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大唐儒將 作者:吏少一 (已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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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vyyahui 2009-7-1 14:24:43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233 157330
ivyyahui 發表於 2009-7-1 14:31
第四章 鄉試解元(2)


  建康考院的側門開了一條縫,劉林從裏面走了出來,剛剛跨出門檻,身後的門便被差役“哐”的一聲關上插牢。
  門外一些焦急等待的考生的家人紛紛向著劉林指指點點。
  “又一個夾帶抄襲的,被趕出來了!”
  “看他樣子一表人才,怎麼是個草包?”
  “怎麼每年都出這樣幾個敗類,昨天好像趕出來兩個,都打了二十大板,今天這個秀才居然沒有打板子就出來了。”
  “別說了,也許他有靠山?”
  “可能嗎?有靠山就穿這一身?”
  眾人你一言我一語,劉林聽在耳中感覺自己真的像是個無恥的夾帶抄襲者一樣無地自容,真是眾口爍金,劉林加快了步伐決定快點離開這是非之地。
  “大哥,你怎麼出來了!”劉騰不知道什麼已經跑到了劉林的身邊,他的衣服和頭髮上被這早春的寒露打濕了,他的身上還背著兩個包裹。
  原來劉騰在這考院之外守了整整一夜,劉林心裏一暖,自己在考舍裏還有三面牆和板床被褥,劉騰在這街邊牆角愣是熬了一夜!
  “謝謝!”劉林不知道這個時候該說什麼?
  “說啥呢?大哥!”劉騰聽劉林又開口道謝,不高興了。
  “呵呵,我們是兄弟,什麼也不說了,走,哥請你吃面去!”劉林搭著劉騰的肩往街東面走去,“你怎麼把包裹都背著呢?”
  “哦,你在考舍裏,我又不用住客棧,我就把客棧的房間給退了,省了一夜的房錢。嘿嘿!”劉騰憨厚的說。
  “委屈你了,朝露寒人,你要是凍病了怎麼辦?”劉林有點心疼。
  “沒什麼,我打坐了一晚,現在可是寒毒不侵,我都覺得渾身暖和,哪里會生病,大哥你要多注意身體才是。”劉騰說著停下了腳步,不願意和劉林一起走進路邊的面攤。
  “怎麼不走了?走,吃碗熱面暖暖身子。”
  “大哥,我這還有乾糧,還是不要吃面了。”劉騰不捨得再花錢。
  劉林知道兄弟是在為他省錢,眼下如果真的能中舉,謝主考恩師要花銀子,連門房和差役都要喜錢,他身上的五兩銀子還不知道夠不夠使。
  “來碗大碗的陽春麵。”劉林拉著劉騰走進了面攤,劉林對著正在忙活的攤主說。
  “客官稍等,馬上就好!”攤主應著,一大把切的均勻的麵條已經落入了滾沸的湯鍋。
  面碗端上,劉林將面推到劉騰的面前,“吃吧!”
  劉騰此時已經從旁邊拿來了一隻空碗,將面分成了兩份,又讓攤主給加了湯水。
  “大哥,把饅頭拿出來泡泡吧!”
  劉林伸手摁住了劉騰去掏乾糧的手,“你吃吧,我已經吃過面了。”
  劉騰不相信,心想著大哥肯定是心疼自己在街邊凍了一夜,想要好好的補償自己。在考舍裏,他怎麼可能有面吃。大哥真是連編謊話都不會。
  看著劉騰不敢想信的眼神,劉林解釋:“我真的吃過一大碗面了,現在真的吃不下!你吃吧!”
  劉騰放下了碗筷說:“大哥的心小弟領了,大哥今天不吃,我也不吃了。”
  劉林沒有辦法,拿起了竹筷,夾起了面。劉騰也開心的雙手捧起了面碗,吸的呼呼有聲。
  這半碗面,劉林吃的時候根本沒有在考舍裏吃的那碗香。這碗面的味道並不差,只是他吃的時候感覺那麵條總是澀在喉嚨,難以下嚥。
  劉騰吸完了麵條,又添了點麵湯,就著兩個硬饅頭吃了下去。在劉騰的監督下,劉林最終把那半碗面吃了下去。
  付了三文面錢,兩人沿著夫子廟後街向投宿的客棧走去,兩人邊走邊逛。太陽漸漸高升,街上的行人也越來越多,琳琅滿目的各種街邊攤點,讓劉騰和劉林二人均是大開眼界。
  居然路邊的小地攤上隨處可見《九陽神功》、《少林七十二絕技》等等,各種武林秘笈讓人眼花繚亂。
  地攤上的武林絕學,只要是真的,無論是那一樣只在修煉到最高境辦,均可無敵於天下。怎麼可能在這樣的地攤之上兜售。
  劉林自地攤上撿起一本印有《九陽神功》的書籍,此書用紙粗糙,抄寫的字體也歪歪扭扭,劉林翻閱一張,竟然還發現了幾處筆誤。《九陽神功》已經絕跡三百年,前楚懷化大將軍韓忠就是此功的最後傳人,劉林已經將秘笈深深的印在自己的腦海中,劉騰隨身攜帶的那本秘笈,就是劉林憑記憶抄錄的。那定是絕世的孤本了,而這地攤上的秘笈,十有八九都是騙人的盜版假書。
  劉林自歎,“這都是些盜版啊,真該一把火燒了,省得誤人子弟!”
  他的一席自歎,惹的攤主摸不著頭腦,連忙將他們哄離攤位。
  劉林現在才知道,原來珠寶玉器都是可以在街邊地攤上買到的。而且絕對都是真品,雖然品質低下一點,不過絕不可能出現人造玉石和珠寶。
  劉林輕輕的撫摸著一枚碧綠的玉石戒指,簡潔的弧圓截面,套在中指之上,手指感覺到了戒指的光滑和細膩、冰涼。
  “客官,這是上好的翡翠,南詔那邊運過來了,離建康城相距數千里,看你應該是來參加鄉試的士子,便宜點賣於你,只收你一兩銀子。”攤主看劉林套上了翡翠指環,便開口張羅。
  南詔在劉林的印象中,應該就是相當於雲南的那片地方,不管這攤主說的是不是實情,這翡翠是不是產于南詔,就算有點喜歡,他也不能買下,這一兩銀子對他來說現在可是至關重要。
  “能不能便宜點?”劉林把那翡翠戒指放回攤上問。
  “聽你口音像是北方人吧,你說能出多少吧,小本生意,總得讓我夠個本錢吧!”攤主說。
  “算了,我沒打算買!”劉林站直了身子準備離開。
  “早知道你這個窮書生買不起,哼,不買還看什麼?”攤主諷刺劉林道。
  劉騰見那攤主說出這樣的嘔人話,頓時火冒三丈,恨不能一腳踹了這街邊小攤位。“你這人怎麼能這樣說話!”
  “怎麼了,買不起東西還想打人?”攤主大聲的叫喊起來。
  劉林準備離開,被攤主這一聲叫喊給牽了回來,劉林問:“你這些東西放在這裏是做什麼的?”
  “笑話,當然是賣的!”攤主輕蔑的說。
  “生意人賣東西,當然是先得讓別人看了你的貨,看的滿意了才能買吧。看了東西都要買下?哪有這樣強賣的,還有沒有王法!”劉林振振有詞的說。
ivyyahui 發表於 2009-7-1 14:32
第四章 鄉試解元(3)


  “嘿!你這外地來的後生還真會狡,買不起就買不起,說這些有什麼用?你別在這兒丟人了,有多遠滾多遠吧,別打撓我做買賣。”
  劉騰沖上去一把抓住了那攤主的衣領,劉林急忙拉住了劉騰,真要讓劉騰動手了,傷了人那時便無法脫身。
  “怎麼著,要打人?”攤主的鼻孔喘著粗氣,捋起了衣袖。
  這一處的動靜,已經吸引圍上了百十號人觀看,看著越圍越多的人,劉林頭皮發麻,真是什麼時代人們的好奇心理都是一樣的。
  劉林放開了嗓門沖著路人吆喝道:“看一看哪,玉佩首飾,先買後看,不買不准看,看了必買!”
