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九章 一箭之仇
後鋒 第一百六十九章 一箭之仇
祟禎十年。()★★亦即清祟德二年。三月。
張家口。
范永斗呆呆地坐在自己家的書房裡。兩隻眼睛死死地盯著書桌上那一撂撂的帳本。雖然正是春寒之時。可他頭上的冷汗不住地由額頭順著臉頰流下。就像是一條條小河一樣。
「最後一批糧食已經運出去了。姓盧的。我們運出去了……」
……
范永鬥。祖籍山西介休。歷代一直於張家口討生活。在明朝初年。范氏就在張家口和蒙古地區做生意。歷經七代。傳至范永鬥成為張家口地區對滿蒙貿易的漢族大富商。時人稱其「賈於邊城。以信義著」。范家。也成了張家口最有實力幾大商家之一。可是。隨著時間的推移。大明王朝日益腐朽。身為商家。范家也看出了這個王朝已經是大廈將傾。當然。雖然有這麼個想。可他們卻還是不能肯定。不過後世馬克思的一句話說的好:一旦有適當的利潤,資本家就會大膽來。有百分之五十的利潤,它就而走險;為了百分之一百的利潤,它就敢踏一切人間法律;有百分之三百的利潤,它就敢任何罪行,甚至冒絞死的危險。
范家的所作所為。就是這句話最真實的寫照。
從萬曆年間開始。居於東北的女真族便開始了軍事擴張。但由於和大明王朝的敵對關係。女真人所需要的軍事生活物資。只能通過張家口的貿易市場獲的。也就是以張家口為基地運轉過去。
范家在范永斗的帶領下。沒能壓抑住自己對這些利益的渴望。或許。在他們看來。所謂的民族大義。國家興亡跟他們這些商人根本就沒有任何的關係。於是。范家和其他七商人開始做這方面的生意。按照後世清朝的記載。他們「與遼左通貨財,久著信義」。而跟女真人的通商。也使的范家和另外七家不僅獲的了愛新覺羅家族的好感。也為自己賺取了巨大的利潤。後世。滿清定中原。順治就曾特招這八家商戶的家主前往北京。賜宴賜服賜官。八商家不願為官。便被收錄入內務府。成為後世赫赫有名的「八大皇商」。范永斗的孫子范更是了不。康熙五十九年(170年)。準噶爾部再次叛亂。清政府急派重兵征討。當時由於路途遙遠。且多經沙地帶。運送軍糧成了一個突出的困難。范|知此情後。根據自己從小父在塞外經商。熟悉道路的有利條件。認真核計。呈請當朝。自願以低於朝廷運糧1/3費用運送軍糧。康熙聞奏。立即批准。從此。到乾隆間。他們多次「力任挽輸。輾轉沙漠萬里。不勞官吏。不擾|閻」。所運軍糧都是「剋期必至」。其間或受敵襲。或中途變更運糧計劃。幾度蒙受重大損失。也都由范氏個人承擔下來。節約國費以億兩計。為平叛亂的勝利作出了巨大的個人犧牲和貢獻。也使「八大皇商」成為有清一代無數商家的偶像。
可是。與自己的孫子客觀上順應了我國統一的多民族國家發展的歷史趨勢相比。范永斗的所作所為卻是地地道道的漢奸行為。
「爾等不過是一群賣國賊!安敢留此性命使後代子孫蒙羞?」
想到一個多月前突然秘密到訪張家口的那個人。范永斗只覺的自己的心愈發的驚顫。
為什麼?八大商家跟女真人。跟滿清做生意的事情雖然不是多麼絕密的事情。甚至整個張家口的商家幾乎都知道。可是。就算知道。這裡的商家也都不敢將事情捅出來。因為。些人清楚。就算他們能把事情捅出來也沒有用。因為。八大商家自所作所為無異於叛國。行事向來謹慎無比。不僅在商號裡收留有不少打手亡命之徒。除此之外。他們在官府之中也還有著相應的勢力。隨時可以通風報信。再者。女真人屢屢越過長城。入侵關內。山西更是他們的必經之路。張家口身為重要的商。始終沒有被清兵侵入。還不是靠著八大家的重要地位?如果他們動了這八大商家。那麼。以後清兵再來的時候。張家口還能倖免於難麼?那些凶神惡煞的韃子們。能饒的過他們麼?
