凱那有些迷濛的視界裡，驚天地泣鬼神的一幕變得有些荒誕。他看到巨石接二連三的落下，令怪物們徹底陷入了恐懼之中。這讓林凱有種在看喜劇的感覺，畢竟不久前他還處在同樣的狀態之中。而且少女輕鬆投擲巨石的景象根本超越了現實，讓人連驚嘆都發不出來。

　　與此同時，茱荻忠實的履行著保衛主人的義務。她從岩壁頂端投下超大尺寸的凶器，利用足有六十尺的落差提升威力。對倒霉的目標們而言，茱荻就像具精確的人形投石機。其恐怖的程度，絕不是血肉之軀可以抵擋的。

　　隨著攻擊的繼續，怪物們的陣型即刻潰散。在岩石犁出巨大凹痕中，走避不及的敵人屍橫就地。它們死得殘缺不全，模樣稱得上慘不忍睹。而僥倖逃脫的也不好過，因為茱荻正飛翔在空中追趕它們。投盡岩石的她張開蝠翼滑翔，還用魔法灑下鋒利如刀的冰錐。那是幕殘酷的景象，卻也異樣的美麗。假如忽略掉過於濃厚的死亡氣息，伴隨冰刃飛舞的茱荻確實賞心悅目。

　　「真漂亮……我們快跑吧。」

　　這是奇瑞茲仰望天空三秒後，得出的感慨和結論。除了林凱頗為猶豫以外，其他人都一致表示贊同。於是在獸群的掩護下，五個冒險者落荒而逃。他們趁亂繞過岩壁，向怪物們相反的方向撤退。期間林凱不斷回頭，擔心茱荻會不會出什麼岔子。但莫妮卡揪住他的衣領猛衝，迫使林凱不得不優先照顧自己的脖子。

　　直到再也跑不動為止，林凱等人才停下來。他們全都氣喘吁吁，累得東倒西歪。在費倫的帶領下，林凱來到一個小山脊上。這裡的溫度更低，已經能看到零星的積雪。奇瑞茲靠在一顆光禿禿的樹幹上，用出人意料的快活語氣說道：

　　「這次真是來對了，竟然能遇到那麼好玩的事情。剛才的女孩大概是聖山精魄吧？既然她願意幫助我們，或許順道找找流光之劍也不錯。」

　　「你要不要追上去問問，再來告訴我們結果？」

　　莫妮卡沒好氣的回答，然後從行李中翻出厚外套穿上。唯一知道真相的林凱搖搖頭，實在不明白盜賊的樂觀是從哪裡來的。他發覺在所有人中，只有奇瑞茲還保持著從容。盜賊簡直像是剛從宴會上回來一般，似乎還覺得意猶未盡。

　　『瘋子。』

　　林凱很快的轉過這個念頭，接著把注意力轉移了開來。他有些擔心茱荻能否全身而退，畢竟狄摩高根賦予傀儡的力量是有限的。這時莫妮卡將一件棉衣披到林凱身上，還嫻熟的幫他將手塞進袖管裡。旁觀的奇瑞茲發出『嘖嘖』聲，莉莉絲則默默無語的走去了稍遠處。她很快穿著保暖的外套返回，然後將兩隻毛線手套交給了林凱。它們都是半截的式樣，既保暖又不影響手指活動。林凱本想致謝，但魔女先一步說道：

　　「謝謝，今天多虧了你。」

　　明白這是指什麼的林凱撓撓頭，有些不好意思的回答道：

　　「沒什麼，別放在心上。」

　　在之後的數個小時裡，五個失去營地的冒險者只能靜待黎明。他們用閒談來打發時間，並對今後的計劃進行修整。在所有的話題中，有關滅日巫師的內容被提起最多次。因為他統治了大批的怪物，甚至包括一些原本對立的族群。這意味著滅日巫師實力過人，否則那些只認拳頭的怪物不可能臣服於他。而茱荻的真實身份究竟是什麼也是關注焦點，只不過林凱心知肚明，所以僅僅附和了幾句就故意岔開了。

　　最後莫妮卡仰天長嘆，躺倒在隨意鋪設的毛毯上。她用誇張的姿勢抱頭，然後煩惱的說道：

　　「可惡啊，怎麼會落到這種地步？我還以為是次輕鬆愉快的旅行，早知道就不拖莉莉絲和凱下水了。」

　　「那你剛才就已經死了。」

　　一直像雕塑般坐著的費倫隨口接上，頓時讓半精靈啞口無言。她似乎想發怒，不過終究還是亂蹬著兩條長腿說道：

　　「可惡，可惡，居然連你也嘲笑我！算我沒用總行了吧？連學弟都比不上~」

　　「怎麼會？我只是講出事實罷了，你不用想太多。」

　　費倫沉著的回應，讓莫妮卡更加無言以對。她鼓著臉頰在毛毯上滾來滾去，完全沒了大姐的風範。林凱看得想笑又不敢笑，氣氛倒是為之輕鬆了不少。這時天空逐漸泛白，意味著冒險者們久候的黎明終於來臨。於是他們收拾起行裝，打算以最快的速度離開是非之地。

　　雖然林凱一夜未睡，但靠著先前的八小時休息，他的精神還算不錯。莫妮卡和莉莉絲就沒那麼走運，結果一路上都呵欠連天。因為離通古斯聖山只剩兩天路程的關係，他們遇到襲擊的可能性也大為提高。不過探路的奇瑞茲沒有發現任何問題，彷彿生活在這裡的怪物都憑空消失了。

　　「會不會是滅日巫師搞的鬼？」

　　莫妮卡這樣喃喃自語，但沒人可以回答。他們不安的繼續前進，接著忽然有所發現。——當費倫砍倒一棵小樹後，他找到了一條新近才由其他人開闢出的道路。而且數里外的地方有炊煙裊裊升起，似乎有人正在做飯。於是一整天都不怎麼高興的莫妮卡終於興奮起來，爬到樹上舉手眺望。不明所以的林凱袖手旁觀，向停下來擦汗的費倫問道：

　　「這裡有其他人？會是誰？」

　　「大概是別的冒險小隊，目的地應該和我們一樣。」

　　費倫不太肯定的回答，並沒有告訴林凱那也可能是怪物設下的圈套。他把巨劍取下來保持戒備，直到前去勘查情況的奇瑞茲返回才略微放鬆些。在眾人的詢問下，盜賊攤了攤手。他神情複雜的聳起肩膀，頗為不情願的說道：

　　「那邊有幾個帶著女人的傻大個，我建議不要理會他們比較好。否則的話你們就得被迫聽狂信徒的說教，就算耳朵起了老繭也聽不完。」

　　「聖武士？真是太好了！」

　　莫妮卡立刻舉手歡呼，完全無視滿臉晦氣的奇瑞茲。林凱也認為聽到了好消息，因為聖武士是絕對可靠的保護者。雖然他們像戰士般的擅於格鬥，但也負擔著侍奉神祇的職責。這使得聖武士永遠是善良陣營的代表，同時願意向任何有困難的人伸出援手。只是……奇瑞茲這種偷雞摸狗的盜賊例外，事實上等同於罪犯的他能不被聖武士追殺就不錯了。

　　無論如何，最終莫妮卡決定忽視奇瑞茲的意願與聖武士們接觸。她用大姐頭的氣魄壓倒了盜賊，讓奇瑞茲只能躲到一邊去抱怨。費倫和莉莉絲顧左右而言其它，看起來和林凱一樣不願發言。他們知道目前的情況下多個人就多份力量，但也不想讓盜賊更難堪。

　　於是在費倫的建議下，五個人排成防守的隊形向炊煙靠攏過去。這顯然是必要的措施，尤其在費倫用巨劍擋下一支十字弓矢後更確定無疑。他就地跪倒，躲在了寬闊的劍身後面。林凱和莉莉絲也迅速尋找掩護，莫妮卡則攏起雙手高喊道：

　　「住手！我們不是敵人！拜託你們睜大眼睛看看！這裡沒有誰想打架！」

　　「閉嘴！變形怪！別以為我們會再上當！願淑娜的絲帶絞斷你們的脖子！」

　　對面傳來憤怒的吼聲，還夾帶了十字弓上弦的輕響。這讓半精靈只能跑去與林凱做伴，以免成為上好的靶子。她咒罵著『榆木腦袋，敲不開的鐵罐頭』之類的髒話，而早就躲得連衣角都不露一片的奇瑞茲則奸笑起來。林凱看著莫妮卡撿起土塊丟向盜賊，然後低聲的問道：

　　「淑娜是誰？」

　　「一個有暴露癖的神，喜歡讓她的信徒亂交。」

　　莫妮卡不耐煩的回答，接著總算意識到了用詞的不當。她紅著臉抓抓頭髮，隨後趕緊修正道：

　　「淑娜是……呃，是愛神。她掌管著美貌、愛情和……嗯嗯，繁衍的神職，所以相當的受歡迎。只是我從來不知道淑娜的信徒會好鬥，正常情況下他們都荒淫無恥還以為自己有品味。除了大吃大喝，浪費時間在沒用的畫和雕塑上以外，那些敗家子總是在找機會跟漂亮的對象這樣那樣。具體的內容你還是不要知道的好，聽姐姐的話。」

　　半精靈期期艾艾的解釋，刻意跳過了一些重要的部分。她勉強的矇混過關，然後又開始咒罵對方的莽撞。林凱想了想，接著開始施法。他向遠處只探出上半身的十字弓射手輕點，隨後用能送去信息的傳訊術說道：

　　「你好，請不要攻擊好嗎？我是來自狄龍城堡的學徒，沒有要戰鬥的意思。假如可以，我希望能和你的領隊談談。我和朋友們遭到了怪物的攻擊，或許你們也有相同的經歷？」

　　林凱儘量禮貌的把話說完，然後靜待結果。他看到對方驚訝的放低十字弓，並很快縮回了掩體後方。大約過了半分鐘，十字弓射手再度探出頭來。這次他沒拿武器，而是大聲的喊道：

　　「好吧，我願意和你們交涉。派個解除武裝的人過來，我先要確定這不是詭計！」

　　「我去。」

　　不等其他人開口，林凱就主動要求成為使者。他的理由是只有自己看起來人畜無害，這讓有些擔心的莫妮卡難以反駁。半精靈為難的把林凱摟在懷裡搖來搖去，最後被奇瑞茲一句『聖武士能拿小孩子怎麼樣』將了軍。結果她只能一邊用鞋尖狠碾盜賊的腳背，一邊惴惴不安的目送林凱走出去。對方派出兩名穿著全身鎧甲的戰士迎接，把林凱帶到了一道土坡的後面。另一名等在那裡的戰士取下全覆蓋式頭盔，然後在金發灑落的同時笑了起來。

　　「看來確實是我們搞錯了。你好，我是聖武士諾瑪，在此為先前的莽撞向你致歉。」

　　她從紅唇間吐出甜潤的嗓音，同時把目光掃遍林凱的全身。當林凱覺得渾身像被黏黏的東西沾到時，對方又湊近過來說道：

　　「嗯~很可愛的小朋友啊。我們以前見過嗎，你叫什麼名字？」

　　「喂！別對我的學弟亂來，老女人！」

　　不等林凱回答，莫妮卡的怒吼聲就遙遙傳來。半精靈特有的敏銳耳力讓她聽了個鉅細無遺，而諾瑪那隱含挑逗的話語顯然不是莫妮卡可以容忍的。結果才開始好轉的氣氛又和諾瑪的臉色一起下沉，畢竟『老女人』的稱呼沒人會喜歡。身處衝突核心的林凱左右望望，對伺候左右的兩把雙手劍嘆了口氣。但把劍駐在身前的戰士沒有行使武力的打算，反而一起低頭失笑起來。

第二十三章 享樂主義的聖武士

　　林凱把雙手攏在身前，看著諾瑪由白到紅的改變臉色。他只感到有趣，沒有半點害怕的意思。而諾瑪在無言半晌後，用力的吐出了一口濁氣。她換上親切的表情向林凱微笑，然後優雅的說道：