  劉林這一喊,人群中可炸開了鍋。哪有人這樣做生意的,先買後看,不買不准看,還看了必買。
  “你那喊什麼呢?你成心不讓我做買賣是不,跟我去見官!”攤主上前就要拉劉林去見官,劉林通過每夜的內功修煉,沒練出真氣,可身手和感官已經非常敏捷,身子輕輕一側,攤主便抓了個空。
  劉騰一把推開那攤主,攤主一個趔趄靠在後面的牆上。劉騰擋在了劉林身前。
  小攤主見自己被劉騰輕鬆一推就站不住腳,也有點懼他,不敢再上前來。
  “按照你的意思幫你吆喝了,沒有收你分文,你真不識好人心哪。”劉林心裏非常不爽。今天居然讓這個市井小民責難挖苦,越想越來氣。本來想著要大肚點離開,可想想小攤主那狗眼看人低的姿態,怎麼也忍不住。不想惹事,不代表自己能夠容忍被人侮辱。
  圍觀的人哄然大笑,這年輕的秀才說的也是,有幾個看到了前半段的“觀眾”在不停的向後來圍觀的人介紹著劇情的經過。不消片刻,圍觀的人大多都知道了情況。眾人對於攤主的惡劣生意態度給予了毫不留情面的拼擊,直到劉林和劉騰從人群中擠走後,一些熱心的“觀眾”仍然圍著那可憐的攤主指指點點。
  “大哥,那傢伙真可恨,我真想揍他兩拳。”劉騰邊走邊說。
  “他是罵了我,我也回敬了他,我們不吃虧了。這會兒他的生意恐怕不會好。”劉林說。
  任何世界,窮了都會讓人瞧扁了,劉林心裏恨的就是因為自己窮。要是有錢了,怎麼可能讓這小攤小販都敢出言折辱。劉林和劉騰一起去客棧的路上,心中一直在告訴自己,以後不能再窮了,我需要錢,要讓自己過上好日子。
  “不過那個翡翠戒指,好像有點不尋常,剛才戴在手上,似乎有種可以感受到某種虛無的東西,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劉林邊走邊說。
  “不就一戒指嗎?還能怎麼樣?”劉騰滿不在乎的說。
  劉林剛才戴上那個翡翠戒指的時候,便可以感受到了體內和環境中充沛的某種神秘的力量。劉林並不瞭解這是什麼樣的力量,只是這種力量竟然與他發出的光束能量非常的相似。他並不知道這枚戒指,如果作為普通的翡翠,一兩銀子的價格比尋常高出了兩倍。可這枚戒指分明能讓自己感受到自然界中其他他無法感受到的一種神秘東西。這樣一來,這枚戒指就像是為他而存在,那他的價值是大了。
  “不,我還是去買了那個戒指,那戒指一定與眾不同!”劉林說著轉身往剛才那個攤位走去。
  那攤位無人問津,剛才那枚戒指依然躺在那裏。攤主看到劉林和劉騰折了回來,以為是來找他晦氣,往後退縮了兩步,瞪著眼看著他們。
  “戒指賣掉了嗎?我就知道肯定賣不掉,一兩銀子不是搶錢嗎?不如三十文錢我帶走,如何?”劉林大方的說。
  攤主頭腦轉不過來彎,剛才這個秀才還整了自己,回頭又來買了,是不是又想出了什麼壞主意?
  攤主搖了搖頭。
  “怎麼有生意不做?有錢不賺?老兄,做人不能這樣死腦筋的!”劉林又說。
  “你想怎麼樣?別妨礙我做生意!”
  “你又說錯了,我不是正在和你做生意嗎?你滿天要價,難道不讓我坐地還價?就三十文,一文也不再加了。”
  一些好事者,發出劉林和劉騰又回來了,已經圍了過來,想看看又發生了什麼事。攤主見人們又圍了上來,忙把翡翠戒指塞到劉林的手中,小聲的對他說:“三十文就三十文,你快點走吧!”
  劉林付了錢,指上戴著新買的翡翠戒指,感受到渾身一陣暢快,似乎有著無形的力量。他似乎能感受到空中中跳躍著的一縷縷神奇的東西,那些是什麼呢?
  路上劉林將戒指交給劉騰戴上,問劉騰有何感覺,劉騰只能感覺到戒指有點涼,其他的什麼感覺也沒有?
  劉林捏著戒指思索著,這戒只難道只對我有作用?
  不會這麼巧吧?走運了?真的撿到了寶貝?
  回到了客棧,劉林和劉騰又住回了原訂的那間房。
  晚間,建康城內夫子廟這一片燈火通明的夜市,雖然把兩人的心裏都撓的癢癢地,可兩人都是蒙頭大睡一覺到天亮。
  放榜的日子還有四天,劉林和劉騰可不能這樣閑等下去,在這客棧裏住著,每天都要二十幾文錢的開銷。
  劉林央著客棧掌櫃的給他介紹了一個臨時抄書的工作,掌櫃的憐他一個參加鄉試的舉子,居然淪落到這種地步,便給他介紹到了鄰近的一個富商家抄書。劉林抄上一天也能賺回個十幾文錢。
  劉騰在城郊下關的力市上,找了個幫忙抬土建房的苦力活,管吃喝,一天還能拿回六文錢。他兩就這樣白天打工,晚上回來打坐練功,劉林也嘗試去練習武功秘笈《九陽神功》,只是似乎沒有什麼效果,練了這麼些天仍然是在第一層的入門,沒有一點兒精進。
ivyyahui 發表於 2009-7-1 14:32
第四章 鄉試解元(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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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日後建康考院放榜,數百考生中能榜上有名的僅是十分之一左右。一些參考的舉子都沒有信心去看榜。有些看了榜文之後抱頭痛哭,三年的苦學複考又付儲東流。中舉的則欣喜若狂,恨不能逢人便說。
  劉林幫人抄的那部書還差半日的工夫,為了這幾十文錢,劉林忍住想去看榜的衝動,反正現在已經定性了,中沒中也不急於這一時,該來的總會來。
  劉林留在客棧裏努力的抄錄著書頁,劉騰今日也沒有去幹活,他的苦力活是日結工錢,四日已經賺回了二十四文錢。劉騰這兩天一直跟劉林嚷著,這城內賺錢可真容易,一天就能進帳六文,比在鄉下打柴賺的可多了兩倍,還提供中午一頓吃食。
  劉林說:“一天在建康賺六文錢,住客棧一天要花多少?雇主提供中午一頓半飽的飯,是為了讓你們多點時間幹活……”
  劉騰摸著後腦勺想想,大哥說的很確實,在建康城只要有力氣,賺的錢比鄉下打柴是要多些,可這裏柴、米、油、鹽什麼都貴,一天忙到晚,算來算去,居然無法養活自己!
  劉騰看著劉林抄了一會書,又獨自盤腿坐在床上練了一會功,已近中午,劉林仍然在抄書。劉騰有點急的忍不住了,靠在窗邊探頭向外,無聊的看著樓下街面上稀稀疏疏的行人。這裏距離繁華的夫子廟有半小時腳程,相對要清冷了些。
  “大哥,你準備什麼時候去看榜?”劉騰靠在窗臺轉過身來問。
  “快了,一會就抄好了,結了工錢我們一起去看,榜在那裏變不了,不在於那一時。”劉林說。
  街面上遠遠的傳來一陣喧鬧聲,聲音越來越靠近劉林所住的客棧。
  這裏的人一聽就知道估計是中舉報喜的差役,報個喜信討個喜錢。平常在夫子廟附近的高檔客棧裏,每當放榜之時,這樣的喧嘩之聲是此起彼伏。遇到有錢大方的舉子,報喜的差役一報之後還有二報三報,甚至六報七報。
  而劉林所住客棧的偏遠,這樣突如其來的嘈雜倒是少見。同一客棧裏住了五六個窮酸的舉子,有兩個已經痛哭了半天,背著包裹回鄉了,另外的幾個都跑出去看榜還沒有回來,也不知道中了沒有。
  樓下這時傳來了店小二奔跑呼喊的聲音,中了,中了……
  劉林的聽到了店小二的呼喊聲“中了”。手中疾書抄錄的毛筆停了下來,連呼吸都幾乎停止,想要聽的真切一點,他是多麼的希望能在中了之後聽到他的名字。
  “大哥,中了,還不快去接報?”劉騰高興的說。
  劉林也覺得自己的春天應該到了,遂放下了手中的筆,整理了一下衣冠。劉騰已經早一步打開了屋門。
  店小二領著建康府考院的差役向劉林的房間疾走而來,劉騰已經站到了走廊的外面,迎著那店小二咧開了嘴。
  店小二卻看都沒有看劉騰一眼,徑直的領著差役從劉林房門走廊穿過,向裏而去。這時候劉林和劉騰才真切的聽到差役的大聲報喜:“恭喜和州戴老爺高中鄉試第三十二名!恭喜和州戴老爺高中鄉試第三十二名!……”
  劉林仁立在屋裏案前,還好他沒有一時激動的沖出房門去接那喜報,要是早了一步接那喜報,真是夠丟人了。
  劉騰一直認為這店小二領人是走錯了,直到聽到了“和州戴老爺”幾個字才知道,這喜報不是送給劉林的。劉騰垂頭喪氣的退回屋裏,掩上了房門。
  “大哥……”劉騰張口想說話,可又咽了回去。
  “抄完了這點我們一起去看榜。如果真中不了,我覺得抄書這一行也不錯,也能養活自己。”劉林自己在安慰自己,這抄書雖然能夠養活自己,可註定要清貧一生。
  “大哥……”劉騰想要勸劉林,如果真的不中,三年後再來考過,可又覺得還沒有去看榜,這樣話說實在不吉利。
  劉林努力讓自己平靜下來,鄉試是自己在這個世界上能夠豐衣足食的一條捷徑,其他的路途都要比這付出更多的艱辛。要抄的書僅剩下兩頁,他卻沒有辦法再接著下筆。要不是剛才誤以為別人送喜報,現在他的心情也不至於這樣難以平靜。
  劉林將手中毛筆又放置在硯臺沿上,轉過身來對著劉騰說,“走,先看榜去!”