所以。儘管知道。張家口卻沒什麼人向官府舉報過八大商家。而這一切。也使的王登庫良玉范永斗王大宇梁家賓田生蘭翟堂黃永發這八大商家的魁首們在張家口的行為越發的肆無忌憚起來。可是。他們忘了。這風光的背後是什麼。
……范永斗的汗終於不再流了。回想著自己這些年來在張家口經歷的風風雨雨。他突然解脫式的一笑。輕輕地拉開了桌下的一個抽屜。從裡面取出了一個小瓷瓶!
與此同時。另外七大家的家主們。也各自在自己的家裡。拿出了準備多年的最後一招。
……
一個時辰之後。
張家口突然躥出一匹快馬。飛快的向城外某地。一個隱密的軍營裡奔馳而去。之後。正在自己中軍帳裡待消息的。奉祟禎旨意。總理江北河南山東湖廣四川山西陝西軍務。賜尚方劍。便宜行事。被各地農民軍稱作「盧閻王」的兵部侍郎盧象升就的到了報告:
「八大商家已盡數關門。八家家|也盡皆自盡!」
「很好。緊守關。不許走漏一,兒消息。」盧象升猛從虎皮座上站了起來。大手又是狠狠地一揮:「大軍進城。抄沒八大商家!」
「的令!」
「恭喜盧大帥此次立下大功。」兵剛剛奉命離去。一直坐在盧象升身邊的一個穿著太監服飾的小老頭兒也緊接著跳了起來。媚笑著向盧象升抱拳說道。
「不敢當。此次還是多虧了東廠。多虧了林公公!」盧象升面色稍顯不虞。他對這些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太監沒有任何好感。不過。想到此次能夠一舉把在張家口根深蒂固的八大商家剿除。也確實是多虧了此人的情報和東廠的配合。而且這位林公公也還是比較好說話的。也不喜歡對軍
手劃腳。他也只有禮貌的回應一聲。
「八大商家立足張家口百多年。家資豐厚。此次將其抄沒。大帥想來就不用再向朝廷催要糧餉了吧?」那「林公公」又接著笑道。
「七省兵馬。每日所耗甚巨。縱是盡抄八大商家。也頂多夠用數月。何況……」盧象升心中哀歎。查抄張家口八大商家這樣的美事兒。朝廷上的那些高官顯貴們又怎麼會允許他獨享成果?眼前這太監不算。多少人都在打著他的主意。最可|的就是祟禎。他一再要求此事要秘密進行。萬萬不可走漏消息。可是。這才多久?京城裡。甚至就是在前線督師的洪承疇都已經把要錢的信送到他的案上了。要不是他秘密派大軍守住了沿途的一些要道。又迅速出兵。八大家說不定就跑了。可是。這只是最次要的。最緊要的是。眼前這個林公公所提出的另一個計劃。萬一那個計劃受到影響。縱然大不會有什麼太大的損失。也會讓他無比的失望。
「盧大帥所想。咱家也都知曉。可是。這事兒誰也沒有辦法不是?您還是……」林公公依舊一臉媚笑。語氣卻無比的感慨。
「還請林公公回去之後。多向皇上美言幾句。」盧象升歎道。也就是這個姓林的太監還算可以。要是擱到別人身上。他才不會說這種話。
「能說的肯定說。只是咱家人微言輕。不過就是王承恩王大總管手下的一條小狗。若是起不到什麼效果。盧大帥您可不要怪罪咱家。」林公公說道。
「豈敢。公公肯為我們這些丘八說。盧某已經是感激不盡了。」都一樣是太監。怎麼差距就這大捏?盧象升想起以前見到的那幾個太監監軍。只能暗暗搖頭。那是帝的家奴。他又能怎麼樣?