　　「好了，誤會已經解開。現在我想和你的夥伴們談談，尤其是那個沒教養的臭•丫•頭。」

　　最後三個字諾瑪是從牙縫裡蹦出來的，夾帶著一股森森寒氣。更加樂不可支的林凱鼓起臉頰，好不容易才沒爆笑出來。他定定神，接著又努力擺出鄭重的表情。在有些好奇的諾瑪注視下，林凱儘量嚴肅的說道：

　　「抱歉，可以給我一些證明嗎？我是指能表明各位身份的東西，好讓我的同伴能夠信服。」

　　「這簡單。」

　　對於林凱的要求，諾瑪不假思索的就答應了。她從腰旁抽出一把做工精緻的匕首，然後閉上眼睛默念了幾句禱文。於是朦朧的白光隨之出現，覆蓋了整把匕首。把它交到林凱手裡的諾瑪點點頭，接著輕鬆的說道：

　　「帶它回去。假如你的同伴不是都跟那個丫頭一般蠢，那麼就肯定會知道我的身份。」

　　「好。」

　　林凱恭敬的接過匕首，轉身準備去跟其他人會合。但在他邁步前，屁股忽然被人重重的捏了一把。林凱驚訝的回頭，只看到諾瑪正望著天空吹口哨。他被這種流氓行徑搞得不知所措，而護送他離開的戰士則耳語道：

　　「當心點，小朋友。以我的身份不能多說什麼，總之今後注意點就是了。」

　　「謝謝。」

　　鬧了個大紅臉的林凱微微頷首，囁嚅著應付對方。直到跟莫妮卡等人會合，他才重新輕鬆下來。稍後費倫和奇瑞茲開始研究匕首，莫妮卡則把林凱拖住問長問短。對於受到的非禮林凱隻字不提，以免怒髮衝冠的半精靈跑去向諾瑪丟閃電。他沒注意到莉莉絲的雙眼閃閃發光，只是大致複述了先前看到的一切。最後費倫走過來，將匕首平放在掌心裡說道：

　　「確實是淑娜的聖武士，上面有她的徽章。而且聖光術的效果也是真的，這絕對沒辦法作假。」

　　「就是說，從來沒做過壞事的我可以放心去評理了？」

　　莫妮卡拗動指關節，發出『咔咔』的聲音。稍後陰笑不已，重複著『從來沒做過壞事』的奇瑞茲被一腳踢開。讓他捧住腳踝哀叫的莫妮卡一甩長發，接著雄糾糾的邁開了大步。林凱跟著半精靈走到聖武士們的營地，看她冷笑不已的四下游移目光。數名男性戰士依次摘下頭盔，紛紛露出驚豔的表情。位於正中的諾瑪則是一副見到了對頭的樣子，用充滿敵意的眼神迎上莫妮卡。無形的火花在她們間迸射開來，然後化作了唇槍舌劍。首先發難的莫妮卡雙手叉腰，挺起原本就高聳的胸脯說道：

　　「你是諾瑪吧？我還以為你會送條三天沒洗的內褲過來當信物，畢竟在分辨誰是淑娜的信徒時，那樣最一目瞭然。」

　　「注意你的用詞，混血雜種。另外你最好為之前的話道歉，我可一點都不老！」

　　「哦，是嗎？那你臉上的皺紋是化妝出來的嗎？超過二十五歲的女人還想裝嫩？誠實難道不是聖武士的基本信條嗎？」

　　「三十五歲以上才算老，我只有二十七歲！你是在找茬嗎？我的劍可不是裝飾品，它能為守護我的榮譽砍掉你的頭！」

　　「呵呵，真是太有趣了！對合格的法師而言……」

　　「等一下，等一下！拜託你們冷靜！姐姐，我們不是專程來打架的吧？」

　　眼見兩個女人的口水仗迅速升級，即將引發刀光劍影的血案後，林凱只好站出來平息紛爭。莫妮卡瞪了他一眼，總算氣哼哼的扭過頭去。諾瑪也把抽出一半的佩劍塞回鞘中，將腦袋轉向與半精靈相反的方向。這讓奇瑞茲很失望，原本滿懷期待的他咋著舌頭彈了個響指。結果盜賊立刻被莫妮卡和諾瑪一起盯住，頓時如芒刺在背。他尷尬的笑笑，隨後攤開雙手說道：

　　「我的壞習慣，請見諒。」

　　「哦，習慣啊……」

　　諾瑪冷笑著點頭，顯然準備遷怒於人。雖然奇瑞茲向莫妮卡送去求援的目光，但半精靈的回答是立刻轉過身去。結果諾瑪念了幾句禱文，施展出聖武士和牧師特有的偵測邪惡神術。於是無處可逃的奇瑞茲在她眼中變得紅到發紫，意味著盜賊是絕對的大奸大惡之徒。

　　面對如此的結果，連諾瑪都怔住了。她原以為奇瑞茲只會反應出微弱的邪惡靈光，能用來作為口實擠兌一番。但從現在的情況來看，盜賊根本就是到了十惡不赦的地步。她好不容易才恢復過來，然後拔出佩劍厲聲叱喝道：

　　「抓起來！等回去後再審判！」

　　「什麼？」

　　林凱驚訝的伸手，想阻止立刻舉起武器的戰士包圍奇瑞茲。不過對方的行動相當利落，根本來不及讓他反應。被四把雙手劍指住的盜賊慢慢舉起手，表示不準備抵抗。他面帶苦笑的搖頭，然後乾澀的說道：

　　「嘿，放輕鬆點，夥計們。就算我的秉性不太好，也用不著大動干戈。以隱秘之神維克那的名義起誓，我沒有做過壞事。請檢查我的供詞吧，聖武士不是很擅長揭穿謊言嗎？」

　　「不用你多嘴我也會那麼做。」

　　諾瑪冷冰冰的回答，接著施展出了神術。靠著神祇賦予的力量，她暫時獲得了區分真偽的能力。奇瑞茲保持謹慎的態度，耐心等待事情的發展。他在雙手劍的威脅下依然鎮定，只是逐字逐句的說道：

　　「我，奇瑞茲在此聲明。在生為人的歲月裡，不曾犯下無可饒恕的惡行。到現在為止我做過的最邪惡行為，是偷竊了某個陌生人的錢包。不過他辱罵我在先，應該值得諒解才對。」

　　「咦？」

　　隨著奇瑞茲閉上嘴，諾瑪逐漸露出了訝異的表情。因為盜賊竟然沒有撒謊，否則加持了神術的諾瑪會立刻得知。她猶疑的垂低劍刃，隨後又省起什麼似的做了個手勢。於是一名戰士走上前，仔細的搜查了奇瑞茲。但他沒找到任何可以對抗神術的魔法物品，以證明盜賊是在耍弄詭計。

　　結果找不到把柄的諾瑪唯有放棄，不太甘心的命令部下散開。奇瑞茲則趕緊活動了一番手腳，然後笑吟吟的說道：

　　「幸好誤會解開了，美麗的女士。我是有賊心沒賊膽的類型，希望不會對你造成困擾。」

　　「別得意，惡徒。我會盯著你的，只要找到證據就把你丟進監獄。」

　　諾瑪不快的丟去一個白眼，接著把目光投向了其他人。剛才在偵測邪惡的神術範圍內，只有林凱散發出象徵善良的白光，而費倫、莫妮卡、和莉莉絲都沒有任何反應。所以他們是非善非惡的中立派，沒有什麼值得關注的地方。現在對諾瑪而言，最值得忌憚的反而是半精靈的美貌。因為愛神淑娜支持信徒追求美麗的異性，並給予各種優待和幫助。

　　平心而論，諾瑪自己也算得上超水準的美人。否則的話，她不可能被挑剔的淑娜認可為聖武士。但即使擁有璨金般的長捲髮，湛藍深邃的瞳孔，和均衡矯捷的身材。諾瑪跟結合精靈與人類的優點，不自覺就散發出致命吸引力的莫妮卡相比，還是遜色了不少。對淑娜的信徒而言，這可是契關尊嚴和地位的大事。光從莫妮卡受到的待遇來看，就可見一斑。——一旦敵對的關係解除，她就獲得了女王般的敬奉。幾名還未獲得聖武士資格的戰士繞著莫妮卡團團轉，爭先恐後的對她獻殷情。

　　「來，請坐。」

　　「要喝點什麼嗎？我帶著父親釀的葡萄酒。」

　　「吃點肉脯怎麼樣？之前的旅行把你累壞了吧？」

　　半分鐘後，坐在別人的外套上，一手拿著酒杯，一手拿著肉鋪的莫妮卡翹起了腿。她刻意向諾瑪送去微笑，把對方氣得火冒三丈。這場沒有刀劍的爭鬥很快捲入了無辜者，因為諾瑪不經意間瞄到了躲在一邊嘆氣的林凱。於是她毫不猶豫的把林凱拉過去，用極親暱的姿勢摟著他問道：

　　「好了，小朋友，跟我談談你遇到的事情吧。荒野中的旅人應該同舟共濟，我也很樂意幫助你這麼可愛的男孩。想去哪裡？或許我可以順路護送你。別害羞，聖武士從來都不信口開河。」

　　「喂！離他遠點，老女人！」

　　跟諾瑪預料的一樣，莫妮卡立刻就坐不住了。她衝上來把林凱搶走，好像怕他會被諾瑪吃掉一般。於是諾瑪優雅的微笑，還抬手拂了下長發。她甩甩被半精靈拉疼的手指，然後優哉游哉的說道：

　　「怎麼了？有什麼好激動的？我哪裡做錯了？你好像很緊張嘛？」

　　「閉嘴，你這個戀童癖老女人！」

　　莫妮卡毫不客氣的斥罵，全然無視那幾個對她照顧有加的戰士變得很沮喪。沒料到半精靈會如此凶狠的諾瑪愣了一下，過了幾秒才瞪大眼睛喊道：

　　「放肆！你才是變態！當心我以拐騙兒童的罪名逮捕你！現在把他交出來！我要收集證詞！」

　　「你休想！」

　　於是林凱非常絕望，深感兩個女人間的鬧劇恐怕是無休無止了。他隨波逐流的被扯來扯去，直到費倫站出來才能鬆口氣。那位戰士強行分開莫妮卡和諾瑪，然後用嚴厲的目光掃視她們。他重重的咳嗽了一聲，接著嚴肅的說道：

　　「鬧劇到此為止吧，先來想想我們的處境怎麼樣？」

　　「贊成！」

　　林凱立刻舉手附和，接著在眾人的注視下訕訕縮手。他把指尖互抵在胸前，隨後低聲的說道：

　　「前面好像有人提到過變形怪？那是什麼？」

第二十四章 聖武士的夜訪

　　聽到林凱提出的問題後，諾瑪的表情終於變得凝重起來。她和部下們交流了一下眼神，然後把玩著髮梢說道：

　　「很高興可以開始談些有意義的內容，想必各位的旅途也不太平吧？至於我們這方面，到昨晚為止已經有六位教友犧牲。附近的怪物實在多得過分，而且還被組織了起來。據我們所知，造成這一切的幕後黑手是……」

　　「滅日巫師？」

　　費倫很自然的接上話，於是諾瑪重重的點了下頭。她把纏在手指上的頭髮丟開，隨後踱著腳步說道：

　　「你們果然也知道？是同樣受到攻擊的關係吧？事實上我們正是為此而來，因為高階祭祀聲稱，通古斯聖山有強大的邪惡力量存在。所以奉火發女士之命，我們來將他剷除掉。不過滅日巫師真的很難對付，他甚至到現在還沒親自露過臉。就算我們搜索過大片的區域，目前仍然是一無所獲。」

　　「火發女士是淑娜的別稱。」

　　莫妮卡把嘴湊到林凱的耳邊，體貼的做出解釋。諾瑪橫了半精靈一眼，似乎對她的隨意頗為不滿。林凱微微點頭，覺得自己想到了什麼。他小心的舉手，在得到允許後慢慢的說道：

　　「請問除了通古斯聖山外，高階祭司有具體的指示嗎？」

　　「沒有，那個老傢伙一向含糊其辭，怎麼了？」

　　諾瑪有些好奇的反問，但沒抱多少期待。林凱則抓緊時間整合自己的想法，然後措辭謹慎的說道：

　　「各位大概不清楚，最近有座遺蹟在通古斯聖山被發掘出來吧？據說到過的人都收穫不少，可是後來卻有探險者一去不復返。雖然沒有什麼真憑實據，不過我猜會不會是滅日巫師在搞鬼？他控制著那麼多怪物，應該需要一個大本營才對。假如……」

