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歷史]民國投機者 作者:有時糊塗 [已完結]

 
jf5385 2009-4-19 19:16:40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584 836567
jf5385 發表於 2009-4-19 19:48
第三十九節 戰東莞(五)

  加上剛才的伏擊,莊繼華算與陳軍交手兩次了,一次進攻一次伏擊,陳軍的表現讓莊繼華感到有些見面不如聞名,不過這次進攻讓莊繼華認識到陳軍的戰鬥力的確不弱。
  陳軍士兵比較善於利用地形,在軍官的指揮下,沿著地形或翻滾或匍匐,慢慢的前進到距離七連陣地七八十米的地方。

  七連的士兵本質上是新兵,前兩仗都是順風仗,一衝就完,還沒來得及感受恐懼,仗就打完了,現在僵持起來就有些慌,槍打得就沒有那麼準了。敵人慢慢逼進到五十多米的地方,子彈打在工事上發出濺起一陣煙霧,七連士兵開始出現一陣輕微的騷動,曹淵感到士兵的恐懼,他在陣地上四處走動鼓舞士氣。

  莊繼華也發現了士兵的不安,他卻沒動,只是大聲的對士兵嚷道:「剛才狗日的跑了,老子還沒過癮,這下好了,狗日的送上門來了。弟兄們,仔細點,爭取一槍送他們回老家,要不然就又跑了,老子可沒力氣追了。」

  有個士兵叫道:「連長,你看好吧,保證一槍一個,送他們回老家。」

  「張三娃,你狗日的別吹,想忽悠老子,沒門。一槍不行,兩槍,兩槍不行三槍。只有一條不准讓他們跑了。」莊繼華笑著說。

  張三娃也不答話,瞄了一下,「碰」,對面一個敵人掙扎兩下就不動了,張三娃拉動槍栓,退彈,放彈,上膛,又是一槍,對面又一個敵人趴下了。「又一個。」旁邊的士兵幫著張三娃計數。

  「三個。」「四個」,張三娃連放五槍對面倒下五個人,他旁邊的兩個士兵都不射擊了,幫他計數和指示目標。

  嘿,這小子還是個神槍手,莊繼華感到有些意外,自己以前怎麼就沒發現呢?其實這也不能怪他,訓練時,這些士兵也就打過三次靶,總共才十二發子彈,第一次打靶全連成績最好的十個士兵裡面根本沒張三娃的名字,第三次時張三娃的成績進了前五,也不是最好的。沒想到這小子今天爆發了。

  「好樣的,狗日的,打得好,回去我給你請功。」莊繼華大喊道。

  莊繼華的笑罵和張三娃的神槍讓士兵又鎮定下來,繼續與敵人對射。陳軍士兵大都是老兵,見七連的子彈又密集起來,便後撤了。

  莊繼華見這邊的陣地穩定下來,便對曹淵說:「我去二排陣地看看。」說完帶著傳令兵就跑到右翼,宋希廉正指揮士兵搭工事,看到莊繼華來就迎上來。

  「你們這邊情況怎麼樣?」莊繼華沒時間說廢話。

  「還好,就是人少了點。」宋希廉陪著莊繼華邊走邊說。

  「傷亡呢?」「陣亡一人,傷六人,都是輕傷。」

  二排的陣地不大,莊繼華沿著陣地走一圈沒花多少時間,他看著外面,對宋希廉說:「你要注意側翼,對面都是些老油子,正面不行,肯定會走側翼,那邊靠山,胡宗南可以提供掩護,剛才山上沒響槍,胡宗南沉得住氣,做得好。你這邊也有山,但我們沒兵了,注意,敵人很可能沿山腰摸過來,別以為有段空地就有時間佈置,仗打激烈了,你顧不上的。」

  「人手,現在還沒有,待會就看黃明誠能找來多少人。等有了我首先給你。」

  「你看,可以在那座屋頂放兩個監視哨。」莊繼華指指鎮邊的一座木屋,那座木屋正好可以監視二排側翼的一段山腰。

  兩人正商量著,突然聽見一個拖得長長的「咻」,隨後聽到爆炸聲,兩人互相看看,突然同時說:「他們有炮。」

  「隱蔽。隱蔽。」宋希廉大聲叫道。

  莊繼華一溜煙就往右翼跑,三排排長杜聿明被他派去訓練工友了,他只有代替他指揮。杜聿明很不願去,但莊繼華堅決不讓他留下,其實莊繼華心裡也在擔心,要是在這仗裡把三個國軍名將打沒了,這怎麼交代,怎麼也要保留一個下來。

  他跑到三排時,曹淵已經指揮三排疏散了,敵人炮擊時向後疏散防炮是莊繼華向前世學的,訓練時就加上去了,留下幾個人在前面觀察敵情。敵人的炮在前沿陣地掀起一陣煙霧,打垮了兩個工事後就停止了,沒有延伸射擊。

  「敵人上來了。」觀察哨叫道。三排士兵立刻湧上前沿陣地。這時黃明誠帶人跑上來了。

  「你跑來做什麼?下去!」莊繼華對他大吼道。

  「我來看看還有什麼需要我做的。」黃明誠說。

  「沒有了,我沒人保護你。」莊繼華沒好氣的說道,忽然又想問:「找了多少人?」

  「八十二人,正在後面接受訓練。」黃明誠也不以為意。「我派人去找農會的同志了,讓他們也過來。」

  「好。打」莊繼華這時已經顧不上了,敵人這次動真格的了,對面黑壓壓一遍,足有三四百人向這邊湧來。這次莊繼華在敵人距離大約200米的時候就下令開槍。

  一排排槍後,對面倒下五六個人;不過這次敵人沒有停留,快速的向前跑,很快就到了150米,100米,進入100米後,七連士兵射擊的準確性提高了,每次排槍都能打倒十幾個敵人,機槍的威脅也更大了,敵人紛紛臥倒與七連展開對射,敵軍官在隊伍中大聲叫嚷鼓動士氣。

  在軍官的威逼下敵人士兵又開始向前進攻,70米,50米,打過來的子彈也逐漸增多,準確度也增高了,不時有子彈從身邊颼颼飛過,莊繼華叫道:「手榴彈準備。」士兵都掏出手榴彈。

  「打手榴彈。」莊繼華率先扔出一顆手榴彈,接著是幾十顆手榴彈扔進敵群,爆炸激起一大遍煙霧,近處的敵人受到很大傷亡,不得不向後退卻,敵人軍官大聲叫嚷,後面的督戰隊開槍打死幾個跑在前面的士兵後,敵軍士兵又開始向七連衝過來。

  「張三娃,」莊繼華跑到張三娃的身邊對他說:「先打他們的軍官。」「是。連長。」張三娃答應一聲,就在敵群中尋找敵軍官的身影。

  仗打到現在七連的傷亡不是很大,莊繼華發現敵人在進入150米前很少開槍,100米距離上準頭一般,但在五六十米時就打得很凶。

  根據這個發現,莊繼華200米時就開始組織是張三娃這樣的神槍手射擊,他們兩百米內幾乎是槍槍不落,對敵人的殺傷反而大於排槍。

  幾個軍官被擊斃後,敵人停在150米的距離上,看見攻擊又停頓下來,從敵人陣地上衝出一個軍官,他以蛇形路線衝到敵群中,從掌旗兵手中抓過軍旗,大吼著向七連衝來,在他的帶動下,陳軍士兵吶喊著發起衝鋒。

  「手榴彈」,又是幾十顆手榴彈扔出去,強烈的爆炸把敵人逼退,煙霧消失後,敵軍官舉起旗幟,再次發起進攻,但這次他沒那麼幸運了,幾顆子彈幾乎同時擊中他。

  陳軍士兵的攻擊勢頭暫時被壓制住,就在這時左側傳來槍聲,一股陳軍從側翼運動過來,遭到山上胡宗南排的打擊,這時陳軍吹響了衝鋒號,從陳軍陣地上又湧出百多人。

  這股陳軍與陣地前的陳軍匯合後一齊向七連壓過來。「手榴彈!手榴彈!」,莊繼華有些急了,七連士兵拚命的扔手榴彈,陣陣爆炸又阻滯了敵人的衝鋒。但敵人沒有退下去,而是就地臥倒待硝煙散去後又衝上來了。

  「上刺刀」,曹淵大吼一聲,莊繼華聞言惱怒的瞪了曹淵一眼,但卻不能更改曹淵的命令,因為此時更改命令,有可能造成士兵的混亂。

  莊繼華不想拼刺刀,敵人是他們的十倍,拼刺刀人員損失會很大,拼上幾次,七連就沒人了。

  七連士兵上好刺刀,曹淵一聲殺,率先衝出工事,迎頭與陳軍撞在一齊,莊繼華舉起駁殼槍邊沖邊打,撞上的敵人都沒拼刺的機會,跟著他的幾個士兵在他周圍形成一個保護圈。

  七連士兵挺著雪亮的刺刀殺進敵群中,教導團軍官人手一把的駁殼槍在此時發揮得淋漓盡致,瞬息之間陳軍倒下十多人。七連的刺殺不講究一對一的單人拚殺,而是團隊刺殺,兩三個或三五個士兵自動結成一個小團隊,即使面對人數超過他們的對手也能戰勝。莊繼華強調的團隊戰鬥發揮了威力,陳軍即便要殺死兩個七連戰士組成的團隊,也要付出兩三個人的代價,對上三五人的小團隊時,死傷七八個人還不一定能把這個小團隊摧垮。

  陳軍越拼越寒心,七連信心越拼越足,戰場上居然形成了六七十人壓著兩三百人打,一個陳軍軍官憤怒了,捨命殺散兩個七連團隊,但他立刻就被唐其俊盯上了,唐其俊衝著他就是兩槍,那個軍官不甘心的瞪著唐其俊就倒下了,跟著軍官的幾個士兵立刻衝向唐其俊,唐其俊再開槍時就聽見一聲空響,子彈打完了,他剛把指揮刀抽出來,一把刺刀已經殺到胸前,旁邊的士兵幫他擋開刺刀,另一個敵人卻趁機刺向士兵,卻被另一把刺刀攔住,唐其俊穩穩心神,雙手握刀,趁敵人槍被崩開,槍步上前,一刀就劈開敵人的頭顱,隨後掉轉刀口又砍翻一個,以唐其俊為中心又形成一個小團隊。

  陳軍士兵終於撐不住了,慢慢由後退轉為逃跑,勇敢的軍官已經戰死,不勇敢的則跑在士兵的前面。

  莊繼華沒有下令追擊而是趁好就收,這次衝鋒七連戰死十多個人,敵人則丟下百多具屍體,儘管戰損比例高達1:10,但莊繼華還是賠不起。因此他趕快收攏部隊,又退回鎮裡。
jf5385 發表於 2009-4-19 19:49
第四十節 戰東莞(六)

  這一戰讓陳軍的氣勢為之一沮,接下來的半個小時中陳軍沒有發動進攻。七連士兵趕緊加固工事,抓緊時間吃飯,莊繼華檢查完陣地後,又來到杜聿明那裡,看看工友們訓練得怎麼樣了。
  黃明誠這時對莊繼華的看法大為改觀,第一次交鋒時,莊繼華沒有加入戰鬥,讓他認為這個連長是個膽小鬼,隨後見莊繼華滿嘴粗話,心裡還詫異,簡直就是個兵痞子,那點像是在黃埔受過革命教育的軍官,戰鬥的間歇中他曾悄悄問曹淵莊連長是不是行伍出身;曹淵愣怔片刻後笑著告訴他莊連長不但是黃埔軍校畢業而且還在美國念過大學,受總理的感召回國參加革命的。這讓黃明誠奇怪之餘又有些佩服。

  見莊繼華過來,他就要迎上去,但被杜聿明制止,他怔了下還是服從命令回到隊列中,莊繼華來到隊列前,他面對著八十二個工友,八十二張樸實的臉,八十二雙眼睛裡透出不同的眼神。

  「我們面對的是一千多敵人,他們是從常平退下來的,我們的部隊在後面追趕他們,他們必須擊敗我們才能逃出去。我們的任務是在這裡阻擊他們,直到追擊部隊上來。這一點他們也知道,所以接下來他們會不要命的進攻,戰鬥會很苦,會有很多人死。」

  莊繼華說道這裡停了下,看看面前的八十二個人,果然人群裡傳出一遍嗡嗡聲。

  「我們的人什麼時候到?」

  「我們要守多久?」

  「我們會不會死?」有人緊張的問,人群一下就安靜下來了。

  莊繼華沉默會說:「後續部隊什麼時候到,我不知道。我唯一能告訴大家的是,所有參加戰鬥的人都有可能死,而且死亡的幾率可能會很高。」工友們不懂幾率是什麼意思,但卻猜到不是什麼好詞。

  「我….我不強求大家參加,而且我也希望你們有老婆孩子的不要參加,把槍放下,回家去。」莊繼華終於還是不能狠心把這些沒有受過訓練的人投入戰場。黃明誠聽莊繼華這麼說,有些錯愕,然後就要說話。