  “好!”劉騰跟著劉林來到了屋外廊前。
  剛剛從劉林屋前路過的送榜差役苦著臉退了回來,從考院到這客棧,兩名差役足足跑了一刻鐘,這一趟跑的真冤,竟然沒有找到中榜的戴舉人。
  劉林跟著給那和州戴舉人送喜報的兩名差役之後,步下樓梯。梯下正有兩名送喜報的差役欲往上奔來,四個差役碰了頭。
  剛才為差役引路的店小二見又來了兩個送喜報的差役,被堵住路的店小二大聲的嚷著:“都下去吧,一報還沒找到人呢!”說著店小二忍不住又自言自語:“今天沒看到戴老爺出去啊!”
  “我中啦!我中啦!”客棧大門外沖進一個中年瘦削男子,正是中了鄉試第三十二名的和州戴舉人。
  “恭喜戴老爺,賀喜戴老爺,您老高中啦!”四個差役呼啦的一下圍住了灰色粗布長袍上打著補丁的戴老爺,店小二連忙要推開擋在前面的劉林,劉林已經側身躲過了店小二伸過來的手。店小二一手落空,踉蹌了一下,差點跌倒,埋怨的嘟噥道:“真礙事!”便擠了下去圍住了戴老爺討喜錢。
  劉騰厭惡的噔了店小二一眼,恨不能一腳將他踹下去。
  “戴老爺,小的早就看出來您老是定要高中的,剛才引著送喜報的官差大人上樓尋您,竟然沒有找著,嘿嘿!您老什麼時候出門的,我都沒看見,這也得怪小得沒長眼。”店小二的臉上笑的像一朵花兒一樣,不過是朵喇叭花。
  “你當然不知道,我昨夜就沒回來,守著考院大門等了一夜的榜。我早知道中了,考了十八年了,終於中了。”戴老爺說著痛哭的跪在了地上,店小二和兩名差役連忙拉起了戴老爺。舉人老爺將來是要當官的,哪能這樣在大庭廣眾之下這般模樣?
  原來這位考了十八年的戴老爺因為中了舉人,太過高興,竟然找不到回客棧的路,摸了半天才找了回來。
  四個差役和店小二圍著戴老爺要喜錢,戴老爺高興,拿出了五十文錢讓五人分了。前來的差役嫌少,鬧了半天就弄這麼點,還讓二報的和店小二分了點,心有不甘,可看戴老爺那窮酸模樣,估計也再拿不出賞錢,悻悻離去。
  劉林和劉騰已經步出客棧之外,往夫子廟方向走去。
  留在店內後到的兩名差役攔下了喜滋滋就要離開的店小二問道:“這裏是不是住著柴桑縣來的劉老爺!”
  店小二忙問:“你們不是來給戴老爺送喜報的?”
  一名差役急了:“不是,我們是給柴桑劉老爺報喜的,我們都是五報了,前面的都沒找到人。你道是快說啊,這裏要是沒有,我們兄弟兩還準備到別處去尋。”
  “這劉老爺高中鄉試解元,居然夫子廟那片都敲鑼打鼓的找不到人,我們才到這來試試的。想想這裏也不可能……堂堂鄉試解元怎麼會住在這樣的地方?”另一名差役說著準備走人。
  店小二剛才被兩名差役說愣了,可明明聽著是劉老爺中了鄉試解元。沒想到鄉試的第一名解元公就住宿在這間偏僻的小客棧,更重要的是剛才自己在樓梯上竟然嫌他礙事,推了他一把。
  店小二忙沖出店外,邊跑邊喊兩名差役,“剛才那人便是劉老爺!”
ivyyahui 發表於 2009-7-1 14:33
第五章 江淮學政衙門裏的事(1)


  劉林的心裏七上八下,和劉騰二人加快了步子往夫子廟考院方向趕去。
  兩名差役跟著店小二跑出了客棧,店小二遠遠的跟著劉林和劉騰二人,劉林他們心焦著榜文,走的很快。而越往前走,街上行人越多。
  店小二在劉林身後遠遠的喊著:“劉老爺……劉老爺等等……”
  嘈雜的吆喝聲和街面上的七七八八的聲音將店小二的聲音淹沒,不過劉林早已經聽到有人在叫劉老爺,不過那又與自己有何關係。
  兩名差役如同在追一錠銀子一樣拼命奔跑,在街上行人間橫衝直撞,終於攔到了劉林和劉騰面前。
  “別擋道,讓開!”劉騰一把推開一名差役。他現在的心情可不是很好。
  一名差役氣喘吁吁的說:“劉……劉老爺,您老……高中啦……”
  劉林和劉騰停了下來,一邊聽到差役說話聲的幾個行人也停了下來。
  劉騰興奮的拎著那名差役的兩隻胳膊,那差役的兩隻腳似乎都被拎的懸空了,“我大哥中了?真的?”
  “真的,我們怎麼敢騙解元老爺!”另一名差役斬釘截鐵的說。
  劉林心裏波濤洶湧,本來還在擔心著自己能不能中舉,現在居然中了鄉試頭名,看來自己的春天真的是到來的。鄉試舉人大都便可直接任官,多是正八品和從七品秩。
  自從大楚朝開始有科考後,便結合了千百年來傳承的萌蔭制度,為統治集團增加了一種取才的方式。不過科考數百年間還沒有鄉試解元不參加殿試的,劉林並沒想過能中頭名,他也沒想過要去接著參加殿試。
  劉林努力的掩飾著臉部的表情,不讓自己激動的心情溢於言表。
  “解元公,小的給您道喜了!”店小二沖到了劉林的面前連連謅笑著作揖。
  “多謝!”劉林雙手一拱,對著兩名差役和店小二謝道。
  劉林沒有再繼續前行的意思,轉過了身,兩名差役連忙隨著劉林身後,店小二居然沖到了前面自告奮勇的給劉林開道:“閃開,閃開!”
  回到了客棧,客棧的掌櫃與和州的戴舉人紛紛前來向劉林道賀,劉林一一還禮。
  報喜的差役和店小二圍著劉林要喜錢,劉林起身說:“你們稍等,我回房片刻就出來!”
  劉林說完拾步上樓,推開了房門。
  包括劉騰在內的所有人,都認為劉林這是上樓去給他們取賞錢去了。店小二更是眉飛色舞的用胳膊搗了搗身旁的差役,擠著一雙溜溜轉的黑眼珠。
  過了小半天,三人等的著急,也不見劉林下來,劉騰不放心上樓去看,推開房門,劉林正在將抄錄好的書頁整理完畢。
  “大哥,你在抄書?”劉騰不理解大哥為何讓別人稍等卻跑來抄書。
  劉林微笑不語,捧起書稿走下樓梯。見劉林出來了,店小二和兩名差役連忙點頭哈腰的迎上前來。
  “讓你們久等了,不過還得再等一會兒了,要先把這抄好的書稿交給了東家,才有錢酬謝二位!”劉林說著跨出了客棧大門。
  兩名差役和店小二被劉林這一句話搞蒙了,難不成這解元公劉老爺比戴舉人還要窮吧?店小二更是聽出了劉林話中根本沒有提及他,想來這解元劉老爺並不打算賞他錢。
  “解元公留步!”客棧掌櫃在劉林的身後叫住了他。
  “大掌櫃有何吩咐?”劉林問。
  “不敢!只是您這書稿不要送於買家了,我想買下。我再請人給那買家抄一份如何?”掌櫃的說。
  劉林本來就比較感激這個掌櫃的,掌櫃的不因為他窮而瞧不起他,還給他介紹活計。現在掌櫃居然說要買下他抄錄的書稿,劉林覺得掌櫃的把自己當成潛力股了。劉林心想著,就算自己中了鄉試頭名舉人,抄錄的書稿又沒有落款,不可能也增值吧?
  劉林沒有同意,竟然已經答應的雇主,今天交書,怎麼能出而反爾,這樣沒有信譽的事是不能做的。何況劉林已經允諾將抄書稿酬贈于兩名差役,這客棧掌櫃如出高價購書,那不是便宜了別人?