　　「你不會是想帶這個有怪僻的女人一起旅行吧，凱？」

　　莫妮卡惡狠狠的插嘴，還擰住了林凱的臉頰。這次諾瑪對她的挑釁毫無反應，只是托著下顎低頭沉思。等到林凱好不容易得到原諒，捂著臉躲開後，諾瑪點了點頭。她抽出佩劍豎到胸前，接著異常鄭重的說道：

　　「以淑娜之名，感謝各位帶來的消息。高階祭司曾預言過我會遇到貴人，看來就是你們了。我發誓不會對遺蹟中的財寶染指，只求各位能領引我完成使命。作為回報，我和戰友將為你們提供保護。除此以外，今後阿索阿卡的教友還會半價提供治療藥水和捲軸給你們。」

　　「條件不錯，你們怎麼看？」

　　奇瑞茲搓響手指，高興的咧開了嘴。出於職業的特性，他向來對利益很敏感。莫妮卡沒好氣的瞥了盜賊一眼，卻也沒有表示反對。畢竟她知道要以大局為重，相比之下鬥嘴賭氣只是小事。不過當費倫打算和諾瑪握手，以表示協約成立時，半精靈忽然插了進去。她盯著有些驚訝的聖武士，十分認真的說道：

　　「我清楚你們的教義，所以必須補充一點條件。——不准動林凱的歪腦筋，否則一切免談！」

　　「哦，原來他叫林凱啊。這個嘛……遵紀守法是我的天性。好了，與其浪費時間，不如說點別的吧。昨晚我們遇到過變形怪，你們也要小心。」

　　諾瑪詭譎的一笑，就牽強的轉開了話題。她自顧自的走去收拾行裝，把莫妮卡晾在了一邊。好在一名留著褐色短髮的戰士走來，適時的安撫了半精靈。頗為俊朗的他面帶微笑，非常抱歉的說道：

　　「請你原諒，美麗的小姐。諾瑪女士確實不太好相處，但並不是壞人。我是她的副官，名字叫帕丁。假如你有任何問題，都可以找我來解決。」

　　「你盯緊她，別讓你們的教團蒙受恥辱就好。」

　　雖然帕丁笑得很燦爛，彷彿連牙齒都白到會發光。可惜的是莫妮卡根本不吃那一套，只是冷淡的敷衍了過去。於是帕丁的表情變得有些僵硬，不過還沒放棄。他用輕咳來驅散尷尬，接著追上了想要走開的莫妮卡說道：

　　「有什麼需要幫忙的嗎？我可以為你提行李，或背你趟過急流。」

　　「是嗎？太好了。費倫，把行李給這位親切的聖武士先生。」

　　受到糾纏的莫妮卡停住腳步，冷下了臉。費倫照她的要求送來大背包，讓舌燦蓮花的副官陷入了沉默。面對半人高的超重行李，帕丁反覆的抽動嘴角。莫妮卡輕抖著腳跟睨視他，接著淡淡的說道：

　　「聖武士從不虛言，對嗎？據說違反承諾的聖武士將失去力量，需要歷經苦行才能贖罪。」

　　「我……其實只是准聖武士。」

　　帕丁艱難的開口，同時很快的擦了把額頭。他先在臉上浮起淒慘的笑容，隨後才自言自語的說道：

　　「假如在這次任務中表現出色，我就可以獲得晉陞。所以不可以犯下任何錯誤，一點點都不可以。反正困難就是用來克服的，只要當做是淑娜給予的考驗就好。來吧，沒什麼大不了。火發女士在上，我願意為您接受挑戰。」

　　說完，像是經過自我催眠的帕丁走向了背包。他輕鬆的蹲下，然後要用盡吃奶的力氣才能站起來。費倫同情的看著帕丁，奇瑞茲則沉痛的摘下帽子默哀。林凱數著副官邁出的步數，在唸到六的時候嘎然而止。他如願以償的聽到摔倒聲，以及淒慘的呻吟。最後肩膀脫臼的帕丁被送去急救，而背包依舊掛回了費倫的背上。

　　經過這番折騰，敢於向莫妮卡搭訕的人立刻減少到零。一些被諾瑪從崗哨上召回的戰士在聽說後，也咋著舌頭不戰而降了。最後包括諾瑪在內，十一名淑娜的信徒加入到了隊伍中。他們都配備了長槍和佩劍，少數帶著雙手劍或盾牌。此外沉重且價格不菲的全身鎧甲信徒們人手一件，顯示出他們的良好耐力和戰鬥素養。雖然與費倫相比尚有差距，不過總也是精銳戰士的水準了。

　　等到重新踏上旅途後，林凱覺得放鬆了不少。因為諾瑪率領的重裝戰士們組成保護圈，把他包圍在了當中。除了費倫主動跑去協助開路外，莫妮卡等人也沒了緊張感。於是林凱不動聲色的解除召喚，讓遠遠跟著的獸群返回故鄉。他還暗中要求茱荻去替凶暴熊治療手臂，只是無法確定發出的命令是否被接收到了。

　　當天林凱走完了平時一倍半的路程，在能看清通古斯聖山全貌的地方紮營。這是由於開路的人手增加，使得效率成倍提高。更走運的是，沒有任何怪物前來找麻煩，對此諾瑪顯然感到很意外。一直高度戒備的她完全是在做無用功。即使偶爾有風吹草動，也不過是有動物路過罷了。但即使如此，諾瑪還是佈置了三班制的崗哨。因為她擔心怪物們正在某處集結，以便於等到深夜再發動攻勢。

　　相對於心事重重的諾瑪，林凱非常的清閒。他很高興有充足的人手幫忙，可以讓費倫的負擔減輕一些。尤其在吃到闊別許久的葡萄乾後，林凱更加的愉快。只是前一天他醒得太早，所以晚飯剛結束就早早的鑽進了帳篷。這對林凱來說也是種優待，可以不必像前段日子般的露天而臥。至於貢獻帳篷的人則是帕丁，他很『湊巧』的被安排去護衛莫妮卡。對此半精靈的反應是大聲唸咒，當眾施展出魔法警報法術才入睡。如此一來，只要有任何人膽敢接近她，就會被驚天動地的鳴叫震到腦袋發暈。

　　隨著倦意的湧起，林凱很快進入了夢想。他的意識在虛幻中游趟，不受控制的蔓延向四面八方。在模糊的場景中，林凱忽然來到了積雪的山崖上。他眺望到遠處有黑影在移動，邁出的腳步輕盈且堅定。黑影踏過鬆散的雪堆，卻只留下幾不可見的腳印。兩支劍鞘在他的身側搖晃，不斷散發出明顯的魔法能量。它們像黑暗中的明燈般醒目，連苛烈的狂風都無法掩蓋絲毫。於是某個巨大的生物被吸引到了附近，破開堅硬的地底冰層快速移動。它難以置信的強壯有力，輕易就扯碎了擋路的岩石……

　　林凱的夢境嘎然而止，化作意識的碎片飛散開來。他大汗淋漓的坐起，依稀記得最後見到的景象。——當時林凱低下頭，看到一雙柔美的小手。它們比冰雪的精華更無暇，晶瑩得近乎通透。

　　在隨後的幾分鐘裡，林凱在黑暗中靜坐無語。他感到渾身的血液都在湧動，彷彿受到了某種神秘的蠱惑。最後睡意盡失的林凱穿上衣服，決定出去走走。他希望凜冽的寒風能幫助自己，以免整晚都沉浸在對那雙小手的回憶中。

　　當林凱撩開門簾時，一條人影迅速的往後跳了開來。在他的驚訝注視下，已經卸去鎧甲，只穿著便服的諾瑪只能勉強不至於失態。她用單手叉腰的姿勢站立，將另一隻手放在嘴前乾咳了幾聲。而林凱在環視四周後，找到了兩名像是在望風的淑娜信徒。他們都立刻轉開頭去，彷彿心虛般的不敢和林凱對視。其中的含義是什麼，自然連不滿十六歲的林凱也能猜出幾分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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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煉魂》是一個講述林凱成長成熟的故事，所以他暫時是個弱氣的小正太。以後林凱會醒悟過來，懂得該如何進退。這需要點過程，希望大家可以耐心的往下看。大概四十章出頭點，林凱就會有能力獨當一面。其實有女人緣對小正太來說也是種額外的戰鬥力，比如交涉，比如找援軍。。。

第二十五章 為君而傷

　　雖然林凱一直過著半修行的生活，不過大灰狼與小白兔之類的故事總也聽過不少。現在他稍稍衡量局勢，就覺得自己的耳朵開始往上拉長了。而某隻未遂的大灰狼正穿著裘皮短襖，不甘心的站在前方關注林凱。她不斷移動湛藍色的瞳孔，看起來就像是用舌頭舔過尖牙一般。

　　無言間，林凱後退了半步。但他還來不及大喊，就被衝上來的諾瑪摀住了嘴巴。接下來林凱只覺得眼前一黑，雙腳便離開了地面。諾瑪夾持著他衝進帳篷，然後低聲的說道：

　　「噓~別怕，我只是來關心一下你的情況。今天你好像累壞了，是不是走得太久的關係？」

　　「我、我很好。真的，一點問題都沒有。」

　　見到諾瑪把食指豎在面前，目光閃爍的樣子後，林凱不自覺的蜷縮了起來。被推倒在床墊上的他躲去一角，接著儘量鎮定的補充道：

　　「之前我是有點累，不過現在已經好了。只是躺久了腳會發麻，所以想出去散散步……」

　　「用不著那麼麻煩，我幫你揉幾下就好。」

　　不等林凱說完，諾瑪便興奮起來。她笑吟吟的逼近，不知怎麼的就卸下了皮襖。在衣服落地的『啪嗒』聲中，林凱彷彿看到有條狼尾巴在諾瑪的背後搖來搖去。她保持著隨時能制服林凱的姿勢前行，臉上的神情用垂涎欲滴來形容都不為過。

　　最後無路可逃的林凱唯有屈服，用最小的代價來保全自己。——他拉過毛毯蓋住身體，只留出半條腿在外面。對此諾瑪覺得頗為意外，不過她還是決定按部就班的來。反正現在才午夜剛過，留給諾瑪的時間多得是。而且她也不排斥溫火慢炖的方式，只要每一步都充滿樂趣就好。

　　於是在沒受到抵抗的情況下，諾瑪將手按到了林凱的腿上。她巧妙的移動十指，讓異樣的感覺隨之傳遞開來。林凱猶如被蛇蠍附體，不過很快便開始動搖。他感到自己的腿彷彿在被兩塊溫玉揉搓，不斷傳來難以形容的愉悅感受。在悄然瀰漫的曖昧氣氛中，林凱變得昏昏欲睡。撫摸他的那雙手柔弱無骨，根本不應該屬於耍弄刀劍的聖武士。

　　隨著場景愈加奢靡，諾瑪開始試探著越過警戒線。從林凱的迷濛眼神中，她明白到勝利已經近在咫尺。為了進一步的發動攻勢，諾瑪屈起右腿壓到床墊上。那條赤裸的肢體本來隱藏在長裙下，現在終於可以堂而皇之的展示自己了。

　　當諾瑪的衣襟突然鬆開，將深深的溝塹映入林凱的眼底時，他本能的想要抗拒。但撲面而來的體香化作鐵錘，將林凱的理性砸得粉碎。他只反射性的抬了下左手，就徹底放棄了抵抗。於是諾瑪浮起妖豔的笑容，慢慢的伏低了身體。稍後她抿起兩片紅唇，準備先用舌尖來品嚐獵物。

　　正當林凱抵擋不了諾瑪的魔爪，陷入有生以來最大的危機時，遠處傳來了沉悶的巨響。這讓他悚然一驚，然後立刻恢復了清醒。諾瑪顯然也深受衝擊，完全沒了先前的興致。她慌亂的收拾衣物，隨後很快的衝出帳篷。隨著諾瑪大聲的發布命令，急促的腳步聲便從四面八方聚攏過來。它們和鋼鐵的碰撞聲混雜在一起，顯得殺氣騰騰。