  「黃主席,請等一會。」莊繼華制止了他,他有些沉重的說:「革命的路很長,不在乎這一時半會,如果你們在這時死了,你們的老婆孩子怎麼辦?」

  革命,要成功還要等二十多年;前世倡導的尊重生命在他腦子裡劃下很深的痕跡,歷史上的大革命以失敗告終,這些人在這個時候投入戰場算不算虛擲生命,莊繼華腦子亂轟轟的。

  「莊連長,」黃明誠非常不滿的叫道:「那你們為什麼還要在這裡守著。」

  「我們是軍人,你們不是。」莊繼華嚴厲的盯著黃明誠。

  「我們是革命者,我們有責任消滅反革命,我們不怕死。」黃明誠毫不示弱的反駁道:「工友們,你們怕死嗎?」

  「不怕。」聲音有些遲疑。

  「工友們,這些年我們受鐵路上洋人的欺壓,受林場資本家的欺壓,受護路隊的欺壓,我們過的是什麼日子,牛馬一樣的日子;要想過上好日子,只有趕跑陳炯明這樣的軍閥、趕跑洋人,我們自己當家作主。我們有人會犧牲,但是工會還存在,工會會照顧你們的家人。」黃明誠越說越激動,他舉槍大吼道:「天下工人是一家,要想翻身做主人,工友們,戰鬥!」

  「戰鬥!戰鬥!」黃明誠的話很有鼓動性,工友們全都激動地舉起手中的武器,大聲喊道。

  「莊連長,你下命令吧。」黃明誠又轉身對莊繼華說道,莊繼華無可奈何。

  他等工友們平靜下來後,指著一個看上去有四十來歲的面色黝黑的中年人問:「你家裡還有那些人?」

  「老婆、三個兒子、一個女兒。」中年人回答道。

  「你回去吧,杜排長下了他的槍。」

  然後他對黃明誠說:「一、給你們工會保留些種子;二、他活著不僅要照顧自己的家人,還要照顧其他人的家屬。我沒時間和你討論;杜排長按照我說的做。」

  黃明誠張張嘴又閉上了。隨後莊繼華又挑出幾個他認為年紀大的,還有兩個顯然未滿18歲的少年,其人就交給杜聿明接著訓練。臨走時告訴杜聿明和黃明誠,他們的訓練必須加快,可能很快就會要他們上了。

  莊繼華還沒回到連裡,炮彈呼嘯而下,陳軍再次展開進攻,這次炮擊的時間明顯要長得多,足足打了七八分鐘,然後就是黑壓壓一遍敵軍衝過來,居然很快就衝進百米之內。

  七連打出一排排排槍,對面的陳軍士兵一排排倒下,但活作的仍然往前衝,「手榴彈」,莊繼華大喊,士兵們紛紛扔出手榴彈,一連串爆炸壓制住了陳軍進攻的勢頭,隨後雙方轉入對射中,陳軍在對面的一個土丘上架起兩挺機槍,向七連瘋狂掃射,在機槍掩護下陳軍士兵又逐漸向前爬進,莊繼華趕緊叫張三娃把敵人的機槍打掉,張三娃領受命令後找了個角落,啪啪兩槍,就讓陳軍機槍啞火了。

  剛剛有些勇氣的陳軍士兵又沉默了,不過陳軍機槍很快又響起了,而且張三娃也被發現了,一挺機槍專門壓制他,機槍的壓制下,張三娃無法抬頭,子彈打在石頭上,濺起的石硝打在臉上生疼生疼的。接著陳軍又調上來幾挺機槍,七連的火力完全被壓制住了。

  七連火力弱下來,陳軍士兵趁機吶喊著衝過來,「手榴彈!」莊繼華瘋狂的往外扔手榴彈,七連扔出的手榴彈就在陣地前爆出一道煙霧,「繼續。不要挺」,七連的手榴彈不停的向外,陣地前的爆炸聲此起彼伏,冒險衝擊的陳軍士兵傷亡慘重,剩下的就往後退,結果沒退兩步就被督戰隊打死,剩下的人又硬著頭皮往上衝。

  「嘟..」陳軍吹響了衝鋒號,在七挺機槍的掩護下,陳軍士兵迅速衝過剩下的四五十米距離殺進鎮裡,七連士兵一步不退,頑強應戰,莊繼華一手提刀一手拿槍,近砍遠射,帶著幾個士兵在陣前來回衝殺,唐其俊帶著三個士兵堵在突破口上,一群敵人把他們包圍起來,曹淵急了帶人就去接應,但被另一群敵人死死纏住。雙方在突破口捨生忘死的拚鬥起來。

  唐其俊已經三處負傷了,但他沒有時間包紮傷口,只有任憑鮮血往下流,跟著他的是三個士兵已經犧牲兩個,不過敵人倒下了七八個了,他和另一個士兵背靠背的對付包圍他們的六七個敵人,指揮刀已經砍出了兩處缺口,鮮血順著刀鋒往下滴,傷口又傳來一陣疼痛,他疼得直咧嘴,正面的敵人看出他的不適,一槍就向他小腹刺來,輕輕一磕,果然是虛招,然後側步避開來自右側的刺刀,順勢一刀砍在右側敵兵的頭上,而後退步與身後的士兵保持陣形。剩下的敵人看出這個軍官儘管受傷,還是不好對付,就用兩把刺刀纏住唐其俊,其他人一意對付那個士兵,一時把那個士兵殺得手忙腳亂。

  唐其俊看出敵人的意圖,對身後喊道:「跟著我。」然後主動發起進攻,他一刀就劈向正面的敵兵,敵兵舉槍就擋,但他不等刀落實,輕輕一轉刀光掠過左側敵兵的喉嚨,那個士兵扔下槍,摀住喉嚨,發出咯咯的聲音,腳下一軟就跪下了。

  身後的士兵發出一聲慘叫,唐其俊回頭一看,士兵嘴裡冒血,身上噴出兩股血箭,倒在他的腳邊。唐其俊來不及悲傷,兩把刺刀已經刺到他的面前,左右開弓擋開兩槍後,扭身讓過正面的突刺,而後一刀砍下敵兵的頭,這時他感到腰間一陣疼痛,一點刀尖從他的腹部衝出,鮮血淋漓,他扭頭看見敵兵臉色猙獰正用盡全身力氣把刺刀向前推,劇烈的疼痛下,唐其俊倒轉刀鋒,反手握刀,一刀捅進敵兵的身體,隨後又是兩把刺刀插進他的胸膛。

  七連三排副排長黃埔一期畢業生唐其俊於樟木頭阻擊戰中陣亡。

  突破口擴大了,陳軍湧進七連的陣地,七連陣地搖搖欲墜。
jf5385 發表於 2009-4-19 19:50
第四十一節 戰東莞(七)

  隨著又一批敵人湧進來,七連被逼得節節後退,這時鎮裡傳來一陣殺聲,杜聿明、黃明誠帶著工友隊前來支援,這些工友一加入戰團,七連的壓力頓時一輕,被打散的士兵互相靠攏,結成新的陣形,穩住了被動的局勢。
  莊繼華立刻從戰團中抽身出來,衝著大牛吼道:「封鎖後續部隊。」話音未落幾個敵人就衝他殺來,傳令兵立刻擋在他的身前,幾乎立刻就被刺死,就這一瞬間,兩個士兵從莊繼華身邊衝上去,與敵人殺成一團,莊繼華沒有上去,他把刀插在身前,抽出駁殼槍,取下彈夾,一粒一粒把子彈壓進去,然後裝上彈夾,扣上板機,一槍一個。

  一群人呼嘯著穿過莊繼華的身邊,領頭的是個身材矮小的胡宗南。

  守在樟木頭左側小山上的胡宗南感到壓力不大,雖然有近百名敵軍向他發動進攻,但敵人的攻擊意志並不頑強,胡宗南很輕鬆的就打退了敵人兩次進攻;但敵人沒有完全退下去,而是在山腰上與他們展開對射。胡宗南感到不對勁,這時就發現鎮裡槍聲小了,有敵人衝進鎮裡了,胡宗南當機立斷,把陣地交給副排長,自己帶兩個班前來支援。

  別看胡宗南個子小,他在刺殺上下了苦功的,當初報名時,別人說他個子小拼刺刀吃虧,這話他當時就記住了,刺殺訓練時他特別用工,別人練一小時,他練兩小時,晚上還加練,功夫不負有心人,整個一期中他的刺殺技術可以排進前五。

  七連訓練中他在一排對刺殺也抓得很緊,一排的刺殺在三個排中排第一。他這二十來人一衝進去,立刻將敵人壓退回突破口,莊繼華這下能夠完全騰出手來,在後面組織人封鎖敵人的後續部隊。

  但在這時從右側又傳出一陣殺聲,原來一股敵人沿著右翼的山梁突進鎮裡,宋希廉大急,這個空當正是當初莊繼華已經給他指出過,他也安排了兩個觀察哨,沒想到這兩個人被正面的敵情吸引過去了,因此被敵人偷襲成功。

  二排陣地立刻陷入一遍混亂,宋希廉羞怒之餘帶人拚命阻擊,決不讓這股敵人衝擊連隊側翼。二排傷亡雖然大,但為莊繼華贏得了時間。

  莊繼華看見二排的混亂,這次他沒有立刻往上衝,他先觀察了一下正面,正面的敵人被控制在突破口,然後他讓大牛封鎖住敵人的後續部隊,讓張三娃掩護大牛,對付敵人的機槍;最後再組織人手增援二排。

  當莊繼華趕到二排時,二排的陣地瀕臨崩潰,宋希廉被三個敵人位在當中,左支右絀的閃避敵人的刺刀。及時的增援讓二排又穩住陣地,不過二排已經散了,牆角屋邊到處是扭打在一起的士兵,不時傳來低沉的慘叫和怒罵。

  杜聿明帶著工友隊又增援上來,他的槍瞬間打開一個缺口,工友隊的工友吶喊著衝進敵群,別看這些工友沒受過什麼訓練,不過打架鬥毆誰沒幹過,讓他們規規矩矩的對射,或者排列整齊的一對一刺殺,他們可能不行,但這種混戰他們不怕,有幾個工友甚至根本沒拿槍,扛著把大刀、鍘刀就衝上去了,工友隊幾十人往上衝,把敵人沖退一大截。

  正面的敵人終於崩潰,剛才還拚死衝殺的敵人紛紛轉身逃跑,曹淵制止住士兵的追趕慾望,讓胡宗南指揮正面防禦,自己帶人趕往二排陣地,可就在這時從鎮南匆匆跑來兩個工友,他們氣喘吁吁的報告說南面有一股陳軍正向樟木頭過來,距離這裡只有兩公里了。曹淵當時就驚呆了。

  他趕緊找到莊繼華,莊繼華得到這個情報後,有些傻了,南面又有一股陳軍,他趕緊問有多少人,工友答道大約有千來人,這下讓他感到這次凶多吉少,他首次覺得自己可能要交代在這裡了。

  他看看仍在拚殺中的士兵,心裡緊張的盤算兵力,這次肉搏七連傷亡大約一個多排,剩下的兵力加上工友隊也只有130來人,還要扣除小山上防禦的一個班,能投入戰鬥的只有120人左右,兩面阻擊…..,有點找死的感覺。如果就此退卻,剩下的兵力肯定能保住,但敵人也跑了,弟兄們就白犧牲了,而且也違反自己接到的命令。打,莊繼華想想後決定還是打。自己給七連灌輸的是命令高於一切,就算犧牲生命也必須執行命令,如果自己就此退卻,那麼七連就會丟掉軍魂,在以後的戰鬥中會成為什麼樣子就很難保證了。現在的關鍵是後續部隊到底什麼時候能到。

  莊繼華讓曹淵帶一班人和兩個工友一齊去鎮南佈置陣地和監視敵人,自己率領其餘的人撲進二排陣地,莊繼華的到來讓二排陣地上的敵人更感驚慌,對手源源不斷的增援,說明正面已經潰敗,敵人軍心動搖,迅速敗退下去。

  宋希廉滿臉通紅的到莊繼華面前請求處分,莊繼華搖搖頭,只是叫大家趕緊準備抗擊敵人的下次進攻。然後把宋希廉、胡宗南、杜聿明叫道一邊,把剛才的情報告訴他們。

  聽到南面又來了近千敵人,三人有些傻了,胡宗南最後建議:「連長,我們把部隊撤到小山上,以小山為阻擊陣地。」

  莊繼華看看他,冷笑道:「胡排長,你想騙誰呀,撤到小山上前面的敵人不就從鎮裡跑了。」莊繼華這話看上去沒什麼,但實際上很嚴厲。平日裡他稱呼胡宗南要麼是壽山兄要麼是老胡,只有下命令才用胡排長這個稱謂,三人對此都很清楚。

