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亡犯報告 作者:小雨清晨(連載中)

HFS12345 2009-11-4 10:10:52 發表於 科幻靈異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64 70600
HFS12345 發表於 2009-11-9 02:52
第三卷 萬惡之源 一三零 全心全意為人民服務(一)


               

    “砰!”

    “砰!”

    “砰!”

    光用耳朵聽就可以知道)可憐的桌子。到底承受了多大的力量。才能出這樣的聲音。

    “你要入股?入六成?”

    此時的劉老板。哪裡還有半點平常慈眉善目的模樣?

    在一兩秒的短暫時間內。他便已伸著自己干干瘦瘦。青筋綻出。皮膚層層褶皺的手掌。在薄薄的文件上。狠狠地連連拍了幾下。

    用不著運力憋氣。劉老板的臉色。已完全漲得通紅。眼角正不可自抑地微微抽動著。他兩只眼睛紅紅的。正死死地盯在對面吳小雨的臉上。仿佛這樣。就可以在那個位置鑿出兩個洞來。以看看到底是哪種構造的腦袋。才能冒出這種異想天開。絕無可能的狂妄念頭。

    “是的。劉老師。占六成……”

    吳小雨輕輕地回答道。

    他的眼睛。仿佛一下子就出了問題。一點都看不清楚眼前的老板正是一副何等火冒三丈的暴躁模樣。

    於是。在劉老板聽到這句話。又一次大大地張開了嘴巴時。吳小雨已輕輕地伸出手。摸到桌邊。將那幾頁“一點點小建議”。慢慢地。緩緩地。又不可阻止地從劉老板死死壓住的手掌下面扯了出來。

    “占六成。”吳小雨重復道。同時。這個表現了超出普通力量水准的家伙。將慢慢扯出來的紙張。重新放到了微微錯愕地劉老板手中。

    以平淡反常的態度。以及一件令人稍稍驚訝的小事情。迅速轉移某人過於激烈的情緒。

    很簡單的心理學運用。---就算運用得如此輕描淡寫。輕松自如。也只需要添一顆33級地。已將書本內容轉為了本能的寄生體腦袋。

    接過紙張。劉老板暫不出聲。胸膛仍微微起伏。

    他臉上的表情陰晴不定。慢慢變化。這很明顯地表示著。由於吳小雨既未吃驚。也未爭辯的平淡態度。老頭子正被誘導著。開始暗暗回想著自己是否太過於大驚小怪。

    “劉老師……”注意到這種意料之中地情形。吳小雨抬手示意。道:“我並不是想白白地占您六成股份。請您繼續再看一下。”

    “嗤……”

    以一種重新認識的目光。劉老板將保持微笑的吳小雨上上下下。來來回回地仔細打量了一番。然後才再次展開了手中的文件。

    他看得很快。

    或更具體一點地說。文件前面幾行關於“入股。入六成”的部分。仿佛長了會傷到眼睛地細刺一般。劉老頭看得飛快。並很快就注意到了後面讓人……

    更加惱怒的部分!“吳校長。您想得還真是長遠啊……”

    劉老板感慨著。他捧住文件地雙手微微顫動著。或許是已經遭受了一次刺激的緣故。老頭子的臉上。露出了反常的笑意。聲音中也充滿了古怪的意味。“……是啊。您確實不是想占六成。您只是今年想占六成……明年您就得占八成了……”

    “……哦。對了。到後年。您又有了新的計劃。後年您占九成……到了大後年……哈哈……哈哈……您對我這個老頭子還真是挺照顧的。給我留下了最後半成……”

    說到這兒。.劉老板地聲音中。已經帶上了顫音。而他的雙手。也再無法控制住抖動的頻率。

    “砰!”

    “吳小雨!”

    文件再次被干瘦的手掌拍到桌子上。劉老板雙眼圓瞪。大聲喝道:“吳小雨!你的專業能力確實很強!教導學生的方式確實很高明!學校確實離不開你!可是。就算如此。就算你非常重要。難道你就可以提出這種條件嗎?難道你就一點都不覺得。你這種條件……這種狗……狗……”

    再次連連拍著桌子上的文件。劉老板嘴唇止不住地哆嗦著。最終。多年的習慣。幫助他壓下了某些不怎麼文雅的詞語。“……這種狗……狗……這種要求。難道不是太過分了一點嗎?”

    “不。並不是太過分。一點都不過分……”吳小雨一邊說。一邊輕輕地伸出了左手。

    於是。文件再一次回到了劉老板的另一只手中。

    “請您繼續再看一下。”

    吳小雨這麼說道。他地聲音並不高。但其中。卻自有一股強大地說服力。

    順理成章地。像之前一樣。劉老板鬼使神差。莫名其妙地又開始覺得。自己剛才的行為舉止。實在屬於完全沒有必要地過分激動。

    於是。他第三次攤開了文件。

    這一回。文件中接下來的字句。終於再沒有會讓他激動到叫出聲音的內容。

    時間漸漸流逝。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劉老板重新坐回了沙上。房間裡靜靜的。只偶爾聽得到劉老板習慣性的輕微咳嗽。以及房門外漸漸又開始響起來的竊竊私語。

    在這些輕微的聲音中。劉老板專心地看著文件中的內容。他的神色早已經變得和緩。他的呼吸聲。也早已經變得平穩。從這位老頭偶爾閉目。凝神計算的模樣;以及偶爾雙眼一亮。幾不可相信的神色中。任誰也可以看出。文件接下來的內容。絕不像前面的部分那麼令人難以接受。

    過了好一會之後。劉老板的瞳孔。忽然再一次急劇地收縮聚攏。到這個時候為止。他看完了文件的最後一行。

    微微地呆了幾秒之後。劉老板輕輕地將文件擱在沙上。而呀自己的身體。則慢慢地倒上了沙靠背。並慢慢地閉上眼睛。開始入神。

    “怎麼樣?”

    久久之後。當劉老板重新睜開眼睛時。吳小雨這麼問道。

    “怎麼樣?……”

    或許是過度專注的時間太過長久地緣故。劉老板的臉色有些僵硬。他勉強牽了牽嘴角。使那兒露出了一點點復雜的笑容。然後。劉老板連連搖了幾下腦袋。以一種說不出難過還是感慨的聲音道:“還能怎麼樣。後生可畏。後生可畏啊……”

    “哪裡哪裡。您過謙了。劉老師……”

    吳小雨盡可能誠懇地說道:“……這些小小的意見嘛。其實也只是一點點小心意罷了。何況。劉老師您是學校創建。花費了這麼多地心血和精力。這也確實是您應該得到的補償。等過了一段時間。學校展之後。這些東西嘛。我們還可以仔細再談。仔細再談……”

    “仔細再談?”

    聽到這番相當耳熟。幾乎和自己幾分鍾之前說過的一模一樣的話。劉老板地臉上。不由自主地露出了苦笑的表情。

    再談?再談什麼呢?還有什麼好再談的呢?

    劉老板這樣想著。他微微地垂著頭。藏起了一小半的臉龐。在劉老板的內心中。他此時正相當後悔。他後悔自己沒有完整地看完文件。就那麼急切地爆出激動地情緒。

    文件中。侵占干股地部分之後。在接下來的內容中。吳小雨提出極其優惠地條件。願意補償他付出的所有精力與心血。----一種遠遠超出劉校長心中所想的條件;一種甚至再多要求一點點。就會太過分的條件。

    那個條件。那個數額。那個支付的方式。劉老板僅僅看了第一眼。就已經覺得極其滿意。甚至願意立即實行。

    可是。想想自己當時過激的表現。再想想自己一大把的年齡。劉老板實在很苦惱。他苦惱著。怎麼樣想個辦法。才能自然而然地轉變口風。接受吳小雨提出地要求。

    幸好。33級的寄生體。實在是善解人意的典型代表。

    僅僅瞟一瞟劉老板露在外面的一點點表情。吳小雨立刻就看出了他正在煩惱的事情。

    “當然。創立這所學校的時候。劉老師您花費了那麼的心血。付出了那麼多的辛苦。這些東西。再怎麼出錢。也是不可能補償的。不過。我知道。劉老師您辦校。肯定從來就不是為了賺錢。所以。如果您願意讓我也加入一份的話。我保證會繼續遵循您地意願。以這種主導思想辦學育材“您一定從文件中看出來了。我從來就沒有打算獨自將這所學校吞沒地目的。而且。不管占有多少干股。您也永遠是這所學校地老板。這所學校的校長。另外……”

    吳小雨稍稍停頓。給劉老板留下一點點思索的時間。然後又道:“……另外。只要您願意。我們甚至可以多簽一條條款:這所學校。以後絕對不會再增加任何資金。永遠都只有我們兩個合伙人。”

    “這樣的話……”

    劉老板強力忍住心中立刻答應下來的傾向。他努力地克制著自己。努力作出一種相當勉強地姿態。相當難過的表情。然後。他相當輕微地點了點頭。以一種相當為難的聲音道:“…。。哎……沒辦法……吳校長這麼大的決心…。。哎呀……這個……如果你說的補償能夠兌現的話……那麼。那麼……也就由著你吧。”

    說完。劉老板輕輕地歎息了一聲。----最起碼。看起來像是輕輕地歎息了一聲。

    蠢。

    冷冷地看這種情形。吳小雨不由自主地轉過了這個念頭。

    吳小雨知道。吳小雨無比的清楚。以劉老板僅僅略高於普通人的觀察能力、分析能力。他絕不可能知道。文件中的每一個段落。沒一個句子。甚至每一個標點符號。都是一種精心安排的結果。

    同時精心安排的。還有自己每時每刻的表情變換。以及每一句話地語氣。口吻。

    比如說。劉老板先極其憤怒。然後極其後悔的過程。就是文件中。將侵占干股的部分。以及補償的條件。特意安排好先後順序的結果。

    通過這種方式。劉老頭在先看到了侵占干股地部分時。自然會因為權利與財富被侵占的感受。產生極其惱怒。極其不願意的情緒。

    然後。通過兩次連續的洩。並兩次被精心設計好地動作表情壓制下來之後。這個老頭。就會很自然地產生一種對自己判斷力的懷疑。以及一種對自己權利與財富。即將失去的微弱錯覺。

    接著。在這種情形下。文件中。再通過某些字句的巧妙運用與暗示。很容易地就會使劉老頭產生一種“干股轉移已成既定事實”的想法。

    一次又一次地暗示。一次又一次地深化之後。正常情況下。當劉老頭看到了特意延後地補償條件時。他就會因為之前“已經遭受了損失”的錯覺。從而在潛意識中。不由自主地。不知不覺地將獲得地收益自動地擴大誇張。並產生一種類似於“揀了便宜”。“丟了的東西賣了錢”的美妙想法。

    此外。這種先抑後揚的方式。還會使劉老頭懊惱於自己失去冷靜的表現。愧疚於自己無端指責他人的行為。這種心理。又必然會分散劉老頭一部分的注意力。使他無法集中全部精神去仔細思索文件中地收益與付出。

    除了這兩樣之外。文件中。還有許許多多的文字引導。各種各樣的語句暗示;同時。在33級寄生體說話的過程中。也一直在通過動作。語言。以及表情。產生了許許多多。各種各樣的類似效果。

    很簡單的催眠學運用。---就算運用得如此爐火純青。效果顯著。也只需要添一顆33級的。已將書本內容轉為了本能的寄生體腦袋。

    畢竟。這一切並不神奇。

    而且。這一切的關鍵之處。還在於吳小雨給出的補償條件。確實並沒有使劉老板吃虧。

    也就是說。不管是通過語言還是文件上地精心安排。吳小雨真正想要。也真正達到到了地目的。僅僅是使劉老板能夠不怎麼猶豫。就迅速答應自己地條件。

    或說。1A7489的要求。

    是的。將學校掌控在手中。自然是1A7489的要求。

    將學校絕大部分的權利拿在手中。是1A7489的要求。這樣。就可以比較方便地。以比較適合“潛伏”的方式。操縱整個學校。隨時調整教學極限的實驗測試。並避免過大的。容易浪費能量去控制的變量產生。

    給劉老頭最後留下半成的股份。是吳小雨的考慮。這樣。就可以繼續部分地利用這位退伍老軍官的關系網與軟實力。幫助學校繞開各種小麻煩。以避免某位不知從哪裡飛來的存在。因為一點點微不足道的小事情。制造出無數漂浮在血河上的殘肢斷臂。

    “既然劉老師您沒有意見。那麼。我們就出去開會吧。老師們都等了很久了。”

    吳小雨這麼說道。

    然後。在劉老板輕輕地點了點頭之後。吳小雨輕輕地推開了房門。走到了辦公室中。

    第一眼。吳小雨便看到了許華臉上。略有些得意。又略有些期待的神情。

    謝謝你……

    吳小雨這樣想著。朝著許華。他露出了一個相當真誠的微笑。

    感謝許老師。感謝你幫忙偷聽。然後將各種事情通知劉老板。幫助我又一次提前完成了一件該死的任務。

    不過。我很遺憾。你的計劃。只怕沒有一丁點實現的可能……

    不得不說。通過各方面的悲慘努力。通過對數百本心理學。催眠學書籍的學習研究。對於“人性”這個東西。以及人類基於“人性”的種種行為。吳小雨漸漸掌握得相當深入。利用的方式。也漸漸變得相當高明。

    當然。這裡面不包括他自己的“人性”。而他的行為。也幾乎早已不由“人性”這種東西決定。

    寄生體不需要這種制造變量的東西。----1A7489這麼認為。

    吳小雨不這麼認為。---最起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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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 萬惡之源 一三一 全心全意為人民服務(二)


               

    當吳小雨剛剛走出房門進入辦公室。剛剛看到許華的時候。許華其實也剛剛進入辦公室。剛剛聽到陳校長說“出大事了。”

    出什麼大事了呢?

    這個問題。辦公室中所有的人。僅僅憑著門縫中透出來的只言片語。其實都聽不怎麼分明。都只是隱隱約約。極不清楚。

    就連仍坐在另一個房間中的劉老板。腦子裡面也稍稍有點混亂。

    不過。望了望左手中。剛剛通過了電話查詢的銀行卡。再望了望了右手中。剛才仔細看了幾遍的“小小的建議”。

    劉老板輕輕的歎息了一聲。

    這一回。是真正輕輕的歎息了一聲。

    然後。他站了起來。

    為了應付即將開始的會議。離開房間前。劉老板伸手在臉上搓了兩下。

    於是。老頭臉上或驚訝或感慨的表情。或紅潤或鐵青的臉色。就像一層污垢或者一層淡妝一般。被這個很有兩把刷子的老家伙。硬生生的搓了下來。藏了起來。神奇的恢復了往日的平靜與淡定。

    坐在辦公室中。最開始。仿佛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一般。老頭子又----是的。又----開始發表他那番令人或昏昏入睡。或眼冒金星。或頭重腳輕的重要講話。

    仍像往日一樣。會議過程中。立足於湘成電腦學校的現狀。老頭子從社會、家庭、個人的方面。從環境、人文、政策的角度。從華夏、星條、高盧的現狀、以套話、謊話、扯淡的方式。就湘成電腦學校的發展。緬懷過去。立足現在。展望未來。進行了一次又一次的。來來回回的。仔仔細細的。又詳細又無聊的闡述剖析。

    或許是緣於這也許是自己以唯一大老板的身份。在這所分校中的最後一次講話。劉老頭使勁的運動著自己的上下兩片嘴皮子。而他的胸懷中。也充滿了這樣那樣的感慨。

    這所自己從無到有親手創立的學校。印象親手擺好的一張張桌子。親手組裝起來的一張張宿捨床。親手挑選檢查的一台台計算機。親自招聘考核的一位位老師。不管是已經消失。還是仍然存在。它們紛紛化為各種各樣的影象。不停的在劉老頭的眼前飛舞著。糾纏著。干擾著他的思維。挑動著他的情緒。令他幾乎無法停止嘴巴裡逐漸有些混亂的言辭。

    於是。在這種比以往更加強大的催眠力度下。眾多老師們。幾乎都即將陷入昏迷。僅僅只有密切關注著一切的許華。以及本能般注意著整個過程的吳小雨。才發覺了劉老頭的這種狀態。

    終於。在周琦添上了第五杯茶水的時候。劉老頭以略有些疲憊。也略有些沙啞的聲音道:“好。耽誤了大家不少的休息時間。今天會議的大致內容。我們都說的差不多了。還有最後一點事情。需要……需要……”

    需要……

    望了望坐在一旁一言不發。微微垂頭的吳小雨。劉老板好不容易的止住了以往的用詞習慣。微微的滯澀後。他終於從以往看電視的經驗中。找出了幾個比較合適的字眼。

    “……需要……需要……向大家通報一下。”

    或許是劉老板的姿態與口氣。實在很有些反常。話音剛落。辦公室中的老師們。幾乎同時微微的動了動。調整出了真正適合傾聽的姿勢。

    “第一件事……咳……咳……”

    劉老板清了清嗓子。攤開手中“小小的建議”又看了幾眼。然後又輕輕的合上。

    微微的猶豫了幾秒後。劉老板終於略有些艱難般的張開了嘴唇。道:“……第一件事。鑒於學校目前的情況。未來必定會增加許多位老師。所以。無論是為了以後的管理方便。還是為了安排合理。經過仔細的考慮……”

    再次望了望吳小雨。劉老板接著道:“……以及和兩位校長的商量之後。學校決定再增加一名副校長。以適應日後必定更加緊張的工作安排。”

    副校長?