　　另一方面，在從門縫間湧進來的寒風中，林凱懷著複雜心情深呼吸。他不知道該如釋重負，還是惋惜錯過了好機會。無論如何，林凱還是決定先去看看情況。畢竟事情總有主次之分，他可不想獨自煩惱到敵人衝進來都沒結果。

　　於是林凱迅速的站起，走到了帳篷外。不過他沒看見預計中的戰鬥場景，只找到大群衣衫不整的人。包括莫妮卡一行在內，所有人的都眺望著遠方。林凱順著他們的視線望去，發現通古斯聖山的雪坡上正煙塵瀰漫。即使相隔遙遠，他也能勉強分辨出有條細長的白線在雪中翻騰。這讓林凱聳然動容，明白到那其實是頭可怕魔獸。假如他身處白線的附近，那麼就能看清長度超過七十尺，直徑足有六尺的龐大身軀。

　　「是霜蟲。」

　　費倫目不轉睛的注視了一會遠處的奇景，接著打破了沉默。他的猜測讓林凱回憶起書本上的知識，並聯想到一種極為罕見的生物。按照記載，霜蟲擁有能輕易擊斃耗牛和白熊的實力。它甚至能吐出超低溫的氣息，將整隊的冒險者瞬間冰凍。事實上在暴怒的霜蟲的面前，連未成年的龍都會退避三舍。它們在寒冷的地帶處於食物鏈頂端，幾乎找不到勢均力敵的對手。

　　正當林凱自然而然的盤算，自己在面對霜蟲有幾成勝算時，奇瑞茲眯起了雙眼。盜賊把脖子伸長又縮回，幾次三番後訝異的喊道：

　　「那裡有人！是個瘋子！他幹嘛不跑？難道還以為只靠自己和霜蟲打鬥會有勝算？」

　　「什麼？！」

　　聽到奇瑞茲的話後，諾瑪霍然回首。她沖上去揪住盜賊的衣襟，然後厲聲的逼問道：

　　「告訴我你看到了誰，那個人是不是滅日巫師？」

　　「這……我只能確定他沒使用魔法。」

　　面對一雙瞪圓的藍眼睛，奇瑞茲根本拿不出對抗的勇氣。他本能的陪起笑臉，隨後猶豫的說道：

　　「跟霜蟲打架的可能是戰士吧？至少我比較傾向於這種結論。他居然穿著一身黑衣服，大概是從沒到過雪山的笨蛋。」

　　「你嘴裡的那個笨蛋就快贏了哦。」

　　這句話讓諾瑪轉開注意力，把重點放到了莫妮卡的身上。但半精靈只是笑嘻嘻的對她擺手，接著輕鬆的說道：

　　「我向你保證，那個人不是滅日巫師。理由暫時不能公開，不過我可以向魔法女神起誓。」

　　「是羅蘭。」

　　與此同時，莉莉絲在林凱的耳邊輕聲低語。這令已經猜到真相的林凱能坐實看法，而且也理解了之前的夢境。——他無意識中借用茱荻的雙眼，得以目睹遠處發生的事情。看來林凱與傀儡間的聯繫非常奇妙，用一心同體來形容都不過分。

　　於是林凱低頭沉思，開始重新評估茱荻的價值。他發覺狄摩高根並不是簡單的送出禮物，而是在用更隱晦的方式圖謀著什麼。往好的方面考慮，惡魔是在想方設法的給予林凱力量。即使林凱的自身不能負荷，那麼通過命令讓茱荻來執行也一樣。往壞的方面考慮，林凱懷疑自己與茱荻精神連接是雙向性的。這意味著在必要的時候，狄摩高根可以反過來利用茱荻操控他。

　　隨著思考的深入，林凱逐漸的聚精會神。他陡然發現自己是在針尖上跳舞，卻還一直天真的毫無察覺。但劇烈的爆炸聲遙遙傳來，強行將林凱拖回現實世界。剎那間他感到左臂一麻，然後奇異的空虛也從掌心擴散了開來。這是種可怕的體驗，甚至讓無名的失落感侵襲到林凱的內心。他像被箭射中般的腳步踉蹌，所不同的只是沒有留下傷口而已。

　　「茱荻？」

　　沒有理由的，林凱念出了傀儡的名字。他凝視著已經恢復過來的肢體，接著突然在心中聽到了不祥的警鈴正在長鳴。沒有人注意到林凱的反應，因為遠處的戰鬥剛剛分出勝負。受到致命創傷的霜蟲爆碎開來，化作堅冰四下飛散。這是它的獨特死亡方式，能給周圍的一切造成傷害。可是林凱毫不關心，只是急走幾步，向正拍手驚嘆的奇瑞茲說了句『我要上廁所』。盜賊心不在焉的應了一聲，根本沒發覺對方的臉色有多難看。

　　在接下來的半分鐘裡，林凱以最快的速度跑進樹林。他焦躁的撥開樹葉，直到遠離營地才停下。在一小片有月光照耀的草地上，林凱站住了腳步。他先強迫自己鎮定下來，然後開始全心全意的呼喚茱荻。但林凱沒有立即得到回答，彷彿受召喚的對象根本不存在。與上次隨叫隨到的表現相比，這次傀儡的反應實在是異常緩慢。

　　對此刻的林凱而言，數秒鐘簡直比一年還漫長。他在靜默中握緊拳頭，將先前沾到的雪水變得溫熱。林凱甚至感到害怕和恐懼，擔心茱荻被捲入了羅蘭與霜蟲的爭鬥。不過被遮蔽的月光及時做出提醒，讓他明白到自己的等候終於有了結果。

　　「主人……」

　　隨著這聲低喊，茱荻降落了下來。她的身影反覆搖晃，最後幾乎是摔在林凱的面前。林凱反射性的蹲下，發現茱荻的身體遍佈傷口。尤其在傀儡的左肩上，一個被銳器戳出的血洞粉碎了鎖骨。這讓林凱震驚不已，還有莫名的憤怒油然而生。當他伸出有些發抖的手時，茱荻艱難的攤開了掌心。她的眼中充滿了喜悅，舉著一顆蒼白的珠子說道：

　　「給，我搶到了霜蟲的晶核。」

　　「你、你就是為了這個？！」

　　在撲面而來的寒氣中，林凱愈加的激動。但他沒有像傀儡預想般欣喜若狂，反而在額角凸起了靜脈。林凱必須用盡全力，才能克制住想要打飛晶核的衝動。他儘量平心靜氣的讓茱荻躺得更舒服，以免再度嚇到已經面色慘白的對方。

　　「我……謝謝你，真的。」

　　過了一會，林凱才可以不帶負面情緒的說話。他向重新亮起眼睛的茱荻微笑，然後鄭重的說道：

　　「不過我希望你別再冒險，為了你也為了我。假如有必要的話，那麼這就是命令。」

　　「好的。」

　　茱荻認真的點頭，但看得出她很疑惑。吐出口長氣的林凱則繼續強笑著，心裡卻在懷疑自己還能堅持多久。——因為他很清楚，茱荻受到的傷害足以致死。即使立刻把她帶回營地救治，情況也不容樂觀。可是無論結果會如何，林凱都打算馬上行動。他絲毫沒考慮過暴露茱荻將帶來的麻煩，只打算把挽救她的生命放在第一位。

　　正當林凱伏低身體，準備抱起茱荻時，一道陰影之門在他的面前悄然開啟。黑色的霧氣隨之瀰漫，將接觸到的植物侵蝕得凋零殆盡。狄摩高根從中走出，帶著鄙夷的神情嘆氣。它不在意自己踩到了茱荻的手指，只是淡然的說道：

　　「我告訴過你，她只是一個傀儡。對待工具要有正確的態度，否則本末倒置只會得不償失。」

　　「你……再說一遍看看。」

　　林凱低著頭咆哮，指關節由於過度用力而泛白。稍後他霍然站起，向皺緊眉頭的惡魔怒吼道：

　　「再說一遍啊！看我能不能把你踢回深淵！」

第二十六章 為君而生

　　在一瞬間就劍拔弩張的氣氛中，狄摩高根搖了搖頭。接著它揮了下手，使得一個能阻止聲音外洩的護罩悄然出現。惡魔輕易的完成一切，過程中既沒有唸咒，也沒有做手勢。但林凱根本視若無睹，只是繼續保持著瀕臨爆發的憤怒。這讓狄摩高根很無奈，數次擺出訓斥的架勢卻欲言又止。它經過反覆的斟酌，最後只能攤開雙手說道：

　　「好吧，我的偉大合夥人。你到底想怎麼樣？儘管吩咐就是。根據契約，我悉聽尊便。只求你講話客氣點，以照顧到我那點可憐的自尊心。」

　　「救她，立刻！」

　　林凱簡短的回答，語氣堅決得沒有任何迴旋餘地。不過惡魔只是聳聳肩，並沒有奉命行事。它甚至不看茱荻一眼，只向林凱投去嘲弄的目光。稍後狄摩高根彈了下手指，在一團綠色火焰憑空出現的同時說道：

　　「那麼毀滅她，再重新塑造吧。以我目前的能力而言，這是最符合你要求的方式了。」

　　「你想回老家？」

　　聽到這番話後，好不容易才平靜些的林凱重新繃緊了肌肉。惡魔先觀察了他片刻，隨後有些尷尬的說道：

　　「不不不，你別誤會。我只希望你能理解，修復有時候比創造更加困難。雖然我曾精通神奧雙術，不過現在恢復的只有些許施法能力而已。這點從根本上取決於你是法師，所以不應該把責任都推到我的身上。綜上所述，從拯救的角度來看我無能為力。只可惜時間不允許，否則我倒可以試著去偷張痊癒術捲軸來。」

　　「廢話連篇！」

　　林凱耐心的聽狄摩高根兜圈子，終究卻還是一場空。這讓他勃然大怒，只差沒破口大罵。偏偏這時重傷的茱荻失去了知覺，連呼吸也開始變得微弱。心急如焚的林凱想立刻帶她去營地，但惡魔用無可抵抗的力量制止了他。

　　「你想做什麼？」

　　狄摩高根微笑著開口，向被無形立場懸掛到半空的林凱發問。它從對方的可怖神情上得到了回應，於是趕緊搓著手說道：

　　「我懂了！懂了！沒什麼大不了！再給我幾秒鐘！不過你要明白，凡事都有代價！唉，只是為了一個傀儡……唉，竟然為了區區一個傀儡……」

　　惡魔反覆的嘆息，接著解除了法術。它用鄭重的表情面對林凱，然後用最嚴肅的態度說道：

　　「牢牢的記住，這是你做出的選擇。是你為了挽救一具木偶，來迫使我無謀的創造生命。等到整個過程結束後，茱荻將真正的存在於世界上。作為她替挑選道路的主人，你將不得不承擔一切後果。而且作為代價，茱荻會分享你的生命。她近乎人卻不是，彷彿你的分身卻拒絕操控。你們將同生共死，除非她的靈魂有一天能離開你獨存。這些改變一旦發生就不可逆轉，你現在後悔還來得及。」

　　「我……」

　　面對絕不是在開玩笑的狄摩高根，林凱沉默了。可他只低頭看了茱荻一眼，望到那顆蒼白的晶石，就重新恢復了勇氣。在惡魔的凝視下，林凱從容的點了點頭。然後他挺起胸膛，大聲的說道：

　　「我同意，請開始吧。」

　　「……啐，不知天高地厚的小鬼。」

　　狄摩高根咋了下舌頭，徹底無計可施了。它意興闌珊的搖頭，接著用力的甩動袖子。綠色的火焰隨之傾瀉而出，在地面上勾勒出魔法陣的雛形。稍後惡魔咬破指尖，把鮮血點綴其中。它一直等到火焰轉為金黃色，才塗抹了一些藥膏在林凱和茱荻的額頭上。等到萬事俱備後，狄摩高根用眼神詢問林凱是否已經準備就緒。它得到了肯定的回答，於是只能心不甘，情不願的開始進行儀式。

　　當惡魔唸誦冗長的咒文時，林凱靜靜的站在魔法陣裡。他的臉色被火焰映照得明暗不定，心情也同樣隨之起伏不已。林凱必須承認，自己是在感情用事。但他能回憶起與茱荻的一吻，和之後接連幾天的輾轉難眠。即使當時看起來只是玩笑和惡作劇也好，林凱卻直至今天也依然無法忘懷。甚至每當那一幕從他的心底泛起時，總會伴隨著陣陣的悸動。