  「可是我們沒有力量擋住兩面的敵人。」胡宗南臉色微微有些紅。

  「擋不住也要擋。」莊繼華正色的說:「壽山、萌國、光亭;你們知道一支部隊最重要的是什麼嗎?」三人有些疑惑的互相看看。

  「一支部隊最重要的不是槍打得多准,刺殺多厲害,而是是魂,是這支部隊的軍魂;一支軍隊的魂是用鐵和血,是用意志鑄成的。那麼這個魂是什麼呢?是頑強,是勇猛,是堅決執行命令,是對勝利的渴望,是對榮譽的追求。七連是支新部隊,嚴格的說這是我們的第一仗,如果我們在這一仗中退縮了,那這支部隊的魂再想找回來就難如登天。」

  「消滅陳炯明革命就完成了?沒有,我們還沒有北伐,還沒有..抗...把帝國主義趕出中國,而且就算這些都作到了,這支部隊還要留下來保衛國家。所以他的魂不能散。」

  「我們有沒有可能完成任務呢?我看可以,八連、九連就在我們後面,我們已經打了這麼久了,他們應該快到了,我們只要能再堅守兩小時,他們就算爬也應該爬到了。」

  「常平下來的敵人經過這兩次打擊膽氣已寒,他們這次進攻如此瘋狂,說明在他們後面追趕的我軍離他們已經很近了。」

  「我們完全有可能完成任務。」莊繼華越說越有信心,三個排長的眼光也越來越明亮;莊繼華對敵情、我情、友軍的推理判斷合情合理,這三個人想,兩小時,恐怕一個小時就夠了。

  隨後莊繼華就開始佈置,他讓宋希廉指揮正面防守,讓杜聿明帶工人隊協助;他與胡宗南帶一、二排和一挺機槍去南面鎮口阻擊南面敵軍。

  安排定了後,他帶著人就來到南鎮口,南鎮口的地形較北面開闊,利於敵軍展開攻擊隊形,莊繼華帶來的人說是兩個排實際只有四十來人,因此無法組成綿密的防線。

  於是莊繼華決定採取小分隊作戰,他把士兵分成五個小隊,其中兩個排中槍法最好的八個士兵單獨組成一隊,莊繼華給他們的任務就是遠距離射殺的敵人的軍官,近距離則首先射殺敵人的機槍手。他把剩下的分成兩組四隊,每隊防守一個點,用點來控制面。唯一的機槍被他放在鎮口,同時他又選定了三個備用位置,讓機槍手大牛靈活掌握。另外他的傳令兵戰死了,他把趙漢傑要來當他的傳令兵。這小子衝殺兩場,居然還沒受傷,真不知道是運氣好還是技術好。

  等佈置完了,敵人還沒出現,這讓莊繼華有些納悶,他不知道,練演雄讓張立國一路上謹慎小心,所以張立國一路小心翼翼,前進速度很慢。

  北面的袁遐九和孟獻祥又發動進攻了,北面就剩下二排和一隊工友,莊繼華見南面的敵人還沒到,就讓曹淵指揮南面,他又跑到北面查看戰情。

  陳軍這次進攻沒有開炮,士兵的攻擊意志更加薄弱,在150米上就趴下不願向前,軍官的喝罵也不管用了,不過勇敢的軍官大慨戰死了,這些軍官都是趴在哪裡罵,沒有一個敢站起來的。

  莊繼華看見這個樣子,知道敵軍膽已寒,威脅絕沒有前兩次大,但又有些奇怪,為什麼前後差距這樣大。杜聿明見他的樣子,便對他說,沒什麼奇怪的,他審問過俘虜,前兩次進攻是孟獻祥和袁遐九的聯合進攻,特別是最後一次帶頭衝鋒的是他們的警衛連和特務連,這兩個連裝備最好,軍餉又高又足,士兵戰鬥經驗豐富,不到萬不得已孟獻祥和袁遐九絕不會拿這兩個連來衝鋒,而只要這兩個連衝鋒絕沒有攻不破的陣地。現在這兩連都被他們打垮了,其他連隊自然膽寒。

  莊繼華恍然大悟,難怪這次進攻和上次進攻差距這麼大。他眼珠一轉,既然如此那我就再給你加上點料,他按照南邊的做法,把槍法好的士兵挑出來,組成一個神槍隊,你不是膽寒了嗎,我就專打你的軍官,將為兵之膽,打掉你的軍官,看你拿什麼驅使士兵進攻。

  然後他把北面交給宋希廉,自己帶著趙漢傑又匆匆跑到南面了。
jf5385 發表於 2009-4-19 19:50
第四十二節 戰東莞(八)

  北面傳來的槍聲讓張立國停下了腳步,他在距離樟木頭一公里的地方停下來,抓起望遠鏡向樟木頭觀察,鎮口似乎很平靜,但多年的軍旅讓他感到這種平靜是一種不正常的平靜,他仔細的觀察了一會,嘴角露出冷笑,他已經在好幾個地方發現了破綻,鎮口肯定有埋伏。他又向兩側看看,山坡上什麼也沒發現,於是他派出一個排進行試探進攻。
  這個排很快被打回來了,排長陣亡,士兵傷亡三分之一,這讓他有些警覺,他感到面前的敵人不好對付。經過之後準備他又派出了一個連,這次隊伍散得更開,在200米時對面就響起槍聲,槍聲並不密集,稀稀落落的,但張立國注意到,幾乎每次響槍都有一名士兵倒下,衝到百米左右的時候對方的機槍響了,自己這方的機槍也架起來了,卻沒開幾槍機槍手就被擊斃,接替的副機槍手很快也被擊斃。

  這個連退下來後,連長重傷,排長全部陣亡,士兵傷亡四份之一,唯一的機槍遺留在陣地上。張立國的頭皮發麻,其實他已經發現對方的人數不多,但組織很好,士兵訓練有素,要想攻下這個鎮子,恐怕要付出不少的代價。

  北面的槍聲更激烈了,不時傳來陣陣手榴彈的爆炸聲,看來袁遐九和孟獻祥正在拚命突圍,他決心再攻一下,他把攻擊連的連長叫來,告訴他對方可能有神槍手專打軍官和機槍射手,對手的弱點在於兵力不足,因此用一部分兵力吸引對方的火力,剩下的則趁機從對方的火力薄弱之處突進去。

  這次進攻開始很順利,很快就攻到五十米的距離上,但在這裡受到對方手榴彈的轟擊,進攻陷於停頓,而且對方的火力轉換很快,突進企圖一被發現,立刻遭到火力的封鎖。不過張立國又發現對手的第二個弱點,那就是在正面受到攻擊時,側翼的保護不足,他相信對方指揮官不時沒注意到,但他們的人太少,現在這種狀況已經是他們能排出的最好防禦方式,張立國對這個指揮官很是佩服,自己行伍多少年了,闖過多少槍林彈雨,打過多少衝鋒,組織過多少次防禦,但對面的對手組織的防禦卻是他見過中最好的,將火力發揮到了極致。不過你的人太少了,所以失敗是注定的。

  他轉身命令警衛連做好進攻準備,警衛連長跟隨他五年,曾經兩次救下他的命,而他的回報是把他從衛士一步一步提升到連長,並把最精銳的警衛連交給他。

  他正要告訴連長進攻部署,這時從北面傳來一陣更猛烈的槍聲,槍聲中還隱約夾雜著軍號。對面的敵人突然發出歡呼聲,張立國仔細聽了會,臉色終於大變。

  軍號聲把張立國打回去了,也把袁遐九和孟獻祥打入深淵,對七連來說卻如同一劑興奮劑,期盼已久的援兵終於趕到,軍號聲中袁孟兩部崩潰了,袁遐九和孟獻祥在衛士的護衛下向山上逃去,逃入觀音山,士兵則跑得滿山遍野,二排和工友隊衝出鎮裡,追趕逃兵,從敵人後面殺出的卻是一支穿著廣州灰的粵軍,他們打著繡有衛字的旗幟沖撕開敵軍後衛防線,殺進戰場。

  莊繼華在軍號響起後立刻從南面趕到北面,等他趕到北面的時候敵人已經崩潰了,宋希廉已經帶人出擊了,但他卻看到杜聿明歪坐在一旁,臉色蒼白,莊繼華神色劇變,黨國名將就在這裡隕落了??

  等他趕到杜聿明的身邊時,杜聿明睜開眼睛,看著莊繼華艱難的笑了。

  「文革,我們贏了。」

  「傷在哪裡?要緊嗎?」莊繼華緊張的問。

  「不要緊,」杜聿明掙扎著要起來,莊繼華按住他:「坐下,別起來。」

  「媽的,真不走運。」杜聿明沒再掙扎。他是在打退敵人最後一次進攻時受傷的,就打在他的肩上。

  莊繼華看看他的傷後,心裡有底了,安慰他說:「沒事,回去養一段時間就行了。」心情舒暢之下他站起來對周圍負傷的士兵說道:「你們知道嗎?傷疤是什麼?是一個軍人的勳功章,這個時代的軍人,身上沒有那麼兩塊傷疤,算不得好軍人。」

  「今後兒孫滿堂時,告訴他們這些傷疤的故事。」

  莊繼華順著傷員邊走邊看,他現在一點不擔心南面的敵人,那個指揮官要不跑就一定是個傻瓜,傻瓜能活到現在?

  「弟兄們,不用擔心,很快就會送你們回後方醫院,在那裡有醫生給你們治療,過幾天,你們又會活蹦亂跳的了。」

  「連長,我會不會殘廢?」一個士兵哭喪著臉問。

  莊繼華看看他的傷,士兵的傷在手上,笑道:「殘廢?不會,你這傷最多一個月。」

  「連長,我要死了嗎?」這時個重傷號,他的肚子上密密麻麻的包紮著一圈圈白色的繃帶。

  莊繼華仔細看看,心情沉重,前世這種傷是死不了的,但他不知道這個時代的醫療水平。於是他故著輕鬆的說:「沒事,到醫院縫上就沒事了,放心吧。」

  …

  追擊還在繼續,從左翼又衝出來一支部隊,打的旗幟卻是莊繼華熟悉的校軍旗幟,這下莊繼華徹底放心了。

  一匹黑馬飛快的奔到鎮口,馬上的軍官跳下馬大聲笑道:「好,狗日的,沒跑掉,你們打得好。」

  莊繼華看到他的軍銜:「報告長官,我是校軍教導二團三營七連連長莊繼華,奉命在此阻擊敵人,請問長官是那支部隊?」

  那個軍官面堂微黑,說話聲音很響亮:「粵軍第七旅一團團長衛立煌。」

  說完上前抓住莊繼華的手說:「老弟,幹得漂亮,要不是你們,袁遐九和孟獻祥就跑了。」

  莊繼華卻沒想和他套交情,他心裡還想著南面呢。

  「衛團長想不想立場更大的功勞?」莊繼華笑著問道。

  「更大的功勞?」衛立煌有些愕然。

  「對。」

  「哦,老弟痛快點,直說吧。」他是行伍出身,喜歡直來直去。

  「南面還有大約一個團的敵人,他們已經知道我軍援軍已到,正在撤退。衛團長若帶隊追上去咬住他們,待後續部隊一到,就能全殲這股敵人,至少也能殲其大部。衛團長你說這個功勞大不大?」莊繼華淡淡的說。

  「真的?」衛立煌聞言大喜過望,要知道殲滅袁遐九和孟獻祥的功勞肯定是七連的,他們最多只能排第二,但如果能追上南面的敵人並殲滅之,那首功非他莫屬。

  莊繼華點點頭,衛立煌立刻下令,讓三營立刻越過樟木頭鎮,向南追擊,二營和一營立刻收攏。三營長接過命令,率部向鎮南追去。

  衛立煌驚喜過後對莊繼華更是另眼相看,在兵力相差二十倍的情況下,敢以一個連的部隊南阻援敵北擋逃敵,並取得勝利,其中的艱險他是完全能想像的,像這樣的仗別說取勝了,能不能打他都得掂量掂量。

  其實他也想錯了,南面的張立國團比他們早到也就近一個小時,由於張立國進攻決心不堅決才給了莊繼華機會,如果張立國團早到兩小時,恐怕莊繼華就會採納胡宗南的建議,避開敵人的正面。

  七連在樟木頭的仗算打完了,剩下的就是繳獲、俘虜;莊繼華不管這些,把這些交給宋希廉後,他就在戰場上四處漫步,濃烈的硝煙和血腥味還沒有消散,敵人的屍體橫七豎八,看著這些屍體心裡卻無法高興起來,要是自己沒來到這個世界,這些人是不是就可以活下去呢?莊繼華不知道,殺人真不是件好玩的事,他在心裡默默歎息道。