    又一名副校長!雖然由於某種緣故。劉老板的聲音幾近於有氣無力。但“副校長”這三個字。卻有如電閃雷鳴一般。轟隆隆的碾過了辦公室的小小空間。

    霎時間。整個辦公室中。幾乎所有的老師。都同時腰桿挺直。瞳孔收縮。雙手。也或握成了拳頭。或攥緊了衣裳。

    當然。也並非所有人都是如此。

    除去仍然微微垂頭。眉毛都沒挑一下的吳小雨。以及穩穩端著茶杯。只手背上冒出了些微青筋的陳校長外。還有另外一個人。臉上立刻露出了無可自抑的。幾近於詭異的笑容。

    反正都即將轉手了。何不作的更大方一點呢?

    劉老板這樣想著。於是。他不為人察覺的調整了一下呼吸。也同時調整了一下心態。緩緩的說道:

    “經過慎重的考慮與仔細的商量之後。副校長的人選已經確定。現在。我很高興的向大家介紹我們的又一位新副校長。”

    說到這兒。劉老板端起茶杯。既順便看了看吳小雨交給他的幾頁紙張。又順便組織了接下來的語言:“認真說來。還是從上個世紀開始。我就在各個中小城市中辦學招生。干這行已經有二十幾年了。一直有教師或者是其他的同行們問我。要想當副校長。的有些什麼樣的要求?”

    “這一點。說透了其實也很簡單。我們可以從陳校長和吳校長的身上的到提示。首先……”

    劉老板轉頭望了望陳校長。道:“辦事能力。能夠將學校交代的工作。妥妥當當的安排。按時按質的完成……”

    “其次……”在看到陳校長臉上微微的笑意。略微感激的表情後。劉老板又轉向了吳小雨的方向。道:“專業能力。能夠將廣告招生。或者是教學管理等方面的工作。沒有一絲紕漏的輕松完成。”

    “再次……”說到這兒。劉老板放下了茶杯。道:“……其他方面的領導能力、組織能力、勇氣、為人正直、公道、公心等等等等……通通缺一不可……”

    在說這段話的過程中。劉老板沒有再看著陳校長或是吳小雨。他將自己的目光。投向了許華的方向。

    或許是由於自己這番話。想到了自己二十幾年來的辛苦和經歷。劉老板的眼睛中。漸漸隱去了原本存在的一點點猶豫與不甘。並漸漸因為這番總結與感慨。而逐漸開始射出了贊賞與鼓勵的眼神。

    而且。在說到“領導能力”。“組織能力”。“勇氣”。“為人正直”。“公道”。“公心”這些詞的時候。劉老板還一邊連連扳動著左手的手指。一邊對著許華的方向面露微笑。微微頷首。

    面對這樣的目光。這樣的情形。很快就要年滿三十的許華。此時就像一個三歲的小孩子一般。久違的感受著手足無措的感覺。心中。也充滿了爆炸一般的喜悅之情。

    緊接著。六七年的努力。六七年的奮斗。像以快進方式切換的影片一般。剎那間。一幕幕的飄過了他的心頭。

    最初一天到晚守住機房。業務不精。被詢問無果的學生們冷嘲熱諷的狼狽不堪;最初踏上講台。手心出汗。舌頭打結。滿臉通紅的尷尬情形;最初管理學生。被當面頂撞;最初加薪被拒。委屈難受……

    等等等等……

    等等的這一些委屈。這一些難受。這一些尷尬。這一些狼狽。此時。在劉老板溫和的注視下。在眾多老師艷羨的目光中。終於全部的到了補償。全部收獲了結果。

    許華並不知道自己的臉上。現在是什麼樣的表情。他只知道盡力克制著自己。盡量矜持一些。盡量不作出太過於的意洋洋的情形。

    但是。這確實是一件非常為難的事。由於將所有的精力集中於控制表情。許華再也無法控制自己的身體。仿佛像踏在雲朵中一般。許華的腦袋一陣陣的眩暈。它微微的搖晃著。而許華的手腳。也由於過度的激動。而止不住的陣陣哆嗦顫抖。

    說完“公道”“公心”等等之後。似乎通過這番話。通過這一番思索。劉老板自己也對吳小雨決定的人選。多添了幾分滿意。於是。又一次短暫的停頓後。劉老板最後說出了自己補充的理由:

    “大家都應該知道。所有我剛才說的每一點。每一條。對一名校長來說。都非常重要。非常關鍵……不過。真正要成為一名校長。還有另外一點最重要的原因……”

    再次對著許華的方向微微頷首。劉老板道:“那就是對學校的忠心。對學校的忠誠。其實也就是所謂的主人翁精神。能夠把學校的事當成自己的事。能夠全心全意的為學校服務。為學校奉獻。少計算自己。多計算集團……”

    忠心……忠誠……主人翁精神……

    僅僅聽到這幾個詞。後面的話。許華就再也無法聽清。也再無懷疑。他緊緊的眨了幾下眼睛。才忍住了幾乎就要奪眶而出的淚水。

    果然。下午匯報的事。死老頭放在了心上;果然。全心全意為死老頭服務。才能收獲最大的利益。

    在他剛剛想到這些的時候。劉老板的話。也終於接近了尾聲。

    “好……”

    由於其他人全部全神貫注。聚精會神。不弄出一點動靜的緣故。劉老板蒼老的。並不高昂的聲音。在並不是特別寬敞的辦公室中。嗡嗡回響:

    “好。優點和條件就說到這裡。說到這裡。相信大家都已經知道了我們新副校長的人選……那麼。就讓我們恭喜……許華!…。。”

    哈哈哈哈。蒼天有眼!許華臉上的表情似哭似笑。他搖晃著站立起來。幾不可站穩。而他的身體。也由於腦海中的猶豫。而不知道到底是往兩旁張開雙手。還是沖上去撲入劉老板溫暖的懷抱。

    老板的話。自然還在繼續:

    “許華!……許華麻煩你往邊上讓一讓。讓我們恭喜新的副校長。周琦!”

    砰!

    在周琦手腳不知所措。滿臉不敢相信。東張西望的站立起來之時。站在她身旁的許華眼前一黑。激烈的“讓”了一“讓”。歪歪的載倒在沙發之上。

    “恭喜你。周琦。”

    昏昏沉沉中。許華聽到。死老頭還在喋喋不休的叫道:“恭喜你!周校長!其實。從最開始調派你到湘成電腦學校工作的第一天。我就一直在觀察著你。注意著你。根據兩位校長。還有其他老師們的反映。從第一天上班的時候開始。你就一直勤勤懇懇。每天按時按質的完成自己的工作。並在力所能及的范圍內。整理了辦公室往年的資料表格。書籍刊物。除此之外。在各個方面。你還關心照顧著吳校長……呃…。。呃。當然還有陳校長。以及各位老師們的工作生活。這些……”

    後面的話。許華仍然像剛才一樣無法聽清。不過。這一次。他也再沒有必要聽清。

    在這種狀態下。也不知過了多久。許華的耳朵邊。忽然聽到死老頭又道:

    “好。最後一件事情。相信大家剛才也隱隱約約的猜了一下……”

    “對。就在剛才。就在那個房間中…。。”劉老板伸手往某道門指了指。道:“我和吳校長商量了一項非常重要。關系到學校未來方方面面的重要決定。那就是……”

    “吳校長。已經正式入股了湘成電腦學校……”咽下一口略帶點苦味的口水之後。劉老板以很是復雜的聲音接道:“而且。入六成……”

    以沒有一個“人”聽見的聲音說出了“入六成”之後。劉老板趕緊接道:“那也就是說。吳小雨先生。以後不但是各位的校長。還是各位的老板。”

    哦!嘩!

    意料之中的滿堂大嘩。

    紛擾喧嘩中。混亂復雜中。劉老板注意到。周琦第一個露出了喜悅的微笑;王文和龍九梅。在略微的驚訝之後。也隨即擺出了理所當然。心服口服的姿態;而最誇張的張靖和楊賽藍。立刻像是自己成為了老板一般。瞬間露出了欣喜若狂。興奮萬分的表情。

    而這一切的焦點。這一切的源頭。湘成電腦學校的新老板。則慢慢的站了起來。道:“謝謝。謝謝大家。”

    他的聲音平淡無波。除了臉上終於露出了一些微笑之外。仍然和往常一樣的沉穩平靜。

    不過。直到吳小雨站立起來之後。號稱一直對湘成電腦學校“密切關注”。“保持觀察”的劉老板。這才發現。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吳小雨的個頭。已經超過了他這個退伍軍官。使他不的不微微仰頭。才能將他的背影全部納入視線。

    看著奔向吳小雨的周琦。楊賽藍。和張靖。看著他們臉上明顯高興無比的表情。看著站在原的雙手抱懷。臉上沒有一絲嫉妒不服的王文和龍九梅。

    再看著栽在沙發上莫名其妙的許華。以及目光不再看他。而是集中在吳小雨身上的陳校長。

    劉老板的心頭。忽然生出了一陣深深的疲憊。挺直了幾十年的腰桿。也微微的佝縷了一些。

    羽翼已豐。爪牙已銳。

    一瞬間。劉老板的心頭。只來的及轉動了這兩個亂七八糟的詞語。

    於是。他的右手。慢慢的插入了褲兜。緩緩的磨挲著銀行卡。的到了一點點心安的感覺。

    就這樣吧。
HFS12345 發表於 2009-11-9 02:53
第三卷 萬惡之源 一三二 全心全意為人民服務(三)


               

    數日之後。

    正午的陽光熱情似火,炎熱的氣息漲滿了整個空間。

    武裝部大門口,限於沒有車輛出入不得敞開大門的規定,一群群學生們,只得擁堵在一起,經由一張僅容三人並行的側門緩緩離開。

    這種效率實在太過低下,如果以武裝部的側門畫一條線,那麼,武裝部外面的學生們,明顯越走越快;而武裝部裡面的學生們,則是越堵越多,越走越慢。

    大門外,緊閉的鐵門處,一位穿著花格裙子的小姑娘跺著腳,扭著腰,以帶著哭腔的聲音嚷嚷道:“媽媽,還得等多久啊,我熱啊我熱啊我熱啊……”

    牽住小姑娘的壞媽媽趕緊彎下腰,摸出又一張紙巾擦去小姑娘臉龐上的汗水,以及好不容易擠出來的幾滴寶貴眼淚:“乖囡囡,再等一下下,再等一下下就可以了……”

    “不,不,不,我熱啊我熱啊我熱啊……”

    “囡囡乖啊,不要鬧了,等下媽媽回家給你拿雪糕吃。”

    哄住破涕為笑的女兒,女子順手將自己臉上的汗水一並擦去,看著川流不息的學生們,她忍不住喃喃說道:“我也熱啊……這怎麼搞的?這還得等多久啊?怎麼才出去兩三個月,這湘成電腦學校的學生,看起來就多出了二三十倍?”

    同一時刻,混雜在又一大群趕過來的學生中,王文急匆匆地奔向武裝部的大門口。

    跑到緊閉的正門旁邊,王文先半彎著腰撐住膝蓋,連連喘息了半天,才終於緩過氣來。接著,他抹去額頭的汗水,對早已等候在一旁的龍九梅道:“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來晚了。”

    “哎呀。快過來……”

    站在一根門柱後。龍九梅微微皺眉。連連招手。略有些焦急地說道:“快過來呀。現在我們都是正式地教師了。可不能再像以前那麼隨便。”

    “呃……”

    聽到這句話。再看看來來往往地學生們。偶爾朝自己地方向投出地各種目光。王文一下子就想起了自己當前地新身份。

    於是。這位教師瞬間挺了挺腰。努力使臉上露出了稍微有點僵硬地笑容。道:“是啊。終於……我們終於是老師了……對了。今天上課怎麼樣?”

    “還好吧……”

    龍九梅微微昂頭,道:“沒什麼很特別的。就有最開始站上講台的時候。我還是很緊張,差點話都說不團圓。不過,講了一會之後,也就沒什麼啦。你呢,怎麼樣?怎麼搞這麼久?”

    “我啊,和學生們聊幾句去了……”王文轉回頭,停止向周圍不時朝他微笑、點頭、打招呼的學生們示意,道:“最開始當然也一樣。我也很緊張啊……哎呀,真正看到課桌上坐滿了人地時候。我都差點站不穩了,這和前面就我們幾個老師的公開課,真是完全不同!”

    “是啊,完全不同。不過,效果也完全不同……”

    龍九梅微微感慨,連連搖頭,道:“本來上公開課的時候,被大家挑出了那麼多的毛病,我還以為上課有多難呢。差點都沒什麼信心了!結果真正開始上課的時候。我講得雖然沒有比上公開課的時候好到哪裡去,可學生們都聽得非常認真。幾乎都沒有人走神說話,比起以前我自己讀書的時候。不知好到哪裡去了!”

    “呵呵,那當然聽公開課的就我們自己幾個老師,哪一個不是聽慣了吳校長講課?一下子換成了自己講課,那當然感覺到處都是毛病……可學生們就不同啦,剛才就有好幾個學生說聽我講課非常輕松,一點都不費勁。”

    忽然間,龍九梅偏過頭看了看。

    她注意到,在說這句話地時候,王文挺起了胸膛,臉上滿是得意的笑容。很明顯,這句話,如果不讓王文說出來,那他一定會憋得相當難受。

    “嗤……然後你就和學生們使勁聊天,一直聊到現在?”龍九梅哼了哼,道:“學生說好就真好啊?你還當真相信了?你自己覺得呢?”

    “還可以吧?”王文感覺有點莫名其妙。

    龍九梅道:“是嗎?比起楊老師上課如何?比起張老師上課如何?比起吳校長……”

    “停停停……”王文趕緊擺起一只手,攔住龍九梅接下來的話。

    稍稍組織一下語言,王文道:“我怎麼敢和他們比?我只是想起我們以前呆過的那幾家分校,和那裡的老師們比一比罷了……”

    “那倒是……”

    歪著頭想了一會之後,龍九梅撇了撇嘴,道:“不過,那些學校……那些學校的能耐有什麼好比的。”

    “那些學校?”

    聽到龍九梅以很是不屑的語氣說出這四個字,王文忍不住道:“那些學校?難道你忘了,我們以前在那些學校地時候,是怎麼佩服那些學校的老師們地?”

    龍九梅驚訝地望了望王文,然後忽然醒悟過來,笑著說道:“王文你弄錯了,我不是看不起我們以前呆過的學校,更不是看不起那些老師。我只是覺得,只是稍微有些氣憤,以前在那些學校的時候,我們呆了一年多,但從來就沒有機會上一節課,哪怕是一節公開課。”

    換口氣後,龍九梅接著說道:“但是在這裡,我們每個禮拜五的晚上,都會按時舉行一次集體公開課。還有,不知道你有沒有注意,自從我們來了之後,從第一個月開始,吳校長就特意給我們安排好輪班時間,讓我們可以經常有空閒,可以去聽一聽他或者是其他的老師們講課的方法方式。”

    “你這麼一說……”王文仰首想了想,道:“好象確實是這麼回事啊。”

    “好了好了。這裡我們自己心裡清楚就可以了。先不說這些……”龍九梅抬手擦了擦汗,道:“無論如何,我們的第一節課總算是圓滿結束,就留著好心情等下一起慶祝慶祝吧。”

    “說到慶祝……”

    王文四處看看,道:“還有幾位老師呢?楊老師呢?張老師呢?他們怎麼還沒過來?”

    龍九梅翻了翻眼睛,道:“這還用說,他們兩個,肯定是找吳校長道謝去了。”

    “啊?”

    仿佛一瞬間想起了某件至關重要的事情一般。王文猛然一個激靈,急急道:“你去道謝了嗎?吳校長在哪裡?糟糕!我忘記了!現在怎麼辦?”

    “急什麼?”

    看著王文慌張的模樣,龍九梅臉上地笑意濃了幾分,她說道:“沒關系地,我沒去,你也不用去的。還有,你看看,校長不是過來了麼?”