　　對林凱而言，這種奇異的感覺像是個謎。不過就算他猜不出迷底，也不妨礙甜絲絲的回味在舌尖和雙唇上游趟。隨著時光的流逝，這成了林凱心中的最大秘密。他珍愛的加以守護，只在深夜拿出來獨享。林凱甚至隱然有種罪惡感，因而羞於面對茱荻。那是少年特有的青澀，儘管他同樣是陰謀下的受害者。更重要的是，被茱荻奉為主人讓林凱亂了方寸。無法拒絕的他不知該如何應對，於是下意識的逃避就成了唯一的選擇。

　　可是無論林凱怎麼逃避，一旦危機降臨，他就終將面對事實。茱荻真的會如惡魔所預言的一般，守護他，服從他，哪怕為他犧牲也在所不惜。這對不曾將茱荻視作道具，而且在內心深藏著一份微妙感情的林凱而言，實在是無法接受。畢竟茱荻付出卻不求回報，願意為了他直面一切且永不退縮。哪怕是最親近林凱的人，也無法像茱荻一樣做到毫無保留。她是直到世界末日，都會堅定的站在林凱身邊，為了他可以赴湯蹈火，即使眾叛親離也絕不會離去的唯一存在。

　　於是在沉重的壓力下，一瞬間想明白這些的林凱笑了起來。他聽到狄摩高根念出了咒語的結尾部分，接著感到強烈的空虛。魔法抽走了林凱的生命力，轉而注入茱荻的體內。傀儡的傷勢因而迅速癒合，沒有什麼更能讓林凱感到欣慰的了。他疲憊的跪倒，幾乎要昏迷過去。但從林凱的麻木指尖上，一陣溫暖傳了過來。他勉強抬起頭，恰好迎上茱荻的關切目光。 ——那是蘊含了真實情感的眼神，不再有無機質的冰冷。很想開懷大笑的林凱垂低眼簾，又望見了握著指尖的小手。他很遺憾自己只能發出近似嘆息的聲音，無力去擁抱新生的茱荻。最後在歪斜的視界中，他聽見惡魔淡淡的說道：

　　「我理解你的不成熟，也知道人類在成長的過程中必然會犯下錯誤。但身為一個施法者，你有義務防止同樣的問題再次發生。你必須冷靜、精密、鑄造起比鋼絲更為堅韌的神經。為了超越，為了抵達前人不敢想像的彼岸，請你牢牢記住我的話。——幼稚可以原諒，愚蠢則不能。死亡總是優先眷顧無知者，今天你已經與它擦肩而過。」

　　「是嗎？可是我很快樂。了不起的惡魔先生，我真心希望你也能分享……」

　　林凱用幾不可聞的聲音回答，然後終於合起了雙眼。狄摩高根沉默了一會，接著向擁住林凱的茱荻說道：

　　「恭喜你，新生兒。你已經無可挑剔的完成了使命，自由將會是你的回報。從現在開始，所有的一切都是你的酬勞。你有足夠的時間用來支配，是否留在這個男人的身邊也悉聽尊便。需要提醒的是，他為你而燃盡了本質。但在所剩無幾的生命裡，他還有很多的事情要做。或許你能幫助他重新點起火焰，也可以棄如敝履的一走了之。相對而言，更重要的你是否依戀他？還是憎恨他將你丟到了遍佈荊棘的道路上？無論答案是哪個，我都認為跟隨他的腳步才能得出結論。人類是複雜的生物，而你是有更多可能性的造物。這是詛咒也是祝福，而你的歸宿掌握在自己的手裡。」

　　「我……為他而生。」

　　茱荻輕輕的回答，彷彿害怕會吵醒林凱。她溫柔的拂觸，隨後又輕輕的說道：

　　「我也會為他而死，無論何時何地，只要能完成他的願望，達成他的渴求。這是我存在的意義，我堅信不疑。它今夜如此，夜夜亦然。」

　　「……這是對我最惡毒的挖苦，和最深切的嘲諷。」

　　惡魔扭曲著臉倒退，同時把手按在胸前行禮。它深深的鞠躬，接著在退入陰影前說道：

　　「請原諒我之前的冒犯，尊貴的女士。你已經走過了人生的岔道，雖然在我看來有些鹵莽。那是不會發芽的果實，只能腐爛在土壤裡。不過它能滋潤蘊藏在內心的種子，讓時間拔起參天大樹。那麼就請你按靈魂的指引，緊緊跟隨著林凱往前走吧。我開始覺得自己沒有受到羞辱，哪怕曾經那麼難看的向一個人類妥協也好。」

　　狄摩高根低著頭把話說完，然後挑動了一根手指。隨著它的動作，霜蟲的晶核躍到了空中。那塊蒼白的珠子高速旋轉，散發出極低溫的霧氣。稍後霧氣的一部分滲入茱荻體內，另一部分則被林凱吸收。完成這些的惡魔打開了陰影之門，接著再度行禮。它以任何貴族都無法模仿的優雅躬身，隨後微笑著說道：

　　「我送上魔獸的精華，作為最起碼的歉意。它會帶來力量，而力量能換取一切。現在請你履行諾言，永遠伴隨在這個男人的左右吧。用寒冷的雙手保護他，只在他的熱切注視下偶然融化。」

　　「謝謝。」

　　茱荻平靜的回答，目送狄摩高根離開。接著她慢慢站起，走入了密林深處。當茱荻回眸凝望時，瑰麗的冰霜立刻包圍住了林凱。他躺在剔透的晶體間，直到莫妮卡趕來都沒恢復知覺。

第二十七章 灑脫的奇瑞茲

　　為了彌補巨大的損耗，林凱被迫進入最深沉的休眠。期間他像屍體般的毫無反應，只有微弱的呼吸尚在繼續。不知道過了多久，林凱才重新擦亮意識的火花。他看到一縷耀眼的白光，然後忽然就睜開了雙眼。

　　依然虛弱的林凱長長吐出口氣，接著費力的轉動頭頸。他發現自己躺在簡陋的擔架上，四周都是覆滿白雪的群山峻嶺。由於腦海中混沌一片的關係，林凱暫時無法分辨目前的處境。不過他聽到了尖叫聲，還立刻連人帶擔架的摔到地上。壓住林凱的莫妮卡淚眼滂沱，只管用力的搖晃著他說道：

　　「嗚嗚~你這個可惡小鬼，擔心死我了！為什麼隨隨便便就跑去雪地裡打瞌睡？要是再也醒不過來了怎麼辦？」

　　「我……對不起。」

　　大受感動的林凱反摟住莫妮卡，低聲的致歉。他尚未回想起一切，但本能的覺得有些東西需要隱瞞。於是在費倫的攙扶下，林凱奮力站起。稍後他反覆勸慰趴在肩膀上的半精靈，以免通古斯聖山被淚海淹沒。

　　期間奇瑞茲笑得很開懷，莉莉絲則躲在一旁偷偷的擦眼角。除此之外，諾瑪也鬆了口氣。——她以為林凱是不堪自己的騷擾，才被迫逃去野外避難。假如真的因此搞出人命，那麼恐怕聖武士的頭銜就得和諾瑪說再見了。畢竟淑娜只支持信徒追求有魅力的目標，至於謀色害命顯然不在範疇之內。所以對諾瑪而言，林凱的醒來等同於拿掉了套在脖子上的絞索。她甚至不自覺的抬手撫摸，以確定如鯁在喉的感覺已經消失。

　　雖然諾瑪得以在內心拋下沉重的包袱，但她還得搶先封住林凱的嘴巴。不然的話，一旦醜事敗露，諾瑪的前景依然會相當的不美妙。於是她微微轉動眼珠，接著一個箭步竄了上去。半秒後林凱被按回擔架裡，諾瑪則推搡著驚訝的莫妮卡說道：

　　「先別動他，讓他繼續靜養。如果太過激動的話，他的病情很可能會反覆。」

　　「噢……」

　　面對冠冕堂皇的說辭，半精靈難得一見的退卻了。儘管她跟諾瑪兩看不順眼，可也不願意拿林凱的健康冒險。至於漸漸取回全部意識的林凱，現在正努力追憶著昏迷前發生的事情。他皺起眉頭猜測茱荻的去向，但卻找不到任何頭緒。結果以為林凱是在舉棋不定，猶豫是否要告發自己的諾瑪頓時目露凶光。她揪住對方的衣襟，用鼻尖頂鼻尖的姿勢說道：

　　「你是迷迷糊糊的跑去上廁所，卻昏睡在雪地裡的吧？」

　　「呃？嗯、嗯！」

　　由於陡然看到近在咫尺的猙獰表情，林凱驚慌失措了。他條件反射的點頭，隨後又被諾瑪換上的笑臉嚇了一跳。聖武士頗有深意的拍拍林凱，並留下眼波流轉的一瞥。接著她滿意的走開，轉去叱喝幾個掩嘴偷笑的戰士。

　　「……有問題。」

　　莫妮卡懷疑的托住下顎，反覆品味剛才的一幕。她若有所思的睨視林凱，慢慢在眼中加入了詢問的意思。但就差點被大灰狼吃掉的那件事，林凱是連想都不願意去想。何況就算抖露出來，身敗名裂的也恐怕不止諾瑪一個。林凱很容易的就能推測出，自己作為受害者會受到什麼樣的待遇。到時候莫妮卡會無休無止的追問，一千遍，一萬遍的向林凱確認到底有沒有被諾瑪得逞。

　　所以為人為己，最終林凱鐵齒鋼牙的咬定一切全是意外。他努力的編造故事，竟然讓每個細節看起來都很合理。等到好不容易矇混過關後，林凱不約而同的和諾瑪一起擦了把冷汗。他定定神，然後重新開始為茱荻的去向亦喜亦憂。——雖然茱荻獲得了新生，卻並不意味著能獨立生活。假如她流浪去附近的城鎮，恐怕很容易就會引發騷亂。

　　因為從茱荻過往的表現來看，她只有力量，沒有常識。就算茱荻能把居心叵測的怪叔叔瞬間變成肉餅，但隨之而來的警備隊就不是那麼好對付的了。他們代表國家的權威，可以輕易的請到各種幫手。茱荻或許可以處理掉大群的雜兵，不過一旦遇上正規軍和隨軍法師……

　　想到這裡，林凱搖了搖頭。他拒絕繼續猜測，以免陡增無用的擔心。這時一陣寒風吹來，掠過林凱的耳廓。他條件反射伸手遮擋，不料竟接住了某樣東西。那是片圓潤的冰晶，彷彿被誰刻意磨盡了菱角。它在林凱的掌心中融化，只留下一縷似曾相識的甜香。

　　「啊……原來如此嗎？」

　　林凱握緊留有水漬的手，笑著眺望冰晶飛來的方向。他什麼都沒有找到，但已經心滿意足。莫妮卡奇怪的打量林凱，懷疑他是不是被凍傻了。好在林凱接下來的反應很正常，他不好意思的說道：

　　「有吃的嗎？我很餓。」

　　於是整支隊伍就地休息，砍倒附近的一顆松樹點火做飯。在吃掉大堆食物的過程中，林凱得知自己昏睡了十五個小時。現在他已經置身於通古斯聖山的山脈中，天黑前就可以抵達遺蹟入口。這裡原本住著的怪物不知所蹤，推測起來多半是被羅蘭斬殺或者嚇跑了。

　　莫妮卡絮絮的說著，然後忽然發覺林凱的胃口好過了頭。在過去的十幾分鐘裡，他竟然輕鬆的消滅了整隻野豬腿。那明明兩個壯漢才能吃掉的份量，而林凱卻似乎意猶未盡。他還滿不在乎的用積雪擦去油膩，彷彿一點也不覺得寒冷。

　　由於林凱表現得很自然，所以半精靈並沒有立刻提出疑問。她只是『偶然』的碰觸了林凱幾下，發現他的體溫根本沒有異常。當莫妮卡打算進一步的探明真相時，諾瑪走了過來。她宣佈旅程再次展開，同時也不無憂慮的說道：