  「連長,營長來了。」新任傳令兵趙漢傑看見王俊向這邊走來,百人提醒莊繼華道。

  莊繼華抬頭看看正滿面春風走過來的王俊和鄭洞國,忙迎上前去。

  王俊心情非常高興,他們在半路上走錯了路耽誤了時間,他心急若焚,不但擔心七連的安危,還擔心七連不能完成任務;所以他逼著部隊拚命趕路,即便如此也只趕上收管戰。

  現在七連不但完成任務,而且還完成得很漂亮,他也顧不得上官的威嚴,剛來見見這個立下大功的下屬。

  幾句話寒暄後,莊繼華立刻向他報告了南面的敵情一急衛立煌團已經前去追擊的情況,王俊沉凝片刻後說:「我們先把這邊的敵人收拾乾淨,南面的敵人先讓衛立煌拖著,等大部隊上來了,我們再一起過去。文革,你們連這次立了大功,但傷亡恐怕也不小,你們休息,打掃收拾這些潰兵就交給八連和九連。」

  莊繼華當然答應,他把派人把宋希廉和黃明誠都叫回來,打掃戰場,把槍特別是機槍都收回去,另外他想到敵人不是有炮嗎,於是又派專人去找敵人的炮。

  回到鎮裡,曹淵帶著二三排也過來了,剩下的七連士兵集合後,只剩下五十四人,另外還有輕重傷員二十七人,全連陣亡超過四十人。

  黃明誠的工友隊投入戰鬥八十二人,現在剩下四十七人,另有傷員十一人,陣亡二十四人。

  莊繼華看著站在面前的士兵和工友,他們衣衫縷爛、疲憊不堪、滿身骯髒、血跡斑斑,可是他們筆直的站在那裡,眼睛裡放射出來的是勇氣和信心。

  「弟兄們,工友們,我為你們感到驕傲,你們戰勝了人數超過你們二十倍的敵人,你們把他們打得頭破血流,落荒而逃;從今天起你們就成了他們的惡夢,揮之不去的惡夢;你們為七連爭得了榮譽,為自己爭得了光榮。你們的事跡將載入史冊,為後世景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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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三節 襲淡水(一)

  張立國最後還是逃回了淡水,不過他只帶了幾個人回去,他的團在樟木頭西南的野鴨圍被全殲。衛立煌帶隊死死咬住他,儘管沿途先後丟下兩個連,餵給衛立煌,但均不為所動,直到教導一團和張達民師趕上來將其全殲。野鴨圍與樟木頭的兩場殲滅戰在國民革命軍戰史中統稱為樟木頭戰役。
  東征軍各部追擊張立國的時候,七連在樟木頭優哉游哉的休息。莊繼華忙於清點繳獲物質,將傷員轉送後方野戰醫院,黃明誠找到他向他要戰前答應的武器,莊繼華滿不在乎的指指堆積的戰利品,讓他自己去拿,除了機槍,其他的要多少拿多少,就算全拿走,他也不心疼。

  陳軍的武器大部分是老舊的老套筒和日制村田式步槍,而且由於使用時間過長,槍的磨損很厲害,這也是為什麼當初陳軍一定要進到百米之內才開槍的原因,七連還繳獲了兩門迫擊炮,對於這兩門迫擊炮莊繼華根本不提,黃明誠也不會拿,因為他們不但不會使,而且也沒炮彈。

  待黃明誠興高采烈的走後,胡宗南在一旁悄悄提醒他,這樣做是否合適。莊繼華毫不在意的說當初說好戰後繳獲的武器中有他們的一份就有他們的一份,不能讓他們說我們黃埔校軍說話不算數,言而無信,這有損我們黃埔的名譽,也有損我莊繼華的名譽。胡宗南聞言不由一陣苦笑。

  2月3日,蔣介石率領東征軍右翼指揮部到達樟木頭,下車之後他就與顧問加侖、政治部周主任一齊到七連視察。

  在七連,莊繼華向蔣介石講述了七連的戰鬥過程,蔣介石聽得非常仔細,但他心裡卻非常高興。東征之前,他的心裡其實也沒底,校軍訓練不足,軍校畢業生沒有實戰經驗,這些都是校軍的弱點,東征軍其餘各部心如明鏡,都等著看校軍的笑話,同時由於孫中山對軍校的全力支持,在資金和武器裝備上的傾斜,讓其餘各軍很是眼紅,對軍校心生不滿。因此校軍不能敗,否則以前積累的矛盾就會總爆發。由此而見七連的勝利尤其珍貴,不但讓蔣介石增強了信心,也讓所有準備看黃埔校軍笑話的人暫時失聲。

  蔣介石高興之餘當場下令獎勵七連大洋500元。莊繼華臉上表示感激,心裡對這種獎勵很是不以為然,軍隊不能建立在金錢上,而應該建立在榮譽上,如果蔣介石獎勵個錦旗之內的東西,他倒是會很高興的接受。

  陪在一旁的王柏齡卻向蔣介石告狀,指責莊繼華私分戰利品,應受軍法懲戒。蔣介石聞言便問莊繼華是否有這麼回事,莊繼華面不改色的說他從沒有私分戰利品,也不知道王團長的指責從何而來;如果是指工友隊拿去的武器裝備,那是他們自己繳獲的,我無權干涉;而且這次戰鬥沒有工友隊的參加,我們肯定失敗。

  蔣介石聞言皺皺眉頭,心裡對王柏齡的指責很是不以為然。他清楚當初情況危急,莊繼華為了讓工友隊參加戰鬥,肯定對其有所承諾,這個承諾估計就是戰後的武器裝備;但這是次要的,勝利才是主要的,因此莊繼華做得沒有錯,結果也證明莊繼華做的很及時很有預見性。這場勝利除了戰果巨大以外,對校軍建立信心和緩解來自各方面的壓力有不可估量的作用,作為團長、作為軍校的高級軍官,這個王柏齡連這點都不明白;他在心裡對王柏齡的評價又下調一等。

  加侖顧問卻對莊繼華的戰術評價很高,他以讚賞的口氣對蔣介石說莊連長的戰術靈活,而且非常有創造性,值得在全軍推廣。

  在瞭解整個作戰過程之後,蔣介石對王柏齡的不滿進一步加深了,教導二團在這次戰鬥中,除了七連出彩以外,三營勉強算是達到要求,其餘各部行動遲緩,待他們趕到戰場時,戰鬥已經全部結束,連戰場都打掃乾淨了;而且王柏齡以部隊疲勞為理由拒絕追擊張立國團。相對照的是何應欽卻二話沒說,帶著部隊就追下去了。

  朽木難成棟樑,蔣介石再次感到身邊缺少人才,除了何應欽外,還沒有誰人獨當一面。想到這裡他不由又漂了一眼身邊的周主任,這也是個難得的人才。

  周主任在剛才王柏齡告狀時一聲不吭,由於事涉兩黨關係,他一時不好說話;況且莊繼華解釋得很好很清楚,也不需要他說什麼了,更進一步的是,他想看看蔣介石如何處理。

  出了七連,蔣介石看見旁邊停了頂藍色小轎,他也沒在意,領頭就向指揮部走去,沒成想轎子居然跟著他們前進,這下讓蔣介石留心了,剛開始他以為這是粵軍某個將領的轎子,但現在在場的人中沒有粵軍將領,於是他走到轎子面前,問抬轎的士兵是那個部隊的,士兵答道教導二團,蔣介石大怒,抬腳就把轎子揣翻,然後轉身對身邊的軍官說:「黃埔培養的是革命軍人,校軍裡要的也是革命軍人,不是官場老爺,坐轎子上戰場是舊軍隊的做法,在我們黃埔決不允許,以後誰要坐轎子,那就回家去坐,別在我校軍裡干。」

  王柏齡臉色一陣紅一陣白,周主任明白蔣介石這是對王柏齡的行為深為不滿,不但為他對部隊的指揮,也為剛才的告狀;可是蔣介石卻也沒有當眾點名,又為王柏齡留了面子。

  第二天下午,許崇智、胡漢民和廖仲愷趕到樟木頭,在列車上召開軍事會議,商討右翼軍下一步作計劃,蔣介石在會上介紹了目前的作戰態勢。

  「繼敵袁遐九部和孟獻祥部在樟木頭被殲後,昨日敵張立國團已在野鴨圍被殲,廣九路南段已無大股敵軍,上午接到鐵甲車隊從深圳的報告,深圳已無敵蹤,粵軍第二師的搜索部隊在龍崗墟也沒有發現敵人,故可以斷定敵人已經逃向淡水。」

  「根據俘虜的張立國團官兵的口供,那是守敵為敵練演雄所部,練部所轄之馬雄韜旅已經北上,剩下的張立國團被殲,目前淡水守軍僅為江葉一個團。但陳炯明已經從敵洪兆磷部調兵支援淡水。」

  「我軍各部在樟木頭和野鴨圍兩戰之後,士氣極高,而敵人經此打擊士氣低落,故而我認為我們應該盡快向淡水進軍,攻克淡水,打開通往惠州和海、陸豐的大門。」

  廣九路戰鬥的順利讓許崇智、胡漢民、廖仲愷出乎意外,連續殲敵讓三人感到極其興奮,特別是廖仲愷,樟木頭一戰,打出了校軍的威風,讓他這個政委也感到非常光彩。

  「介石,校軍打得漂亮,沒想到呀,你們校軍只經過這麼短的時間訓練就能打得如此漂亮,這下楊希閔之輩恐怕再也不敢小瞧你了。」許崇智哈哈大笑著說,他是真心為這位三弟高興,他知道蔣介石這些年來一直盼望什麼。

  「沒有你們粵軍的協助,這場戰鬥不可能這麼順利,張明達師長和許濟旅長功不可沒。」蔣介石滿面容光,也吹捧了幾句許崇智的部下。

  「不能和你比,說實話與陳炯明交手這麼多年,全殲陳家軍團級部隊的仗幾乎沒有,介石,你一出手就是三個,可謂出手不凡。」

  「這個消息早日電告總理,讓他也高興高興。」廖仲愷笑著說道。

  「對,對。」胡漢民捏捏鬍鬚表示贊成。

  互相吹捧完畢,開始商討下一步作戰行動,其實也沒什麼好商量的,廣九路已經沒有敵人了,作戰目標當然是淡水,不過蔣介石提出希望許崇智能親自領軍,許崇智開始還推辭,但蔣介石委婉的告訴他,粵軍將領有些不服從命令,許崇智這才答應,不過他也聲明,作戰指揮還是蔣介石,他只掛名。

  會後,蔣介石以許崇智的名義下達作戰命令:

  經樟木頭和野鴨圍殲滅戰後,敵廣九路守軍已逃向淡水,廣九路南段已無大的戰事,東征軍指揮部決定,右翼各部應盡快攻克淡水。目前淡水守軍僅為敵練演雄部一個團,但陳炯明已從洪兆磷部抽調軍隊增援淡水,為趕在敵援軍到達以前攻克淡水,指揮部命令:

  一、教導一團由現駐地出發,從樟樹坪渡河,向大拗地攻擊前進,另以一部沿淡水右岸向上土壕方向前進,戰鬥區域為上土壕以南地區,左翼與教導二團確保聯絡。

  二、教導二團由新僚渡河,攻擊下土壕地區,作戰區域為上土壕以北地區,右翼與教導一團保持聯繫,左翼與粵軍第二師保持聯繫。

  三、粵軍第二師張明達部由新團向淡水西北前進,……。

  四、粵軍許濟旅由約楊圩向淡水東北前進,……。

  五、粵軍張我東團與鐵甲車隊繼續掃蕩廣九路南段,以確保我軍後路的安全。

  六、各部須於2月7日以前到達制定位置。

  七、右翼軍指揮部隨校軍教導二團行動,右翼各軍統由蔣介石指揮。

  2月4日,在樟木頭附近休整的東征軍各部開始轉向淡水。莊繼華連因損失慘重在樟木頭休整補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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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四節 襲淡水(二)

  烏濛濛的天空飄著雨,一隊帶著斗笠的士兵正在泥濘的道路上艱難跋涉,偶爾有士兵摔倒後又迅速爬起來,士兵胸前的紅飄帶已經被染成污穢不堪,幾乎看不出原來的顏色。
  蔣先雲肩上扛著兩支步槍,在隊伍中一歪一斜的前進,腳上的馬靴越來越重,在泥濘的路上沾滿泥土,讓他很是懷念當學生時的草鞋。

  「黨代表,黨代表。」

  蔣先雲回頭一看是三排長王家修,他從後面一步一滑的努力趕來。蔣先雲抹了把臉上雨水,問道:「怎麼啦?出什麼事了?」

  「巫山,是不是找個地方休息一下,這樣下去,弟兄們非感冒不可。」王家修氣喘吁吁的壓低聲音說。由於四連連長羅開平在野鴨圍殲滅戰中受傷,現在是黨代表蔣先雲暫時代理連長職務。

  教導一團出發後,開始還小心翼翼的,隨後發現沿途敵人蹤跡全無,因此部隊的進軍速度很快,只一天時間便在樟樹坪渡過淡水,過河後何應欽的部署就更大膽了,他兵分兩路以一營為前鋒向大拗地攻擊前進,以三營八連向上土壕搜索前進,這一路以一營營長沈應時指揮,另一路包括二營和三營七連、九連,沿大嶺下、塘尾、嶠攆嶺、企嶺下、向石鼓拗攻擊前進。