    不用她地提醒。王文的耳朵已經聽到,從大老遠地地方開始,一聲聲“校長好”“校長好”“校長好”的聲音,音量越來越大,並正以飛快的速度傳播過來;而他的眼睛也已經看到,從離武裝部大門近百米地地方開始,學生們一個一個地回頭,一個一個地側身。又一個一個地將“校長好”的信息傳給身邊認識或是不認識的同學們。

    在這些問候聲和注視中,吳小雨朝四周點頭。稍稍示意。他轉移視線的速度很快,不過,幾乎每位學生都覺得,校長已經朝自己打量了幾眼,微笑了一下,並傳遞了很是友好關懷的訊息。----就像上課聽課時的感覺一樣。

    於是,在吳小雨快速邁動雙腳的過程中,沒有人帶頭,也沒有人提議。學生們不約而同地。自然而然地避到了一旁,形成了一條由身軀作為界線的小徑。讓吳小雨能夠暢通無阻地走向前方。

    看到前方騰出地這條小徑,穿著花格裙子的小姑娘。立刻緊緊地攥住了媽媽的衣裳下擺,連連扯動,“媽媽,我要回家,我要回家,我要吃雪糕,我要吃雪糕……不,不,我熱啊熱啊熱啊……”

    這一回,小姑娘的撒嬌沒有取得任何效果。

    鬧了一小會不見動靜後,小姑娘很是奇怪地抬起了腦袋。然後,她看到,媽媽溫柔地牽著自己的小手,卻根本沒有朝自己撒嬌的情形看上一眼。媽媽的臉上滿是驚訝的神情,直直地站著,似乎正在發呆,不過,她地眼球卻正隨著對面那個高高瘦瘦的叔叔走動而轉動。

    不得不說,雖然年紀幼小,但小姑娘觀察得相當仔細,她一點都沒有看錯。

    作為一名現役中層軍官地妻子,小姑娘的媽媽,曾經許多次見過軍政要員檢視軍隊的情形。於是,看著眼前學生們這種自然而然的行為,同時又高度統一的姿態,女子的心中,充滿了似曾相識的感覺,也從而充滿了震懾與驚駭。

    女子的表現,一點都不稀奇。

    而且,在她回來之前,同樣的情形,已經上演了兩三個月。

    她地丈夫,以及她丈夫地同事們,早已經在第一周的時候,就收獲了足夠多地震撼與驚駭,到了現在,已漸漸習已為常。

    這也是她在此時的學校門口,見不到任何一個熟人地原因。

    除非確有急事,或者是腦子發燒,不然,武裝部的住戶們,早已經盡量避免在湘成電腦學校上下課的時分,經過武裝部的側門。

    “你好,張姐……”

    走出側門,吳小雨朝著女子微微點頭,打個招呼。

    “你好,吳……吳老師。”

    站在這兒,女子自然早已經聽到了數百聲“吳校長”的稱呼。不過,由於腦子裡固有的印象,女子脫口而出的,還是最順口的方式:“吳老師,好象升官了吧?恭喜恭喜。”

    “哪裡哪裡,張姐客氣了……快帶囡囡回家吧,現在的陽光太強烈,可別把小姑娘曬黑了。”

    “恩?”

    這個時候,女子才發覺。在吳小雨站在側門邊,和自己打招呼的時候,或許是吳小雨還沒有完全走開的緣故,由身軀組成的小徑,竟然還沒有消失,仍保持著原來的模樣。

    “啊……”女子趕緊抱著小姑娘,快速走過側門,直走出了十來米後。她才又忽然回過頭來,大聲說道:“謝謝你啊,吳……吳……吳校長。”

    在這個過程中,直到女子完全走出了最擁擠地地方,學生們才又擠到了一起,側門旁邊,才又恢復了原來擁堵的模樣。

    而這個時候,快速邁動著雙腿的吳小雨。早已經轉過了武裝部與大馬路的巷**叉處。

    既然已經承受了“正常人”轉變為“寄生體”的遭遇,那麼,像“職員”變為“老板”,這種微不足道的身份轉變,對吳小雨而言,不管是外在,還是心理,都幾乎沒有任何影響。

    像剛才一樣。在眾人眼中,吳小雨仍然和往常一樣。按時上班,按時下班,該怎麼上課就怎麼上課,該怎麼指導就怎麼指導。此外,在對待其他老師們的時候,吳小雨也同樣和以往一樣,該怎麼說話就怎麼說話,該怎麼提點就怎麼提點,並沒有表現出任何作為老板的優越感。

    於是。不知不覺間。吳小雨這種發自真心地,從容淡定的行為方式。很快就讓其他的老師們,漸漸拋去了心中最後一絲略有些別扭的心理狀態。也讓他們,漸漸習慣,漸漸接受了這件事實。

    這是自然而然的事情,吳小雨關心的,或者說,1A7489關心的,從來都不是這些。

    湘成電腦學校,在武裝部中,已經有了二十幾年的辦學歷史。以自己退伍軍人地身份,以及積年累月的打點交往,通過種種方式,劉老板早已經和武裝部的各層住戶們,結下了比較良好的來往關系。

    不過,雖然武裝部的住戶們已經盡量體諒,盡量配合,盡量理解,盡量調整自己的時間,但是,這兩三個月來,在武裝部大門口,像剛才張姐帶著小姑娘在外面等候,半天不得其門而入的情形,時時上演,而這幾天,學生人數又增加了幾百位之後,這種情形,則更是愈演愈烈。

    當然,在1A7489看來,哪怕用寄生體的蠢腦殼去考慮,都可以想到,這件事情並不難以解決。

    只要稍稍花費一點力氣,學校完全可以在和武裝部地領導們商量之後,給予一定的“補償”,然後,讓武裝部地門衛,能夠操縱大門,使它在學校上課下課的時間段內,臨時開啟一段時間。

    不過,問題的關鍵,並不在此。

    近段時間來,武裝部大門口的擁堵,僅僅是學校人數由往年的四五十人,暴增了兩三十倍後的一處較為明顯的不良影響。

    而實際上,除去這一點外,最近武裝部中隨處可見的垃圾,每隔一個小時爆發一次的喧嘩吵鬧,每幾分鍾進出幾位地報名咨詢者……

    等等等等,都可以很明確地證明,湘成電腦學校地人數增加到目前這種驚人的數量之後,對武裝部而言,無論是在環境衛生,還是噪音安全等等方面,都帶來了許多令人不怎麼高興地變化影響。

    而這一點,就連某幾位每年都“代表”著其他住戶們,收取固定數額“補償”的武裝部高層,都逐漸頗有微詞。

    這些情況,1A7489自然清清楚楚。

    而這些情況,也是1A7489命令著吳小雨,盡快將學校絕大部分地權利拿在手中的重要原因。

    現在,權利已經掌握,准備已經充分。那麼,再過一點點時間,時機成熟之後,問題就會解決。

    總之,隨著教學極限實驗的難度逐漸提高,管理實驗測試的逐漸進行,湘成電腦學校這個實驗器材,必須逐漸發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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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 萬惡之源 一三三 價值(一)


               

    “鈴……鈴……”

    “請進,門沒有關。

    不知什麼緣故,每當聽到這句相當熟悉的話,這個相當溫和,相當平靜的聲音時,作為老派的知識分子,毛文雄總會不由自主地露出很是欣賞的微笑。

    就和他現在的表情一模一樣。

    “格……”

    燒烤銀河系二樓,在這個已經相當熟悉的地點,毛文雄輕輕地推開了房門。

    時值盛夏,這位振華書店的經理,早已經和其他的職員們一樣,換上了統一的深藍色短袖襯衫,胸前仍別著一枚標有身份姓名的銘牌。

    這枚銘牌,也是毛文雄除去腦袋上那叢灰白的頭發之外,與其他的職員們差別最大的地方。

    所謂的差別,並不是指毛文雄銘牌上刻印的職位要高一些---雖然它確實如此----而是指銘牌本身,比起其他職員們的胸前,毛文雄的這一枚,明顯要暗淡許多,這說明它使用的年限久遠;也明顯要光滑許多,這說明它備受關愛。

    剛剛推開房門,毛文雄第一眼就看到了等候在門邊的吳小雨。

    這是吳小雨身上,又一處令他很有好感的優點。

    在毛文雄地印象中。這位斯斯文文地年輕人。自有一股古君子之風。坦坦蕩蕩。從來就不會關上房門;此外。這位能為他人著想地年輕人。又同時相當地好客。往往會在來客摁響門鈴地時候。第一時間趕到門邊歡迎。

    這是一個很美麗地誤會。

    在家地時候。吳小雨從來不關房門。這是因為1A7489可以因而在比較極端地處境中。多出一個或攻擊或逃......轉移地途徑;

    而毛文雄每每都能看到吳小雨第一時間趕到門邊。是因為通過了改造地寄生體。早就可以從樓道傳出地聲音中。根據腳步地輕重。邁動地頻率等等。將訪客地身份與來意。猜測得**不離十。

    另外。對分秒必爭地1A7489來說。第一時間趕到門邊歡迎。那可不是所有人都能得到地優待。

    能得到這個待遇地貴客。必須滿足一個相當苛刻地條件:該貴客帶來地事務。必須清清楚楚。再無牽絆。簡簡單單。方便處理。

    換成通俗一點的說法,那就是每每有重要性極其低微的猴子們跑上門時,1A7489總會立刻命令寄生體,抓緊一切時間,盡一切可能,盡快將事務處理完畢。

    是的,被好客地。自有一股古君子之風的1A7489第一時間站在門邊歡迎,這就意味著可憐的毛文雄,屬於微不足道的,應該盡快打發滾蛋的小爬蟲一類。

    “吳先生。下午好。”

    老爬蟲道。

    “毛經理,下午好。”

    吳小雨輕輕地和老爬蟲握了握手,而他眼角的余光,早已經在老爬蟲的身後,看到了兩只大紙箱。

    抓緊一切時間,盡一切可能,盡快將事務處理完畢。

    於是,吳小雨立刻搬起了其中的一只箱子,快速走向書房。

    這種最開始令毛文雄大吃了一驚地舉動。經過了好幾次送書的業務之後。早已見怪不怪。他微微地笑著,也跟著吳小雨走往書房。

    作為振華書店的堂堂經理。毛文雄的職位說低不低,說高。那也絕對不高,但無論如何,除去第一次拜訪大客戶,認清具體地址外,後面帶著工作人員上門送書地事務,實際上並不屬於他的工作范疇。

    不過,毛文雄就是這麼做了。

    最初幾次這樣做,毛文雄自然是出於收集幾份宋體書法作品,以及滿足心中好奇心的緣故,不過,後面幾次這樣做的原因,主要是因為吳小雨的書房。

    很有意思的書房。

    從前兩個月開始,毛文雄在送書的時候便已發現,經過幾乎每半個月一次的大批量購書,吳小雨那間原本算得上寬敞的書房,在每次或兩三只,或五六只大紙箱地書籍填充下,已經漸漸沒有了那麼多地空余空間。

    也就是從那個時候開始,三面牆壁的書櫃上,已經塞滿了書籍,而房間中,也已經豎立了密密麻麻地書架。

    令毛文雄感興趣的是,從一個多月前開始,幾乎每一次進入吳小雨地書房時,他都會覺得吳小雨的書房中,再也放不下多少書,再也塞不進什麼書架。而也每每是那個時候,吳小雨總會在他意想不到的角度,采用稍稍改變一下房間的布置,比如說,或添幾根橫桿,或架幾塊塑膠板的方式,再次增加許多可以利用的空間。

    這就是毛文雄覺得很有意思,或者說,很有觀察價值的地方。

    畢竟,如果改造的情形只發生了一兩次,那只是普通的空間利用,稱不上非常奇怪。

    可是,就目前的情形看,吳小雨這間神奇的書房,似乎不管怎麼添加,就是不會被書籍塞滿,而且,次數多起來之後,毛文雄甚至產生了當書籍體積,達到了平平碼著都要超出房間空間的時候,吳小雨都會想出辦法解決的錯覺。此外,在這間普通的書房中,吳小雨雖然擺放了遠遠超出普通圖書館同樣空間內的書籍,但卻並沒有顯得特別擁擠狹窄。

    在轉過這些念頭的時候,跟在吳小雨的身後,毛文雄慢慢地走著,已經走過了長長的客廳,走上三級暗紅色的瓷磚。然後,毛文雄從口袋中掏出薄薄的數碼相機,低頭調整好焦距光線,接著踏上了木紋地板,進入了吳小雨的書房。

    “啊!”

    進入書房後,僅僅第一眼,毛文雄便雙手一顫,價值五千三百二十八元的數碼相機,立刻離開了他的掌握,直直地往地上掉去。

    這時候。在毛文雄的心髒還來不及加快跳動的頻率時,房間中,一道黑影倏地閃過,早已放好了箱子的吳小雨,迅速地彎腰。又迅速地站直。

    “小心呀,毛經理。”

    隨後,毛文雄的耳邊,才聽到吳小雨在這個極其迅捷地動作下,仍然很是平緩溫和的聲音。

    “呼……呼……”

    心中大呼萬幸的毛文雄趕緊深呼吸幾次,消除腦子裡瞬間爆發的眩暈。

    過了一小會後。他才伸出略微有些顫抖的右手,從吳小雨地手中接過數碼相機,連聲道:“謝謝你!謝謝你了,吳先生。”

    “不用客氣……”吳小雨擺擺手,道:“不過,毛經理,你的臉色……似乎不是非常好,要注意別太辛苦啦。”

    “呃……”

    忽然目睹巨大變化帶來的心情震蕩稍稍平復後。毛文雄顧不得吳小雨本能般地客氣關懷,他急急問道:“吳先生,您的書房,怎麼變成現在這個樣子啦。”

    話剛說完口。毛文雄馬上意識到自己說了一句蠢話,書房會變樣,自然是緣於吳小雨的意志,自然吳小雨請人改造的結果。

    不過……

    “不,不是,不過……吳先生,您地書房……您的書房……”

    語無倫次般,毛文雄想要改口,想要換一種詢問方式。卻由於腦子裡短時間的混亂。無法恰當地措辭。

    在他的眼前,吳小雨往日密密麻麻擺著書架的房間中。此時空空蕩蕩的,只兩旁的牆櫃上。仍然塞滿了各種顏色、各種規格的書籍。

    不過,這不是重點。

    令毛文雄剛才無法抓牢數碼相機,現在無法恰當措辭地是……

    吳小雨這間書房……

    這間書房的頂部……

    不,吳小雨這間書房,已經沒有了頂部。

    或者說,吳小雨這間書房的頂部,比原來高出了兩倍……

    等等等等……

    老半天,毛文雄的腦子裡,仍然無法為眼前地改變,找出合適的說明方式。

    不過,他眼中的情形,倒是清清楚楚。

    用最簡單的話來說,此時,站在燒烤銀河系的二樓,站在吳小雨的書房中,毛文雄的目光,卻可以直接看到燒烤銀河系三樓的天花板。

    也就是說,吳小雨這間書房的改變,其一是直接拆掉了房間地天花版,其二是新建了一道回旋樓梯,可以直接走上三樓。

    微微地凝神,稍稍地恢復鎮定之後,毛文雄跟在捧著箱子地吳小雨後面,踏上了聞所未聞的書房樓中樓台階。

    “啊!”

    剛剛走出空空地“天花板窗口”,毛文雄就驚聲叫了一句。

    隨後,這位可憐的老頭,呆呆地站著,眼睛瞪得老大,嘴巴也張得老大。

    他根本就不知道自己應該慶幸剛才已經大吃了一驚,不然,眼前地景象,絕對會令他無法站穩,甚至從樓梯上倒滾而下。

    因為,在毛文雄瞪大的眼睛中,他此時所看到的景象,就和他三十分鍾前看到的情形,幾乎一模一樣。

    三十分鍾前,毛文雄還在書店值班。

    而此時,他站在燒烤銀河系的三樓。

    此時,在毛文雄的眼前,三樓的空間中,除去幾道大約是絕不可拆除的主力牆外,其他原本應該是牆壁的位置,都已經被全部打通。

    此外,雖然沒有了大部分牆壁,但毛文雄的視線,卻並不能自由地看到四面八方。

    因為,在毛文雄極其熟悉的位置,或者說,印象中極其熟悉的位置上,燒烤銀河系的三樓,居然和振華書店一樣,在一樣的方向,一樣的間距,一樣的位置上,擺上了一模一樣的書架書櫃,書桌書籍。

    燒烤銀河系的三樓,簡直就成為了振華書店的分店。

    “吳先生……”

    久久的沉默之後,盯住吳小雨的眼睛,毛文雄終於忍不住問道:“吳先生,您買這麼多書,到底想做什麼呢?”

    “當然是想看啊。”

    吳小雨誠實地回答道。

    “看?”毛文雄的眼睛裡,充滿了狐疑的神色。

    只要是正常的人類,看到眼前的這種規模,以及這種規模意味的決心之後,都不會再將這樣購買書籍的方式,當成暴發戶顯擺,或者是真正收藏閱讀的目的。

    看!

    看你個……!

    你看得完嗎?

    毛文雄的腦子裡,一下子就冒出了一連串的念頭。

    不過,老牌的知識分子,自然有比較委婉的說法:“那看完之後呢?”

    “看完了?那就捐,捐給其他需要的人,繼續利用。”

    “捐多少?”----你看完了幾本?

    “喏……”吳小雨朝角落指了指,於是,毛文雄看到了十幾只碼在一起的大紙箱。

    “那些都捐?”----那些你都看完了?

    “是的,等下就捐,正想請貴店的車子幫幫忙呢……”

    “等下就捐!為什麼!”這句話,毛文雄這位上了年紀的老人,用的是血氣旺盛的年輕人,才能喊出來的音調。

    等下就捐!那可是價值上百萬的書籍!

    “為什麼?”吳小雨用略微疑惑的聲音道:“因為它們已經沒用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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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 萬惡之源 一三四 價值(二)


               

    由於已經有了許多次配合的經驗,兩名工作人員,以及毛文雄,很快就幫助吳小雨熟練地清點好了這次送過來的四箱書籍。.