  “掌櫃的,這樣吧。原訂今天交書的,我不能食言。反正在建康還要盤桓幾日,不如我再幫你抄本別的什麼書,你說便是!能沖抵了房錢就滿足了。”劉林說。
  掌櫃的臉上表情複雜,那叫一個感動,堂堂鄉試解元,中舉後居然還願意幫人抄書,只為那幾日的房錢,這擺到哪里也是天下奇聞。
  掌櫃的說什麼也不肯讓劉林親自去送書稿,他讓店小二將劉林的書稿送給了買家,請劉林回到了客棧裏。
  店小二飛奔來回,回來的時候手上拎著六十文錢,這些是買家給劉林的書酬。劉林正坐在客棧偏屋桌前,與戴舉人和掌櫃的說話,店小二走了進來將六十文錢交給劉林。
  劉林接過錢,送到兩名久等的差役手中說:“讓兩位久候了,在下囊中羞澀,這點實在是拿不出手,莫怪!”
  兩名差役想著今天真是揹運,倒了八輩子的黴,這樣一個窮舉人,是讓他倆給碰到了。還好,他們倆還有這幾十文錢分,那其他的幾拔報喜的尋到這裏,肯定是分文沒有了。
  兩名差役拿了錢道謝走人,沒有分給店小二,店小二在一旁苦著臉,敢怒不敢言。
  客棧掌櫃也沒有讓劉林再抄書,劉林給他寫了一副對聯,為了落款,劉林特意花了十五文錢請人雕了一枚方印“劉長雲印”。
  當晚掌櫃請劉林在客棧一單獨房間吃酒,劉騰也跟著作陪,席間掌櫃告訴了劉林,他是這家客棧開業二十多年來,第一個入住的頭名解元舉人。這裏距離夫子廟稍遠,考時也只有寒門學子肯住在這裏。掌櫃對劉林非常贊許,特意為他準備了十兩銀子,讓劉林第二日去謝主考恩師時用。
  劉林沒有拒絕掌櫃的好意,現在正是需要用銀子的時候。劉林還正在為明日去見主考李維常大人和兩位副主考大人沒有見面禮而犯愁,錢掌櫃此舉正是及時雨啊。
  現在謝師可關係到以後的任職,如果得罪了考師,得了個惡評薦,考師很有可能會讓自己不能如願任職。
  陪著掌櫃吃了一通酒,心裏記下了掌櫃對他的好,將來等自己有錢了,一定會湧泉奉還。
ivyyahui 發表於 2009-7-1 14:33
第五章 江淮學政衙門裏的事(2)


  第二日清晨,劉林早早地起床,吃過早飯和戴舉人一起步行至夫子廟北部的江准學政衙門。學政衙門的偏門已經打開,幾個衙役已經守在了門前。三十六位中舉舉子幾乎全到齊了。
  劉騰隨著劉林的身後,劉騰穿的是一身市場苦力和下層勞動人民穿的短衫,布鞋前已經磨出了兩個小孔,腳趾頭不爭氣的露了出來。
  劉林雖然一身寒士布衫,這是花山族學中劉之善先生的衣服,雖然沒有補丁,也是漿洗的發白。戴舒望就更加狼狽,臉上的鬍鬚濃密且沒有整理乾淨,長衫不但舊而且補了幾個顏色反差很大的補丁。
  劉林、戴舒望和劉騰三人靠近學政衙門,就連看門的衙役看三人的眼神都充滿了鄙視。
  幾個身著錦袍的新晉舉人正在門前高淡闊論,相互自報家門,與同年的舉子互相引見。他們談的多是鄉試解元柴桑縣劉長雲,至今未曾露面,真不知此人面貌和家世如何。
  這些舉子見劉林和戴舒望一身寒服,沒人拿正眼瞧他,心想著這兩個著長衫的窮秀才,難道也會是今科鄉試舉人?
  瞧那幾個富家子弟的嘴臉,劉林自然不屑與他們交談,劉林和戴舒望兩人往學政衙門側門偏左處孤立的兩個鄉試舉子那走去。
  那兩人穿著粗布長衫,一人年輕些,約二十三四歲,方長的瘦臉,個頭不高,面色泛黃,頭髮也乾枯發黃,一看就知道是長期讀書生活條件不好,而營養不良。
  另一人下巴和唇上留有淡淡的鬍鬚,約三旬年紀,說話時伸手掩口輕咳,看他那面色像是生了病。
  劉騰留在了路邊,他就在這裏等劉林拜完主考出來,學政衙門可不是他能進去的地方。
  見有人向自己這邊走來,那兩名鄉試舉人同時拱起雙手,真是同命相惜,這中舉的三十多人中,看大家站的位置,就已經劃分出了不同的層次。劉林和戴舒望的加入,那兩人俱是面露笑容。
  “小弟姓易名楠生,字沐安,六合縣人。”年輕些的粗布長衫舉人說道。
  “在下姓楚名清華,字青淩,江寧縣人。”留著鬍鬚的舉人也自我介紹。
  戴舒望拱一拱手道:“兩位年兄真是年輕才俊,不像我這般已是不惑之年,呵呵!鄙人和州戴舒望,字舍予。”戴舒望說著拉過劉林便給那二人做介紹,“這位便是今年建康鄉試解元劉林劉長雲。”
  易楠生和楚清華俱是吃驚的看著劉林問道:“年兄便是柴桑縣劉長雲?”
  劉林點頭。
  易楠生有些激動,“沒想到年兄如此年輕,慚愧慚愧,剛才我和青淩兄閒談之時,我還認為年兄應是富家子弟,沒想到竟和我們一樣出自寒門。”
  這易楠生便是此次鄉試的第二名舉人,楚清華是第十八名舉人。
  四人同樣的出身,聚到一起非常投機,言談暢快。他們四人一直很自斂,並不像一些舉子那樣大聲喧嘩,如若無人之境。
  不久,學政衙門中門大開,鄉試舉子有序進入衙門。劉林和戴舒望等四人排在最末,遠遠的和其他人拉開了距離。
  劉林從懷中取出一個紅布小包裹,遞到戴舒望手中,戴舒望接到手後便知這裏包的是銀子。客棧錢掌櫃贈銀于劉林,戴舒望自然不知,可劉林也和自己一樣清貧他是知道的,他怎麼也不肯收下劉林的銀子。
  錢掌櫃本來贈劉林十兩銀子,劉林是想用這十兩銀子換主考大人一個好的印象,可這十兩銀子在四品大員眼中,那根本不算錢,與五兩銀子也沒有區別。而這戴舒望考了十八年,才考了個鄉試三十二名,他現在又身無分文,如若空手面見學政大人,指不定學政大人惱了,給他下下的評薦,將他放到邊遠苦窮地區。
  劉林沒有大庇天下寒士的覺悟,只是與這戴舒望相處幾日言談投機,能幫他一點就幫一點吧。
  “長雲兄,使不得,你手頭也不寬裕啊!”戴舉人堅辭不受。
  “收下吧,就當我借你的。”劉林將銀子塞給了戴舉人便往前走。
  易楠生往戴舒望邊上靠了靠說,“拿著吧,有幾兩總比什麼都拿不來好,我這幾兩銀子也是借來的。楚兄以後有機會好好報答長雲兄便是。”
  劉林他們前面一個身著藍色錦袍腰佩碧玉長的白胖的舉子回頭鄙夷的從牙縫裏漏出幾個字來:“一群窮鬼!”
  “你說誰呢?”戴舒望怒了。
  “說你,怎麼著!”白胖舉子停下步子,轉過身來挑釁的看著戴舒望。
  “安靜,學政大人正在等著,你們想幹什麼?”一名衙門內身穿七品綠色官服的小吏在一旁斥責道。
  白胖舉子伸出肥白的食指,在戴舒望的胸前戳了兩下撇著嘴說:“小心點大鬍子,說不準你要回家種田了。”
  白胖舉子轉身向前擺蕩著離去,戴舒望愣在那裏,他一個憨厚的老實人,被那傢伙這麼一說,搞的有點莫名其妙,怎麼中舉了還可能回家種田?
  “戴兄,這個惡少得罪不起,他叫勾貴,當朝吏部尚書勾程大人便是他爹,這傢伙在建康城可是出了名的惡少,沒少做壞事,沒想到他居然能中了鄉試第三名。”楚清華小聲的說。
  “黑暗!知道又能怎麼樣?”易楠生輕歎。
  劉林什麼也沒說,他沒有因為那叫勾貴的紈絝子弟辱他們是窮而將怒氣表現出來,他現在沒有能力去不讓別人羞辱。暫時這些他只能隱忍,自己是真的窮,要不是中舉了,還不知道自己以後會不會終日以抄書為業,窮苦度日。現在他看到了希望,他不願意一時之氣便得罪了權貴,而斷送了以後的皇糧俸祿。這皇糧傣祿可是他夢想中的一幢房子、一個印刷書局、一個賢慧的妻子的源泉,這是他在這個世界上舒適生活夢想的第一步希望。
ivyyahui 發表於 2009-7-1 14:34
第五章 江淮學政衙門裏的事(3)


  新舉人們進到了學政衙門裏,這江淮學政衙門早已經粉葺一新。正四品江准學政李維常大人身著緋色的官袍端坐于大堂之上,大堂之後放著一架鏤空的花鳥紅木屏風。
  一名衙役立于大堂門外傳話,“有請鄉試第一名柴桑劉林,第二名六合易楠生,第三名建康勾貴,三位舉人入內。”
  勾貴自然所有新舉人都認識,就連衙上的衙役都沒有不認識這建康一霸的。可這劉林和易楠生名字是聽過,人倒是還沒有見到。大家紛紛把目光投向了隊伍最後面的劉林和戴舒望、易楠生、楚清華四人。只有這四人他們並沒有交流、不認識,眾人俱是不敢相信,不會這前三名中,這四個貧寒學子便占了兩人吧?