  第二天中午部隊佔領企嶺,隨後以三營九連為前鋒向石鼓攻擊,四連的任務是向東北方向搜索前進,終止線為大楊墟。

  部隊出發後不久天空淅淅瀝瀝的飄起毛毛細雨,深冬的雨飄在臉上冰涼冰涼的,然而對於正在行軍的戰士來說,這樣的雨恰到好處。二月時,廣州逐漸已有暖意,並不是江南那樣寒風凜冽,在這樣的雨中行軍可以品味到一絲清新,一絲涼意,正好可以洗刷身體的疲憊。

  雨漸漸增大,道路變得泥濘,清新和品位消失了,煩躁悄悄在隊伍中誕生,但誰也沒開口,因為蔣先雲不但與他們同樣在行軍,身上還多了兩支步槍。

  聽了王家修的話後,蔣先雲抬頭看看天,天空依舊陰晦,蔣先雲搖搖頭說:「不行,野外休息,讓冷風一吹,得病倒一大半,到前面找個村子再休息。」

  王家修一想覺得是這個理,正要說話,卻聽蔣先雲又說道:「告訴同志們,加快速度,我們還沒有到達團部指定的位置。」

  「好。」王家修答道。

  前面的村子似乎很遙遠,天已經完全黑了,四連還沒找到一個可以休息大的地方,蔣先雲很是納悶,便快步感到前面,一排長王公亮已經摔了幾個跟斗了,身上滿是泥漿,他也納悶,怎麼這一路村子就不見了,按照地圖上的標注,至少應該有兩個村子,他們在地圖上找來找去,就不能確認自己在什麼地方,蔣先雲只好依靠感覺了。

  昏昏諤諤的走了半個小時,四連的人終於確定自己迷路了,傳說解決這個的問題方法是依靠指南針或者指北針,抱歉蘇俄還沒有運來,所以蔣先雲同志沒有;其次是看星星,天上的北斗星總是在北面的,可惜今天北斗星君休假沒出來溜躂。

  幾個軍官聚在一齊商量了會,二排長李仙洲是山東人,北方人方向感要強很多,他堅定的指著左前方說那個方向是北面,蔣先雲是湖南人,王家修是安徽人,王公亮是四川人,北方人就是抱團,王家修(以長江為界)和李仙洲指的方向是一樣的。

  順著李仙洲的方向又走了兩個小時,這下誰都知道不對了,部隊又累又冷又餓,只好就在雨地裡休息,做飯就沒辦法了。

  休息一會後,雨停了,風打在身上更冷了,蔣先雲決定繼續上路,不能再在這裡停留了。於是四連緩滿的,跌跌撞撞的走了約四五里,「有燈光。」一個士兵叫起來,「那兒,那兒」,周圍幾個士兵忙問。

  「那兒。」士兵用手指著對面,眾人看看,沒有發現任何光亮,當士兵堅持認為有,蔣先雲決定試試,他讓李仙洲帶兩個去看看,過了會,李仙洲高興地跑回說,是有個村子。

  眾人發出一陣輕微的歡呼聲,蔣先雲定定神沒有馬上發佈命令,他問李仙洲村裡有沒有敵情,李仙洲一愣,尷尬的說沒看見村口有哨兵,蔣先雲無奈的搖搖頭,然後把三個排長叫過來,蔣先雲對排長們再次強調群眾紀律,進村後保持安靜嚴禁大聲喧嘩以防驚嚇群眾同時也防止敵情;如果群眾不准我們進屋,絕對禁止強行進屋;非經百姓同意絕對禁止拿老百姓的東西生火取暖;最後他嚴厲的說如有違反將按照軍紀嚴懲。他告訴排長們,要向士兵講清楚,我們是革命軍不是軍閥的部隊,如果連這點苦都受不了,何來革命。

  村子裡靜悄悄的,四連靠近村子時,村口的狗發出一陣亂吼,他們也沒在意,在村口時四連停下來了。

  住在村口的夏伯聽見村裡狗的叫聲有些緊張,他摸索著點燃油燈,床上的老伴也被驚醒,睡眼朦朧的嘟囔道什麼事,夏伯也不答話,提起燈打開房門,走到院子裡,就聽見外面在叫。

  「老伯,老伯。」院門外有人叫他。

  「誰呀?」夏伯舉起手裡的燈往外看。

  「老伯,別害怕,開開門,我們決不多耽誤。」蔣先雲低聲叫道。

  夏伯戰戰兢兢的把門打開,他知道這門不怎麼結實,擋不住這些人。蔣先雲走進小院,未語先笑:「老伯,別害怕,我們是黃埔校軍,是來打陳炯明的,不會禍害老百姓的。」

  夏伯看見一個年青的軍官走進來,當時就有點哆嗦,這個時候來的軍隊,好點的就拿點糧食,搶點東西,差點的要做什麼就不知道了。

  看見老人害怕的樣子,蔣先雲把語氣放得更溫和:「老伯,別害怕,我們迷路了,想向老伯打聽一下,這村子叫什麼?」

  夏伯見軍人好像沒什麼惡意,膽子稍微回來點:「長官,這裡是水田墟。」

  「水田墟?」蔣先雲把地圖拿出來就著燈光在圖上找,李仙洲也湊過來,夏伯這時看清了,門外還有好多士兵,但都是站在門外,對面的屋簷下也隱約站了不少士兵。

  「媽的,走過了。」李仙洲恨恨的罵了一句,夏伯沒聽清他夾有山東口音的話。

  「老伯,有沒有可以住的地方?」蔣先雲收起地圖後問道,他們現在跑到淡水東面來了,超出他們的搜索終止線西北方有十多里。

  「來了。」夏伯痛苦的想,這些當兵的…。

  「長官,我家地方小,若是長官要住倒也住得下,只是外面還有這麼多兄弟….」

  「老人家誤會了,我問有沒有大點的地方,可以讓我們全部人住進去的地方,我們可以給錢。」蔣先雲忙解釋道。

  「有倒是有,就是夏家祠堂,只是已經有長官住進去了。」夏伯解釋道:「不過,你們可以到村裡夏….」

  「有人住進去了?什麼時候住進去的?」蔣先雲一下就打斷夏伯的話。他與李仙洲交換了一下眼神,李仙洲轉身就往外走。

  「天黑的時候,過來一隊隊伍,他們住進去了。」夏伯沒有感到蔣先雲的話裡有些緊張。

  「老伯,能帶我們去祠堂嗎?」蔣先雲低聲問道。

  「行。」只要不禍害我家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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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五節 襲淡水(三)

  祠堂在村西北角,快靠近祠堂時,四連已經悄悄散開,呈扇形向祠堂圍過去,蔣先雲邊走邊問,來的長官有多少人?祠堂有多大?有沒有後門?不知不覺中把敵情和周圍環境都問明白了。
  祠堂門口沒有哨兵,不,有兩個哨兵,坐在門邊打瞌睡,夏伯正要走出去,蔣先雲一把拉住他,同時摀住他的嘴,小聲說:「別害怕。」然後對後面一擺頭,從後面悄悄竄出三個士兵,沿著牆角向祠堂門口摸去。

  夏伯這才發現這些長官似乎和前面的長官似乎不是一路的,他驚恐的看到門口打盹的兩個士兵被悄無聲息的殺掉。

  蔣先雲緩緩鬆開摀住夏伯的手,低聲說:「老伯,別害怕,也別出聲,找個地方躲起來,一會就完。」

  四連士兵慢慢推開門,祠堂的空間挺大,中間是個天井,圍著天井的迴廊裡點燃了兩堆火,不過火已經快熄了,只剩下一些星星點點的火苗,圍著火堆橫七豎八的躺滿人。這些人睡得很香,發出陣陣鼾聲。

  四連戰士靜悄悄的走進祠堂,一聲不吭的,尋找其中的軍官,蔣先雲走進祠堂的正殿,裡面沒人,王公亮把幾個從人叢中抓出來的軍官,帶進祠堂。

  這時部分陳軍士兵被驚醒了,發現四周的校軍,隨即驚恐的大叫起來,祠堂裡發生一陣騷亂,王公亮迅即彈壓,槍口之下,還是有不是陳軍士兵本能地抓著手中的槍。

  蔣先雲走出正殿,站在殿門口大聲對陳軍士兵說:「陳軍弟兄們,我們是孫總理領導下的黃埔革命軍,你們已經被包圍了,放下武器,我們優待俘虜;以後你們當中有願意參加革命的,我們歡迎,願意回家的,我們發給路費,決不勉強。」

  這時從蔣先雲後面出來個少尉,他沉聲叫道:「弟兄們,把槍放下,不要作無為的犧牲。」

  聽到他們的話後,陳軍士兵紛紛繳槍,但還是有少數士兵有些遲疑,蔣先雲卻似乎沒有看見,只是嚴厲的王公亮說:「王營長,告訴同志們,要嚴格遵守紀律,對俘虜,不許搜身,不許打罵,聽見沒有。」王公亮一愣,隨後看見蔣先雲的眼色,他靈機一動:「是,團長。」陳軍官兵這下完全絕望了。

  然後蔣先雲問那個少尉:「你叫什麼名字?」「報告長官,救粵軍第三軍二支隊少尉排長談少輝。」

  「談排長,你們的指揮官呢?」

  「連長沒住在這裡,他住在夏族長家。」夏族長是夏氏一族的族長,也是是村裡的首富。

  蔣先雲讓李營長去夏族長家抓人,然後繼續審問談少輝。

  他們連是海豐趕來增援淡水,後面是第三軍尹驥的主力,這個軍本來是要去博羅的,半路上接到命令改為增援淡水。按照命令他們應該在昨天趕到淡水,只是因下雨耽誤了行程才在此過夜,準備明天再趕往淡水。

  不過談少輝只是一個少尉,知道的情況不多,蔣先雲問完之後,安慰談少輝幾句,便把與另外幾個軍官關在一起。不久,李仙洲把該部連長也抓來了,審問後得到的情報與談少輝所說大同小異,不過卻有一個重要補充,後續部隊距離他們有三到五里路,這還是因為下雨把部隊行軍速度和前後距離拉開了的緣故。

  在四連士兵終於可以休息了,炊事班抓緊時間燒水做飯,士兵們則圍在火堆邊烤已經濕透了的衣服,蔣先雲拿著地圖在仔細研究。

  李仙洲抓捕行動理所當然的驚動了夏家,夏族長擔心之下,便到祠堂來看看,瞭解一下新來的部隊的情況。

  他拄著枴杖在幾個家人的陪同下來到祠堂,進門之後先報名施禮,滿口貴軍到此,有失遠迎,…..,等等。水田墟正位於惠州到淡水的道路上,常年有軍隊經過,迎來送往都是這套禮節,族長先生早已經操練得很熟練了。

  蔣先雲當然不會說什麼,他平靜的告訴夏族長,我們黃埔校軍是來消滅陳炯明的,不是來禍害老百姓的,請夏族長放心,本軍不會騷擾地方。

  夏族長聞言將信將疑,不過這一路走來,的確沒有看見這些士兵有進入村民家中,就是進自己家也只是把住在那裡的軍官抓走就完了,沒有提出任何要求,帶隊的那個年輕軍官還很有禮貌。

  夏族長稱讚完仁義之師後,便小心的問:「不知長官需要我們做些什麼?」

  蔣先雲沒開口,而是先把夏族長扶到椅子上坐下後才說:「我們馬上就要出發,希望夏族長能給我們熟悉道路的嚮導。」

  「好,沒有問題,天一亮我就派人給貴軍帶路。」夏族長自然滿口答應,這點要求簡直太簡單了。

  「不是天亮,而是現在。」蔣先雲微笑著說。

  「現在?」夏族長有些驚訝,這黑燈瞎火的還要去哪裡。

  「對,軍情緊急,我們休息一會就走,還望夏老先生盡快給我們派個嚮導,當然我們會付給一定的費用。」蔣先雲的態度很誠懇。蔣先雲不但讓夏族長吃驚,也讓一旁的王公亮和李仙洲有些吃驚,他們都想問問是真是假,但蔣先雲嚴厲的眼神下又把話嚥下去了。

  夏族長隨後就要去找人,這時門外傳來吵鬧的聲音。「這時我家的祠堂,為什麼不讓我進,你們還是革命軍嗎?」

  蔣先雲正要問是誰,夏族長面露惶急的說道:「長官勿怪,這是小兒陽林,不知天高地厚,衝撞貴軍,還請長官原諒。」

  蔣先雲哈哈笑道:「這裡本來就是你家祠堂,我們只是在這裡暫住。」說著便讓人去門口放夏陽林進來。

  夏陽林十八九的樣子,穿著一套藍色的學生裝,進來就問:「你們是黃埔軍校的嗎?」

  在得到肯定的答覆後,夏陽林大喜:「我要參加你們,和你們一起去打陳炯明。」

  蔣先雲看他的樣子,不由一樂,王公亮和李仙洲也都笑了。夏族長生氣的呵斥道:「你來這裡作什麼,長官們作的是軍國大事,豈是爾等學生能參與的,還不滾回家去,別打擾長官。」