    隨後,兩名工作人員回到二樓稍事休息,而毛文雄,則跟著吳小雨走到了堆滿破爛計算機的房間,也很快就將帳目清理完畢。

    做完了這些事後,吳小雨道:“毛經理,這是下一批書籍的名單。”

    說這句話的時候,吳小雨已經不再像最初幾次那樣,從懷裡掏出幾個皺巴巴的紙團子,而毛文雄也不用再像最初幾次那樣,幾乎是心痛地看見紙團子上的折痕皺角。

    早從一兩個月前開始,毛文雄就自己出資,誠懇請求,使吳小雨所指的“清單”,變成了平平放在桌子上的,用一塊塊鎮紙小心壓住的上好紙張。

    “哎呀,謝謝,謝謝……”

    順著吳小雨所指的方向走去,毛文雄不倫不類地道謝,他的第一個動作,便是搓了搓手,然後不顧形象地,使勁地在深藍色的襯衫上擦了擦。接著,他慢慢地走到了桌前,用一種再次超越往日的欣賞目光,仔細地打量著幾頁清單上,密密麻麻,規規矩矩的宋體字。

    突飛猛進,深不可測。

    看到清單的瞬間,毛文雄的腦海中,一下子就只剩下了這兩個詞語。

    在他看來,也只有這兩個詞語,才能貼切地形容吳小雨在書法上的造詣與進步。

    是的。從平均每半個月可以看到一次地“清單”中,毛文雄心情復雜地發現,像自己這種普通愛好者。長達半年甚至幾年,幾乎沒有任何進步的“瓶頸”狀態,在吳小雨的身上,卻沒有絲毫體現。

    在三個月前地振華書店中,第一次看到吳小雨的“清單”時。毛文雄雖然認為相當好,卻還是矜持地將自己放在了較高的層次上,認為它僅僅比“自己整天泡在電腦桌上的孫子要好上無數倍”;

    接著,過去了半個多月後。第二次看到吳小雨的“清單”時,毛文雄就已經不得不承認,單論宋體這種書法,自己只怕也已經被比下去;

    而又過了一兩個月後,再看到吳小雨地“清單”,毛文雄已再不能生出比較的心思。因為,“清單”上的漢字,已經超出了他可臨摹或者是可學習的水准,他能夠做地,只剩下認真欣賞,細細品味。

    這是什麼樣的進步速度?

    這件事,毛文雄從不曾向他人提及,因為,如果不是曾多次看著吳小雨親手寫下清單。他自己都絕對不會相信這樣的天方夜潭。

    “嘖嘖嘖……吳先生……”

    好一會入迷的欣賞之後。毛文雄抬起頭來,道:“……我上次的建議。您考慮得怎麼樣了?”

    “您是指書法比賽嗎?”

    “是啊,您這樣的水平。不去參加比賽,實在是太可惜了。”

    說這句話地時候,毛文雄微微歎息,連連搖頭。有這樣的動作和語氣,是因為在毛文雄的心目中,如果不去參加比賽,那麼不但吳小雨很“可惜”,就連比賽的本身,也相當地“可惜”。

    “這個……”

    吳小雨恰當地停頓,略微地遲疑,以這種姿態,表示自己已經考慮了毛文雄的建議,然後道:“……這個嘛,我還需要再想一想,也還需要多練習練習,時機似乎還不太成熟……”

    “呃……”作為老派的知識分子,毛文雄自然不是那種喜歡糾纏的人,他不以為然地搖搖頭,道:“好吧,您多考慮考慮吧,如果決定了,請第一時間告訴我,我也好前來捧場。”

    說完,毛文雄從口袋中掏出小套的書法作品保存設備,將幾頁清單收了起來。

    站在旁邊,看著毛文雄小心翼翼的動作,聚精會神地姿態,吳小雨知道,自己這幾頁花不到五分鍾,隨手寫下地“清單”,在毛文雄的心目中,一定具有相當地價值。

    價值啊。

    吳小雨微微地歎息,這聲歎息,除了他自己之外,沒有任何人類可以聽見。

    十幾分鍾後。

    星城圖書館正門口,一輛中型面包車熄火停下,兩旁頂著烈日來來往往的路人們,很輕松地從車身上塗著地“振華書店”四個大字中,看出了這輛車子的歸屬。

    “吳先生,這就真捐出去啦?”

    哪怕已經到了地頭,毛文雄說話的聲音中,仍然有些飄乎,其中充滿了疑問和不可思議的成分。

    “是啊,這就真捐出去啦。毛經理。謝謝你們幫忙了……”

    抓緊一切時間的吳小雨,早已經在車子剛剛熄火的瞬間,立刻推開了車門,挪開了座位,躍下了車子,嘴巴裡說道:“不過,現在還得麻煩兩位大哥,一起幫忙卸一下箱子。”

    “哪裡哪裡,應該的,應該的,吳先生您太客氣了。”

    被吳小雨使勁地,強硬地塞進了口袋裡的幾張紅紙,促使兩位工作人員笑吟吟地回答,爽爽快快地下車幫忙。

    “哎……真捐了。”

    毛文雄這樣說著,他使勁地搖搖頭,怎麼都猜不出吳小雨這樣做的原因。

    實際上,如果吳小雨僅僅是大批量地購買書籍,那完全可以從附尚風雅,裝點門面,或者是收藏癖好中挑一個來解釋;如果吳小雨從一開始就全部捐贈,那也完全可以從財大氣粗,樂於慈善,推廣文化的方面來理解。

    可是。吳小雨既要把書買回家,又要擺上三四個月,最後還挑選一部分出來捐贈。這種行為,就令思索這一切的毛文雄,腦袋上實實在在地又多出了幾根白發。

    想起吳小雨那句“它們已經沒用了”地話,毛文雄的心中,忽然泛起了一個荒謬絕倫的念頭:

    莫非。他當真全看完了?當真全看完了十幾個箱子中地書籍?

    剛剛想到這個念頭,毛文雄立即啞然失笑,他抬頭看了看太陽,又使勁地揉了揉太陽穴。隨後便以自己腦袋發暈為由,理所當然地放棄了這個最為接近真相的猜測。

    吳小雨和兩名工作人員的動作都相當快,僅僅在毛文雄出神的這一小會工夫,他們便已經挪開了所有的座位,搬出了兩只箱子。

    接著,四人走進了星城圖書館地正門。一分鍾後,在毛文雄的帶領下,四人又走進了星城圖書館一樓的接待室。

    站在接待室的門前,四人看到,一位身著休閒服飾地姑娘,正坐在辦公桌後,專心致志地注視著顯示屏幕。

    於是,毛文雄伸出手,在辦公室厚厚的木門上。敲出了“篤篤篤”的幾聲輕響。

    姑娘並沒有回頭。她面露微笑,繼續輕快地敲打著鍵盤。只嘴巴裡發出幾個明顯敷衍的音節:“請進。”

    請進……

    毛文雄率先進入,走到桌邊。道:“同志,你好,我們是來捐書的,請問應該怎麼做。”

    姑娘沒有回答。

    從僅僅能看到一小半的顯示屏幕中,毛文雄注意到,姑娘似乎正在應用某種很受年輕人喜愛地即時通訊工具,或許是對話正進行到緊要關頭的原因,姑娘微撅著嘴巴,對他的問話充耳未聞。

    毛文雄只得稍稍抬高了一點音量,再次重復一遍:“同志,你好,我們是來捐書的,請問應該怎麼做。”

    姑娘仍然沒有回答,不過,她敲打鍵盤發出的聲音,倒是又激烈了幾分。

    三秒之後,毛文雄不再等待,他稍稍使上些力氣,將辦公桌上的玻璃敲出了“格格格”的聲音,同時說道:“同志,請問這裡是接待處嗎?”

    “啪!”

    以相當大的力量,姑娘重重地敲下了回車鍵位。

    然後,在網路上發出了一句對話的同時,姑娘微微偏頭,嘴巴裡以相當大地音量,發出了另外一句對話:“門上有牌子,你是看不見?還是不認識?”

    “我看見,我也認識,只不過,剛才我以為它僅僅是塊牌子……”

    毛文雄這麼說道,雖然對眼前這位姑娘地態度很不滿意,不過,對方並非自己屬下的員工,毛經理便也只是微微搖頭,第三次道出了來意,“同志,我們是來捐書地,請問應該怎麼做?”

    “捐書的?放下吧。”說完,姑娘以某種不怎麼優美地姿態,連連揮了揮手,另一只手,則重新摸上了鍵盤。

    很奇特的,雖然姑娘的聲音不失甜美,但房間裡的幾人,仍從她的聲音中,不約而同地,莫名其妙地地聽出了“乞討的?快滾吧”的錯覺。

    於是,某種不忿的心理之下,姑娘重新敲打鍵盤的動作,只維持了不到一秒的時間。

    “砰!”

    驀然間,一聲相當響亮的聲音,驟然回響在這間並不是很寬敞的接待室中,然後,在姑娘渾身一顫,雙手一抖,鍵盤飛出十幾厘米,然後急轉過頭,正准備大喝的時候……

    “砰!”

    又一聲巨響,使姑娘原計劃中的“干什麼”,變成了一聲被驚嚇到的尖叫。

    尖叫之後,姑娘微微失神,好一會都愣愣地望著摔在接待室正中,四周仍蕩著一層薄薄塵土的兩只紙箱。

    半天後,姑娘終於反應過來,立刻,她將辦公桌拍出“砰”“砰”“砰”的聲響,嘴巴裡以一種相當嚴厲的聲音喝道:“干什麼?干什麼?你們想干什麼?搗亂嗎?這裡可是事業單位!”

    “我們不是搗亂……”吳小雨沒有理會她的喝問,直接走到辦公桌旁,平靜地說道:“我們是來捐書的。”

    “捐書?捐什麼捐。有你們這樣捐地嗎!”

    姑娘站起身來,蔥蔥玉指在四個人的身上連連指點,連連叫道:“你們不要太隨便了!我告訴你們!不要以為這裡只有我一個女的。以為我年紀小就好欺負,我可是事業單位地正式工作人員。”

    “是的,是的,您是,您是……”

    吳小雨自然不會和身份如此高貴的正式姑娘爭辯。他只是繼續詢問道:“請問捐書應該怎麼做?”

    “捐,捐什麼捐,你想怎麼做?你聽得懂人話嗎?”

    “您請說。”吳小雨以人話說道。

    “你……”

    或許是吳小雨一直溫和的聲音,和沒有一點脾氣地表情產生了作用。姑娘似乎稍稍消氣。於是,她橫起眼睛,昂起腦袋,在四個人的臉上分別剮了一眼,然後才從抽屜中“嘩啦啦”地翻出一本十六開的薄子,甩在吳小雨的面前。道:“填吧,小心點填,不要弄錯了又來麻煩我。”

    “好地,好的,謝謝您,麻煩您了。”

    雖然沒有得到半點關於填寫的提示,不過,33級的寄生體,做這點登記姓名、日期、證件之類的小事情。自然花不到一分鍾的時間。

    一分鍾後。姑娘接過遞回地薄子隨意翻看了幾眼,然後又在鍵盤上敲了一小會。甜笑了一小會後,才施施然地站起身來。走到紙箱旁邊,指揮著吳小雨將箱子拆開,捧出幾本書獻上讓她再次檢查檢查。

    “這都是些什麼東西……”

    很明顯,出自二十幾個國家和地區的書籍,上面的語言,並不屬於這位正式姑娘的研究范疇。

    不過,她顯然不會認為這是自己的過錯:“……我跟你們說,封建迷信,畫符風水的書,我們這裡可是不收的。如果你們敢往這裡送,那肯定會受到事業單位的嚴懲。”

    “絕對不會,絕對不會。”

    吳小雨連連承諾,道:“這樣就可以了吧?那我們還有點書,就一起搬進來啦?”

    “等一等……”望著書籍上這些有的彎彎曲曲,有地圓圓弧弧地文字,姑娘摸了摸額頭,然後抿著嘴想了想,道:“你還得寫一個書單。”

    “哪有這麼一回事!”毛文雄再忍耐不住,道:“這件事,應該是辦公室的職責,也就是你地工作才對呀。”

    “哼……”正式的姑娘從鼻子中發出一個輕聲,她別過頭,揚起眉頭,作出了“愛寫不寫,愛捐不捐”地模樣。

    “寫,我寫…..”

    絲毫不敢浪費時間的吳小雨,自然不存在爭辯吵鬧的心思,他伸手攔住擰起眉頭的毛文雄,趕緊從桌子上找出了紙筆。

    “等一下……”在吳小雨正要開始書寫的時候,正式姑娘又將他喝住,然後,姑娘從抽屜中翻出了另一本十六開的薄子,道:“填吧,填在這上面,小心點填,不要弄錯了又來麻煩我。”

    “是……是……”

    三十幾分鍾後。

    在工作人員伸手搬向最後三箱書籍的時候,吳小雨忽然止住了他們:“兩位大哥,請等一等,這些書,就不送到圖書館裡去了。”

    “早就該這樣了……”

    毛文雄說道。

    此時,這位年過六十的書店經理臉上,盡是紅通通的色彩。若不是想給書店的大主顧,同時私人也非常欣賞的吳小雨幫忙,以毛文雄這種老派知識分子的性格,早就拂袖而去,哪裡會在接待室中受一個小丫頭片子,長達三十幾分鍾的冷嘲熱諷。

    重新踏上面包車,關上車門之後,毛文雄道:“好了,吳先生,這些書,我們還是幫你送回家吧。”

    頓了頓後,他又道:“真是太不像樣了,捐書給圖書館,這本來是一件多麼好的事情!等下我回去之後倒要問問,倒要看看星城圖書館到底是怎麼搞的,怎麼會弄出這麼一個小丫頭片頭做接待,這簡直就是想讓捐書的人,覺得自己的心意,沒有產生一點價值!”

    “價值…..”

    吳小雨輕輕重復,從他的聲音,和他的表情中,看不出一點點激動的情緒。

    一點都沒有,一絲一毫都沒有。

    不用說1A7489,就算是已經成為了33級寄生體的吳小雨,也早已經不會將這些冷嘲熱諷的語言,差勁惡劣的態度放在心上。

    一點都不會,一絲一毫都不會。

    這很正常,人類若是仰面朝天,亂吐口水,那麼,那些唾沫,只會掉在自己的臉上,而不可能使天上的神佛,沾上一丁點污穢,更不可能使他們,覺得自己受到了絲毫委屈。

    “價值……”

    吳小雨朝著毛文雄露出一個相當真誠的,相當感激的笑容,以使毛文雄此時義憤填膺的表現,產生出足夠的價值。

    隨後,從毛文雄的表情中,分析到他已經為這份足額的價值產生了足夠的心理滿足之後,吳小雨才接著說道:“最後三個箱子裡的書,不送到圖書館裡去,並不是因為價值的關系……而是因為,這最後三個箱子裡的書籍,我本來就打算捐給另外一個地方……”“什麼地方?”毛文雄驚訝地問道。

    還有什麼地方,更適合捐獻書籍呢?希望小學?陽光工程?

    捐獻給他們更有價值嗎?

    “星城天文館。”

    吳小雨爽快地說出了1A748覺得最為理所當然的答案。

    星城天文館,相當有價值的地方。

    將已經看完了的書籍,已經沒用了的書籍,交給天文館,是最能體現剩余價值的方式。

    1A7489這麼覺得。長,在又一次例行的檢視時間段中,走進了圖書館一樓的接待辦公室。

    於是,他的眼睛,第一時間就看到了地上擺著的十幾只大紙箱。家喔,真的真的感謝喔。
HFS12345 發表於 2009-11-9 02:55
第三卷 萬惡之源 一三五 價值(三)


               

    咦?

    館長先摘下眼鏡擦了擦後重新戴上,確認了自己的眼鏡與眼睛都沒有出現任何問題之後,才指著好幾只壘在一起,但仍然占據了接待室大部分空間的十幾只大紙箱道:“小葉……這是怎麼回事?”

    “啊……”

    很明顯,對這個相當熟悉的聲音,小葉有著超乎尋常的敏銳程度。(\\\\館長的話音未落,小葉立刻“嗖”地站起身來,眼睛也立刻從顯示屏幕上正在跳躍的十幾個可愛圖像上急速移開,道:“館長好,這是剛才有人捐贈的書籍。”

    “這麼多……”

    館長皺起了眉頭,從這個動作的幅度中,小葉看到和往日一樣的微微不滿,卻沒有發現其中的微微好奇。

    在小葉的注視中,館長緩緩地往裡走去,慢慢地走到了某只已經拆開了封皮的箱子旁邊。

    咦?

    僅僅是第一眼,館長的眉毛立刻輕輕地跳了跳,而他的左手,也立刻伸進了箱子,摸出了放在最表層的一本書籍。

    飛快地瞄了瞄封面之後,館長兩道眉毛的跳動幅度,忽然增大了一些,隨後,他很快將書放下,又重新拿起了另外一本,同樣飛快地瞄了瞄封面。

    如此這般,半分鍾左右翻看了五六本書之後,館長的眼睛裡面,漸漸出現了一種意味著歡喜的目光。同樣,這種漸漸飽滿的情緒,促使他轉過頭,對著從辦公桌後走到一旁陪同的小葉問道:“這些書是什麼時候捐的?”

    “大約……”小葉抬頭望了望對面地電子鍾。遲疑地說道:“大約。大約……幾分鍾吧。”

    緊接著。小葉看到了令她極其驚訝地一幕。

    平日裡總是不緊不慢。悠閒沉穩地館長。聽到了她這句回答之後。立刻二話沒話。即刻轉身。用一種接近奔跑地姿態飛快地沖出了接待室。順便撞翻了放在門邊一把軟椅。

    半分鍾不到。在小葉稍稍有些混亂地腦子裡面。還沒來得及完全消化這個驚人場景地時候。館長又以同樣地姿勢沖了回來。嘴巴裡急急問道:“捐……捐書地人。是不是穿著藍色地襯衫。藍色地長褲。黑色地皮鞋?”

    “是呀……”聽到館長有異於往日地語氣。小葉地心中。稍稍多了些忐忑地成分。“館長你看到了他們了嗎?”

    “呼……呼……”館長喘了幾口氣。道:“看倒是看到了……”

    “他們怎麼說?”