  果然,劉林和易楠生從四人中走出,在勾貴不敢相信的斜視眼神中,兩人與勾貴一起步入了大堂。
  三人紛紛自稱學生拜見主考恩師,李維常看到劉林心裏喜歡,這個學子雖然貧寒,可文采出眾。
  “一派青山景色幽,行雲有影月含羞。千金縱買明月樓,明日黃花蝶也愁。”這首詩文他是愛不釋手,另外他的《少年大唐說》滿懷了對大唐的強國的夢想,這是一個有熱血欲報國的學子。
  李維常平時非常痛恨不切實際的浮華文字,《少年大唐說》句句真切,所言俱是振奮人心,若真如劉林文中所舉,那大唐之師從蠻夷手中統一中原是指日可待。
  李維常看到了態度傲慢的勾貴,心裏暗罵,要不是你老子仗權期人,這草包估計連個秀才都中不了。李維常對於昧著良心批了他個鄉試第三,心裏甚是自責。可是他為建康鄉試多爭取了六個舉人的名額,這樣多了三四個紈絝草包,也沒有影響到有真才學的人中舉,只是名次稍低了一些。
  “你們三人是本屆鄉試桂榜前三,下月南都殿試希望你們能金榜題名,為大唐效忠,為建康父老爭榮。”李維常出言勉勵三人,目光只落在劉林和易楠生兩人身上,他懶得看那個白胖的惡少。
  “李大人,家父讓小侄告訴你,大人不日將榮升了。”勾貴不分場合的大聲在堂上對李維常巴結。
  屏風後面傳來一聲清脆的咳嗽聲。
  學政大人聽到咳嗽聲眉頭一皺,額頭滲出冷汗,連用緋色的官袍衣袖在額前擦拭。
  “替我向勾大人道謝,本官不敢受令尊如些抬舉,無論在任何職,同樣都是報效吾皇!”李維常說著恭敬的一拱揖,這是對皇帝的尊重。
  勾貴輕哼一聲,心想你這小小的四品學政竟然把小爺的話不放在心上。回頭還不如實稟報父親,吏部考課給他一個下等,讓他告老回鄉。他並沒有感覺到堂上有什麼不對勁,他就是一個不會察言觀色,不分場合的傻蛋。
  聽到那聲清脆的咳嗽聲,劉林和易楠生見李維常面色驟變,心下知道這勾貴中舉,肯定是李大人幫助。兩人俱是偷偷朝屏風望去,鏤空的屏風後面,只能見到背放著的兩張高背紅木椅,並不能看到一點人影。可劉林日漸敏銳的聽覺,能夠聽到屏風後有人不均勻的喘息聲。
  劉林有些疑惑,那人會是誰呢,能讓學政大人如此驚慌?
  “好了,就這樣吧,你們回去準備下月初八進京殿試,那可是要真才實學,能夠得到陛下親點才能金榜題名哪。”李維常一語雙關,同時讓劉林和易楠生不要因為家境而氣餒。
  勾貴似乎沒有聽出李維常言下之意,自言自語道:“我也沒準備進京殿試,就是不參加這鄉試,我不還是照樣可以做官?這點難不倒我!”
  “去不去由你,好了,你們把禮金帶回去,長雲、沐安,你們的銀子都留著做盤程吧!”李維常說罷準備讓衙役再叫別的舉子進來面見,這時劉林恭敬的站了出來。
  “恩師,學生還有話說!”劉林說道。
  “要是銀子的事,就免了吧,回去準備殿試吧!”李維常拂了拂手。
  “學生不想進京殿試!”劉林的一句話讓李維常和易楠生都驚住了,堂堂鄉試解元不參加京都殿試,這還從未聽聞。像勾貴這樣的草包,說出這樣的話來還可以理解,這話出自劉林之口,他們不敢相信。
  易楠生輕拉了劉林長衫的後襟,小聲的說:“劉兄你糊塗了?還不和學政大人說說!”
  “為何不願意參加殿試,你也有了門路?”李維常氣的直瞪眼,怎麼自己真正看上的一個舉子,竟然和這建康惡少勾貴一樣,不求上進?
  劉林不知道該如何回答李維常的問話,他哪里有門路,朝中有人好做官的道理他也是知道的。那是對於想做官想升官的人來說的,劉林所求的只是一口皇糧俸祿,並不求職位的高低,他只把官俸當作是一個臺階。
  “你若不願意入京殿試,舉人任職我就算舉薦了,也不會有什麼好職位,頂多從七品小吏,十年寒窗苦讀,你就這點報復?”李維常拉長的脖子問劉林,那聲音漸大。
  “大人,學生上無片瓦下無立錐之地,不想錯過舉人任職的機會,實是生活所迫。”劉林拱手道。
  李維常聽出劉林是擔心因為進京殿試可能會失去這次任職的機會,而又不能進士及第,那樣可是兩頭都落不到好處。對於劉林的話,李維常也頗為同情,輕撚著鬍鬚微微頷首。他哪里知道劉林不願意參加殿試,是怕真的中了進士,到時候任官數年後再想退隱不會那麼容易了。
  “好吧,本官准你不參加殿試,明日來取薦書吧!”李維常心下雖然惋惜,可人各有志,自己也做不了他的主。
  劉林正欲謝學政大人,李維常屏風後面接連傳出兩聲輕咳。
  已經是第二次了,雖然劉林和易楠生都覺得有些疑惑,可學政大人什麼也沒說,他們也不敢過問,也許只是大人的護衛和家人。
  “謝恩師!”劉林謝李維常。
  可是李維常立即便改口,“不成,你若是放棄殿試資格,這鄉試也一併放棄了吧!”
  李維常的話剛出口,勾貴便放肆的大笑,那胖嘟嘟的臉上肥肉直晃悠,“好小子,你還想跟我比,怪就怪你沒有個好老子,哈哈!”
  “大人為何……”劉林沒有理那個惡少,出而反爾這個詞生生咽回肚子裏去,他不解學政大人的變化竟然會如此之快,剛允了可以放棄殿試,現在又要連這鄉試的資格也一併取消了,那自己這數月努力不是全白費了?
  “你是不是想問,為何本官出而反爾啊?”李維常在桌上重重拍了一下道。
  “學生不敢!”劉林嘴上說著不敢,雙目仍然平視盯著李維常,等待著他給一個答案。
  “不敢就好,好好的去參加殿試,盤程我可以送你一些。”李維常說完讓侍從給劉林送上了二十兩白銀。
  舉子拜考師,考師沒有收孝敬銀子,反而給舉子銀子,這可算是一段佳話美談了。
  “學生不敢受!”劉林拒絕接受這銀子。
  “怎麼了,你真想回柴桑縣種地?你若不拿了這銀子去參加殿試,我定連你舉人的功名都革了。”李維常有點怒了。
  這時勾貴靠近了劉林,肥手搭在了劉林的肩上,“嘿!跟著我吧,怎麼著我也能給你弄個七品,叫聲大哥就成!”
  劉林怎麼能受得到勾貴這副嘴臉,伸手推開了他的肥手,此時屏風後面傳來一聲輕啐聲。
  勾貴火了,一是這窮舉子不鳥他,二是那屏風後面的衙役也太沒規役了,自己是什麼人,怎麼專撿在這時候啐他?
  “李大人,你的衙役怎麼這樣沒規矩,小爺說話他啐什麼,你不把他拖出來打板子,我可要自己動手了!”勾貴捋起了袖子大咧咧的說。
  李維常臉色忽然變的慘白,哆嗦著手將桌的陶瓷筆筒砸向了勾貴,勾貴被嚇了一跳,筆筒在他腳下開花,沒有砸中他。這小小學政居然改拿筆筒丟自己?。
  “你……你!”勾貴伸手指著李維常,開口罵道,“你是不是活的不耐煩了,敢砸小爺?”
  李維常站了起來大喝兩旁的衙役道:“來人,給我將這狂徒轟出去!”
  衙役見學政大人如此大火,還是從來沒有見過,可這勾惡少在建康可是出了名的,他們也不敢貿然上前。
  “你敢打我?”勾貴伸手指著自己的鼻子,不可思議的問,“你腦子是不是壞了?你有膽就試試今日打了我,明日你還能否穿著這一身官服?”