  「不,夏先生,夏同學沒有打擾我們。夏同學回家去吧,別讓你父親生氣。」蔣先雲笑著勸到。

  「回家?同志,您別聽我爸的,去年的時候我就想考黃埔,他死活不讓,今年我想留在學校參加東征,他派人來學校說他病了,你看他像病了的樣子嗎?結果我回來就把我關在家裡,不准出去;今晚你們到我家來,我才找著空當偷跑出來。」夏陽林憤怒的說。

  「哦,」蔣先雲很同情的看看夏陽林,他以前在安源和水口山也曾遇見過這種情況,年輕人要革命,長輩拚命阻攔;以前他總是作長輩的工作,但今天不行。

  夏陽林很是機警,他從蔣先雲的神色看出他似乎不會答應自己的要求,便不等蔣先雲開口,搶先套交情:「其實我也認識你們黃埔軍校的人,你們血花劇社來我們學校演出好幾次了。李之龍,你認識嗎?」蔣先雲和王公亮、李仙洲都笑了。

  夏陽林受到鼓舞:「我和李之龍很熟悉,第一次來我們學校演出還是我幫忙聯繫的。」

  「你們學校是….?」李仙洲開口問道。

  「廣州商科學校,離女子法政學院不遠。你們血花劇社的《北伐》、《革命青年》我都看過。」夏陽林急切的說。他在學校也是一個風雲人物,經常參加各種遊行、演講,不過夏家在廣州有商舖,夏族長與學校的董事關係很鐵,他在學校的行為夏族長都知道,所以每次他打算採取什麼激烈的行動時,總被及時出現的夏族長給攔住。像這次他想參加東征宣傳隊,就被夏族長用病騙回。

  蔣先雲勸他說:「我們這是軍隊,不能隨便吸收人的,而且你也沒收過訓練….」

  「革命,不分先後,革命,不分身份;這是《北伐》裡的話。我們要勇於打破一個舊世界,創造一個新世界,這是《革命青年》裡的話。」夏陽林打斷他的話,質問道:「這些話,你們是不是只是說說而已?」

  蔣先雲心想這不是我說的,前者是莊文革說的,後者是周主任說的。

  「當然不是。」

  「那你為什麼不讓我參加革命,不讓我參加戰鬥。」夏陽林的口氣咄咄逼人。

  蔣先雲不怒反笑,他有些喜歡這個年輕人了。

  「夏同學你對革命的理解有些片面;革命是有分工的,比如我們的任務就是戰鬥,消滅敵人,你的任務是發動群眾,宣傳革命。」

  「發動群眾?」夏陽林不解的問。

  「對,向群眾宣傳革命道理,然後把群眾組織起來,比如在這裡組織工會,組織農會。」蔣先雲很耐心的解釋道。

  夏族長一聽,敢情這位不搶東西搶人呀。自己的兒子去廣州讀書後,接觸了一些思想變得十分出格,整天就是革命革命,革命有那麼容易的,孫中山搞了幾十年革命也沒見他搞出什麼東西,亂兵還是亂兵,洋人還是洋人,中國人受罪還是受罪。故而他堅決反對兒子搞什麼革命,安靜的念完書然後繼承家業,這不挺好,幹嘛要去搞那個革命。

  見蔣先雲要給兒子講什麼革命道理,他趕緊插話:「陽林,你先回去,不要耽誤長官休息,待會他們還要趕路。」

  「這麼晚了,你們要去那兒?」夏陽林沒理他父親,只是不解的問蔣先雲。

  蔣先雲不好告訴他們細節,只是模稜兩可的以任務代替。

  夏陽林眼珠轉了轉,然後說:「那我和你們一起去吧,這一帶我都熟。」

  夏族長一聽有些慌了,連忙說:「兒子,長官是去打仗,你去湊什麼熱鬧。」

  「吧,怎麼是湊熱鬧呢?這麼晚了,他們根本不熟悉這一帶,不需要人帶路嗎?」夏陽林叫道。好聰明的小伙子,蔣先雲心裡讚歎道。

  「你對這一帶很熟悉?晚上也不會迷路?」「當然,我七八歲就在這一帶跑,從淡水到惠州,無論大路小路我都知道,別說晚上,就算閉著眼睛也能找路。」夏陽林毫不客氣的說。

  蔣先雲有些懷疑他在吹牛,見蔣先雲不相信,夏陽林有些急了,他扳著手指頭介紹從這裡到淡水有那些路可走,要注意些什麼;然後又說到惠州的….。

  夏族長無可奈何,要說熟悉道路,夏陽林確實很熟悉,家裡在淡水惠州都有鋪子,他又是個坐不住的人,隔上兩天就去一趟,完了就回來,也不管早晚。

  蔣先雲這下放心了,他轉而開始做夏族長的工作,他向他保證不讓夏陽林參加戰鬥,一定讓他平平安安的回家,夏族長這下沒辦法了,只好答應,不過他還是派了兩個人跟著。

  送走夏族長後,王公亮和李仙洲王家修立刻把蔣先雲圍住,問他究竟要做什麼?蔣先雲把地圖攤開,指著地圖說:「你們看,淡水是惠州的門戶,敵人一定會死守淡水,這是我們的位置水田墟,距離淡水只有..大約八里,強行軍只要三、四十分鐘左右就能趕到,敵人援軍主力在我們後面,估計應該是在…..,這裡,中鼓圍,因為這一帶沒有別的地方可供他們避雨休息。離我們也就五里地,既然他們是增援淡水,說明淡水守敵兵力空虛,如果我們等到明天,那麼敵人的援兵很可能就會先趕到淡水,要知道洪兆磷從博羅、葉舉從惠州都在增援淡水,如果我軍今夜襲擊淡水,只要能拿下一個城門,明天勝利的把握就會更大,部隊的傷亡就會減少。」

  「要是襲擊失敗,被敵人發覺了呢?」李仙洲問。

  「完全有這種可能,不過,這樣我們的損失也不會很大,我們只要退走就行了,敵人不敢在夜間進行追擊。」蔣先雲很有信心。

  隨後幾個人有進行了討論,他們又詳細詢問了夏陽林淡水的城高,護城河等情況。

  凌晨三點,教導一團二營四連離開水田墟,夜色下悄悄向淡水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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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六節 襲淡水(四)

  出發不久天空中又飄下小雨,八里地,一小時二十分鐘趕到,黑暗中四連摸到淡水城下。王公亮帶領一個班悄悄在護城河上架起一道橋樑;夏陽林估計淡水城的城壕有三米寬,蔣先雲感到不保險,因此做了一架四米多長的竹梯,此時鋪在城壕上就成了一座簡易橋樑。
  蔣先雲向李仙洲交代一句我們若回不來,你帶部隊向西南方向撤,就率領一排剩下的兩個班扛著登城梯悄然來到城牆下,豎起登城梯,蔣先雲第一個爬上去,爬到頂才發現登城梯不夠長,離垛口還有近1米的距離,他聽聽城上的動靜,雙手抓住城緣,用力躍上城,然躲在城牆邊,隨後王公亮也登上城。在兩位長官的帶領下,一排士兵悄悄登城。

  不等士兵全部登城,蔣先雲與王公亮各帶一股人向兩邊城樓摸去。城樓虛掩的門中透出火光。凌晨四點多正式睡意最濃的時候,唯一的哨兵在樓簷下躲雨打瞌睡,只是偶爾抬頭向四處張望一下,心裡詛咒這鬼天氣,在他看來東征軍還遠,離淡水還有二十多里,況且這是東門,不是南門和西門。等他再次抬頭張望的時候,就看見一把手槍頂在他的胸膛上,他下意識的張嘴要叫,手槍主人伸手就摀住他的嘴。

  將城門樓裡駐的一個班的陳軍控制住後,蔣先雲悄悄下城迅速向城門摸去,沒有任何意外,守城門的士兵都躲在城門洞裡,上面有人看著,城門是關著的,能有什麼事。

  衛士坐在角落裡瞌睡,練演雄還在看地圖,自從張立國出兵後,他就住進指揮部再也沒回過家,他心裡一直七上八下的,陳炯明答應的援軍遲遲未到,淡水幾乎就是一座空城;洪兆麟一再聲稱他當面的滇軍兵力雄厚,無法派兵增援,其實洪兆磷的心思他明白,他就是想看葉舉的笑話;幾天後,張立國就回來了,練演雄得知廣九路守軍全軍覆滅後,向葉舉和陳炯明發出緊急求援,這下不但陳炯明慌了,洪兆麟、葉舉也都慌了,出不來的兵立刻出來了。

  幾千人馬兩戰就全軍覆滅,袁遐九和孟獻祥死活不知,這在以前是從來沒有過的,練演雄感到這次孫中山的東征與以往不一樣,兩年前的東征,孫中山的兵雖然多,但絕沒此種堅決,大家在戰場上過手,彼此還留一絲餘地,不像現在上來就是你死我活,樟木頭的黃埔校軍一個連,北阻南擋,以前滇桂軍中誰敢這樣打。

  反觀本軍,到東江以後也不像從前了,將領之間矛盾重重,洪兆麟想要在惠州分一杯羹,葉舉明阻暗推,以至於現在淡水危機洪兆麟也不肯發兵救援,但話又說回來,東江貧瘠誰肯把到嘴的肥肉再讓出來。

  恐怕明天東征軍就要攻抵城垣了,要是援軍還不到,淡水失守幾乎是肯定的。他正想著,門突然被推開了,門外刮進一陣冷風,幾個人闖了進來,連門都沒敲就進來了。

  太放肆了,練演雄憤怒的抬頭卻看見幾隻黑黝黝的槍口對準自己,另外兩支這對準了驚醒的衛士。一個穿著自己軍隊制服的年輕軍官對他笑了笑說:「我們是黃埔校軍,你被俘了,交出武器。」

  蔣先雲制住城門的守軍後,又以同樣手法摸進住在城門附近的守軍營地,一槍不放解決了東門的全部守軍。通過東門守軍連長查知淡水守軍指揮部,然後留下李仙洲排守衛,其餘各部隨他立刻偷襲指揮部,為了應付路上可能遇上的敵軍,他們還換上了敵軍的軍服,誰知完全多此一舉,城裡敵軍的戒備更松,路上竟然沒有碰上巡邏的敵軍就到了指揮部,接下來就如同演戲一般,門口的衛兵被輕鬆解決,蔣先雲帶一個班直撲練演雄的房間,王家修帶一個班則負責解決衛士班,王公亮負責解決其餘人等。

  「你們怎麼進來的?」儘管已經繳械了,練演雄還是沒想明白,這些人是這麼進城的。

  蔣先雲沒有捆他,只是派了兩個士兵看住他,自己轉身就出去了,練演雄知道這是解決指揮部裡其他人去了,過了會,蔣先雲又回來了。

  「我們怎麼進來的我們待會再來討論,練師長,現在幫我個忙好嗎?打電話讓各營營連長來開會,守東門的厲連長不用了,還有這裡的也不用了。」計劃進行很順利,蔣先雲心裡高興,不由自主的學上了莊繼華的說話方式。

  練演雄無可奈何的拿起電話,連續給打了幾個電話,叫各營連長來團部開會,結果自然是來一個收拾一個。隨後蔣先雲和王公亮押著南門守軍營長去了南門,南門守軍住得分散,蔣先雲在營長的帶領下一個連接一個連的幹,半個小時南門被控制在手中,然後立刻派王公亮帶人騎馬向團部求援,那個夏陽林混在李仙洲的部隊中也跟進城了,這次報信他又自告奮勇要求帶路。

  王公亮以前沒騎過馬,可是沒辦法只有硬上了。他緊握韁繩拚命打馬往前趕,別看現在四連進展很順利,接下來還有兩個門沒有控制住,而且就算控制住了,明天敵人援軍一到,四連面臨的就是一場苦戰。

  一匹馬從旁邊跑過,王公亮詫異的看見夏陽林在馬上揮灑自如,狗日的,這小子的騎術還不差。當然不差了,夏家好幾匹馬,夏陽林從小就喜歡騎馬,他跑東跑西都是騎馬去的,你當他走路呀。

  「你把韁繩松一點,兩腿夾緊,馬就能跑得快些。」夏陽林跑了段距離後停下來等王公亮上來對他大聲說,然後又自顧自的跑走了,把王公亮氣得牙癢癢。

  在石鼓前的一個小村夏陽林被哨兵攔住了,他一身陳軍軍裝讓哨兵認為他就是奸細,幸虧是夜裡,不然哨兵老遠就會開槍。

  三營營長劉峙說什麼也不相信四連把淡水給奪下來了,校長定下的四路圍攻,竟然讓蔣先雲一個連就給拿下來了,他非常懷疑這是對方的死士,但看這個年輕人激動的樣子又不像,正在猶豫不絕時,王公亮趕到了。