    “我也想和他們說一說……”館長的臉上,滿是遺憾的表情,“可是。我剛剛跑出大門口,他們就走上車,立刻開走啦。”

    說完這句話,館長也沒去注意小葉的表情。他直接走回箱子旁邊,微微地想了想,很快便將放在低層的,沒有被碼起來的幾只箱子一並拆開。

    接著,館長慢慢地走動著,一一從拆開的箱子裡面摸出了幾本書籍翻看了一下。過了一小會後,他停下動作,輕輕磨挲著手中某本紅黑相間的書本封皮:“嘖嘖嘖……真沒想到,居然存在這樣地人。”

    “怎麼啦?這個捐書的人怎麼啦?”

    小葉的詢問脫口而出,因為,館長此刻有異於往日的神情、動作、以及語言,使小葉的內心,再不能忍受程度過高的疑惑。.

    雖然小時候考試的時候。小葉經常看不懂題目,不過,就算是這種程度的智商,她畢竟還是能夠分辨出,此時的館長,正處於某種興奮地,同時也對她大約不會很有利的情緒之中。

    沒道理的啊!

    心中逐漸開始不安的小葉,極其不解地這樣想著。

    沒道理的啊!

    小葉的道理,來自很奇妙的方面。

    作為圖書館。自然經常會有人前來捐書。從社會貢獻的角度來說,這肯定是一件很值得褒揚。很值得提倡地事情。

    可是,對圖書館本身。尤其是對圖書館中的工作人員來說,有人前來捐書,從來就不意味著心情愉快,只意味著晚上又得加班。

    是的,比起挑選采購得到的書籍,通過捐獻而來的書籍,往往會伴隨著許多的……

    麻煩。

    這種一大捆一大捆,或者是一大箱一大箱搬來的麻煩,送到了圖書館之後,並不像電視節目的報道那樣,當圖書館方面表示感謝,捐獻的人心滿意足時,就可以立刻結束,趕緊播放廣告賺取利潤。

    術業有專攻,捐書地人,往往沒多少書籍收藏地經驗,也往往不會花費那麼多的心思。

    於是,他們送來書籍,往往會將自然科學類和社會科學類放在一塊,將《終極調教》夾在《西方經濟學》和《標准普通話》地中間,這種情況,還只是會令圖書館工作人員們煩惱的事情中,最為微不足道地極小部分。

    平均起來,每每一大捆一大箱,幾乎更應該以重量作為計算單位的書籍中,真正能夠進入書目,最終供人借閱的書籍,往往百不存一。

    造成這種現象的原因多種多樣,同時,它們也就是令圖書館的眾多工作人員們,大為頭痛的根本所在。

    比如說有的書籍過於陳舊,脫頁現象嚴重;

    比如說有的書籍過於大眾,讀書的時候,便已經人手一本;

    比如說有的書籍涉及**描寫、政治傾向,絕不允許出現於借閱目錄;最重要的是,排除這種種麻煩,挑選出合適書籍的過程,並非簡單地觀察封面看看是否健康,抖抖書頁看看是否有紙張掉下的方法可以解決。

    畢竟,誰也說不清楚,是否會有哪個腦子裡長了豆豆的家伙,會在書籍的某一頁。寫上詆毀國家政黨的標語;誰也不敢肯定,是否有哪個神經打個死結的混蛋,會在書籍地某一行,插入宣揚封建迷信的思想。

    於是,在這種種情形之下,每每前來捐獻書籍的人,尤其是近幾年來捐獻書籍的人,並不能從圖書館的工作人員身上,得到真心的歡迎。誠摯的感謝。

    不知是聲音太小,還是不屑於搭理的緣故,小葉的詢問,並沒有被館長立刻回答。

    館長繼續來回檢查著書籍,撫摩著封面,直到小葉地心中,將某幾段關於整理書籍的痛苦經歷,仔細地回想了好幾遍後,館長才終於回答了她好幾分鍾前的問題:“不是人怎麼樣……而是這次捐來的書籍。比起以前的那些,實在是遠遠不同。”

    小葉的詢問,再次脫口而出:“怎麼不同了?”

    “很不同,非常不同……”

    館長招招手,將小葉叫到身旁,道:“你看看,本月出版,到現在才三天的《災難心理學》,這裡有一本;再看看。四月份出版,到現在才兩個禮拜,星條文原版的《催眠真相》,這裡有一本;再看這兒,同樣是四月份出版,高盧文版的《心理學與溝通》,這裡也有一本;還有這裡這裡這裡……”

    滔滔不絕地講了幾乎兩分鍾後,平日對心理學研究頗為深入。也頗為喜愛地館長滿面紅光,似乎通過這幾句話,他也順便理清了自己心中的思路,於是,館長緩口氣,繼續道:“……在這個箱子中,就表面這一層,就我所認識的這十幾本,全部都是古典的。近代的。或者是最新出版的心理學權威著作,你知道這意味著什麼嗎?”

    “不知道……”小葉誠實地搖了搖頭。

    不知道?局長侄女。這意味著你是個草包。

    館長略有些惡意地這樣想著。

    或許是這個箱子中的書籍,帶來了非常廣闊的思路。館長覺得很多話梗在喉間,實在是不吐不快。於是,停了幾秒後,館長又說道:

    “這意味著,這個箱子裡的書,價值恐怕在十萬元以上……”

    “啊?有這麼多麼!”

    小葉地腦袋中,立刻產生了一陣輕微的眩暈。根據她的記憶,往日體積相同的箱子裡,就算全部按照原價計算,也往往只裝有幾百塊幾千塊的書籍,“這是為什麼呢?”

    館長瞟了她一眼,過了好幾秒,才以一種普通人難以聽出的特殊意味的聲音道:“這是因為,外語原版的書籍,價值當然也是外國原價,它們與國內地書價,當然遠遠不同。”

    “那豈不是可以從箱子裡,找出好幾千塊有用的書?”

    “這……”

    館長深深地吸口氣,然後又緩緩地呼出,才好不容易地壓住了某些差點脫口而出的嘲弄,“這個箱子裡的書,可完全不能再用以前那種百中挑一的態度來對待……”

    小葉難以控制自己的音量,她大聲問道:“什麼?難道這十萬元的書,全部有用?”

    “幾乎就是這個意思……”

    館長道:“如果不出現非常大的意外,這個箱子裡的書籍,應該全部都像我所認識地這一部分一樣,通通都是比較經典地心理學著作。”

    “而且,你來看看,最有意思的是,這些書籍地疊放和排列方式,也相當講究。注意,看這……這…..這……”

    館長朝著箱子的幾處連連指點,道:“就從這十幾本我認識地,放在最上面的書籍中,就可以看出,從左到右,從上到下,它們都是根據一定的規律,也就是從淺到深,由簡單到復雜的順利擺放著。”

    “放在最左邊的,都是用一些既大眾,又經典的著作,它們的特點,就是用通俗的語言,淺淺地剖析心理學原理。它們的價值,一般體現在幫助初學研究者迅速入門的方面;而放在右邊,或者是放在下面一點的,那就是較為專業,較為深入的書籍,它們面對的對象,一般是對心理學已經有了一定的了解,同時還想繼續深入學習的人群。”

    “而這些,還僅僅是架在箱子第一層薄板上的第一層書籍,下面的書,目前還不知道深入到了什麼程度,也不知道到底包含了多少個國家的著作……”

    “……了不起啊……”

    說到這兒,館長忍不住感慨了一句。

    同時,他的心中也正暗暗想著,自己研究心理學已經有了好幾個年頭,也算得上是一個不大不小的心理學愛好者,但正像某句話所說得那樣,知識就像一個圓環,了解得越多,它接觸的未知面也就越廣。他的學習研究也同樣如此,當對心理學的研究到了一定的程度之後,面對著越來越細的分支,越來越深奧難懂的書籍,館長困惑的時間越來越久,浪費的時間也越來越多,到了現在,更是一天到晚,總是在苦惱著找不到合適的書籍繼續學習閱讀。

    但是,剛才走進接待室,剛才看到這只恰好被拆開的箱子,剛才看到裡面這些書籍的瞬間,館長立刻就知道,自己的這些苦惱,已經找到了解決的途徑。先不必說這些品相良好,一看就知道購買時間不超過半年,而且來自許多個國家的著作,它們本身的價值如何;就是這種擺放順序,這種搜集的齊全程度,對真正對心理學研究感興趣的人來說,它們就已經意味著一份極高的價值。

    一個極佳的心理學專題目錄。

    忽然之間,館長的心中,為這一大箱子的書籍,作出了這個很難再次超越的評價。

    一般情況下,像這種幾乎每一年都會再次修訂,幾乎每一年都在變化的專題目錄,往往是由國外專門的研究機構公布得出。

    國內還是國外,這裡面最大的區別,就在於入門書籍的語種不同,而絕大部分情況下,對初學者來說,這也就是最艱難的一道門檻。

    以往,對這種門檻的處理,國內一般是采用直接翻譯,或者是盡量挑選類似書籍予以替代的方式,而少有自己重新制造一份適用於國內國情的專題目錄。

    腦子裡瞬間想完了這一連串之後,隨即,或者說,幾乎是同一個瞬間,館長的目光,落到了其他的十幾只箱子身上。

    作為星城圖書館的高層管理人員,館長對各個學科的研究,雖然算不上非常深入,非常專業,但畢竟總有著超出了普通人的閱讀范疇。

    於是,就從剛才拆開其他箱子的封皮時,一眼就認出來的那幾本書,以及那幾本書的排列方式中,館長立即判斷得出,這其他十幾只箱子中的書籍價值,絕對不次於他眼下正在撫摩的“心理學”箱子。

    十幾個極佳的各類學科專題目錄!

    這意味著什麼?

    這意味著極大地加強了星城圖書館的專業程度;這意味著極大地豐富了星城圖書館的藏書數量;這意味著極大地開闊了星城人民的閱讀面;這意味著……

    這意味著極大的貢獻!這意味著政績!這意味著更上一層樓!

    等一等……這一切,或許可以產生更多的意味,更大的價值!

    館長的腦袋飛快地轉動著。

    如果這位大方的書籍捐獻者,願意好好配合地話…..

    猛然間,館長扔下了手中的書籍,他急急地轉過頭,以一種不願意耽誤半秒的語速說道:“小葉!立刻聯系這位捐書者!”
HFS12345 發表於 2009-11-9 02:57
第三卷 萬惡之源 一三六 柳暗花明又一災(一)


               

    “小葉!立刻聯系這位捐書者!”

    以不願意耽誤半秒的語速說完自己的要求之後,館長再次將自己的視線,投到了箱子中的書籍裡面。

    過了好一會,他忽然覺得有些不大對勁,於是,館長微微皺眉,微微凝神,然後,馬上轉回頭道:

    “小葉!怎麼回事?開始聯系了嗎?”

    或許是館長的心態太過於急切,又或許是館長的經驗太過於豐富,總之,說完了這個要求後,館長不用花第二秒就可以發現,小葉的反應,並不是自己最想看到的類型。

    這是一個有點奇怪的現象。另外,這個現象,在一定的程度上,使館長忘記了自己理所當然的不滿。

    “怎麼了?快點給捐書的人打電話呀?……”

    館長第三次說道。

    然後,他注意到,就算是自己已經第三次說出了這個要求,但原本早應該馬上抓起話筒開始撥號;或者是更進一步,更稱職一點,原本早應該將話筒交給了他的小葉,此時卻仍然站在桌子旁邊,望著面前攤開的十六開薄子。

    這位局長的寶貴侄女,此時就像是瞬間將自己的雙腳埋進了地板的最底下一般,她唯一能夠表示自己已經聽到了這好幾次命令的反應,便是微微地垂頭,並似乎有什麼東西正令她揣揣不安似的,使她將那雙白嫩嫩的手臂擱在辦公桌上,交纏在一起,還不時可笑地糾結扭曲一番。

    “怎麼啦?小葉,小葉!有什麼問題嗎?怎麼還不開始打電話?”

    就算自己面前站著地是一位局長地侄女。但看到了這種莫名其妙地。明顯不稱自己心意地行為。館長就算盡力壓抑著自己地不滿。盡量使語氣溫和。但他地話語中。卻仍然不由自主地包含了那麼一絲絲絕對會令人不怎麼快活地成分。

    不得不說。小葉那顆可愛地小腦袋裡面。雖然晶瑩剔透。猶如水晶一般渾然天成----幾乎沒有什麼褶皺----但是。在察言觀色地方面。尤其是在對上司察言觀色地方面。她卻有著相當敏銳地直覺。

    此時。這份直覺幫助她瞬間察覺到了館長地不滿。雙手緊緊地互握了一下之後。小葉只得咬了咬牙。硬著頭皮說道:“館長。我沒法打電話呀。”

    “沒法打電話?怎麼?”

    透過最後兩個字地語氣。館長充分肯定了小葉這句回話地荒謬程度。

    於是。他將手中地書本。小心翼翼地放回箱子原來地位置。然後。便朝辦公桌地方向走了過去。道:“什麼叫沒法打電話?”

    “因為這個人……他並沒有留下電話號碼呀。”

    關系到“更上一層樓”,館長的眉頭,立刻擰了起來,“他沒有留下電話號碼?他沒有留下電話號碼!你現在才發現嗎?你怎麼不提醒他呢!”

    “我提醒他了呀!在他還沒有開始填的時候,我就提醒了好幾遍了!”

    還沒有開始的時候,提醒了好幾遍……

    館長開始有了一點頭疼的感覺:“那填完之後呢?填完之後,你就沒有看一看嗎?那麼大的一處空欄。你為什麼不問一下呢?”

    “我問了!我問了好幾次。但是,他好象不怎麼願意填

    小葉這樣回答道。同時,她還將自己地聲音稍微抬高了一些。因為。她並不認為自己正在說謊,而認為自己僅僅是在迫於無奈的情況下,選擇了一種比較方便,比較有效的辯解方式。

    “不願意填?”

    不得不說,小葉的方法產生了效果。

    起碼,暫時產生了效果。

    館長眉頭皺起的程度,又增加了一些,但其中包含的情緒,卻大部分變成了疑惑的成分:“為什麼不願意填呢?”

    “我不知道。”

    “好了好了,我來看看。”

    說完,館長走到了辦公桌的旁邊。

    咦!

    “宋體?怎麼會有人寫這種字……不過……嘖嘖嘖……”

    僅僅是一瞬間,館長便仿佛忘記了自己原來的目地。同時,他那悠閒沉穩地步伐,也在看到了登記薄的第一眼時,就消失得無影無蹤。

    仿佛被人拿著鞭子在背後抽了一記似地,僅僅一兩米的距離內,館長也急促地邁動著雙腿,使自己簡直在一晃之間,就搶到了小葉地身旁,並無意識地將小葉從原來的位置上,擠開了十幾厘米。

    接著,這位平常無比注重自己領導姿態的館長,又瞬間以一種幾近於搶的姿態,將登記薄從辦公桌的中央,扯到了接近自己面前,但在辦公桌上,卻已經處於邊緣的部位。隨後,在一秒不到的時間內,館長又將登記薄捧了起來,湊在眼前,以看得更加清楚。

    “嘖嘖嘖……”

    隨後的時間內,館長都是這樣,這樣一邊搖頭,一邊從嘴巴裡發出“嘖嘖”的聲音,同時,他的另一只手,也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放到了桌子上,開始順著眼中看到的字跡,臨摹塗寫。

    他的姿態,他的表情,是如此的入迷認真,如果毛文雄看到了接待室中的這一幕,那他肯定會立刻將這名圖書館的館長列為知己;也肯定就會知道,為什麼自己還沒有達到臨摹學習吳小雨字跡的水平。

    不知過去了多長時間,當館長就算閉上了眼睛,也能夠將登記薄上這一行短短的文字,在腦海中想象出來的時候,他的嘴巴裡,也開始念念有辭:

    “橫平豎直,橫細豎粗,起落筆有稜有角。字形方正,筆畫硬挺……”

    到了這個時候。館長一邊念。一邊對照著登記薄上的文字,一邊在自己的腦海裡面,印證著初習書法時,老師講述地各種字體特點。

    作為一種印刷字體,一種工匠的雕刻手藝,館長以前並沒有下什麼功夫。心中也對它頗不以為然。直到此刻,看到了眼前這份筆法高超,每個字所占地空間,幾乎完全一模一樣;而每個字地間距,也仿佛完全相同的手寫字體時,館長才感覺到了,作為最適合閱讀的字體,當宋體不是出現於顯示屏幕,不是出現於油墨印刷,而是真正以書法的形式表現出來的時候。竟也會有著如此方正端莊的美感。

    也就是在這個時候,館長地耳朵旁邊,忽然聽到了小葉的聲音:“館長……館長……”

    “別吵!”

    館長頭都沒回,隨口應了一句。然後,足足過了一分多鍾之後,他才重新抬起頭來,望著站在一旁略有些局促不安的小葉,道:“怎麼了?……哦……哦……沒電話號碼,那就再想想其他的辦法吧。對了。這些書目還沒有開始記錄吧?你現在趕緊去叫小王。小何過來,把這件事情做一下。”

    又一個半分鍾後。

    當館長輕輕閉目。稍稍休息眼睛的時候,忽然間。他瞟見小葉仍站在旁邊一動不動,臉色似乎有些發紅,於是,館長略有些奇怪地再次催促道:“時間不早了,快點去呀,也免得晚上加班時間太長……”

    “可是……”

    “唉……”看到小葉這種吞吞吐吐的模樣,館長歎了一口氣,然後,他將登記薄放下,道:“說吧,又怎麼了?”

