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杯酒釋兵權 火
楚鍾南當然不知道博爾濟吉特氏在搞什麼鬼,也不知道自己帶走的那二十名蒙古勞力已經極有可能會成為一顆定時炸彈。他把人帶回自己那還沒有完成的寨子之後,就立即把這二十名勞力發配去砍樹去了。
其實他也知道,後金大軍隨時都有可能到來,自己的寨子就是築成了,到時候恐怕也會成為一片廢墟。可是,人總不能就這樣坐等著災難的到來不是?
他對齊賽諾延一點兒信心也沒有。雖然他已經知道袁祟煥的到來,可是,經過一番推測之後,他依舊不認為自己一方能有多少勝算。代善、阿敏、莽古爾泰,三大貝勒帶領著兩個半旗的兵力,據說有將近兩萬大軍。而且,這兩萬大軍從將領到士兵,幾乎全都是經過多年的沙場征戰,殺人如割草的人物。可格勒珠爾根這邊呢,各個蒙古部落雖然名義上是統歸齊賽諾延領導,人數好像也已經有了兩三萬,可終究只能算是一種鬆散的聯合。
就是他這種學唱歌的軍事門外漢也知道這樣的軍隊只能打順風仗,一旦遇到敵人的強大進攻,恐怕立即就會成為一盤散沙。然後在四散奔逃之際被敵人剿滅得一乾二淨。何況,那些蒙古部落裡面還不知道有多少人依舊心向愛新覺羅一家,開戰的時候出點兒妖蛾子,指不定就害死多少人。
所以,寨子一定要築。至少,到時就算跑不了,憑著這個寨子,也能抵擋一二不是?而且,有了築寨子這麼一個借口,他也可以一直待在城外,不用進城當「鱉」。他可不認為自己還有投降的可能。只是當初的寨子是按照一百多人的防禦能力設計的,現在那一百多名哥薩克已經被齊賽諾延強行要去,楚鍾南也只好把寨子再縮小一些,盡可能地讓人手顯得充足。
……
接下來,日子依舊「平淡」。
真的很「平淡」!
跟寨桑兩兄弟發生衝突的兩天之後,楚鍾南又進了格勒珠爾根一次,這一次是喝喜酒,齊賽諾延那個傢伙居然把木布泰那小丫頭娶了。剛得到消息的時候,楚鍾南腦子裡首先冒起的竟然就是「怪叔叔跟小蘿莉」的場景,之後,就是對齊賽諾延的無窮鄙視。那可才是一個十一二歲的小丫頭啊,你這老混蛋居然也下得去手?老牛吃嫩草也不是這種吃法。寨桑也不是個東西,自己的女兒居然就這麼捨給了敵人。
不過,楚鍾南也只能在暗地裡發發牢騷,這年頭的結婚年齡根本就沒有什麼規定,十一二歲嫁人也只是正常。何況,齊賽跟博爾濟吉特氏的事情又關他什麼事?再者,齊賽諾延也不僅僅只是娶小老婆,擺宴席那麼簡單。席間,藉著集結在格勒珠爾根周圍的蒙古各部的首領台吉都在的當兒,齊賽突然要求這些人貢獻出手下的人馬,交由他統一指揮。這一次強取兵權的活動,楚鍾南那一百多名被強行要過去的哥薩克手下發揮了重要的作用。當時楚鍾南初安排在齊賽諾延的身邊,哥薩克們突然出現之後,順著這傢伙的手勢,楚鍾南只好無可奈何地翻譯指揮了一下。於是,一些態度強硬的台吉首領被凶神惡煞的哥薩克們輕輕鬆鬆的剁下了腦袋,而剩下的那些,也被齊賽諾延著人看押起來,未經許可不許出城。
「杯酒釋兵權啊,你們那邊有過這種事情沒有?」