　　「派去檢查霜蟲屍體的人已經回來了，他們沒有任何收穫。昨晚的那位戰士也不知去向，希望他不要妨礙我們才好。坦白的講，我寧可放棄任務也不願與他為敵。如果各位知道些什麼的話，不妨透露點出來讓我安心怎麼樣？」

　　「這個嘛……」

　　見到諾瑪意有所指的閃爍目光後，莫妮卡壞笑了起來。她眨眨眼睛，隨後裝出很無辜的樣子說道：

　　「天曉得，反正那種強者是不會跟我這類小人物沾邊的。」

　　「你！」

　　在半精靈的露骨挑逗下，血行加速的諾瑪跨前了半步。不過莫妮卡立刻拉過林凱做擋箭牌，讓對方只能忍氣吞聲的退回去。最後諾瑪氣沖沖的離開，轉去修理部下洩憤。勾著林凱的莫妮卡則沉下臉，用極為認真的口氣說道：

　　「那個淫。亂的女人肯定幹了什麼虧心事。凱，跟你有沒有關係？」

　　「沒有。」

　　林凱斬釘截鐵的回答，接著立刻找藉口離開。他走得非常急，以至於差點撞到莉莉絲。魔女壓低帽簷，不作聲的和林凱擦肩而過。稍後她隱蔽的做了幾個手勢，讓一段用傳訊術送出的內容在林凱耳邊響起。

　　「別擔心，我不會把你的醜事告訴莫妮卡姐姐。只是昨晚如果沒有霜蟲打岔，我就會控制望風的人進去砍了她。」

　　這番話讓林凱打了個冷戰，聯想到有關於謀殺和姦情的主題。他不確定那算不算是莉莉絲關心人的方式，也沒有膽量去深究。正在邊上剔牙的奇瑞茲似乎看出了什麼，於是笑嘻嘻的靠了過來。他與林凱並排站立，用近乎耳語的音量說道：

　　「那位小姐是拙於表達感情的類型，至少不擅長當面的表達。你也是塊遲鈍的木頭，需要有人好好打磨一下才行。總之根據我在這些天裡的觀察，莉莉絲小姐其實是關注你最多的人。你對她有感覺嗎？還是在謀劃腳踏兩條船的大計？」

　　「……」

　　除了翻幾個白眼過去以外，林凱是做不出其它的感想了。盜賊則滿不在乎的打了個嗝，然後笑著說道：

　　「哎呀，年輕真好。可以一往無前的猛衝，哪怕頭破血流也算不了什麼。要記得冒險是年輕人的特權，別躊躇的留下遺憾。你的雙手不僅能用來施法，還可以用來捧花。其實所謂的人生，就是失敗、失敗、失敗，最後成功。如果膽小到懼怕疵瑕之傷，那麼等進了墳墓也只能滿懷孤寂。這是一點過來人的感慨，覺得囉嗦的話當作耳邊風也沒關係。假如聽不明白的話，我還可以提供更簡單的解釋。——猜一猜，你到底能不能活著回去？危險無處不在，或許一個不小心大家就都會玩完。你有渴望傳達給某人的心意吧？只是不知道該如何開口？但帶進棺材，或留著跟墓碑說都是愚不可及的。因為我們活在這一秒，而且只能掌握這一秒。其實所謂的勇氣，也不過是持續一秒鐘的衝動而已。」

　　奇瑞茲自言自語般的說完，接著跟向了開始行進的隊列。他把灑脫的背影留給林凱，同時大聲的說道：

　　「聽著，各位。我突然想寫一首有關魔法師和高貴侍女的讚歌，重點是他們在雪地裡相擁著互訴衷腸。哈哈！到底誰會得到蘊含魔力的親吻呢？我不負責任的預言，她是……」

　　隨著兩塊小石頭悄然移動，盜賊的情感抒發便宣告結束。奇瑞茲不幸踩在了它們中間，然後慘叫著摔倒。趁著其他人像看待神經病一樣的圍觀盜賊時，莫妮卡和莉莉絲都把手藏去了身後。她們會心的互望，然後冷冷的說道：

　　「當心雪崩，笨蛋。」

　　「你希望附近的怪物都跑來，搶著撕爛你的嘴巴嗎？」

　　受到斥罵的盜賊沒有反擊，只是匆匆的把靴子套緊。林凱目送他一瘸一拐的重新踏上旅途，依稀能感到種悲壯的灑脫。

第二十八章 血腥遺蹟

　　雖然莫妮卡想把林凱丟上擔架，但已經完全恢復過來的他謝絕了。林凱靠自己在齊踝的雪地裡跋涉，盡情享受嶄新的體驗。與縮手縮腳的夥伴們不同，林凱完全不受寒冷的影響。就算他把雪團攥在掌中把玩，也不會凍僵掉整隻手。這固然有些異樣，但沒人打算追問。因為遺蹟的入口已經出現在視野內，而阻攔在它前方的只有一個緩坡。

　　當林凱丟開雪球時，領隊的諾瑪停了下來。她把一些人安排去警戒，然後與費倫和帕丁開始商討些什麼。他們圍著一顆小樹交換意見，神情都非常鄭重。林凱慢慢的走近，然後發現所謂的『樹』其實是根直立起來的長矛。而且在矛尖上，還有一具屍體正在掙扎扭動。它已經被斬斷了四肢，但傷口里根本沒有血流出來。

　　靠著今非昔比的耐力，林凱總算能鎮定的審視情況。他發現屍體的雙眼不翼而飛，臉上的表情呈現為極度驚恐的模樣。從屍體的皮膚是灰色這點來看，林凱辨別出某種穢暗的痕跡。由此他確信被長矛刺穿的其實是個不死生物，更詳細的說是波達屍。那是種可憎又可悲的怪物，源自於貪圖邪惡力量卻反遭吞噬的可憐蟲。

　　為了避免無益的浪費時間，林凱謹慎的說出了自己的看法。在數道驚訝的目光中，他儘量顯得無動於衷。林凱知道對聖武士而言，不死生物只是單純的敵人。但假如法師也瞭解不死生物，那麼他就很可能精通污穢的死靈繫了。

　　這自然將招致誤會，降低諾瑪一行對林凱的評價。不過林凱也懶得解釋，以免被迫長篇大論的闡明惡魔與不死生物間的淵源。當年他就是為了召喚惡魔，才順帶著翻了些不死生物的資料。因為對好戰的深淵住民來說，無須食物供給，且永不疲倦的特性，決定了不死生物是最優秀的士兵。

　　於是在接下來的一段時間裡，林凱講述了一些有關不死生物的基本常識。期間他配合自己的見解，試著對遇到的情況做出分析。在林凱看來，波達屍是某人留下的善意警告。始作俑者應該是羅蘭，否則沒人能把難纏的波達屍料理得如此淒慘。而且不死生物的雙眼已經被剜除，以避免它還能使用最恐怖的死亡凝視。那種特殊能力可以瞬間奪取人命，並讓犧牲者在二十四小時內轉變成另一個波達屍。

　　「嗯……看來製造這個道標的人確實沒有惡意。」

　　在林凱有條不紊的結束推理後，諾瑪沉吟著點了點頭。她轉而開始琢磨細節，希望能掌握更多的情況。對此林凱進行了補充，結合環境來收集情報。他認為羅蘭才離開不久，理由是波達屍尚能苟延殘喘。因為陽光會持續的傷害不死生物，直至徹底的將它們摧毀。所以羅蘭應該數分鐘前還在這裡，並眺望到林凱一行的接近。只是獨來獨往的他無意與別人接觸，結果順手留下個警告便消失無蹤。至於羅蘭是否進入了遺蹟，林凱則無法肯定。其他人也找不到任何線索，來證明那個殺手到底跑去哪裡。

　　「你的腦筋這麼好，真該去當魔法監督官才對。如果願意的話，我可以當你的介紹人。」

　　諾瑪佩服的拍手，由衷的稱讚林凱。林凱謙虛了幾句，然後客氣的婉拒了邀請。他心知一旦答應下來，就等於自動跳進了諾瑪的狼嘴裡。到時候林凱人生地不熟，還不是只有任憑她擺弄的份？所以他巧妙的把發言權轉移出去，讓其他人決定今後的步驟。包括費倫和莫妮卡在內的成員討論了一會，最後還是打算進入遺蹟。

　　由於顯而易見的風險，諾瑪留下了兩名戰士。假如隊伍無法在三天內返回，他們就將前往阿索阿卡求援。莫妮卡也同樣感到此行的危險性太高，希望林凱和莉莉絲能暫時離隊。不過在兩個當事人的強烈反對下，半精靈的建議遭到了否決。她無可奈何，只能退而求其次的說道：

　　「好吧，真是拿你們沒辦法。記得要跟緊我，不然我可保護不了你們。」

　　「哼，到底會是誰保護誰呢？」

　　諾瑪冷不防的冒出句風涼話，接著立刻轉身迴避莫妮卡的瞪視。眾目睽睽下她悠然的聳肩，自顧自的走去做準備。氣壞了的半精靈握緊拳頭，似乎在考慮要不要浪費有限的法術來報復。她無言了片刻，最後惡狠狠的向林凱耳語道：

　　「有機會使用火球術的話，記得把那個臭女人帶進去。她的皮很厚，能烤出五成熟就不錯了。」

　　「呃……」

　　看到莫妮卡的認真表情後，本來想笑的林凱只能先應付一聲。他發現這兩個女人水火不相容，自己只要別被捲進去就上上大吉了。好在莫妮卡和諾瑪還知道要顧全大局，從來不在公事上互相攻訐。她們各司其職，只在適當的時候擠兌一下對方罷了。

　　與此同時，費倫點燃了裹著油布的松枝。他走進地穴般的遺蹟入口，去檢查裡面的空氣是否可以呼吸。沒過多久，費倫便回頭做出沒問題的手勢。於是其他人排成鬆散的隊形跟進，帶著更多的火把踏進了遺蹟內部。

　　走在隊伍中段的林凱四下張望，發現遺蹟其實是經過改造的溶洞。雖然人工的痕跡到處可見，不過空間的主體顯然是由地下河流沖刷出來的。因此地勢一路走低，極少產生分支。而在隊伍前進了十分鐘後，雄偉的人造宮殿才突然出現。它的石門已經損壞，坍塌成好幾塊碎片。附近的石室也被劫掠一空，乾淨得只剩灰塵。林凱掩著鼻子往前走，不時看到有人用火焰燒掉蛛網。他覺得自己像是走進了墳墓一般，只能體驗到沉重和壓抑的氣氛。

　　為了避免把百年老灰吃進嘴裡，林凱一路無話。直到奇瑞茲掏出塊蒙面布戴上，他才有樣學樣的用圍巾來代替口罩。從剛才經過的地方來看，冒險者把一至三層的遺蹟破壞得非常徹底。他們連枚銅幣都沒留下，還刮走了大型雕塑上的鍍金。假如把一切都恢復原狀，這座遺蹟倒是富庶得讓皇陵相形見絀。它似乎屬於某個滅絕了的遠古群落，其中收藏著整個種族的歷史和財產。

　　「啊~真可惜。」

　　每當找到空空如也的精緻鐵箱，莫妮卡就會這麼嘆氣。她總要把箱子倒過來搖幾下，直到確定沒東西掉出來才甘心。相比之下，奇瑞茲的行為要專業得多。他拿著匕首到處橇牆壁縫，希望能找到倖存下來的暗門。但一些大門洞開的暗室提醒盜賊，有很多同行早就做過同樣的事情了。所以他一臉的悻悻，純粹是在盡人事而已。

　　轉折發生在遺蹟的第四層入口，讓所有人為之精神一振。——走在最前面的費倫聞到了屍臭，還有濃烈的血腥味。正走在石梯上的他立刻丟下火把，將巨劍攔到身前。其餘的人也紛紛戒備，形成防禦的陣型。他們逐個排除可能的威脅，然後才重新開始前進。帶頭的費倫一次只跨出半步，並用巨劍猛戳將要踩到的地面。