    “可是……這份書目,已經登記完成了呀。”

    “什麼!這可是……”

    館長停頓下來,先抬頭看了看占據著接待室大部分空間的箱子,才接著說道:“……這可是十幾只大箱子,你怎麼做到的?給我看看!”

    見到了館長的這種反應,小葉瞬間將自己的雙手往後挪動了一下,或者更確切地說,往辦公桌右側,某個十六開薄子地方向擋了一下。她這樣做,僅僅是一種下意識的動作,因為這種徒勞的舉動,明顯不能達到她的目的。

    也就是說,不能阻止館長將自己的視線,投到了另外一個登記薄的上面。

    等不及小葉將登記薄拿過來,館長上身長探,已飛快地將薄子抄到了手中,並迫不及待地翻到了最新登記的位置。“咦!這怎麼也是宋體?怎麼也是他寫的!”

    說到最後幾個字地時候,館長冷著臉,望著小葉,聲音中,也已經出現了接近於嚴厲地語氣。

    “呃……呃……”

    小葉可以肯定,自己的腦袋,絕對少有現在這種高速運轉地情形。

    於是,在超常的壓力下,她又一次飛快地想起了某種比較方便地,也比較有效的方法:“呃……呃……是這樣的……館長,由於箱子裡面有許多國外的書籍,它們的文字非常復雜,非常難寫……所以……所以……所以大約是看到我比較吃力,那位捐書的先生,就主動過來,幫忙寫了一下。”

    “這裡可是整整……一,二,三……十七,十八,十九頁,整整十九頁!”

    館長飛快地翻了翻登記薄,道:“這麼多書,這麼多個字,他從一大清早就開始寫的嗎?我早上過來的時候,怎麼就沒有看到他?”

    小葉的聲音,情不自禁地降低了一些:“……他沒用那麼久……”

    “沒用那麼久是多久?上午開始的嗎?”

    幸好接待室中沒什麼噪音,館長才聽到了小葉再次降低聲音的回答,:“……也……也不是那個時候……”

    “那就是中午過來的?寫了四五個小時?可是,寫出這麼好的字……”館長直接翻到最後一頁,又不由自主地將手放到了辦公桌上,臨摹了幾下,道:“這麼好的字……怎麼可能只要四五個小時。”

    “不是四五個小時……”小葉感覺自己的腦袋中,仿佛有只老鼠正在擠來擠去,使她充滿了眩暈的感覺。甚至話都無法說清:“他用了……三…..

    “三個小時!只用了三個小時!……真的麼?”

    說完,館長用充滿了懷疑的目光。緊緊地盯住了小葉。於是,在這種目光下,小葉只得將真相實實在在地說了出來:“他用了三十幾分鍾。”

    “三十幾分鍾……三……三十幾……哈……哈……”

    很難找出合適地詞語,來形容館長此刻的心情。

    不過,任何人都只要看到了他地臉上,正爭先恐後浮現出來地。或微笑、或懷疑、或惱怒、或諷刺、或震驚的等等表情,就可以知道他的內心之中,到底已經紛亂到了何種程度。

    “真的呀,真的是……三……三十幾分鍾。”

    大約是一年之中,也難得有這麼一次感受到冤枉的機會,小葉地表情,前所未有地充滿委屈無助。

    這種表情,幫助館長迅速冷靜了下來。

    “三十幾分鍾。”

    在辦公室中來回渡了幾步,將這句話再次重復了一遍之後,館長不再思考這條訊息的真假。而是作出了另外一個決定。

    “小葉,來來,過來一下……”館長道:“……我們再確定一下,現在的情況是不是這樣的:首先,這位叫吳小雨的先生,留下了價值上百萬的書籍……”

    “是的。”

    “然後,這位吳先生表示,他不願意留下自己的電話號碼……”

    “是的。”幸好他沒有留下,小葉微微地點點頭。偷偷地捏了捏拳頭。感覺掌心濕潤一片。

    “然後……”館長輕輕地敲了敲桌子,微微思慮。道:“然後,這位吳先生見你不怎麼擅長寫國外的文字。就主動幫忙填寫了捐獻書籍地登記薄?”

    “是的。”反正沒有電話號碼,死無對證,小葉無所畏懼地第三次點了點頭。

    “那好!”館長雙手合擊,發出了響亮的一聲,然後,他伸手輕輕地拍了拍小葉的肩頭,道:“小葉,等下你就不用幫忙搬書了……”

    “啊,謝謝館長!”小葉喜形於色。

    “恩,不客氣……”館長抬起一只手,止住小葉的道謝,微笑著說道:“你不用搬書,你去做另外一件小事情……”

    小葉臉上歡喜的表情,稍稍凝固了幾分:“什麼事情?”

    館長輕描淡寫地說道:“很簡單,去找到這位吳小雨先生,把他請到我的辦公室來。”

    小葉立刻深吸一口氣,不敢相信地問道:“什麼?”

    “怎麼了?”館長道:“有什麼困難嗎?”

    “可是……”小葉趕緊恢復了輕柔的語氣,強笑道:“可是,我不認識他呀,這裡也沒有電話號碼,怎麼去找他呢?”

    “哦,這個我忘了說……”館長拍了拍額頭,道:“剛才我出去的時候,看到了那輛車子上,塗著振華書店地名字。這樣吧,你去那裡問問,然後肯定就什麼都可以知道了。”

    “可是……”小葉不可能不躊躇,不可能不吞吐地說道:“可是,我……我……我怕做不好呀。”

    “怎麼會?”館長以一種毋庸置疑地口氣說道:“這位吳小雨先生,捐出價值這麼高的書籍,卻並沒有提前通知,也沒有直接聯系我,甚至不願意留下電話號碼。這可以很明顯看出,他應該是現在這種社會中,極罕見地,不計名利的人物。可是,這樣地一個人物,卻願意花上半個多小時的時間,辛辛苦苦地,用這麼工整的字體,幫你完成份內的工作。可見,他一定覺得,幫助你,是一件比較……。”

    稍稍地停頓之後,館長措辭道:“……比較值得的事情……”

    說完這幾個字,館長飛快地接著說道:“好了,就這麼定了。不用再多說,你趕緊去吧。另外……我這裡給你交個底,你轉正----成為正式工作人員的事情,其實也不用完全像你伯伯說得那樣再等上半年。這樣說吧,我現在交代你的事情,只要你辦好了,我馬上就幫你……想辦法!甚至,只要你今天做好了這件事,明天,我就拼了這張老臉,幫你到處說一說!”

    轉正!

    如果是在其他的時間,其他的地點,其他的情形下,聽到了這兩個字,小葉雖然會盡力保持住滿臉的嚴肅矜持,但她的內心深處,絕對會充滿了極度的興奮,極度的歡欣雀躍。

    可是,當這兩個字出現於現在,當館長的口氣中,將“轉正”這兩個字,和莫名其妙---起碼她看起來莫名其妙----交給她的任務,聯系在一起的時候,小葉只覺得這兩個字,說不出的刺耳,也說不出的令人難受。

    看著小葉一步一磨蹭地走往接待室的門口,館長又一次放下了正在欣賞的登記薄,道:“快點呀,快點去把吳先生找來,也好早點幫你解決你一直關心的工作崗位……”

    不得不說,當“更上一層樓”就在眼前的時候,館長不可避免地心情激蕩,於是,他說話的口吻中,也不可避免多了些急功近利的色彩。

    聽到這句話,小葉花費了極大努力,才使自己的表情,仍艱難地維持於“哭喪”的程度,不再繼續惡化。她並沒有注意到館長的口吻,只注意到了這句話中殘酷的意味:

    找來吳先生……幫我解決工作崗位……

    一瞬間,小葉莫名其妙地想到,若是還能夠再次回到小時候的考場,那麼,自己肯定能夠非常深刻地寫出“左右為難”這個成語的解釋。
HFS12345 發表於 2009-11-9 02:58
第三卷 萬惡之源 一三七 柳暗花明又一災(二)


               

    當小葉在館長熱切的目光中,終於走出了房門的時候,她的目標,也就是那輛塗著“振華書店”四個大字的中型面包車,仍然歡快地行駛在街道上。

    坐在面包車的前座,吳小雨的眼睛,透過沾滿了灰塵的玻璃,望了望遠在幾千米外的某棟建築。

    通過這個動作,在這種普通人僅僅能看到一團灰蒙蒙的影子的距離上,吳小雨將這棟建築看得清清楚楚:

    這是一棟相當引人注目的建築!

    它式樣老舊,整體設計思路,明顯屬於上個世紀末期的流行風格;在周位大群高聳入雲的建築中,它僅有著三層樓的可憐高度;在周圍裝潢精美,恨不得每個巴掌大的位置,都擠上好幾塊招牌廣告的牆壁間,它的牆壁上光禿禿的一片,徹底暴著塗料脫落,污漬斑斑的外牆。

    這就是星城天文館。

    說實話,若不是出門之前,花費了幾分鍾的時間搜索瀏覽,就算是以33級寄生體的能力,吳小雨也不大可能在遠處,在視線的角度,還沒法觀察到它頂部那塊小木牌的時候,就看出這棟建築物的用途。

    當然,這並不是說它全無優點。

    沒過多久,面包車就停在了星城天文館的“優點”附近。所謂“優點”,是指在這座寸土寸金的城市中,在這棟破房子的前方,居然有著一塊幾十平米大小的獨享空地。不過,在這塊寶貴的空地上,此時。卻只有幾輛上了點年頭的電動車或者是自行車,停在一茬茬灰蒙蒙地,並帶著點枯黃色彩的雜草之間。

    星城天文館,原來已經窘迫到這種程度了麼?

    跟在吳小雨的身後。毛文雄第二個踏出了面包車,望著眼前的這般情形,除了搖頭之外,他實在想不出其他地動作,來表達自己心中的感慨。

    現實也確實如此,如果有人在看第一眼的時候,還不能從天文館的外形中,判斷出它窘迫不堪的情形。那麼,這位先生只要繼續看看空地四周。用來圈定包圍的那幾排枯木欄柵,或者是,再看看它直接暴在所有人的視線之中,沒有加上任何防盜措施的木門木窗,於是,任何人都可以得到最正確的判斷:要麼。星城天文館地資金,大約相當不際。無以修葺;要麼,天文館的設備老舊,就算小偷,都不會有興趣進去摸上一圈。

    毛文雄覺得自己已經作好了最充分的心理准備,不過,現在就開始感慨,明顯還為時過早。

    走進天文館一樓,四人的鞋底,踏著打磨並不徹底的水泥地表,發出了不怎麼悅耳的沉悶回響。很快。在一張班駁地木門上,他們找到了辦公室的位置。

    “您好……”吳小雨率先踏入。對著坐在一張老式辦公桌後,正捧著一份《星城日報》閱讀地男子說道:“您好。我們是來捐書的,請問應該怎麼做?”

    “捐?”仿佛很久沒有聽到了類似的字句一般,男子的聲音中,明顯充滿了異訝的成分。於是,他立刻將報紙放下,出了架在鼻梁上的眼鏡,以及比起毛文雄的頭上,還要白上幾分的頭發,“各位是來捐書的嗎?哎呀……歡迎歡迎!”

    說到“歡迎”的時候,男子早已用腳後根將椅子擠開,飛快地走了過來。

    接著,他看都沒看,筆直地走過了領頭地吳小雨,沖到了緊隨其後地毛文雄身前,並抓住了他的雙手上下擺動著。

    到了這個時候,老年男子才利用眼角地余光左右掃視,注意到了毛文雄與兩名工作人員統一的制服。於是,老年男子趕緊瞟了瞟毛文雄襯衫上別著地銘牌,趕緊說道:“喔,原來是振華書店的同志。實在是太歡迎你們了……快請坐,快請坐。”

    “呃……”

    毛文雄略有些尷尬,於是,他試圖將自己的手,從男子的熱情的雙手之間抽出,道:“您好,我們確實是振華書店的員工……不過……不過,前面那位先生……對,對,就是您剛才沒有看到的那位,他才是前來捐書的同志。”

    這句話的作用顯著。

    短短的一瞬間,男子飛快地松開了毛文雄的雙手,他的動作的如此的果斷,以至於毛文雄不得不產生一種錯覺,覺得自己的手掌在剛才那一瞬間,變成了一捆價值微不足道的雜草木柴,或者是一塊炙熱火燙的燒紅烙鐵一般。

    “哎呀,這位先生,您好您好!實在是太歡迎您了。~~~~”

    同時,作出這種姿態的男子,在還沒來得及轉頭時,他的嘴巴,就已經用最真誠的音調,道出了只有最熟悉的老友間,才能享受到的熱情。

    剛才被視而不見的吳小雨,並沒有擺出什麼姿態,他和男子握了握手,道:“您好您好,我想請問一下,捐書得有些什麼樣的手續呢?”

    “手續?捐書哪裡要什麼手續?喔……”

    微微的錯愕之後,男子恍然大悟一般,他連忙幾步趕回辦公桌旁,抓起一支圓珠筆,貼在《星城日報》邊緣的空白之處,道:“……喔,是這樣的,捐書之前,請將您的姓名、電話、住址之類的訊息留一留,也好讓我們日後表示感謝……”

    “好的。”吳小雨說道。

    “好了,那麼……這位先生……”老年男子微微停頓,道:“請問……您貴姓?”

    聽到了這句話,毛文雄和兩名工作人員,不約而同地互相對視一眼,彼此忍不住啞然失笑。這句用在陌生人之間,用來詢問姓氏的話語,本身極其普通。但此時配上老年男子極其熟捻的口吻,極其熱情的語氣,卻自有一股說不出,道不清的古怪之意。

    “免貴。我姓吳,我叫吳小雨。”

    “嘖嘖嘖……吳小雨,吳小雨,謙和雅逸,韻味十足……好名字好名字,那麼……”老年男子在報紙的空白處寫了兩筆,又道:“吳先生今年貴庚?”

    “我二十三歲了。”

    “哎呀,年紀輕輕,年輕有為。了不起了不起…….”男子將這一點也記下,又道:“那麼,請問貴府尊址何處呢?”

    “我住在瀏陽河防洪大道175號,燒烤銀河系地店面二樓。”

    “啊,那裡呀……好地方,好地方。風景好。空氣好,環境更好。吳先生果然會享受生活……”寫下長串的地址稍微多花了一點時間,“沙沙沙”的好幾聲之後,男子又道:“那麼,請問吳先生您都有哪些方便的聯系方式呢……”

    在吳小雨和老年男子一問一答之際,毛文雄和兩名工作人員安安靜靜地站在旁邊,並不插話。不過,最初聽到老年男子詢問姓氏地怪異語氣時,毛文雄的臉上,自然是不由自主地出了微微的嘲笑之意;

    隨後,當聽到老年男子牽強附會地褒揚吳小雨的姓名。並以幾近於小輩面對長輩的口吻。詢問吳小雨的年齡住址之時,毛文雄倒是盡力克制。但兩名工作人員的臉上,卻將微微的嘲笑之意。變成了濃濃的鄙夷之情;

    這是一個不可自抑地過程,後面,隨著老年男子嘴中吹捧褒揚的話,毫無止境地,極其熟練地,一句連著一句地蹦跳出來,三位旁觀者的表情,也變得越來越精彩。甚至,其中有一位工作人員,不得不掐住自己腿部的肌肉,才能使自己繼續站穩,不至於捧著肚子笑出聲音。

    這種情形並沒有持續多長的時間,又過了一會,繼續聽著老年男子幾乎有一點點無恥的吹捧,以及低聲下氣,竭力討好地口氣,毛文雄忽然有了一些其他的感覺。

    這種感覺,或許是由於他心頭地笑意和鄙夷到達了頂點,無法繼續增多;又或許是其他的,某種無法說清的緣故。

    總之,無論如何,毛文雄慢慢地斂起了笑意,繃緊了臉皮。

    忽然之間,毛文雄走到兩名工作人員的身邊,以一種較為嚴厲的聲音,輕聲喝道:“夠了!不要笑了!”“怎麼?”工作人員回過頭,他們雖然沒有出聲,但從兩張臉上的表情中,毛文雄分明讀出了這樣的疑惑。

    “不怎麼……”毛文雄喃喃地說道。

    說完,他不再理會工作人員,而是將自己的目光,投到了對面那個老年男子的身上。

    望著老年男子滔滔不絕地吐出討好話的兩片嘴唇,毛文雄忽然歎息了一聲,將目光稍稍移開。

    時間已經不早了,透過辦公室式樣老舊地窗格望去,遠處,緩慢變幻地天邊,已經多出了一些灰暗的色彩。黃昏了,太陽漸漸下山,光線已經不是非常明亮,傍晚地微風吹進房間,掃去了許多沉悶的氣息,也將老年男子額頭地白發,吹得飄飄揚揚。

    星城天文館,原來已經窘迫到這種程度了啊。``

    毛文雄第二次這樣想著。

    望著天邊的顏色,望著老舊的窗格,望著飄揚的白發,一瞬間,“黃昏日落”這個詞語,突然閃過了毛文雄的心頭。

    於是,再看著老年男子額頭的皺紋,微微佝縷的腰桿,毛文雄的耳朵,似乎一瞬間產生了幻聽。

    似乎在一瞬間,男子口中吐出來的,不再是吹捧與討好,而變成了一句句對星城天文館的希望與奉獻,一聲聲寄於星城天文館的熱愛與深情。不知不覺間,毛文雄的臉上,開始盡力保持著嚴肅——或者更應該被稱之為尊重——的表情,他直直地站在旁邊,也不知在想些什麼,也不知過去了多久。