齊賽諾延將各部台吉首領羈押起來之後,不顧新婚小嬌娘木布泰那被宴席上的血案嚇得蒼白的小臉兒,洞房也不入,就立即出城去整合各部兵馬。而楚鍾南自己,不僅重新得回了那一百多號哥薩克,還被分配了五百蒙古兵,被暫時委任為四等「台吉」,負責「守禦」格勒珠爾根。不過,或許是因為看到了大軍已具雛形,具備了與女真人一戰的能力,所以,楚鍾南認為在城外築寨已經不那麼危險,便以「人手足夠」為由,將那一百多哥薩克,還有僱傭兵,以及劉家的那一幫人都留在了即將成形的木寨內,繼續完成那些尚未完成的事務,自己卻只帶著沃爾姆斯跟幾個護衛留在城裡。
「這種不講信譽的行為是很不道德的。」站在格勒珠爾根的城頭,看著外面那些已經大多廢棄的土圍子,還有遠處靠河邊的那個四方的木頭寨子,沃爾姆斯一臉正色地搖頭說道。
「沒錯。在此之前,我從來沒有想到在傳說的東方居然會有這種野蠻的事情發生。雖然這只是些韃靼人,但我同樣也也經對您的那些同胞們失去了信心。」被西賽跟邱吉爾兩人夾在中間站在一邊的圖拉諾夫也開口附和道。
「去你媽的,老子問你們那邊有沒有這種事情,關道德這玩意兒屁事?真要講道德水平,你們歐洲人還處在史前時代呢!」楚鍾南瞪了兩人一眼,突地開口罵道。
「為什麼這麼說?勳爵,您怎麼能夠懷疑歐洲人的文明程度?」沃爾姆斯不滿道。
「文明?」楚鍾南一臉嫌惡地打量著自己的這個奴僕,「文明不是用嘴巴說出來的。你們那邊的人,背信棄義的事情還做的少了?還敢跟我講文明?」
「主人,您是歐洲貴族成員,不能這樣毫無根據地誹謗……」沃爾姆斯嘴硬道。
「抱歉,我在歐洲學到的,看到的,其實並沒有多少好東西。」楚鍾南不屑地說道。
「主人,我必須警告您,以您的身份,萬一這些話傳回歐洲,會產生很不良的後果的。如果被某些人知道,恐怕到時候就是路易國王,黎塞留大主教他們也無法對您進行庇護。這對一直打算重新回到歐洲的您來說,可並不是一件好事。」沃爾姆斯正色說道。
「………」是呀,好像自己還真想著回歐洲享服來著,萬一這話傳回歐洲,以自己的知名度跟東方人的身份,反響肯定不小,肯定也會有不少的麻煩。楚鍾南有些懊惱地摸了摸腦門兒,看了看自己四周,又瞅了瞅沃爾姆斯,那眼神……竟看得白人契約奴心中一陣陣發寒,忍不住連連揮舞著雙手叫了起來:
「我親愛的主人,您應該知道,我一直都是您最忠誠的奴僕,絕不會把這句話洩露出去哪怕一絲半點兒的。」
「那就好。」楚鍾南輕輕地點了點頭,目光又掃向了身邊的另外三個人。
「主人,我們願意永遠做您的奴僕!」黑奴西賽跟邱吉爾也急忙挺直了身板兒,正色說道。
「不錯!」
三個奴僕都表明了自己的態度,就剩下被西賽跟邱吉爾一直夾在中間的圖拉諾夫了。而很顯然,雖然這位哥薩克上尉先前的表現並不怎麼樣,可是自從被卸掉兵權,又被西賽跟邱吉爾這楚鍾南的兩大黑奴護衛幾乎寸步不離地夾在中間半年多以後,俄羅斯人也已經成長為了一個很懂得看風色的人:
「勳爵,如果能夠回到歐洲,我希望能夠脫離俄羅斯軍隊,成為您的家臣!」
「其實,剛才我跟沃爾姆斯針對的只是齊賽諾延的做法,並沒有把事情引向其他方面的意思。可是,就是你這個傢伙,無限制的上綱上線,一件發生在這座小城的事情居然就提高到覆蓋整個東方的道德層面,以致於引發了我的逆反心理。東方有東方式的文明,歐洲也有歐洲式的文明,強自將各種文明分出高下本就不是什麼明智的事情。可就因為你,讓我犯下了嚴重的錯誤……所以,整件事情,你才是罪魁禍首。」