  “給我打!”屏風後面傳來三個乾淨俐落的字。
  李維常如聆聖命,指著前排的兩名衙役說:“拖下去重重的打!”
  兩名衙役被嚇的跪在了堂前,磕頭如搗蒜,他們哪敢打吏部尚書的獨子啊,這不是嫌自己活的命長嘛?
  勾貴不緊不慢的斜眼蔑視著學政大人,心裏有點小滿足,他就不相信在這建康城,除了自己的老子還有那個大將軍王李淩,還有誰敢動他!這個江准學政,回頭有他受的。
  “你們敢抗命,這裏可是江淮學政衙門,我還是堂堂四品學政。抗命者全部發配西和府邊關充軍,永不許准返回原籍。”李維常這個文吏學政以近乎咆哮的聲調罵道。
  西和府位於南唐朝西北邊陲,北與渤海國臨潼府接壤,西與蠻夷毗鄰,那裏時有小規模的衝突戰鬥,發配那裏充軍就算可以返回原籍,不出三年也是有去無回。
  衙役們拖下了叫駡不止的惡少勾貴,李維常一下癱坐在椅上,這下自己可捅了馬蜂窩了,可是不得不捅。
  堂外傳來殺豬般呼天喊地哭罵聲,堂外舉士俱被嚇的不敢正視勾貴。勾貴被打的並不重,沒有衙役敢真的下狠勁,就這樣勾貴還在不停的恐嚇著衙役,“他能治你,我也能治你們!”
  李維常的官帽上冒著白白的熱氣,他雙腿無力的走到屏風的後面,片刻後感覺精神略好了一點,走了出來。對著一側的兩名衙役命令道:“你們去監督,不把咆哮公堂者的屁股打爛,你們就陪著他們去西和府充軍吧!”
  堂外勾貴的哭罵聲漸弱,一聲聲板子沉重的落下後,勾貴開始求饒。
  李維堂令人停止行刑,拖著被打的皮開肉綻的勾貴上堂,勾貴伏在地上痛吟著。
  “堂下狂徒勾貴,咆哮公堂、目無法紀、品行低劣、藐視威脅朝廷命官,革去功名,逐出衙門!”李維常也只能打到這裏,要真把他打死了,自己的腦袋估計也不保。就是現在,他的心都忐忑不安。
  勾貴被逐出後,李維常的臉色漸漸恢復了平靜。他緩緩走到始終立於一側進入看戲模式的劉林,問道:“你是不是還準備放棄殿試資格?”
  劉林還沒說話,李維常接著又提高了聲音說:“你要是放棄殿試,本官也要責打你一通,再革去功名,你可要想好了?”
  這是威脅,赤裸裸的威脅,哪有這樣逼人進取做官的?
ivyyahui 發表於 2009-7-1 14:35
第六章 江惜然(1)


  劉林不知道李維常為何會逼迫自己參加殿試,他知道要是換做是劉之善或劉騰,他們同樣也會非常的支持他接著參加殿試。就連不願意接著資助他鄉試的花山村地主劉之洞,在得知他中獨佔鄉試桂榜頭籌的時候,也一定會全力支持他。
  劉林明白,按照常理,李維常的做法是在維護他,期望他能出人投地。劉林本來自己能過上一種無為、平淡和享樂的生活,現在李維常一句話,他不得不去參加殿試,想要舉人做官,這條路已經被學政大人斬斷。
  “想好了沒有?”李維常大聲的詢問劉林,口氣中仍然帶有一絲怒氣。
  劉林拱手說:“學生身體弱,經不起板子打,還是參加殿試吧。”
  “哈哈……好!來人,給劉解元送上二十兩紋銀,以做盤程。”李維常高興的吩咐衙役送上兩錠紋銀。
  劉林謝了學政大人,在別人羡慕的目光中,拿著二十兩銀子和易楠生一起從堂上退了出來。
  兩人剛剛出來,本來不屑理采他們的舉子們紛紛圍了上來,意欲和二人多親近親近。易楠生的表情感覺很是厭惡,可劉林都一樣面帶微笑的應對他們。
  待這些舉子散去,易楠生便忍不住問:“劉兄,這些趨炎附勢之徒,何必搭理他們?”
  劉林心裏有自己的打算,這些舉子他並不知道他們的家世,也不知道他們的家族有多少能量,他不願意去招惹任何人,不願意和這些人結怨。何必為了一時的清高,而讓自己無形中多一個對手,多一個敵人呢?
  劉林與這易楠生相識時間也不長,這個世界上除了劉騰和劉之善兩個人,他目前還沒有肯相信的人。他當然不會把自己的想法全部說出來,說出來也只會讓易楠生這樣自認清流的舉子感覺到厭惡。
  劉林與易楠生、楚清華和戴舒望三人就此別過,四人相約京師南都再見。
  次日,沒等劉林去江准學政衙門領取殿試資格文書,學政衙門的衙役已經將文書送到了客棧之中。劉林給了四十文錢的賞錢,兩名衙役沒有一人接受,劉林沒有多想,一笑將衙役的反常之舉沒放在心上。
  劉林請客棧掌櫃幫忙捎了一封信給柴桑縣劉之善,便和劉騰兩人上路了。
  兩人乘船沿江直下,兩日後到達了平江府,在這裏準備走陸路前往南都。
  平江府城緊扼長江下游最狹窄險峻地帶,這裏是控制長江下游到東海航道的咽喉,這裏駐守著建康王麾下精銳的水師和步騎營兵馬。
  在城內簡單吃了點午飯,劉林和劉騰二人從碼頭往租車馬的東肆而去。兩人不識路途,問了好幾個人才找到了東肆。從平江府到南都租用一輛馬車要八兩紋銀,還得管車夫的吃喝。此去南都雖然走的是官道,可入浙多山,距離雖然不遠,也要趕上四天的路程。
  東肆是平江城最為混亂的地帶之一,這裏和碼頭一樣人流量較大。談好了價錢,劉林剛準備上車,他卻發現了一個大約十四五歲的小女孩,似乎是有意識的向他撞來。
  劉林因為修煉山中洞穴偶得的秘笈,沒有練出真氣,卻意外的讓自己的感官變得越來越靈敏,這個小女孩在開始做出第一步撞擊動作的時候,劉林已經有了準備。在他的眼裏,別人的動作是越來越慢了,這只能證明自己的動作是越來越快。
  短短的一個會面,劉林已經看清了這小女孩的面貌,身材嬌小的她動作也算較為敏捷,隨著眼睛的不時眨動,劉林可以看到她甚至有著一雙洋娃娃一樣大大的眼睛和那長長的睫毛。電光火石之間,劉林還想不出來為何這樣的一個小蘿莉為何會突然撲向自己。桃花運要來了,擋都擋不住,可這朵花兒還沒有開放,只能算是一朵小小的蓓蕾。
  劉林的一個側閃身,小女孩輕叫一聲差點跌倒,劉林伸手攬住了她的腰。感覺到臂膀如抱軟玉,劉林稍稍一走神。他感覺到了小女孩子已經順利的取走了自己的錢袋,鬆開雙手,小女孩跌坐在地上。而後迅速的站了起來,膽怯的看著劉林說:“對不起!”
  小蘿莉說完轉身便跑,劉林伸出手去已經拉住了她的手腕。劉騰也堵住了她的去路。
  “你們想幹什麼?我要叫人了!”小女孩雙掌倦曲合於胸前說,那模樣楚楚可憐,就像是在街市上讓惡少調戲的小姑娘一樣,讓劉林不忍責備,那膽怯的眼神中分明透露出一股純淨無邪的光芒,可她為什麼會是下小賊呢?