　　在石梯的底端，林凱找到了味道的來源。那是一路堆積向遺蹟深處的屍骨，從服飾來看應該屬於早些時候來的冒險者。他們死於各種各樣的傷害，凶器包括箭矢、刀斧、長矛、毒氣、火焰、和酸液。而且附近的牆壁和天花板到處翻開，暴露出大量損壞或耗盡的機關。還有一些強大的怪物也葬身於此，其中赫然就有波達屍。

　　「別動！」

　　正當林凱驚嘆四顧，不自覺的移動腳步時，費倫大喊了起來。稍後他俯身撿起一塊盾牌，丟向林凱差點踩上去的地方。於是那裡的地面突然開啟，露出底下的無數尖針。林凱望著被針山貫穿的骸骨倒吸口冷氣，接著聽見奇瑞茲說道：

　　「這段走道不算短，但只有那裡很乾淨。而且在陷阱當中，這種是最容易反覆使用又不至於損壞的。你的腦筋不差，本來應該能看出來才對。拜託你別再走神，不然有人會哭塌這裡的。」

　　「好……」

　　林凱抹掉把冷汗，向盜賊點了點頭。奇瑞茲笑嘻嘻的回以響指，然後趕緊逃去莫妮卡踢不到的地方。費倫繼續往前勘探，只見一路上遇到的屍體越來越新鮮。它們中有的還沒開始腐爛，最多才死了幾天而已。最後費倫停在一道石門前，用力的吸了下鼻子。他謹慎的檢查鎖眼，隨後迅速的倒退兩步說道：

　　「看來以前的冒險者都沒到過這裡，門鎖是剛剛才壞掉的。我不清楚你們還能不能聞出味道，所以只能說我一輩子也沒見過這麼濃的血腥氣。莫妮卡，要不要見好就收？剛才的那些屍體上多少留著點財物，已經足夠當跑一趟的酬勞。如果你堅持要繼續的話，那就讓林凱和莉莉絲躲遠點。」

　　「這個嘛……嗯……對了，聖武士大人，你還打算去找滅日巫師嗎？」

　　半精靈略一沉吟，就把燙手的山芋轉交了出去。被陰到的諾瑪無言以對，只能眼睜睜的看著莫妮卡拉走了林凱和莉莉絲。她將雙手劍舉在胸前默念了幾句，然後帶著籠罩全身的白芒向前走去。費倫與諾瑪並肩而立，在互相示意後同時抬腿猛踢。於是石門脫離滑槽，折成兩截向裡面彈飛進去。暗紅色的液體隨之湧出，轉眼間就擴散成巨大的弧形。費倫鎮定的站在液體裡，目不轉睛的緊盯房間內部。當數名比較年輕的戰士開始乾嘔時，他淡淡的說道：

　　「別在意，只是蜥蜴和亞種巨人的血罷了。它們死了沒多久，血還來不及凝結。但下手的人就在附近，你們最好小心點。」

　　－－－－－－－－－－－－－－－－－－－－－－－－－－－－－－－－－－－－－－－－－－－－－－－－－－－－－－

　　對於讀者們的很多疑問，我的回答是往下看就明白了。

第二十九章 羅蘭的提議

　　當費倫讓所有人都緊張起來的時候，林凱緩緩的環視四周。他總覺得有些不對勁，但始終找不到重點。邊上的莉莉絲也閉起眼睛，用神魔裔特有的敏銳第六感進行搜索。可是無論他們有多努力，結果仍然是一無所獲。

　　數秒後，從附近的陰影裡伸出了一隻手。它無聲無息的接近林凱，然後輕拍他的肩膀。這讓林凱悚然一驚，因為他站得最靠外，背後應該沒有其他人。於是林凱反射性的顫抖了一下，接著聽到有人略帶笑意的說道：

　　「別怕，我不是敵人。深呼吸，否則肌肉緊張只會擾亂你的施法節奏。」

　　隨著這個聲音，羅蘭出現在了眾人的視野裡。他的潛行技巧極為精湛，以至於現身的過程看起來像是從陰影中剝離出來一般。在確認了黑衣劍士的身份後，莫妮卡等人都稍微放鬆了些。不過諾瑪依舊緊張，完全是目不轉睛的盯住了羅蘭。

　　在短暫的對峙中，諾瑪汗流浹背。她不需要施展神術，就能感受到羅蘭擁有的黑暗力量。那種力量無窮無盡，彷彿浩瀚的海洋般一望無際。而且死亡的氣息籠罩著黑衣劍士，讓他看起來比任何怪物都危險。這讓諾瑪覺得羅蘭就像把歷盡戰亂的利劍，由於飽飲了鮮血而無可抑制的散發出血腥氣。出於聖武士的本能，諾瑪根本無法漠視黑衣劍士的存在。於是她吃力的嚥了下口水，然後儘量裝出鎮定的樣子說道：

　　「不、不管你是誰，以火發女士的名義，我命令你放開那個孩子。」

　　「只要超過十四歲，在我看來就是有擔當的男人了。……好吧，我確實該禮貌一些。」

　　羅蘭滿不在乎的回答，不過還是把手收了回去。他向費倫等人點頭致意，接著又對諾瑪淡淡的說道：

　　「看在你沒信錯神的份上，我給你一分鐘帶上同夥離開。如果時間到了你們還在，這裡就會增加九具屍體。」

　　「什麼意思？」

　　「我討厭聖武士，就這麼簡單。」

　　向著既憤怒又莫名其妙的諾瑪，羅蘭很輕鬆的做出解釋。他的態度非常從容，好像只是在討論晚餐的內容一般。這讓林凱震驚不已，還激怒了幾名不知深淺的戰士。他們中的兩個舉起武器逼近羅蘭，隨後直接倒了下去。當鮮血從致命的傷口中噴湧出來時，依然沒人知道羅蘭做了什麼。

　　諾瑪尖叫著揮劍前衝，但很快又踉蹌的退回了原地。在這個過程中，林凱聽到了響亮的抽打聲。稍後他看見聖武士的頭盔一分為二，還在頸部浮起一道兩寸寬的血痕。連手指都沒動過的羅蘭搖搖頭，用冷冽的聲音說道：

　　「算你走運，我不喜歡殺女人。現在帶上性命滾蛋吧，我不會有耐心再做第三次警告。」

　　「你……願淑娜的恩典飛散，讓愛與美麗永遠的唾棄你！」

　　頭暈目眩的諾瑪好不容易才恢復過來，然後恨恨的咒罵羅蘭。她已經沒有勇氣戰鬥，因為那只能是白白的送死。於是在無法可想的情況下，諾瑪唯有招呼部下撤退。林凱本來想跟著離開，但羅蘭示意要他和莫妮卡等人留下來。這又是個意外，卻根本容不得拒絕。無法可想到的林凱只好和同伴們聚集到一起，聽羅蘭滿懷歉意的說道：

　　「請原諒我的粗暴行為，那跟我的信念和原則有關。不過我對各位沒什麼惡意，只想請你們幫個忙。」

　　「真夠直接的，請繼續吧。反正我們沒辦法拒絕，你就只管要求好了。」

　　莫妮卡毫無誠意的回答，顯然認定了在場的人都已經被羅蘭挾持。對此黑衣劍士回以微笑，然後淡淡的說道：

　　「不，你有權力做選擇，這點不應該被懷疑。現在我只是在提出建議罷了，畢竟持強凌弱不是我的風格。你們會有足夠的時間考慮，也可以轉身一走了之。不過我想聲明的是，我能提供很可觀的報酬。其中一部分是接下來找到的所有寶藏，另外還有足夠多的金幣。怎麼樣，有興趣嗎？你們可以慢慢的討論，反正我是相當有耐心的人。」

　　「往下說。」

　　林凱一行只互相交換了幾下眼神，便由費倫作為代表站了出來。他們被引發了好奇心，準備視情況再做應變。——既然羅蘭希望交涉，那就不應該莽然的拒絕。不然惹得他惱羞成怒，只怕在場的人都活不過十秒鐘。林凱惴惴不安的旁觀，多少有些懷疑黑衣劍士的誠信。但羅蘭露出溫和的笑容，同時語調平穩的說道：

　　「事情很簡單，只要幫我處理掉黑暗法師卡爾就好。他糾纏了我的一個朋友很久，稱得上是韌性實足。其實對我來說，能追蹤到卡爾完全是意外。本來我只打算去阿索阿卡故地重遊，只是得到了消息就不能視若無睹。現在卡爾好像自稱滅日巫師，還找了群沒用的怪物當爪牙。雖然他的施法能力已經衰弱到不足掛齒，但要阻止他逃跑仍然相當的困難。」

　　「你要我們來絆住他？不太現實吧？假如滅日巫師能從你的手裡跑掉，那我們還有什麼用？」

　　莫妮卡尖銳的提出疑問，直指問題的核心。她唯恐被當成炮灰，所以非常的警惕。對此羅蘭的反應是摘下氈帽，讓豐沛的黑髮披散下來。然後他抓抓後腦，苦笑著說道：

　　「你們是冒險者，應該有過對抗施法者的經驗吧？實際上我只需要一點點的支援，比如有人能使用次元錨法術就夠了。作為戰士，我在這方面無能為力。而一旦給卡爾把自己傳送走的機會，那麼想要再抓到他就希望渺茫了。」

　　「次元錨是四級法術，對我們來說太難了。」

　　聽到有關魔法的內容後，林凱自然而然的插嘴。他知道次元錨是專門用來防止空間傳送的法術，需要實力達到中階以上的法師才能使用。不過林凱仔細想想，又覺得先前的發言太過武斷。於是他轉向莫妮卡，用試探性的口氣問道：

　　「姐姐，你怎麼樣？」

　　「做不到，我才剛開始研究四級法術。」

　　莫妮卡不太情願的回答，好像覺得頗為丟臉。她作為林凱的學姐，對自己只能施展三級之內的法術並不滿意。畢竟林凱剛進上法部，就掌握了火球術。相比起來半精靈年長了四歲，卻還是沒能領先他多少。所以莫妮卡一直刻意的迴避提起這點，以免自己尷尬。現在她不自然的把玩髮梢，只希望話題能快點結束。

　　見到半精靈顯得有些侷促後，林凱醒悟了過來。他後悔自己太過心直口快，於是急忙轉向羅蘭說道：

　　「你都聽見了吧，我們幫不上忙。莫妮卡姐姐不擅長防護系法術，至於我這種小學徒就更用不指望了。」

　　「小學徒嗎？真有意思……」

　　雖然林凱為了亡羊補牢故意貶低自己，不過羅蘭並不以為意。他低頭輕笑了幾聲，然後重新站直身體說道：

　　「好吧，我就當你是小學徒。看來在某些方面，你跟我的一個朋友很相似。我欣賞這種不做作的自謙，但是一碼事歸一碼事。嗯……既然沒有次元錨法術，那麼只好真的請你們當誘餌了。假如你們能吸引住卡爾幾秒鐘，我就願意支付五千金幣作為酬勞。」

　　「五千？！當真？」

　　羅蘭的話音未落，奇瑞茲便瞪圓了眼睛。他很清楚五千枚金幣意味著什麼，那是筆大多數人終其一生都得不到的巨大財富。即便在富庶的王城阿索阿卡，手藝精良的工匠每月能賺到五十金幣就該笑歪嘴了。而對一些生活在貧瘠村落裡的農夫來說，五枚金幣便已經值得鋌而走險。因此盜賊激動萬分，將雙手搓得幾乎冒煙。羅蘭則望著他笑笑，隨後慢吞吞的說道：

　　「你可以放心，我不會為了這點錢撒謊。而且我還會替你保守秘密，就算是額外的報酬好了。」

　　「……你看出來了？」

　　一瞬間，奇瑞茲的身體僵住了。他呆在原地，過了幾秒才勉強的開口。羅蘭無言的點頭，同時將目光掠過其他人。稍後他浮起銳利如刀刃的微笑，接著淡淡的說道：

　　「我已經開出了條件，現在請各位盡情的討論吧。卡爾的實力大概在中階和高階之間，不過比同樣水準的普通施法者要難纏得多。這是我開價合理的原因，你們不妨用來參考。如果還有什麼疑問，也只管提出來。」

　　「你確定只要我們拖住他幾秒鐘？」

　　經過一番交頭接耳的商議後，費倫站出來做最後的確認。因為林凱等人都很心動，也認為羅蘭的話值得相信。否則的話，他大可不必節外生枝的趕走諾瑪一行。所以冒險者們決定豪賭一把，看看有沒有運氣狠賺一筆。