    忽然間,他的耳邊聽到,老年男子說道:“最後……您有空的時間……哦。不定時,提前約定……好,好,好……”

    說完這些。老年男子將圓珠筆輕輕地放回筆筒,由於集中注意力觀察的緣故,毛文雄覺得他的動作間,盡顯出愛惜地姿態。

    隨後,老年男子轉回頭對著吳小雨道:“……好,記下這些就可以了……吳先生,請問那些書……”

    “喔……那些書嘛……”吳小雨道:“馬上。”

    馬上,不到五分鍾後,不怎麼寬敞的辦公室中。多出了三只大箱子,它們將剩余的空間,又占去了很大的一部分。

    早在第一只箱子剛剛搬進來地時候,老年男子,就立刻沖到了箱子旁邊,迫不及待地拆開了封皮。輕輕地撫摩著裡面的一本本書籍的封面。

    隨後,他幾乎每拿出一本書籍。嘴巴裡,就會吐出一句道謝的話語:“……《空間干涉測量》,謝謝,謝謝……哎呀,《恆星與銀河系》,好書好書……《引力波天文學》,嘖嘖嘖……”

    看得出,老年男子對天文學的研究,應該也相當地深入。畢竟,封面上許多國外的文字。他都能一絲不差地讀成國內的語言。同時。毛文雄還注意到,在翻書的時候。老年男子嘴巴裡的道謝,比起剛才那種討好與吹捧地語氣。明顯真誠了許多,也隨意了許多。

    箱子全部搬完之後,看到老年男子仍呆在箱子旁邊,著迷一般地翻看書籍,毛文雄仿佛想起了自己當年為振華書店努力拼搏的經歷,於是,他的心中忍不住再次暗歎了一聲。

    這時,吳小雨走到男子身旁,道:“那麼……請問這樣就可以了吧。”

    “可以了,可以了,太可以了……”

    老年男子依依不捨從箱子的旁邊站了起來,手裡仍捧著幾本書,道:“吳先生,實在是太感謝您了。有了您的這些書,天文館接下來的幾個月,不,好幾年,相信都可以多增加好幾個講座專題。不瞞您說……”

    說到這兒,男子地臉上,出了幾分苦笑,道:“……不瞞您說,真的不知道該怎麼感謝您才好。太謝謝你啦….…您這裡面地書,很多很多,都是我們目前最需要的書籍。或者說,別說您這箱子裡面有這麼多的書籍,其實就這幾本最新的,出自國外的星圖總匯,我們天文館想要它,都已經有很久了。”聽到這句話,毛文雄忍不住朝著他手中緊緊摟住的幾本書看了一眼,隨後,他的臉上,也立刻浮出了和男子臉上,幾乎一模一樣的苦笑表情。

    毛文雄清清楚楚地看到,在男子口中,所謂“最新的星圖總匯”這本書的封面上,出版地時間,清清楚楚地標在兩年之前。

    你們星城天文館想要它,果然確實已經有很久了……

    僅僅是幾本書,都不得不拖上兩年,而無法解決。毛文雄可以想象,在這些年裡面,天文館地經費,到底緊張到了什麼程度,而利用這些微薄經費的過程,又會使天文館中地工作人員們,怎樣地攪盡腦汁,怎樣地傷透腦筋。

    吳小雨這個年輕人,想得,想得……想得還真是仔細。

    毛文雄這樣想著,只要看看這位老年男子的表情,誰都會知道,這些書放到天文館中,絕對比放在圖書館中,更能體現價值一些。

    不過,毛文雄想得更多地還是,像吳小雨這樣,捐書之前,先將書籍的用途,最能體現價值的地點,仔細地思慮一遍,這種態度,比起隨隨便便丟進圖書館,搏上幾分名譽,只怕更能體現真心為這些書籍考慮的意圖,或者說,是一種更加負責的態度。

    隱隱約約地,毛文雄自己也沒有察覺,在自己的內心深處,那份對吳小雨的好感,已經逐漸變化,甚至悄悄地產生了一些接近佩服的心境。

    “好了,您也不用太過客氣……”這個時候,吳小雨微笑著對老年男子說道:“既然捐書這樣就可以了……那麼,我想請問一下……現在有沒有到下班的時間呢?”

    “現在麼?”老年男子抬手看了看腕表,道:“還沒有,怎麼呢?”

    “哦……”吳小雨道:“如果方便的話。我想參觀一下貴館的展廳。”

    毫無疑問,就此時此刻而言,吳小雨的要求,大約就是老年男子的需要。

    兩分鍾後。五人站到了星城天文館地展廳之中。

    不管設備多麼先進,裝潢多麼豪華的天文館,在1A7489的眼中,自然都是同樣簡陋,同樣落後的草棚。

    於是,一進入展廳,1A748立刻接過了身體所有地控制能力,隨後,他根本就沒有為四周裝潢簡單的外觀。或者是缺乏維護的設備浪費一絲時間,也更不可能浪費任何一絲能量,作出任何表示或蔑視或輕視的神情。

    不得不說,1A7489的這種目不斜視的姿態,使原本很有些擔心,擔心展廳在天文學資深愛好者眼中丟臉的老年男子長出了一口氣。

    隨後。老年男子看著1A7489筆直地走過了天象儀,走過了木椅連座。走過了投影屏幕,走到了角落的天文望遠鏡前。

    站在那兒,1A7489湊到鏡頭之前望了望,又伸手摸了摸微型天文望遠鏡的外表各處,接著,在不到一分鍾後,他又走了回來,道:“好了,謝謝您……我看完了。那麼,就到此為止吧……”

    “啊……”老年男子禁不住瞠目結舌。道:“這就看完了麼?”

    “是地。謝謝您。”

    是的,謝謝您。微型望遠鏡需要改進的地方。我已經研究完了。

    1A7489這樣想著,隨後。他轉過身,和似乎並不怎麼感興趣參觀的三人,一起走出了大門。

    “吳先生,歡迎下次再來呀。”看著三人走向面包車,追出大門的老年男子連聲說道:“一定要再來看看呀。”

    “好的,一定會再見地。”1A7489這麼說道。

    是的,一定會再見地。

    1A7489這麼想著,想要制造出符合星際航行最低標准的宇宙飛船,尤其是,想要在極短的時間內,制造出符合星際航行最低標准的宇宙飛船,那麼,就一定要以最大的效率,在最廣泛的范圍內,最大程度地利用這群土著猴子。

    不管用采用什麼手段,什麼方法,總之,在未來,一定要使這顆星球上,所有的力量,所有的資源,以及所有的猴子們,都為了宇宙飛船這個統一的目標一致努力。

    當然,達到這種標准,固然還需要一定地時間,目前也確實還不足夠成熟。

    不過,以寄生體目前地能力,以及各項土著社會關系,已經能夠著手,也必須著手,在能夠影響的范疇內,讓更多地猴子們,先對天文學產生足夠的興趣,從而對聯系緊密地航天學,航天物理學等等方面,也同樣產生同樣積極的興趣。

    不得不說,1A7489,實在相當體諒碳基猴子們對科學的執著程度,同時,也極其體諒吳小雨這只寄生體的能力極限。

    所以,這個“必須影響到的更多猴子們”,1A7489僅僅將它定義為碳基猴子總數的2%,也就是1億只,再稍微多上幾千萬。

    這真是一個極其簡單的任務。

    甚至,1A7489還親自給理應感激得痛哭流涕的寄生體,指出了其中的一種實現思路。

    比如說,將已經看完了的天文學書籍,塞給星城唯一的天文科普機構,然後,通過這種方法,影響一定的人群。

    至於能夠影響到多少只猴子……

    至於能夠產生多少作用……

    忽然間,1A7489控制著寄生體的左下肢體,利用慣性而不是能量,使它的落點,離原計劃的位置,挪開了兩厘米的距離。

    透過33級寄生體的眼睛,1A7489分配出0.01%的注意力,從余光中發現,一只螞蟻,正順著他左腿原計劃的落點處,繼續慢悠悠地爬行著。

    這只螞蟻。或許將來也會有點用。

    “也”字的意思是,它的作用,就像今天捐書地行為,在未來可能產生的影響一般。

    比如說。一億只猴子中的十只。

    或者九只?

    這不重要,或者說,就算它很重要,這也是寄生體從下一階段開始,或者說,從下一秒開始,應該操心的事情。

    之一。小葉,終於在振華書店關門打佯之前。踏入了振華書店的大門。

    這不是湊巧,為了這個“終於”,她付出了手指被鐵門夾緊的代價。

    在一片無論是大小、形狀、顏色、軌跡,等等等等,幾乎不符合任何一點地球常識,簡直和地球頭頂上空那一塊星空扯不上任何關系的星海中。

    或者說。在半個月前,一模一樣的老位置上。

    正將高達70%的精神力。沉浸於某項計算的艦隊指揮官,忽然在級別最高的機密緊急頻道中,收到了副官發來的波長:

    “指揮官,在0.0001秒前(小雨清晨特別翻譯官,自動換算時間單位),聯盟體指揮部,針對您發出地申請,給出了第一回復。”

    “怎樣?”

    副官以最標准的波動模式傳導:“尊敬的特三獨立艦隊指揮官閣下,您發來的申請,指揮部業已收到。經過仔細的討論。和具體的研究,指揮部……”

    “重點。”在這段波長中。指揮官順便附加了一個高達25級地不滿意程度。

    25級,威力巨大。副官傳來的波長瞬間轉換:“重點……您地要求,全部得到了滿足。”

    “很好…”一道表示37級滿意程度的波長之後,指揮官再次詢問:“它們什麼時候出發?”

    “已經全部出發,0.02秒之前,特五獨立艦隊,已經收到命令,從古魯丁星域出發;0.05秒前,三十三方面艦隊,已經收到命令,從亞丁星域出發;0.08秒前,嘉那第七艦隊,已經收到命令,從肯特星域出發;0.13秒前,仙山羅集團第二,第七艦隊,已經收到命令,從海音星域出發……”

    沒有什麼波長可以永久地滔滔不絕,副官的波長也同樣如此。

    接受完畢之後,艦隊指揮官等待了足足0.0001秒的漫長時間,終於再也無法繼續忍耐,“還有呢?”

    “閣下?”

    “其他艦隊呢?還在整裝?”

    “其他的艦隊?不,閣下,這就是所有的艦隊……”出於某種考慮,副官的波長,悄悄地減低了強度。

    指揮官的波長,瞬間漲到了最高強度,甚至差一點點導致了溢出:“什麼!僅僅三十五支支援艦隊,這也能夠叫做:我的要求,已經全部得到了滿足?”

    很久之後,副官怯怯地傳來了最低強度的波長:“太少了嗎?”

    “不,我親愛地副官……”

    極其短暫地停頓,極其短暫的時間內,指揮官趕緊將波動中,學名為“激動”地,通常情況下,只有碳基才容易產生的落後情緒迅速剔除,“……不是太少了,對那個宇宙地老麻煩,對那個安分守紀的唯一目的,就是為了能夠不繼續安分守紀的星際毒瘡來說,三十六支小小的艦隊,簡單就連塞它的牙縫都嫌不夠。”

    “那怎麼辦?”或許是從來沒有見過指揮官判斷失誤,同時也從來沒有見過指揮官的波長如此紊亂的緣故,副官的波動中,滲雜了絲絲驚慌的成分。

    “還能怎麼辦?我只能選擇唯一的解決辦法。”“啊?”

    “是的,我只能去寫我的遺書了。”
HFS12345 發表於 2009-11-9 02:59
第三卷 萬惡之源 一三八 風起時風(一)


               

    一道匹練似的白光,以肉眼無法捕捉的軌跡,在半空中一劃而過,惡狠狠地斬中了某塊**。

    “鏘”

    被撕裂的**,還沒來得及卷曲;被削斷的骨骼,還沒來得及錯位;被粉碎的血管,還沒來得及流出液體……

    “鏘”

    “鏘”

    “鏘”

    “鏘”

    “鏘”

    “鏘”

    “鏘”道接著一道,連綿不絕地砍在同一塊肉塊的不同位置。

    刀,長五寸三分,下薄上厚,易於聚力發力,選的是上口的鋼口,不易磨損。此時,它正被一只修長,甚至略有些瘦弱的手握在掌中。

    肉。重五斤三兩。肥瘦兼有。連皮帶骨。選自清晨地屠場。保證新鮮。保證健康。此時。它正躺在俎板上。隨著刀光閃爍。不時微微跳抖。

    燒烤銀河系二樓。

    踏著青白相間地白瓷地板。吳小雨左手卷著一本《工商動態》。嘴巴裡念念有詞。一臉儒雅之意。而他地右手。則握著一柄菜刀。在沒有分配任何目光。也沒有分配任何注意力地情況下。完全由本能操縱。正以發動機一般地頻率。將俎板上地豬肉。砍成了一段段厚薄完全一致地細小肉塊。

    一段正常人喝上幾口水地短暫時間後。突然之間。也分不清吳小雨左手地哪幾個指頭飛快地晃了晃。又飛快地恢復了原來地模樣。《工商動態》地書頁。悄悄地翻過了一頁;

    同時。吳小雨地右手。也抓住了俎板。飛快地抖了幾抖。一瞬間。俎板中地細小肉塊。在連續幾次小跳之後。聚攏到一起。然後忽然同時以相同地軌跡。撲入了架在煤氣灶上地超大號高壓鍋中。

    “啪。”

    俎板剛剛回到灶台原來的位置,發出的光當聲響還未完全消失,一塊剛從黑色塑料袋中被揪出來地肉塊。便又重重甩到了它的身上。

    隨即,又是一連串的“鏘”、“鏘”、“鏘”、“鏘”、“鏘”、“鏘”、“鏘”……

    不過,這一回,“鏘”“鏘”“鏘”的聲音,只持續了大約上次一半的時間。因為,33級寄生體地耳朵,又從連綿的聲音中,聽到了幾聲略微凝滯的。毫無規律的雜音。

    刀口又鈍了。

    吳小雨瞬間作出了這個判斷。

    毫無征兆地,菜刀由極動變為極靜,倏地停在半空,同時。吳小雨握住書本的左手小臂,也瞬間擺平,而他的右手,則立刻拎著菜刀,將刀鋒架於剛剛擺平的小臂,在幾聲類於金鐵交擊的聲音中,飛快地正反來回拖動幾下。或者說,打磨了幾下。

    “鏘”、“鏘”、“鏘”、“鏘”……剁肉地聲音再次響起,像是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一般,吳小雨繼續專心致志地閱讀著手中的《工商動態》。

    對吳小雨而言。這是和往常一樣。在享受練習動作之前,極為尋常的前期烹飪准備。

    於是。過了一小會,當他將所有的肉塊處理完畢。通通塞進了超大號高壓鍋,並擰開了煤氣閥門地時候,他並沒有發覺,剛才那塊作為磨刀石打磨菜刀的左臂,並沒有像往常一樣,留下這樣那樣的細小創口。

    這一次,除了表面被削斷的纖細絨毛之外,左臂上,就連毛細血管,都沒有被傷到一根。

    這是一件極其重要的事情,哪怕在吳小雨未來激蕩的一生中,這都是一件極其重要的事情。

    於是,這件事情,自然不可能被隨時都將30%的注意力,集中於寄生體身體各處的1A7489忽略。

    察覺到這件事情的瞬間,1A7489地波動中,也瞬間開始對寄生體地器官、內髒、皮膚等等各處,進行了又一次大規模的檢測分析。

    一切正常,一切都在計劃之中,一切正如他所預料。

    作為33級地生物,寄生體的力量,本身就已經在碳基猴子中超乎尋常,而再配上鋒利地,打磨了好幾下的菜刀之後,在血肉之軀的左臂上來回拖動,竟然沒能對身體造成任何損傷,這就意味著,寄生體的皮膚,終於能夠抵擋住同樣是33級的力量攻擊。

    同時,根據1A7489的改造規劃,寄生體的皮膚,並沒有往盔甲之類的保護性組織方向發展,而僅僅是作為一種類似於外包裝的存在。

    那麼,既然連皮膚這種外包裝,都已經完全穩固了33級的堅固程度,可想而知,寄生體身體內部,那些更加重要的器官,內髒,以及耗費了更大能量資源改造的保護性組織,它們的堅韌程度,又已經達到了什麼樣的水准。

    這個水准,很快得到了相當精確的結果。

    當吳小雨在廚房各處來回走動,麻利地收拾灶台俎板的時候,他並不知道,自己的心髒、肝髒、肺葉等等器官,正被1A7489以各種手段,刺激著進行各種各樣的測試。

    在一連串的測試分析,以及隨後進行的一連串運算推演之後,1A7489得到了結論:

    寄生體的**,在進行了長達四個多月的鍛煉改造之後,終於在所有的方面,全部達到了塞爾聯盟體中,對33級生物的判定標准。

    同時,在1A7489目前最為在意的,同時也耗費了最多能量物資的保護、安全、維生之類的方面,寄生體更是達到了接近32級生物的水平。

    而最重要的是,從剛才那一刻起,寄生體地**,已經能夠完全免疫所有低於33級烈度的攻擊。

    也就是說。完全免疫所有低於吳小雨這只寄生體全力一擊的攻擊水平。

    至於吳小雨這只寄生體的破壞力……

    順便計算了一下幾分鍾後進行下一次鍛煉所必須的能量之後,1A7489順便操縱著寄生體的左肢,從它地脖子上,以3%的力量,輕輕地扯下了一串由“鉑”這種金屬制作而成的細小鏈子。

    然後,1A7489操縱著兩個指頭。夾住了鏈子底部串著的一顆桃心小墜,接著,指甲以12%的力道,輕輕劃過之後,小墜理所當然地變成了兩顆。

    破壞力測試完畢:

    寄生體地破壞力。高於碳基猴子在目前階段,97%的冷兵器破壞力;

    寄生體的破壞力,高於碳基猴子在目前階段,21%的熱兵器破壞力;

    寄生體的破壞力,使桃心小墜一顆變成兩顆。

    賺了一顆。

    哦?這項利潤高達100%的小測試,似乎使寄生體比較興奮?它的心髒跳動頻率,似乎比剛才高出了213%?它的神經細胞,以及腺體分泌。似乎正在產生一種名叫“憤怒”地落後情緒?