  “拿出來,把我大哥的錢袋交出來!”劉騰剛才也看到了小女孩在跌倒被劉林扶起的刹哪,取起了劉林的錢袋。
  “什麼錢袋?我不知道,你再不放開我要叫人了!”小女孩扭動著手腕,想要從劉林的手中掙脫。
  劉林拉著小女孩的手腕,她蹲在地上,衣袖滑向肘處,露出了滿是條條血痕的手臂,看得劉林心中一驚。
  “你的手法很不專業,我都能看出破綻,你還是交出來吧,把錢交出來我可以答應不再追究,不然拉你去見官!”劉林心想,這個小女孩偷錢居然讓自己識破,看來入行也不會太久,她那手臂上的傷,證明了她也是迫於無奈,這平江城的小偷定是有組織的。只要她把錢還了就不會再追究。
  東肆裏的車夫看似有不少人都認識這個小女孩,就連剛才和劉林談好價錢的車夫也不上前來,遠遠的看著劉林、劉騰和小偷少女。
  “見官就見官,我要去告你調戲良家少女!”小女孩反駁道。
  “哦,人證物證俱在,你還狡辯?”劉林的手快速的從少女前襟探入,取出了自己剛才被盜的錢袋後,小女孩才發覺。
ivyyahui 發表於 2009-7-1 14:35
第六章 江惜然(2)


  劉林的這一個小小的動作,在自己看來沒什麼大驚小怪,他只是從她的衣服裏取出錢袋,並沒有趁機揩油,而且在他的眼中,這個小蘿莉還太小,也沒有油可以揩啊。
  小女孩臉面通紅,自己可是做了近一年的職業小偷,今天盯上了劉林是因為他看起來像是一個文弱的書生,而他同行的看起來像是一個苦力。
  沒想到居然讓這書生模樣的年輕男人從衣襟中取出了錢袋,他的身手比起自己在平江見過最高明的賊還要快,難道遇到了前輩高人。雖然小孩子自己甚至都沒有感覺,這裏的觀眾更不可能發現劉林的動作。
  小女孩是又惱又羞,他竟然把手伸進了自己的衣襟!她幾乎要跳起來伸出另一隻手拍打著劉林的胸膛。
  “有錢袋為證,你還敢打我大哥?”劉騰一把抓住小女孩揮動的拳頭,一用力小女孩子吃痛的叫了起來。
  “住手!別傷了她。”劉林制止劉騰再用力。劉騰一甩手,小女孩跌坐在地上,她那一雙大眼睛撲閃了幾下,眼眶中打轉的淚水沾在了長長的睫毛上,似有無限的委屈。她用手背擦著眼淚,手上沾染的塵土混著淚水,在臉上塗出了幾個髒兮兮的地圖。
  “大哥,把他交到平江府衙門,省得再出來偷了別人!”劉騰說。
  劉林看著這小偷女,要是在前世,這樣年紀的小女孩,頂多還在上初中,過著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日子。而這個小偷女孩,小小年紀已經在這龍蛇混雜的東肆中偷盜路人。劉林甚至想到了,小女孩這次失手了,回頭會不會遭到賊頭的毒打。
  “放了她吧,她失手回去也是一頓打,我們不要管這事了!”劉林說著向車夫招了招手,讓他把車架過來,這就要離開平江城。
  癱坐在地上的小女孩聽那書生模樣的青年說起自己會遭到賊頭的打,心裏暗驚,怎麼她能猜到自己的遭遇。
  已經一年多了,自從小時候被人販子賣來賣去,賣到平江城後,一直就幹著小偷的營生。失手了有時候要遭到失主的打,回去後還會被賊頭毒打,要是被送上官府,那日子就更難過了。打板子是肯定免不了的,賊頭花錢贖回自己後,不但要做更多的活,還會被折磨。手臂上和身上的血痕都是被皮鞭抽出來的。
  她不想再受虐待,可這平江城裏沒有容身的地方,她想過要逃,兩次都被抓了回來,毒打過後,還是要重新回到街上,從事著自己痛恨的小偷職業。
  她今天還是第一次被人發現偷了東西後,失主沒有痛打她,小女孩坐在地上不願起來,她覺得感覺怪怪的,為什麼他不打他,還不讓那個像苦力工一樣的同伴打自己?
  分明那名書生公子的眼神中充滿了憐憫,這樣的眼神在她的世界裏從來沒有過。就算是平江城時善良的大叔大嬸們,看到她被毒打的時候,也是匆匆躲過,眼神只除了麻木,也許還有一點無奈。
  小女孩可以肯定這個放了他的書生是個好人,心想著也許這次正是他逃離平江城賊窩的機會。
  劉林和劉騰坐在了車上,車夫正欲趕車,劉林卻突然叫停。劉騰和車夫看劉林的眼神都像是在看一個精神病人,劉林居然從自己錢袋中掏出了十文錢,丟給了仍然坐在地上沒有起來的小偷女。
  小女孩看著面前散落的十文錢,也是驚奇的抬起了頭,她看到的是掀起車篷前簾的劉林微笑的臉。那微笑就像是這吹面不寒的春風一樣,輕輕的拂過了小女孩的心靈。
  “拿著這些錢,回頭他們便不會打你了。我也窮,只能幫這點了,最好不要再幹這一行了。”劉林說這話的時候,自己都不能相信自己居然會試圖幫助一名小偷,她剛才還偷了自己錢袋。要不是自己和劉騰及時找回錢袋,那真要步行一路行乞前往南都了。現在卻同情起這小偷女來,說不定這小女孩的淚水都是假的,她也許是在掩飾,也許正在為失手而痛恨的牙癢癢。
  可劉林不能捨棄她那純淨的眼神,在劉林的眼中她還是個孩子,才做出了這讓人費解的舉動。
  而坐於地上的女孩子的舉動更是讓人費解,她連忙用衣袖擦了擦臉上的淚水,攔在了劉林乘坐的馬車前跪了下來。
  這是何故,為十文錢感恩?還是為剛才偷盜之事悔過?嫌少?
  “公子,您就帶我離開平江吧,我可以給您為奴為婢,就帶我走吧!”小女孩說著露出乞望的眼神。
  “什麼?一邊去,我們可沒有閒錢養你!”劉騰來氣的說。
  劉林沒有說話,他也沒有想到這小女孩居然想要跟他離開這平江城?劉林在想著這小女孩如果想要偷跑,平時應該很難逃離,而自己帶上她必定會引起平江城賊首的注意,也許真的會引禍上身了。
  “客官,這混水趟不得,你是外地人,不知道平江城的事,我們還是走吧,你要是帶上她,恐怕就是出了城,也會被追回來,我可不敢載你們。”車夫回頭勸著劉林說。
  “大哥……”劉騰看著劉林,雖然心裏本不同意劉林這麼做,可劉林真是要決定了,他會毫不猶豫支持他。
  “帶上她,她還是個孩子,不應該做小偷做一輩子。”劉林說著跪于車前的小女孩招了招手,她既然不想再做小偷,為什麼不給她一個機會。
  小女孩掛滿淚珠的臉上露出了笑顏,向劉林這邊走來。
ivyyahui 發表於 2009-7-1 14:36
第六章 江惜然(3)


  “客官,我不能載你們出城了,帶上她,這幾兩銀子賺得了也花不了,你們還是找別人吧。”車夫說完跳下車,示意讓劉林和劉騰下車。
  小女孩猶豫了,車夫不願意載她,那這們好心的公子還會不會同意帶走自己呢?她低著頭,兩隻小手放在衣襟前,手指在一起不停的絞動著。
  劉林不可能強求車夫送他們,同樣的情況,這東肆之中應該不會再有車夫同意送他們去南都,這個時候能夠快一點離開平江那是最好,離開的越早,危險也就越相對減小一些。
  “走,我們下車,快點離開這裏!”劉林跳下車,隨身攜帶的包裹也不大,劉騰一人擒在手上。走出了幾步之後,劉林見那小女孩還站在那裏扳著手指,回過頭來喊道:“那誰誰,快點跟上,這裏你路熟,你帶路!”
  劉騰側站著身子,看著那驚喜的女孩,偏了偏頭說:“走吧!”
  “嗯!”女孩答應著,上來就要從劉林手中接過包裹。劉騰提著包裹的手輕輕往身後一挪,沒有讓她接包裹,女孩的眼中閃過一絲的失落。
  女孩眼中的那一絲絲失落的感覺,哪能逃過劉林的眼光,這分明是小女孩覺得劉騰仍然對她有著防備,而感到傷心。劉林已經比較相信這女孩是真的想要離開這平江城。劉林對女孩說:“你還小,帶路就好,包裹給劉騰拿吧。”
  “嗯,公子,走這邊,這邊過去就到東城門了。”女孩應著劉林的話,一邊開始給他們指路,領著他們走上一條出城距離最近的大道。
  三人以較快的步速走到了東城門,看到了守城的軍士,三個人都放心了一些。女孩已經告訴劉林,出城十五裏往南有個驛站,那裏可以雇到馬車。
  出城後,一條官道向東南方向延伸而去,路上三三兩兩的行人匆匆而過,劉林三人見一切順利,沒人追來,便稍放慢了行走的速度,再這樣走下去劉林的體質已經有點支撐不住,開始大口的喘著氣。
  “你叫什麼名字?家是哪里的?”調整了行走的速度,劉林開始問起女孩。
  “公子,我……”女孩剛開口,劉林就搖了搖手,打斷了她的話。
  劉林說:“別這樣叫,聽著不習慣!”
  “惜然偷了公子的銀子,公子不但沒有痛打辱駡,還賞了奴婢十文錢,我還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好人。您又救我出了城,我再也不要回平江了。這樣的恩情惜然一生為奴為婢,也無法報答。”小女孩說著又要落淚。
  自從記事開始,她一直就在漂泊中過著日子,十三歲開始在平江城被賊首逼迫幹起了小偷的營生,一有失手就會被痛打挨餓。想要逃走,被抓回來後又是毒打。
  她每天都盼著有一天能夠離開這裏,過上開心的日子。今天終於這個好心的公子救了自己,她現在覺得自己好幸福,也覺得自己好幸運,居然賊首沒有發現她的出逃!