……
祟十。清祟德二年四月。張家口八大商家被大明七省總督盧象升親自帶兵剿滅的消息終於越過長城。傳到了盛京。傳到了大清皇帝皇太極的耳朵裡。對此。皇太亟亟為感。命人前往張家口一帶尋找八家後裔不惜花重金在張家口監獄之中把范永斗王登庫等家族的幾個遠房新戚贖了出來。帶回盛京「恩養」。甚至於。他還允許這幾家在盛京建立了家族祠堂。以續香火。
然而。就在滿洲境內為皇太極的「恩義」而大為讚歎的時候。五月。皇太極卻突然下旨。把這幾個剛剛被他封賜了爵位的「義商」全部斬首示眾。眾人都是大惑不解。不少官還為幾人求情。可是。無一例外的。凡是求情的都被皇太極痛斥。有的甚至還被削掉了官職。而不久之後。消息傳出。眾人也都明白了皇太極怒氣衝天的原因。
糧食!
女真人不擅種糧。他們的糧食每每都是由轄境內漢人的手裡收過來的。而遼東雖然土地肥沃。人卻終究少。再加上剛剛被多爾從中原俘虜來的數十萬人。所以。皇太極需要大量的糧種。以便供應農業生產。而這些糧種的提供。無疑是依靠張家口的八大家。
事實上。在多爾禍亂中原期間。八大家就是一直不停的在為他們提供著糧種。一直到八大家被盧象升滅。糧種才停止了向遼東的運輸。
可是。皇太極沒有想到。盧象升其實早就的到了消息。從多爾出關開始。他就藉著驅趕和防備清軍的名頭。對各地關進行了嚴密地封鎖。同時。在東廠的配合下。以給八家各自留下一脈直系子孫為條件。威逼八大家按照自己的意願行事。而像升的要求也非常簡單。就是要范永斗等人在將糧種運到關外之前。必須全部煮上一遍!這就跟當初吳越爭霸之時。越王勾踐坑吳王夫差的那一次一樣。結果。因為不知道其中的貓膩兒。這些種子一運到遼東。就被當地人迫不急待的種到了地裡。可是。皇太極等人想不到。左等等。種子就是不發芽。
而等到消息真正確定以後。已經晚了。而且。大清本就缺糧。連補種都無法做到。而這一切的一切所代的事情就是:大清在剛剛建國後不久。就要再一次面臨大規模的饑荒。如此。盛怒之下的皇太極自然饒不了那八大商家的後人。
盧象升報了一箭之仇。祟禎十年月。一向刻薄寡恩的祟禎皇帝因為這件事。也特地下旨褒揚了盧象升。提拔盧象升為兵部尚書。並賜銀五十兩。而同時。人們所不知道的。北京的皇宮裡。因為計劃成功。大太監王承恩也受到了祟禎的誇獎。同時。還有一個叫林喜的老太監也獲了進入司禮監的資格。
……
「這下他們該明白了吧?打仗。不光是靠的武力。還要靠腦子。我就不信。連飯都吃不飽。他皇太極還有力氣跟咱們硬耗下去。」尚可義和李惟鸞已經完成培訓離開了。孔有德尚可喜和耿仲明卻還留在渡海城。看到軍報上這個再次延續了千多前經典的坑人戰術。他們儘管早就知道。也依然忍不住有些感歎。
「只是這樣吃虧的依舊還是遼東的百姓啊。」耿仲明不是什麼善男信女。在山東的時候禍害百姓也是一把強手。但在小北荒這麼久。他自然知道打仗最緊要的是什麼。
「這也是沒辦法的事兒。」韃子是肯定不會挨餓的。可遼東的漢人百姓……孔有德搖了搖頭。看來這一還是有些缺陷啊。
「你們說。大人他想沒想到這些?」尚可喜突然問道。
「那還用說。肯定是想到了的。」耿仲明說道。
「那你們說。他有沒有後招?」尚可喜又問。
「這……應該沒有吧?」孔有德和耿仲明對視了一眼。後招?哪有那麼容易。遼東境內。女真人搶漢人乎是天經地義。就算楚鍾南本事再大。也管不到。
「可我聽說。剛過完年那會兒。約瑟夫就回河漢城了。」尚可喜神秘地說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