　　羅蘭自然對這樣的結果很滿意，於是愉快的回答道：

　　「當然，實際上你們的任務是引誘卡爾出手。在不知就裡的情況下，他應該會用次等的法術先做試探。之後我會全力以赴的突襲，趁著兩次施法間的真空期打倒他。因此從開戰算起，差不多十秒鐘就可以結束。」

　　「十秒鐘？真是樂觀的預測啊。而且什麼叫次等的法術？中高階的施法者只要隨便丟個火球就夠我們受的。」

　　莫妮卡不高興的嘟嚷，覺得羅蘭把事情講得太容易了。但儘管她在嘴上諸多抱怨，最後還是向等待著的黑衣劍士說道：

　　「行了，成交。你不會賴賬吧？五千金幣可不是小數目。」

　　「那我先付錢好了。」

　　羅蘭聳聳肩，似乎覺得半精靈的話很好笑。他很隨意的在腰旁一摸，便取出一隻小布袋拋給了莫妮卡。稍後半精靈解開繫住袋口的繩子，使得整堆的鑽石滾落到掌中。這讓她一時無語，只能驚慌的併攏手指。那些透明的晶體異常美麗，在火把的映照下反射出奪目光華。它們受過精心的加工，而且色澤和透明度都可算是上品。即便是林凱，也能確定羅蘭支付了足額的代價。奇瑞茲更是迫不及待的搶過一顆鑽石仔細端詳，最後緊緊的握著它說道：

　　「他媽的，我終於明白什麼叫人無橫財不富了！」

第三十章 死亡氣息

　　當莫妮卡開始追打奇瑞茲，想把鑽石搶回來時，羅蘭微微的彎起了嘴角。那是個很溫馨的笑容，彷彿他正在回憶起某些快樂的往事。在陰影的庇護下，沒有人注意到羅蘭的表情。於是直到滿頭是包的盜賊拱手讓出鑽石，半精靈才氣喘吁吁的說道：

　　「行、行了。我們出發……不，還是先讓我休息一會。」

　　由於追趕奇瑞茲很費力的關係，莫妮卡坐到了地上。她慢慢的調勻呼吸，然後忽然抬頭向林凱說道：

　　「你帶莉莉絲離開，到遺蹟的入口等我們。別找藉口，接下來是屬於大人的工作。」

　　「可是……」

　　「沒有可是，你一定得照做。如果你不肯自己走，我就讓費倫扛你們兩個出去。」

　　「好吧。」

　　面對異常堅決的半精靈，林凱欲言又止。他很清楚莫妮卡不是要獨吞酬勞，而是真心的不希望自己和莉莉絲涉險。為了避免無益的爭端，林凱只好一步三回頭的走向來時的路。魔女不作聲的跟著他，好像非常樂意接受這樣的安排。

　　羅蘭袖手旁觀，只是臉上的表情頗為促狹。他目送林凱跨上石階，隨後很好笑似的向莫妮卡問道：

　　「你確定要他們退出？卡爾可沒淪落到連你都能小覷的地步。或者你根本不清楚那個男孩的本領，所以錯把他當成了絆腳石？」

　　「我不管凱有多少本領，只知道他叫我姐姐。而且凱雖然在很多方面出類拔萃，但他的力量相當的不穩定。所我寧可他置身事外，也不要他莫名其妙的耗盡魔力就睡著。接下來的戰鬥應該很嚴苛吧？難道你希望我把大半的注意力放在凱和莉莉絲身上？」

　　半精靈一口氣的把話說完，然後反過來雙手叉腰的睨視羅蘭。無言以對的黑衣劍士沉默半晌，最後輕拍著手說道：

　　「請原諒我的冒犯，你實在是位了不起的姐姐。剛才我真是太遲鈍了，竟然連這些事情都想不到。——既然哥哥能照顧妹妹，姐姐自然也可以保護弟弟。唉唉，這不正是我唯一認同的美德嗎？抱歉侮辱了你，我們現在就出發吧。」

　　「好……再稍等一下。」

　　莫妮卡好奇的搖搖頭，接著剛邁步便停了下來。用帽簷遮住表情的羅蘭同樣站住腳步，用眼角的餘光斜望著半精靈施展法術。隨著莫妮卡唸完咒文，一道虛幻的牆壁封住了通往遺蹟深處的入口。於是她滿意的點頭，然後自言自語的說道：

　　「這麼一來，那兩個小鬼就該無計可施了。凱倒也算了，連莉莉絲都不頂嘴，未免也太反常了點。」

　　「我幫你。」

　　半精靈的話音未落，費倫便行動了起來。他知道莫妮卡唯恐林凱和莉莉絲光在嘴上服軟，實際上卻悄悄的殺個回馬槍。因此費倫三下五除二的拖來一堆建築碎片，用它們堵死了大門。邊上的羅蘭看得連連嘆氣，不過倒沒有阻止的意思。他只是聳聳肩，便繼續往前走去。

　　另一方面，林凱確實心懷鬼胎。他壓根沒有乖乖聽話的打算，而是早就想好了要死纏到底。對林凱而言，最大的問題是該如何甩開莉莉絲。他邊琢磨邊走路，結果差點撞到魔女的身上。當林凱莫名其妙的時候，莉莉絲回過了頭。她的瞳孔散發著紅光，在昏暗的環境裡分外奪目。

　　「差不多可以了。」

　　魔女輕聲的開口，接著與林凱擦肩而過。林凱仔細的想了想，然後把握著火把的手捶在了掌心裡。他愉快的跟上莉莉絲，走向剛經過的通道。出於一起做壞事的共犯意識，林凱明知故問的調侃道：

　　「你不怕姐姐生氣嗎？當心她像對付奇瑞茲一樣的修理我們。」

　　「那也好過再也見不到她，我實在信不過羅蘭•黑刃。」

　　「……什麼意思？」

　　「我的直覺，你大概理解不了。」

　　莉莉絲簡單的讓林凱褪去笑容，換上驚訝的表情。隨後她沉吟了一會，才淡淡的說道：

　　「接下來的內容請你保密，免得給莫妮卡姐姐惹來麻煩。——她主攻死靈系，所以給了我一些機會接觸屍體和靈魂。根據我的經驗，被殺害的人有時候會留下怨恨。而擁有強大力量，或高貴血統的更能進行臨終詛咒。這些都會附在凶手的身上，使他虛弱、患病、甚至送命。但羅蘭沒有受到任何影響，儘管追趕他的冤魂至少有近百條。」

　　「你的意思是……」

　　「羅蘭是個屠戮成性的怪物，雙手沾滿了無數人的鮮血。光是想起他就讓我反胃，你不明白我先前花了多大的力氣才沒吐出來。」

　　「……快走！」

　　林凱因為莉莉絲的話而驚駭，不過立刻就反應了過來。他直接邁步飛奔，希望不會落得抱憾終身。——林凱很明白，既然莉莉絲能看出羅蘭的異常，那麼擅長死靈系的莫妮卡就應該更加清楚才對。但她什麼都沒說，只是輕描淡寫的把林凱推出了險境。這讓林凱無法接受，甚至非常的惱怒。緊跟著他的莉莉絲心情很複雜，但還是裝出冷靜的語氣問道：

　　「你想怎麼做？」

　　「不知道。」

　　林凱匆忙的回答，馬上又發覺不太妥當。於是他略略思考了一下，便不太有把握的補充道：

　　「這裡的空間有限，就算羅蘭也躲不開我的火球術。假如他真的不安好心，那麼出其不意的燒他個半熟應該沒問題。」

　　「好，我儘量幫你創造機會。」

　　莉莉絲點點頭，似乎頗為贊同。這時林凱抵達了先前莫妮卡等人身處的地方，卻找不到應該存在的入口。他把目光四下游移，接著伸手去一寸寸的摸索牆壁。可是足有兩人寬的入口不知所蹤，彷彿消失在了長長的通道里。因為幻術覆蓋了十幾尺的範圍，沒有露出任何破綻。而且半精靈還細心的把血漬也一併隱藏起來，讓它們變成了普通的硬石板。

　　結果在毫無頭緒的情況下，林凱白白浪費了不少時間。他不知道自己曾找準過地方，只是被費倫堵在那裡的雜物騙過了。最後林凱廢然而退，放棄了無用的努力。他強令自己恢復法師應有的平常心，然後總算找出了對策。

　　隨著林凱施展出召喚術，各種動物便從震盪的空氣中依次浮現。它們擁有天生的敏銳嗅覺，能替已經被血腥和屍臭熏麻鼻子的林凱進行搜索。稍後一條食腐的豺狼首先找到目標，它嘗試著去舔舐空蕩蕩的地板。林凱發現豺狼的舌頭帶出了血跡，於是便和莉莉絲一起圍攏了過去。

　　在契約獸的提醒下，林凱凝聚了全部的注意力。他把視線在正前方聚焦，力求能看破幻術的效果。大約過了十秒鐘，虛假的牆壁才悄然消失。林凱如釋重負的噓出口氣，然後開始為擋路的雜物傷腦筋。——費倫可以輕易搬動幾十公斤重的建築殘骸，並把它們有序的堆積起來。就算林凱往上面丟火球術，恐怕沒個三、五發也轟不開。

　　面對意料之外的阻礙，林凱很無奈。他想來想去，只能把凶暴熊叫來幫忙。林凱不確定茱荻是否有按自己的要求替凶暴熊治療，因此做好了大失所望的準備。不過應邀而來的凶暴熊精神抖擻，完全是副健康到精力過剩的樣子。而且它原本折斷的雙臂都寒光閃閃，不斷發出附魔金屬的特有光澤。

　　這讓林凱非常驚訝，還情不自禁的伸手去撫摸。於是他碰觸到冷硬的鋼鐵，和蝕刻在上面的強化魔法陣。面對已經進化成魔獸的凶暴熊，林凱半晌無語。他猜不出茱荻是怎麼幹的，只能大聲的命令道：

　　「暴暴，清掉這些垃圾！」

　　於是一直溫順等候凶暴熊人立起來，揮掌打在塞住入口的雜物堆上。它的爪尖直接釘入五寸厚的石板裡，使得深深的裂紋擴散開來。凶暴熊很快的打了第二下，讓整堆雜物立刻坍塌一地。作為主體的石板被擊碎成好幾塊，看起來像是遭到過攻城器的撞擊一般。

　　林凱不等飛揚的塵埃散開，就跨過了廢墟。結果他踩在半乾的血液上，差一點失去重心。好不容易才重新站穩的林凱平移火把，發現自己簡直是踏入了修羅場。在不算大的房間裡，他只粗略的掃視，便找到了六、七具怪物的屍體。它們都被切成了數塊，以至於流出來的血液完全覆蓋住了地面。就連牆壁上都佈滿了飛濺的血跡，情況簡直只能用慘不忍睹來形容。

　　即使林凱已經見過不少慘烈的場面，此刻他還是不由自主心跳加速。但為了能繼續追蹤，林凱不得不咬緊牙關的忍耐。作為回報，他很快的找了幾串腳印。那些腳印的鞋尖對著一條通道，證明莫妮卡等人至少在經過這裡時還安然無恙。大感欣慰的林凱略一沉吟，就轉身說道：

　　「暴暴，你跟我來。其它的都留下……莉莉絲？」

　　當林凱把命令發佈到一半的時候，魔女走了進來。莉莉絲用力的將手按在嘴上，顯然正在拚命的壓抑煩惡。光是在黏呼呼的血泊裡行走，就已經超出了她的承受極限。林凱對腳步虛浮的魔女深感同情，於是琢磨了一下後說道：

　　「暴暴，讓她坐到你的肩上去。」

　　「咦？」

　　莉莉絲吃驚的抬頭，接著被拎到了半空中。出手的凶暴熊似乎很不爽，盯著掛在爪子上的魔女『咿咿嗚嗚』個不停。只是它作為契約獸，實在是身不由己。結果隨著林凱再次重複命令，莉莉絲便順順當當的坐到了熊肩上。她伸手撫摸厚實的熊頭，似乎覺得很開心。凶暴熊則愈加惱怒的呲牙咧嘴，壓根就不領魔女的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