  她只隱約的記得自己的名字叫江惜然,腦中從來沒有過半點母親的影子,只模糊的記得有著一個非常寵愛自己的父親。她知道自己的家應該在北方,冬天的時候,雪下的有半人深。其他的她都記不起來了,她在知道自己已經被人販子倒賣後,已經遠遠的離開了家鄉,遠離了寵愛著她的父親。
  現在就算想要去找父親,也無法尋找,她已經記不起來父親的模樣。說起了自己的身世,江惜然又落淚了。
  劉林邊走邊勸著黯然落淚的江惜然,一定能夠再找到家人。她總還有希望,比自己要好很多。雖然不知道父親是否還活著,可是現在時空相隔,就算他們仍然在世,也不可能有相見的機會。還好他對於父親沒有一絲的印象。劉騰也是個孤兒,聽到江惜然的身世,也頗感同身受的感覺。
  “江惜然,好美的名字,起這個名字的人定是個高雅清潔之人!”劉林心裏想著。
  “公子,您一定會高中狀元的,您是好人,上天一定會幫助你!”江惜然對劉林說。
  劉林已經說過不習慣別人叫他公子,可江惜然仍然改不了口,如果不叫公子讓她怎麼叫?難道叫先生?老爺?大哥?或者是帥哥?
  劉林也不管這些了,她愛怎麼叫就隨她吧。
  三人在路人邊走邊說,很快就走完了十幾裏路,遠遠的便可以看到官道邊上的驛站房舍,和那大碗茶鋪的草篷。
  “公子,前面就是驛站了,那裏可以雇到馬車!”江惜然遠遠的指著驛站對劉林說。
  劉林現在的視覺已經早早的看到了那驛站,甚至可以看到那驛站一側草篷裏三三兩兩的休憩的路人。
  慢慢的三人走近了,在江惜然說話的時候,他發現了在驛站馬廄後面,隱藏著十幾個人。
  “停!馬廄後面潛伏著十幾個人,會不會是來截惜然的?”劉林說。
  這個時候劉騰和江惜然仍然只能遠遠看到驛站的房舍,連草篷附近的人都還只能看見如一個黑點,哪里能夠看到馬廄後面潛伏的人?
  自己這種特異的狀況,這個世界不會這麼巧有人和自己一樣。那潛伏的人中暫不管是不是追截惜然的,劉林可以肯定的是,那些人還沒有可能看清自己和惜然。現在換道繞行,也許還能夠逃過一難。
  “有人?馬廄?”劉騰不解,他可是連馬廄都沒有看到,難道大哥已經可以看到那裏潛伏著人了?
ivyyahui 發表於 2009-7-1 14:36
第六章 江惜然(4)


  “怎麼辦?”江惜然著急了,今天真的是太順利了,她的心裏一直隱隱擔憂,這次出逃來的太簡單,果然那些惡人已經在守株待兔了。
  在來時的路上有一個岔道,不過那條道雖然可以繞過驛站,不過要多近一日的路程,短時間內也無法雇到馬車了。
  他們有十幾個人,劉騰雖然練了兩個月的武功,他還沒有和別人交過手,也沒有把握可以對付這些人,也不知道他們之中有沒有高手。劉騰建議:“我們回頭從那道岔道走吧,還是安全一點妥當。”
  “他們應該不是來截惜然的!”劉林說。
  “大哥,你怎麼知道?”劉騰問。
  江惜然也用迷惑的眼神緊盯著劉林看。
  “他們用的是軍中才有的硬弩,區區盜賊怎麼可能有民間禁用的武器?”劉林說著轉過身來,看著身後的遠方,“我想後面的人才是來抓惜然和我們的!”
  劉騰和惜然俱是吃驚異常,劉林居然可以看到那驛站潛伏者攜帶了硬弩?這簡直太不可思議了,原本劉林也覺得不可思議,這些日他的感覺是越來越敏銳了。說話的時候他甚至聽到了身面遠處的馬蹄聲,劉林暗暗慶倖,自己練功不成倒成就了一項逃命的絕好異能,有了這種獨一無二的異能之後,別人想要加害於他,難度可就大了。
  短暫的慶倖過後,他更加感受到危險的迫近,聽那一陣馬蹄聲,足有十幾匹之多,而且他可以肯定,那些快速飛奔的馬已經過了那個路口。這個時候對於這些極有可能是追襲的平江城盜賊,是避無可避了。
  江惜然緊皺著眉頭,她知道如果被那些盜賊抓回去,自己所要面臨的是什麼。賊首田佳奇曾經不止一次的恐嚇過她,她要是再跑就會把她賣入平江城的妓院。她害怕,她害怕自己真的會陷身於那骯髒的地方。
  現在作為一個盜賊,她自認為活的還有一點尊嚴,還有著期望一天能逃離這苦難的日子,還有回頭的可能。真要是進了那樣的地方,恐怕對於她來說,這一輩子就再也洗不淨自己了。青樓,對於惜然來說,那裏就是一座墳墓,可以活活扼殺她鮮活年少的生命。
  “公子,你們快走吧,他們要抓的是我,我……我留下來!”江惜然毅然回頭走去,她不想連累劉林,他是個好人,實在不該因為自己而讓他受到盜賊的傷害,她似乎有了求死的決心。
  “說什麼呢?你不是我的丫鬟嗎,留下你以後誰服侍我?”劉林一把拉回江惜然說。
  “不,放開我,你鬥不過他們的。”
  盜賊本身都有一點小身手,就連江惜然雖然不會武功,動作也要比平常人快很多,這是他們的專業技能。
  江惜然哭了,她這樣的年齡,原應是個愛笑的年紀,可是她的生活一直無法讓她露出開心的笑容。直到今天,她才有了脫胎換骨、逃出地獄的喜悅,可這喜悅來的太突然也太短暫。她覺得在以後的悲慘生活中,這些短暫的喜悅甚至都不會被牢牢地定格成回憶。
  “你現在是我的丫鬟,我會為你做主,不就幾個盜賊嗎?”劉林在這個世界上,還是第一次開口說大話,面對後面極有可能是追襲的十幾個盜賊,他實在是沒有把握自己和劉騰能夠贏得了。
  不過他更不忍讓這個本來應該天真可愛的小女孩,重新陷落火坑之中。他腦中閃過了惜然手臂上仍然清晰可見的一道道鞭痕,這個時候再讓她被盜賊們抓回去,她會受到怎樣非人的折磨?這個時候再讓他退縮的丟下惜然離開,他肯定自己做不到。
  江惜然已經說不出話來,自從記事開始,她的生活是灰暗的,還沒有人這樣維護過自己。在她的心中,劉林的這一舉一動,已經有了深深的印記。年幼的她已經暗下決心,如果這一次能夠僥倖逃離,自己這一生都不會再離開劉林,她要服伺公子一輩子。
  “劉騰,他們近了,你的斧頭呢?”劉林拉過惜然,三人站在了路邊,等待著遠遠奔來的十數騎。那些騎馬的人身後,揚起一陣塵土。
  劉林也開始第一次用自己的意識控制起指上翡翠戒指凝聚起來的神秘力量。
  不管怎樣,這種特殊的異能是劉林唯一能拿得出手的和敵人對抗的資本,除了它,他還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即使他感覺器感敏銳異常,可就算身手再敏捷,也無法敵過十幾個的圍毆啊。
  “真的……是……他們!”江惜然說話的時候聲音開始顫抖,另一隻手緊緊的攥著劉林的衣服。
  那十數騎近了,西落的陽光,照在那些人手提的刀劍上,閃爍著夕陽一樣的光芒,可這反射的光卻讓他們感覺到寒冷。惜然看清最前面馬背上便是平江城賊首田佳奇。她永遠也不可能忘記那留有兩撇細細鬍鬚的黑瘦的臉,她痛恨田佳奇,可她又要面臨再次落入他的魔掌,這一次真的是完了。
  “公子,你們快走……再不走就來不及了,快……。”江惜然扯著劉林的衣袖祈求道。
  劉林認為自己已經做好了釋放異能光束的準備工作。
  騎馬的眾賊人越來越近,劉林右手開始緩緩的抬起。
  “公子在做什麼?”惜然本以為劉林有著絕世的武功,可再有好武功,指指也不可能傷到人啊?
  劉騰穩穩的站著,手中提著有幾個豁口的斧頭。對於劉林的異能,他知道劉林並不能隨心所欲的控制那樣的異能光束。
  劉騰只能心裏默默的期望,奇跡再次出現,那強大的異能光束如果成功發射,足以嚇退這些烏合之眾的毛賊。
  可劉林伸向賊騎的右手卻沒有絲毫的動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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