    反抗?

    或者說,消極的反抗?

    這可是不被允許的事情。

    1A7489這樣想著,於是,他再次操縱著那兩只指頭。又一次12%的力道之後,桃心變成了顆,同時,寄生體心髒跳動地頻率,高出了315%;

    繼續反抗?既然如此……

    半秒之後,1A7489又操縱了一下兩只指頭,桃心小墜變成了八份,利潤達到了700%,心跳頻率變成了442%;

    一秒之後,利潤1500%;心跳頻率471%;

    一秒半之後。利潤3100%;心跳頻率211%;

    兩秒之後。利潤6300%;心跳頻率143%;

    心跳頻率143%......

    基本恢復正常水平,1A748如此判斷著。於是,他放開了對寄生體左肢的控制。

    剛剛完成這個操作。1A7489立刻注意到,寄生體瞬間操縱著剛剛恢復控制力的左肢,緊緊地攥住了分成了六十四份的桃心……粉末,同時,它的牙齒,也緊緊地咬住了自己的嘴唇。

    通過對寄生體意識的隨時監控,1A7489同時瞬間發現,寄生體的腦海中,正來回閃爍著三年以前,某個風雪交加的夜晚,它不時拉扯另外一只碳基母猴的爪子,掙扎糾纏了近五六個小時地情形。

    這份無聊地經歷,最終只有兩樣可憐巴巴的收獲:一樣,是一串原本就由它自己浪費資源購買地,由“鉑”這種材質制造而成的項鏈;另一樣,正同樣在寄生體地腦海中來回閃爍著,那就是當時它的臉上,默默流下的幾行浪費能量的液體。

    哦……

    就和它現在臉上的模樣完全相同。

    浪費是可恥的。

    1A7489這樣想著,於是,第七次12%的力道之後,“嗤……”,桃心小墜相當精確地變成了128顆,利潤達到了驚人的12700%。

    立刻,屏棄了所有的遲疑,寄生體瞬間抬起了右肢,擦去了臉上純粹浪費能量的液體,接著,它拼命地攥緊左邊的爪子,可是,徹底變成了粉末的心墜,卻不可抑制地從它的指縫中逃逸出來,散落到了地板處處。

    沒有任何停頓,寄生體立刻彎下了腰頸,它使勁地揀啊揀啊,可是,將墜粉重新收集起來的效率,卻怎麼樣也比不上它時刻散逸的速度。

    幾十秒之後,或者說,最後,寄生體的左手,雖然仍以最大的力量使勁攥緊,它的右手,雖然仍盡力到處搜尋揀拾,可是,它的臉孔,卻不知什麼時候,使勁地貼在了到處都是鉑粉的地板上;它的牙齒使勁地咬住嘴唇,卻沒法弄破一根毛細血管;它的鼻子一個勁地發酸,卻怎麼樣也不敢再次流下浪費能量的液體。

    它放棄了。

    或者說,它馬上就會放棄了。

    很好。

    1A7489不再搭理它,他相當滿意地以寄生體目前的最新身體參數,開始進行下一項計劃細則的運算。

    多麼美妙的時分啊,寄生體身體的又一次重大進步,一步步接近終極目標的欣喜與辛酸,主人享受欣喜,寄生體享受辛酸。

    完美。

    無與倫比。
HFS12345 發表於 2009-11-9 02:59
第三卷 萬惡之源 一三九 風起時分(二)


               

    振華書店大門口。

    小葉抬起了剛剛被門夾住的左手手指,放在嘴邊連連吹氣,也抬起了右手,擦去了急趕過來時,額頭上冒出的汗珠。

    或許是這兩個令人不怎麼愉快的原因,又或許是對眼前的這種小角色,實在沒有多費心思的必要,小葉的聲音中,明顯失去了和館長對話時的甜美:“等一下……”

    小葉這麼叫道,同時,她將剛剛擦完汗的右手,攔住了關好門,正准備離去的工作人員,“問你點事。”

    “什麼事?”工作人員皺著眉頭,看著攔在眼前的手掌。

    “那個……”小葉抬頭想了想(這個動作,使得工作人員的警惕,又多添了幾分),“你們振華書店的車子,外面都印了幾個字吧?”

    “是的。”工作人員的眉頭皺得更緊了。

    “那麼……”小葉問道:“那些車子呢?不,不……我是說,今天下午,是誰開著車子去了星城圖書館呢?”

    “這個嘛……”工作人員想了想,道:“這個我就不知道啦。”

    小葉連忙追問:“那誰知道呢?”

    “這個我也不知道呀。”

    “哎呀……請幫忙想一想,這件事情比較重要。”

    “不好意思,這個車子的事,我管不了。”說完,工作人員連連搖頭,繞個大圈。飛快地走過了試圖再次阻擋的小葉。

    “哎…..哎……喂,等一等,等一等……等……什麼態度!真是太不像樣了!”

    小葉這麼叫道,不過,這種沖著背影戰斗地行為,明顯沒有產生什麼效果,於是,她也就只得無奈地收起了不滿。

    隨後,在這位姑娘轉回頭的時候,透過重重玻璃。\*\/\她忽然從書店大廳的某塊貼著招聘信息的欄目中,找到了某位負責人的電話號碼。

    小葉趕緊摸出了電話。

    電話很快接通,通話內容的前半部分。幾乎和剛才一模一樣。於是,小葉也很快就問到了同樣的問題:“哎……是這樣啊?……你也不知道誰開車去的?那誰知道呢?或者,你可以幫我查一查嗎?”

    “不好意思,這種事情,我實在不怎麼清楚。”電話中的中年男音說道。

    “哎呀……請幫忙想一想,這件事情比較重要。”

    “比較重要”這四個字一出,那邊立即飛快地掛斷了電話。

    “咦?”小葉將電話放到眼前看看,馬上按下了重撥的電話號碼。“喂……請幫幫忙……幫……”

    “嘟……嘟……嘟……”忙音。

    “幫……幫……靠!什麼態度!太不負責了!”小葉抓緊電話,咬牙切齒地說道。

    隨後地時間內。小葉徘徊於振華書店的大門前,她摸著電話,不停地撥出找到的,或者是問到地電話號碼----當然,也不停地重撥----在這段時間內,“不負責任”這四個字,是她的嘴巴裡,出現頻率最高的詞語。

    也不知道到底費了多少周折,聽了多少惡劣的言語,最後。在感覺自己快要筋疲力盡的時候。小葉終於撥通了毛文雄的電話:“您好。”

    她這麼說道。

    她個聲音,雖然僅僅才說了兩個字。但毛文雄只花了一秒種,就將它和它的主人聯系起來:“是你啊。什麼事情?”

    “毛先生,不好意思,打擾您了……”

    毋庸質疑,由於事先罕見地花費了一點點時間提前構思措辭,這句很有禮貌的話,確實出自小葉嘴中,“我想請問一下,下午那位捐書地先生,他的聯系電話是多少呢?”

    “這個嘛……”多年豐富地人生經驗,毛文雄不用怎麼動腦筋,就從小葉的語氣中,聽出了她急迫的心理狀態,“這個電話號碼嘛……實在不怎麼好說呀。\\*\”

    “為什麼?電話號碼怎麼了?”小葉驚訝地問道。

    “電話號碼倒是沒什麼……可是,我擔心……”

    “您擔心什麼?”“我擔心萬一說錯了,會給你造成麻煩啊……”

    由於將耳朵緊緊貼住了話筒的緣故,小葉聽得出毛文雄的聲音相當誠懇。不過,這並不妨礙她的呼吸猛然一窒,同時,她的心中,也瞬間想起了自己下午那句“填吧,小心點填,不要弄錯了又來麻煩我。”

    “哈……哈……毛先生……”小葉發出兩聲自己都覺得干巴巴的笑聲,“您太幽默了,和您說話真有趣,不過,還是請您先和我說說電話號碼吧,我找那位先生比較著急。”

    “比較著急?”要麼是善解人意,要麼是漠不關心,總之,毛文雄並沒有刨根問底,“電話號碼告訴你倒是沒有關系……可是,萬一出錯了,你真的不怪我給你添麻煩嗎?”

    “不怪……不怪。”

    “也不會讓我受到事業單位的嚴懲?”

    您要是不說,就輪到我擔心事業單位地嚴懲了……

    小葉覺得,自己地臉,大約已經擠成了苦瓜,她舔了舔嘴唇,艱難地咽了口口水,干澀地說道:“不,不會。\*\/\”

    “這樣我就比較放心了,不過,我還有最後一點點疑問…..”說到這兒,毛文雄的聲音停頓下來,接上了幾聲斷斷續續地咳嗽,由於隔著電話的關系,誰也不能肯定他地嗓子是否真的不舒服,於是,誰也不能指責他是否正在故意拖延時間。

    等了老半天不見回答,小葉只得硬著頭皮再次問道:“請問您還有什麼疑問呢?”

    仿佛從一開始就是在等待著小葉的這句問話一般。毛文雄地聲音立刻響起。

    這是一個很有些特別的聲音,它一下子就失去了剛才那種虛無縹緲的誠懇,多出了一些嚴肅的,冷漠的,同時也令小葉在盛夏的空氣中,都打了個寒戰的成分。此外,它的語速相當快:

    “可是,您又不是星城圖書館的經理,我也不是振華書店的辦公室接待,這件事情。並不屬於我這個正式工作人員地業務范疇,請問,我為什麼要操心呢?”

    “毛先生……我……我…….”

    一秒之後。小葉就不用再忍受這種吞吞吐吐地難受,這種結結巴巴地為難。

    因為,在飛快地說完了剛才那番話後,毛文雄飛快地掛斷了電話。

    “……靠!什麼態度!真是太……太……”

    或許是由最初那幾句諷刺開始,小葉的心中,就已經為這一刻作好了充分的心理准備。於是,這一刻,小葉雖然覺得自己應該相當憤怒。但她地臉上,卻仍然保持著剛才那種不由自主的尷尬和討好;而她的嘴巴。雖然仍在叫罵,但聲音卻越來越小,最後微不可聞。“真是……太……太……太不應該不負責任了……”

    小葉可以肯定,當自己的嘴唇微微顫動,略有些艱難地說完了這句話的時候,她的臉色,肯定已經由尷尬變成了苦澀,由討好變成了沉重。\\*\\\

    因為,在這一瞬間,不知道什麼緣故。小葉的心中。忽然想起了自己呆在辦公室時,早已經見慣了的神色轉變。早已經熟悉了地心理變化。----那些更加劇烈的,更加委屈地變化。

    於是。一種叫做“後悔”的情緒,爬上了她的心靈,“真是太不應該不負責任了……”

    小葉搖著頭,這樣輕聲重復著,連她自己也不清楚,這句話的主語,到底是指向何人。同時,這位姑娘的右手拇指略微顫抖著,她猶豫良久,終於還是按下了重新撥號的按鍵。

    門鈴聲響起,吳小雨坐在沙發上,一動也不動。由樓梯間傳來的腳步聲,以及腳步聲異常的頻率所代表的情緒,吳小雨知道,這並不是一次可以隨意打發的談話。

    “請進,門沒……”

    一聲“匡當”打斷了吳小雨後續地話語。

    “老子曉得門沒有關,老子只是怕打擾到你和小蜜地性福生活。”

    又一聲“匡當”響起,聶良甩上房門,隨後,他為自己倒了杯水,走到吳小雨身旁,將自己的背脊用力地丟進了沙發。

    咕咚咕咚地將水喝完,聶良休息了一小會,隨後,望著吳小雨繼續專心看書地模樣,他忍不住歎道:“小雨,做老板的,可真他媽地悠閒呀。”

    “是啊,老板當然悠閒……尤其是老板已經將工作分配好,而且早已經完成了自己那一份的時候。”

    “屁啊…….”聶良把杯子放上茶幾,道:“你當然早就已經完成啦!你做了什麼?招幾個人?帶幾個徒弟?這些最簡單的事情,當然好做了。\\*\\\可是我呢?……”

    聶良忍不住翻翻白眼,細數道:“我得整天到各處機構去開披文,跑證件……不,應該說,我得整天到處跑著裝灰孫子,求大老爺……老板啊,您得知道,我們雖然開的是連鎖店,雖然很多證件都只要一個,可李店長每聯系好一個店面,我還是得跑一次工商衛生消防獻獻愛心,順便去行政質檢物價拜拜碼頭等等等等……”

    “說說吧……”吳小雨將書本放下,道:“今天特地來找我,出什麼事情了?”

    “老板,吳老板,您覺得我們之間,已經不存在相互友好探望一下的正常友誼了嗎?”

    吳小雨攤開手別別嘴,聶良瞬間就讀懂了老同學這個動作的含義。“好吧,我有氣快放。除了正常探望一下。看看您的身體是否依舊和郭嘉一樣健康,和賈栩一樣強壯之外……確實還有一點點別地小事情……”

    “恩?”

    “也就是與分配的那一部分工作有關的事情。”

    “恩?”

    聶良的聲音,悄悄地降低了一些:“有個證件跑不下來。”

    “哪家店?哪一個?”吳小雨問道。

    或許是因為沒有聽到“為什麼”的緣故,聶良心中一暖,可他的聲音,卻仍然不由自主地更低了一些:“雨花區的那一家,賣酒水的那一個。另外……”

    聶良略有些吞吐地接著說道:“也不是當真跑不下來。只不過,這個證件,似乎一定要按規矩,也就是說。一定要等上四至八周的時間。”

    “好了,我知道了,明天我去看一看。”吳小雨這麼說道。他仍然沒有問“為什麼”,而他的聲音,也沒有任何波瀾,用地是一種“吃過了”、“早上好”、“去散步”之類的平淡語氣。

    “呃……”

    這種態度,使聶良心中的暖流更熱了一些,也使他稍有些不自在地清了清嗓子。於是,頓了幾秒之後,這位燒烤銀河系地連鎖店長。微微地張開了嘴巴,准備說點什麼。可是又很快閉上,然後又悄悄地張開……

    如此這般,反復了兩三次後,聶良站起身來,重新接了一杯水,喝了幾口,才終於說道:“那個家伙……管酒水的那個家伙……好象有點問題……”

    “恩?”

    “可是……”聶良的聲音中,罕見地多出了一分不好意思的成分,“可是,這個問題。我遲了兩周才知道……”

    “恩?”

    “恩你個頭啊!”

    聶良無可奈何。只得自顧自地繼續說道:“好吧,我承認。我應該早點去做這件事情……可是,最近兩周。李輝店長同時找了六家店面,事情實在太多,實在有點忙不過來呀。”

    “我知道,你們辛苦了。”吳小雨終於誠懇地說了一句話。

    “哎呀……也不是什麼辛苦不辛苦的關系……”

    聶良連連擺手,一臉得意洋洋,心滿意足地表示自己並不居功。然後,他繼續說道:“反正,這麼多家店面先後開張,大部分證件和手續,我們只能,也必須采用以前的老辦法,也就是用紅票子快速辦下來的方式。可是,沒想到雨花區那一家,居然不巧碰上了一位剛剛升任的張股長,最不巧地是,這位張股長,好象目前不是要錢,而是想要燒幾把火,樹立一點威信,順便和大家認識認識,提醒大家得幫新股長做做生日,擺擺酒席。”

    “好象還不是要錢?”既然聶良自己都已經說出了口,吳小雨也不介意順便收集一下訊息。

    “起碼不要一千塊。”

    “那兩……”吳小雨張著嘴巴,正要繼續說話,可是,忽然之間,這位燒烤店的大老板,輕輕地偏了偏腦袋,然後似乎有人突然在他耳朵旁邊說話一般,重新抿起了嘴唇,微微地露出了一絲認真(甚至還有些緊張)地傾聽神色。

    “那兩……那就沒辦法了,我還是明天去看看吧。”

    吳小雨的傾聽神態,幾乎不到半秒的時間,隨後,在聶良還在懷疑自己是否看錯的時候,吳小雨已經平靜地說完了後面的內容。

    “哎……那就只能麻煩你自己辛苦了……”

    聶良這麼說道,然後,他又一次接了點水,道:“……實在沒辦法,這次太不湊巧了。”

    “是啊,太不湊巧了。”吳小雨說道,他的聲音中,罕見地包含著一些感慨的成分。

    是啊,太不湊巧了。

    僅僅在十幾分鍾前,1A748才確定了寄生體的**,已經能夠完全免疫所有低於33級烈度的攻擊。

    於是,在運算推演新發事件的時候,在挑選決定手段方式地時候,1A7489對最終結果設定地限制條件中,關於安全潛伏的參數,悄然降低;關於效率節能地要求,迅速攀升。

    此外,這種變化造成的影響,一天比一天迅速,一天比一天明顯。

    也一天比一天嚴重。

    張股長升任地時機,尤其是燒幾把火的時機,真是太不湊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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