  三營緊急動員,隨後就是整個一團,何應欽高興呀,蔣先雲這個功勞太及時了,王柏齡那個空想理論家靠莊繼華打了個漂亮仗,上次開會時瞧他得意勁,就差把眼睛頂到腦門上了,這下看你還得意什麼,你二團有莊繼華我一團也有蔣先雲。

  劉峙趕到淡水時,蔣先雲與敵人正在北門附近對峙,他們在偷襲西門時被一個早起的士兵發現,被迫開槍,不過西門的守軍發現太晚,很快被四連消滅,但北門守敵卻有了準備,蔣先雲只好展開強攻,不過由於兵力太少,攻擊失敗形成對峙。

  劉峙來的正是時候,敵人剛整合好正準備發動反攻,由於高級點的軍官都被俘虜,剩下的下級軍官各自有些不服氣,打了一段時間後發現這樣各自為戰行不通,不得已才推舉出一個總指揮來負責指揮各部。

  劉峙一到就吹響衝鋒號,發起進攻,陳軍發現城裡校軍援軍已到,立刻棄城而逃,劉峙也不追趕,把城門一關守在裡面,其他等何應欽來了再說。

  從海豐趕來的尹驥所部在中午才走到淡水,原因是蔣先雲在水田墟自承團長,把尹部先頭團給嚇住了(情報來自水田墟解救的先頭連),因此沿途小心翼翼,更是等後續部隊上來後才開始行動。等他們趕到的時候,不但教導一團在城裡了,蔣介石和加侖隨教導二團也已經進城了,粵軍第二師張明達部主力已經到達淡水河西岸的象山下,另有一部已過河逼近淡水;粵軍第七旅許濟部到達水洋塘。

  尹驥見事不可違,遂向北方的常山口和仙人石方向退去。

  淡水終於拿在手裡了,惠州的南大門洞開。

  可是洪兆麟從博羅,楊坤如從惠州來援的增援部隊距離淡水也不過幾十里,前鋒已經抵達望牛崗。

  尹驥在望牛崗與常山口之間的老坡角遇上洪兆麟和楊坤如第四旅旅長李克誠,二人得知淡水已失,遂停止前進,向陳炯明請示下一步行動方案,陳炯明回電命令他們立刻奪回淡水。三人商議後,決定以洪兆麟所部為主力從沙坑方向進攻淡水,尹驥部出望牛崗攻擊淡水北面,李克誠沿黃沙圍、果嶺佈防,以掩護洪尹兩部之側翼。像

  蔣介石進淡水不久即得到陳軍援軍在洪兆麟、尹驥的率領下趕到淡水以北區域,經過與加侖的商議後,下令,教導二團沿沙坑佈防,粵軍第七旅許濟部與粵軍第二師之一部沿望牛崗向北進攻,粵軍第二師主力則由象山下出發,以一部對北警戒,主力經山坑過河,向果嶺方向攻擊前進。

  兩軍在淡水以北迎頭相撞,展開第一次東征的第一場決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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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七節 萌芽

  淡水城下戰火紛飛,莊繼華卻在樟木頭整訓俘虜,樟木頭一戰共俘虜敵軍官兵1000多人,這還不算那些受傷的。這個活莊繼華也沒想到周主任會派給他,這還要從那五百大洋的賞金說起。
  蔣介石的五百大洋讓莊繼華感到有些燙手,最簡單的就是分下去,全連每人都分點,可他感到不妥,思前想後,最後決定把這筆錢分成三部分,首先給黃明誠送去兩百大洋,明確告訴,這不是給他的這還是給陣亡工友的撫恤金,雖然錢少,但這是他們應得的;其餘的三百大洋,他拿出五十元改善連隊士兵的生活,剩下的他全部給陣亡士兵,連同他們的撫恤金一起寄給他們的家人,當他在連裡宣佈這個分配方案時居然沒有一個人反對,這讓他有些奇怪,後來還是趙漢傑告訴他,弟兄們不但沒意見而且還更願意跟著他,沒別的,連長連死人都沒忘記更何況活人。

  蔣介石率總部向淡水進發的前夕,周主任卻找來了讓他幫著整訓俘虜,在這個時代,俘虜要麼是打散直接分進部隊中,要麼是遣散;所謂遣散其實就是把槍繳了,然後把人拉到控制區的邊緣,然後讓你走人,路費?好點的給兩個饅頭,差點的就沒有了;殺害戰俘的事還是很少,特別是將領,對他們一般是好吃好喝招待一番然後送他們走人或交換己方被俘的將領,除非是私仇才殺。這已經成了民國軍閥混戰時的一個習慣性做法,也就是因為這個習慣,後來的孫傳芳發動反奉戰爭時,把抓住的奉系將領施從濱給殺了,招致全國各派軍方將領的反對,包括他的部下,也為日後他自己埋下殺身之禍。

  蔣介石沒打算遣散戰俘,更確切的說是許崇智沒打算遣散這些戰俘,這些戰俘絕大部分是廣東人,許崇智想把他們編進自己的粵軍中,但現在是在對陳炯明作戰,這些原陳炯明的部下當然不能直接帶上東征戰場。

  莊繼華推脫不掉也根本無從推托,只好接受這個任務,七連暫時成為戰俘營看守。總部開拔後,莊繼華就與管理戰俘的政治部科員賀衷寒、楊其剛一起開始進行戰俘的整頓和教育。

  讓莊繼華有些意外的是,他準備的措施,什麼憶苦思甜、宣揚革命道理等等,都沒用上。有個士兵站出來問有沒有軍餉,軍餉能不能按時發放,這當然毫無疑問,莊繼華據實回答後,這些俘虜就紛紛要求參加東征軍,這下莊繼華明白了,敢情這個時代當兵只是種謀生手段,至於為誰打仗,為什麼打仗,這些士兵根本不在乎。這些人最怕的反而是遣散,因為當兵打仗貫了,再回去種地做工反吃不下那個苦了。

  莊繼華卻不敢這樣收了,這樣的兵能打仗?也許能,但絕對不能打惡戰;不過就這樣放過他們莊繼華卻是不願意,既然成了買方市場,那諸位俘虜就要有接受挑選的心裡準備。

  接下來莊繼華宣佈要想參加東征軍必須滿足下面幾個條件:首先不能抽鴉片;第二身體強壯,標準為五公里跑三十分鐘,特別說明這個標準是放寬了的;第三必須識字,標準是五十個;第四必須懂得革命道理,至於什麼是革命道理,就是賀衷寒和楊其剛講的課,要記到心裡,記到腦子裡。

  這些俘虜一下就炸了,第一、二條沒什麼,很多軍隊都不收抽鴉片的,陳炯明的部隊剛開始也不收抽鴉片的,只是最近兩年混了些鴉片鬼進來,因此第一條他們大部分都滿足,至於第二條,當兵自然要身體強壯的,這無話可說;問題是第三和第四條。這些士兵幾乎全是文盲,斗大的字認不到一籮筐,更談不上革命道理了。

  等他們鬧嚷過後,莊繼華才說話:「我們不是那種軍閥的軍隊,為長官搶地盤打仗,為長官搶錢搶女人打仗;我們不打這樣的仗,我們只為信仰打仗,為國家打仗,為老百姓打仗;這就是革命軍隊與軍閥軍隊的不同,只有明白革命道理的人才能參加革命軍隊。至於什麼是信仰,什麼是革命,待會賀教官和楊教官會告訴你們的。」

  「當然,如果有人不願意;可以,等東征結束了,我們就送他回家。」莊繼華口氣強硬,這些人是俘虜也是一幫兵油子,開始時決不能對他們客氣。

  於是戰俘營變成了新兵營,大部分戰俘變成了新兵,只有少部分人想回家,他們便單獨成一營,每天幹活,待遇當然要比新兵營差。

  「新兵」開始上課,賀衷寒和楊其剛負責噴口水,莊繼華聽了一陣後,發現兩人講的不完全一樣,甚至互相批判。楊其剛是講共產主義,批評賀衷寒是右傾,鄧文儀是講三民主義,攻擊楊其剛是左傾;莊繼華一看這樣不行,把兩人拉到一起,希望商量個統一的教材出來,誰知道兩人一下就吵起來了。

  賀衷寒指責楊其剛宣傳赤化,打著國民黨的旗號宣傳共產主義;楊其剛則認為賀衷寒故意擾亂視聽,一貫右傾,正在滑向反革命的陣營。賀衷寒認為自己講的是三民主義,是總理宣講的,怎麼是是右傾;楊其剛則反駁說鄧文儀講的內容不是總理的觀點,是右派觀點,是打著總理的旗幟反總理。

  隨後兩人又吵到學校裡的事情,楊其剛指責賀衷寒發行《革命青年》目的是分裂黃埔,分裂青年;賀衷寒反駁說楊其剛壟斷《士兵之友》是宣揚共產主義,凡是與共產黨不同意見的便不准發表,然後向莊繼華解釋說我和雪冰聽了你的意見與他們商量成立一個編委會,結果編委會是成立了,成員五人,三名共產黨員,只有兩名國民黨員,發表文章卻必須要三名編委會成員同意才行,這使成立編委會的目的完全落空,迫不得已他和鄧文儀才另辟其徑。

  楊其剛這才知道原來兩人要求成立編委會是莊繼華出的主意,不由得對莊繼華也產生懷疑。

  接著賀衷寒告訴莊繼華,他和鄧文儀、曾擴情正在籌劃成立一個孫文主義學會,在青年中推廣總理的學說,他希望莊繼華也參加。莊繼華越聽越不是滋味,楊其剛則在一旁不住冷笑,似乎對他們毫不在意。

  聽完賀衷寒的話後,莊繼華對賀衷寒說:「君山,我不贊成你們成立什麼學會,你們完全可以依托青年軍人聯合會進行這樣的宣傳,我想巫山他們是不會反對的,而且你還是青軍會的總幹事。」

  「不會?我不相信,青軍會執委中四名中共黨員,我們國民黨員只有三人,再來搞個必須四人讚成,那我們不就是擺設嗎?」

  「你本來就包藏禍心,對於你這種搞分裂的破壞分子,我們當然要堅決鬥爭。」楊其剛鄙夷的說。

  「其剛,我不贊成你這樣評價君山,我認為設身處地的想君山的話雖然有些偏激,但也說明他們的擔憂。」莊繼華開始和稀泥了。

  「有什麼擔憂的,他們擔憂的是革命力量發展了。莊繼華,我看你就是個兩面派,你為什麼不參加青軍會,為什麼要給給他們出主意?你的立場有問題。我看巫山就是對你太遷就,但我不會遷就你,你要是右派,我也一樣和你鬥。」聽到莊繼華說賀衷寒的擔憂有道理,不由怒從心起,把矛頭又指向莊繼華。

  莊繼華心裡苦笑一下,現在的人怎麼都這樣,不是東就是西。兩面派就兩面派吧。見楊其剛指責莊繼華,賀衷寒可高興了,他早想把莊繼華拉進他們圈子,每次試探莊繼華都是繞個圈就滑走了,上次余灑度沒讓他們達到目的,現在楊其剛又來了,好,我再加一把火。

  「兩面派,這個帽子可不好戴,你那篇文章的風波可還沒完全過去,說不定過兩天就成了右派了,除了他們其他人都是右派。」賀衷寒冷笑道。

  「右派不右派不是我說的,而是你做的。」楊其剛毫不退讓。

  「也就是說除非宣傳共產黨的主張,其他行為都是右派行為。」賀衷寒開始準備給楊其剛設套了,一期同學中除了蔣先雲和莊繼華,賀衷寒辯論不促任何人,包括李之龍。

  「胡說,分裂國共合作,反對總理的三大政策的行為才是右派行為。」楊其剛敏銳的察覺賀衷寒的陰謀。

  「那麼我問你,文革的那篇文章有什麼錯?你們和右派要群起攻之。」賀衷寒質問道。

  「限制工農運動就是錯誤的。」楊其剛上當了,但他馬上意識到了:「總理不也說他有小錯嗎?難道總理也說錯了。」

  賀衷寒這下沒辦法反駁了,莊繼華無奈的看著兩人。

  「你們要這樣才是真的要分裂。團結,什麼團結?就是..求同存異。」他想起前世的名言:「你們兩個在學校國共兩黨同學中的影響力很高,如果你們都不能團結,那麼其他同學分裂的可能性不是就更大了。團結首先是要團結身邊的人,如果連朝夕相處的同學都不能團結,何談其他人。」

  「君山,你們那個學會我不贊成,所以我不會加入;另外,君山,其剛,我建議你們好好想想如何團結同學,而不是只採用疾風暴雨式的批判。另外我還想說一點,我們不是講過民主嗎?民主的一條重要原則就是讓人說話。」