沒有理會圖拉諾夫的表白,楚鍾南死死地瞪著這個傢伙,陰冷地說道。
「我沒有這個意思。」圖拉諾夫連忙擺手說道。
「沃爾姆斯,你認為這傢伙應該怎麼處置?」楚鍾南又開口問道。
「我一切都聽從您的吩咐,尊敬的主人!」沃爾姆斯躬身說道。
「那就……」
「你們不能這樣!」沒等楚鍾南把話說完,圖拉諾夫已經驚駭地叫了起來。剛剛楚鍾南瞪向沃爾姆斯那幾個人的時候,那眼神雖然有一點點警告的意思,但更多的卻是玩笑的意味兒。可現在,他怎麼覺得這些話裡真有了幾絲陰寒的殺機?雖然已經過去了半年多,但想想以前楚鍾南對自己的那些不滿,想想自己的魯莽指揮正是大家陷入如今這種境地的直接原因,再想想自從指揮權被卸以來,所有人,包括那些哥薩克們對自己的冷淡,圖拉諾夫越想越怕,腦門兒上的冷汗開始像小河一樣地嘩嘩淌下。
「告訴我,你的那位大牧首給你的真正任務是什麼?」楚鍾南冷冷地說道。
「任務?啊,是,是……」
「是什麼?」楚鍾南緊逼著追問道。
「是,是跟您來到東方,然後學到東方人製作玻璃鏡子的方法。」圖拉諾夫急急地說道。
「學?應該是逼問吧?」沃爾姆斯冷笑道。
「不不不,不是逼問。大牧首的命令,是在學習的同時,最好從東方請回幾個會製作玻璃鏡子的工匠。」圖拉諾夫擦了擦頭上的冷汗,急急地答道。
「請工匠?你上哪裡請?」楚鍾南愣道。
「在您到達莫斯科的時候,大牧首就聽到了一個傳聞,說是在東方,您的祖國境內,懂得製作玻璃鏡子的人足有數百萬,所以……」圖拉諾夫小心地看著楚鍾南的臉色,答道。
「……幾百萬?主人,他的話是真的?」沃爾姆斯聽到圖拉諾夫的話後,緊緊地盯著楚鍾南,驚訝地問道。
「那個……」自己蒙路易十三跟黎塞留的話是怎麼傳出去的?就算傳,在西歐幾個國家傳傳也就罷了,怎麼還傳到北歐了?楚鍾南頓時苦惱萬分。
這個誤會可鬧大了,俄羅斯人為了這方法不惜派人穿越西伯利亞,那其他國家的人要是知道消息呢?西班牙、英國、荷蘭、奧地利……這一波波的,不會早早地就弄出什麼八國聯軍來吧?雖說現在是明末,未必會像清末那樣沒出息,現在航海技術也不太可能讓那些歐洲國家派出多少兵力過來,交戰的方式也還是以冷兵器為主,歐洲人肯定沒那個膽量來擁有海量人口的大陸撒野。
可不管怎麼說,蒼蠅多了也是個麻煩。何況,荷蘭人連台灣都能佔領,萬一其他國家的殖民者也看到機會,趁機把海南島什麼的給弄了去,自己豈不就成了民族罪人?真要那樣,這玩笑可開大了!
楚鍾南越想越懊惱,平白無故地賣弄什麼?就說那方法是自己家傳的,又怎麼了?現在麻煩了吧。楚鍾南禁不住一陣鬱悶,看向圖拉諾夫的眼神也越來越不善,而就在這個時候,空氣中卻突然傳過來一陣怪味兒,不等他有所反應,沃爾姆斯已經叫了起來。
「城裡起火了!」
「哪裡?」楚鍾南連忙抬起頭來向城內望去,正看到一個紅通通的火頭向上冒起。而接下來,他的臉色剎那間蒼白了起來:「那,那是那些台吉們被關押的地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