  說完,莊繼華感到很疲倦,他不打算再談下去了,他不可能將兩人強行捏合在一齊,他們都不是盲從者,都是思想敏銳、見識超絕之人。

  「哈,你們都在這裡呀。」

  三人扭頭一看,李之龍正興高采烈的向他們打招呼,身邊是穿著軍裝紮著武裝帶笑面如花的潘慧勤和宮繡畫。
jf5385 發表於 2009-4-19 19:52
第四十八節 諍友

  三人看見李之龍旁邊的潘慧勤,便同時皺眉,向李之龍的身後張望,李之龍看他們的樣子,哈哈笑道:「別擔心,金慧淑同學沒來。」潘慧勤和宮繡畫同時笑了,兩個女孩的笑容是各有特色,潘慧勤是抿嘴一樂,宮繡畫則是則是大方的咯咯直笑,白皙的臉上透出一股頑皮,「早知道你們這樣怕她,我就一定把她拉來。」說完又咯咯直笑。
  「那我們打敗仗你就要負責。」莊繼華順口開個玩笑,他倒並不怕金慧淑,在他看來金慧淑只是一個女權主義者,充其量也就是口頭上宣揚,前世他在美國大學裡曾經接觸過幾個女權主義者,她們給他的感覺是上帝應該把子宮造在男人的身體裡,這個金慧淑與他們差遠了,最多也就是在口頭上顯得咄咄逼人,他煩的是有這麼個人在一旁就什麼事都作不了。

  賀衷寒和楊其剛卻沒有感到好笑,兩人都是一臉寒霜,明顯剛吵過,李之龍馬上發現三人氣氛不對,於是便問:「怎麼啦,其剛,出什麼事了?」楊其剛不客氣的說:「李之龍同志,這是在前線,注意點影響。」說完轉身就走。

  李之龍先是莫名奇妙,而後臉色漸漸泛紅,勃起一股怒色,潘慧勤也有些尷尬,氣氛一下又落下來。宮繡畫眉毛一揚,衝著楊其剛的背影喊道:「我們就是來上戰場的,神氣什麼,還革命軍人呢,最好先革革你腦子裡的封建思想。」

  賀衷寒向莊繼華打聲招呼也要走,莊繼華不解的說:「在田來了正好聊聊,幹嘛…。」賀衷寒打斷他的話:「我與他沒什麼好聊的。」李之龍也不客氣的說:「文革,我聽說你在這,來看看你的,與其他人無關。」賀衷寒聞言也沒說什麼只是冷哼一聲就走了。

  莊繼華看著李之龍心裡直搖頭,當學生時他們關係沒這麼緊張,怎麼畢業後會搞成了這樣,國共紛爭難道就是這樣開始的?李之龍的悲劇就是這樣開始的?以後自己該何去何從,莊繼華腦中瞬間閃過數個念頭,但立刻又被否決了,調和他們之間的矛盾,他還沒有把自己看得那樣高,跟著老蔣是先甜後苦,跟著老毛是先苦…..以後好像也不怎麼甜。唉,以後再說吧。

  「我說不來戰俘營吧,你非要來,看受批評了吧。」潘慧勤埋怨李之龍。

  聽到戀人這麼說,李之龍更感到不舒服了。

  「有什麼,他是多管閒事,我們是宣傳隊,來這裡向戰俘宣傳革命的。」李之龍強辯道,額上的青筋卻在抖動。

  「你還說。」潘慧勤委屈得眼圈有些紅了。

  莊繼華心裡有點慌,這潘慧勤平時不是這樣的呀,挺豪爽的女孩,怎麼說哭就要哭呀,這可不是哭的地方。

  「在田沒說錯,向戰俘宣傳革命道理也是你們宣傳隊的任務,只是我不知道你們在這裡,要早知道,我會去請你們的。」莊繼華急忙勸到。

  「讓我們給俘虜宣傳革命,好呀。」宮繡畫高興起來,轉眼又有些發愁。

  「可我們該怎麼作呢?慧勤姐,也是刷標語,演講?」

  「可以考慮換個方式,在田,幹你的老本行。」莊繼華對李之龍說。

  「老本行,演戲?這是宣傳隊,劇團沒來。」李之龍沒好氣的說。

  「死腦筋,潘同學怎麼會看上你。」莊繼華笑罵道:「你們宣傳隊可以組織一些小節目,比如唱歌,小品,舞蹈,這些節目中把革命道理放進去,這樣不就達到宣傳的目的了。」

  這個時代,勞軍雖然很少卻也不是沒有,但那是單純的慰勞性質。在慰勞中加入宣傳成分估計是共產黨獨創,在各國軍隊中只有共產黨的軍隊有藝術團、歌舞團這樣的編制,其他國家好像沒有,至少筆者沒發現。

  李之龍有些明白了,想想後又有些發愁:「小品可以排上一個,可是這舞蹈和歌曲那裡去找?我說的是有革命道理的舞蹈和歌曲。」

  這下莊繼華也有些發愁了,其實前世他也會唱一些革命傳統歌曲,他的客戶中有幾個是軍人出身,卡廳k歌時常陪他們唱,也就學會了一些。但這些歌曲好像不太適合,除了黨派色彩太明顯,而且還有些超出時代,像東方紅、北京的金山上等等能拿出來唱?

  「問問百靈鳥,看她知道不。」宮繡畫說道。然後給莊繼華解釋百靈鳥是宣傳隊的隊員阿英。

  莊繼華這才知道這支宣傳隊成員不僅僅是在校學生,還有工人店員等工會積極分子。廣東區委為了支援東征,在全市的共產黨員、共青團員、積極分子進行了動員,不但組建了宣傳隊,還組建了支前隊為前線運送給養。這個阿英就是順昌紡織廠工會的積極分子,是宣傳隊裡最會唱歌的,被稱為宣傳隊裡的百靈鳥。

  李之龍把莊繼華強拉到宣傳隊的宿營地,讓他幫忙選歌。莊繼華開始也沒怎麼,前世聽的歌多了,想想那百靈鳥的歌也不太可能引起他的意外。

  宮繡畫把阿英拉來的時候,莊繼華也沒太在意,只是微微打量一下,阿英看上去很普通,前額留著留海,腦後梳著一條辮子,十八九歲的樣子,相貌不算出色只能說是端正,眼睛挺大,皮膚微微有些粗糙,這是常年做工留下的痕跡,見到莊繼華也不害羞,只是安靜地聽他講對歌曲的要求。

  隨後阿英唱了首《尋親淚》,這是首粵南小曲,說的是一個闖南洋回來的人尋找自己親人的歌。阿英的聲音軟軟的,甜甜的,帶著一絲悲傷、一絲愁緒、一絲縹緲,伴隨哀怨的笑容,讓人心粹,催人淚下。莊繼華心說乖乖這要是放在前世最差也算個情歌天後,粉絲不海了去了。

  成了,莊繼華對李之龍說,再找兩首工人淚農民淚的歌就成了,到時候我就讓那些俘虜們哭去吧,然後他們就知道為什麼要革命了。

  第二天,莊繼華又邀請了黃明誠的工人糾察隊參加宣傳會,怎麼說也是一齊拼過命的,他讓曹淵在前面陪著黃明誠,自己卻把李之龍拉到隊伍的後邊,他打算與李之龍談談,提醒他謹慎些,中山艦事件他可是主角。經過這幾個月的觀察,李之龍性格中不拘小節、得意時有些目中無人的缺點被他抓住了。

  隨著節目的進行,現場的氣氛越來越好,李之龍又有些得意了,莊繼華冷眼旁觀見他興致很高,便開始給他潑冷水了。

  「在田,有句化我想勸勸你,可我不知道該不該說。」莊繼華平靜的說。

  「什麼事呀,吞吞吐吐的,文革,你這可不好,我早想說說你了,你戰場都上了,英雄也當了,怎麼還是這樣畏畏縮縮的。」李之龍毫不在意的批評道,他對莊繼華這種說一半藏一半的方式說話方式,老早就不滿意了,在他看來革命者就應該光明磊落,有什麼說什麼。

  「那我可說了,你可不能生氣。」

  「哦,對我有意見,那就提吧,我可不是小心眼的人。」李之龍見莊繼華這樣說,知道他要對自己放炮了。不過說實在的,李之龍也挺佩服莊繼華的,同學這麼久好像就沒看見莊繼華被什麼事難住過,就算上次的文章事件,那麼大的事,要換他李之龍的話,早就與人爭吵起來,至少余灑度就不能輕易過去,但莊繼華好像沒真正往心裡去,學校裡的議論,報上的文章,他都無動於衷,除了送上門的余灑度以外。

  「在田,其剛提意見的場合雖然不好,但他的意見卻是對的。」莊繼華委婉的說:「你與潘慧勤的關係大家都知道,在其他場合我相信其剛絕不會說這樣的話,但這是在戰場,別人在拚命,你呢?」

  李之龍正要反駁,莊繼華制止了他。

  「知道的說你是率領宣傳隊干革命,不知道的呢,說你是以公謀私,甚至更難聽的話也有;如果有人對你心懷不滿,暗中向你在黨內的上級報告。這後果…」莊繼華閉口不言,李之龍是個聰明人用不著在說下去了。

  這番話讓李之龍背心冒汗,其實如此張揚本不是他的本意,在他知道自己要帶宣傳隊時,他找過周主任提出下部隊或者跟著政治部行動,不願帶宣傳隊,沒想到卻受到周主任的嚴厲批評,他感到宣傳隊根本沒什麼事,不就是刷幾條標語,發表演說嗎,還不是手到擒來;因此有些懷才不遇,這才整日與潘慧勤形影不離。

  「你知道你與巫山的最大區別是什麼嗎?是穩重。巫山做事前後想得很仔細,幾乎要考慮每個細節,你對人對事熱情很高,卻易疏忽細節;任何事情都是由細節組成的,因此西方有句諺語叫細節決定成敗。」莊繼華見李之龍聽的很認真:「在田,我們是朋友,所以我說了這麼多,如果你認為我是真心為你好,你就一定要記住細節決定成敗。」

  李之龍有些感動,這的確是肺腑之言,只有朋友才能說得出的話。

  「文革,你的批評我接受,以後我一定注意,東征沒結束前,我決不再與慧勤或其他任何女同志單獨在一起,把宣傳隊的工作真正搞好。」

  殊不知,他這話讓莊繼華更感失望,但莊繼華已無法再說什麼了;李之龍直到一年以後才明白莊繼華所說的細節決定成敗的意義,不過他那時已經被囚禁在虎門炮台中了。

  宣傳隊的工作很有效,他們的節目觸動了俘虜們已經麻木的內心世界,接下來的幾天莊繼華讓曹淵講課,讓楊其剛和賀衷寒觀摩,讓七連士兵與俘虜們交流,俘虜們的思想開始活躍。

  好事成雙,莊繼華對俘虜營的整頓有些滿意的時候,前方又傳來一個捷報。

  洪兆麟與尹驥向淡水發起反攻時,東征軍的部署尚未調整到位,第七旅在距望牛崗三里的深木墟一線與尹驥部展開激烈戰鬥;教導二團也在新鋪與從沙坑而來的洪兆麟所部遭遇。二團在洪部的衝擊下連連後退,王柏齡慌了手腳,自己親自跑到城裡向蔣介石求援。上行下效,二營五連連長孫良也丟下部隊也逃進城裡,五連士兵立刻向後潰散,洪兆麟從五連的缺口中殺進來,二團被迫向淡水城退卻,蔣介石大怒之下,槍決了孫良,震懾部隊,同時從許濟七旅中調衛立煌團支援二團,這才穩住二團陣地,但七旅的攻勢也因此減弱,被尹驥擋在望牛崗,當天淡水城以北全線激戰,直至夜幕降臨。

  第二天蔣介石只留下一個營守衛淡水城,教導一團全團出擊洪兆麟,經過五小時激戰,洪兆麟終於支撐不住,向常山口和仙人台退卻,企圖依靠仙人台的地勢阻擊東征軍的追擊,沒想到的是,粵軍第二師在張明達率領下渡過淡水,擊破果嶺李克誠部的阻擊,向仙人台後方的蕭樓、老河口發起進攻,這讓洪兆麟尹驥急忙從仙人台後撤,校軍和粵軍第七旅窮追猛打,洪兆麟和尹驥付出慘重代價後得以退往平山,淡水之戰以東征軍大獲全勝告終。

  隨同捷報而來的是一道命令,莊繼華陞官了,他被任命為三營營長,接替王俊的職務;七連連長由胡宗南接任,副連長由宋希廉兼任,一排副排長李鐵軍接任一排長,二排副排長王敬久調三排任副排長,在排長杜聿明歸隊前主持三排工作。隨後命令七連立刻從戰俘中挑選士兵補充部隊,將俘虜營交給護送支前隊的粵軍,莊繼華率七連護送支前隊盡快趕往前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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