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亡犯報告 作者:小雨清晨(連載中)

HFS12345 2009-11-4 10:10:52 發表於 科幻靈異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64 70364
HFS12345 發表於 2009-11-9 03:00
第三卷 萬惡之源 一四零 風起時分(三)


               

    次日。清晨07:55。

    轉過街角。張股長的第一個動作。便是轉頭望向了單位兩旁水泥門柱上。掛著的那一串長短不一。寬窄不同。顏色多種。材質各異的招牌。

    隨後。從遠遠的拐角處。走往單位正門口的過程中。張股長的視線。一直停留在掛於右邊門柱。順數第二個位置的招牌---“星城雨花區酒水管理處”上。

    很顯然。從張股長那雙眼睛射出的目光中不難發現。這塊招牌。絕對是眾多的招牌中。式樣顏色最好。寬窄長短最佳的一塊。

    此外。如果說張股長微微皺起的眉頭。一定的表示什麼不愉快的話。那絕對是因為“星城雨花區酒水管理處”中。“雨花區”這三個字。無論是作工。材質。顏色。字體還是其他等等等等。都實在太過差勁。和其他的文字配合起來。實在太不協調---雖然在其他人看來。它們完全一樣;

    同時。這塊招牌。並沒有的到與它重要性相匹配的位置。也是一個相當重要的原因。也是說。那個右邊門柱順數第一的位置。----就和聚會聚餐時的座位布置一樣。

    這兩個問題。一定要盡快解決。

    跨過正門口。張股長這樣想著。同時。似乎是為了給這句話。或者是給自己增加說服力。張股長的腦子裡。還刻意模擬出一種將來自己在大會議室中。坐在主席台上的那種斬釘截鐵的語氣。

    走進大樓。雖然張股長那顆使用年限還不到三十年。就由於過度用腦。而微微有些謝頂的腦袋中。正轉動著如此野心勃勃的念頭。不過。在早已經趕到了工作崗位上的門衛、保安。以及其他剛剛趕來的工作人員眼中。張干事……不。張股長雖然還處於剛剛進步的時期。但看起來似乎仍然和以前一模一樣。

    除了似乎真的不習慣。又似乎是刻意不習慣一般。老是將那個和股長職位同時頒發的公文包。在兩臂的肋下換來換去之外。張股長仍然是那麼的穩重。那麼的謙和。

    剛剛將昨天放進公文包中的文件原樣取出。張股長就聽見了木門被敲響的聲音。

    “請進。”

    “請進”這兩個字。是張股長放好了公文包;整理了桌子上的文件、銘牌、筆筒、顯示屏幕;將自己的屁股放進了軟椅;並同時擺出了最合適的表情姿態之後。才說出來的。

    “張股長。您好。”

    立刻。吳小雨輕輕的推開了房門。然後。在張股長的點頭示意下。坐到了辦公桌對面的軟椅上。

    在這個過程中。吳小雨的臉上。一直掛著幾乎會令任何人心懷好感的微笑。而這種狀態。是他前段時間大量研究心理學書籍。並每天花費了好幾分鍾鍛煉而成的結果。

    “張股長……”坐定之後。吳小雨自然不會浪費時間。他從懷裡取出聶良昨日交予的申請文件。道:“我是燒烤銀河系的店主。今天過來。是想麻煩您幫忙辦理一下酒牌。”

    “燒烤銀河系?。。。。。。”張股長取過申請書。僅僅掃了一眼。立刻就認出了這份昨天已經看過一次的文件。“哎呀。吳老板……昨天那位高個子的店長沒有和你說麼?申辦酒牌並沒有問題啊……只要符合標准。那麼等待幾周。過完程序就可以了。”

    “標准是一定符合的。不過。可以……稍微……快一點麼?”吳小雨以一種比較特殊的語調說出“稍微”二字。

    “稍微快一點?”

    張股長聽出了語調中包含的特殊意味。立刻。他的臉上。浮現出一種帶點無奈的表情。隨後。他將背脊靠上軟椅。道:“……這個事。昨天我也和那位高個子的店長說過了呀。稍微快一點。那恐怕不大可能。畢竟。現在一切都的按照規矩辦事。”

    “規矩?我知道。我知道……”吳小雨點點頭。相當尊敬的說道:“規矩是一定的遵守的。不過……規矩裡面。有沒有比較特殊的條例呢?”

    “特殊的條例嘛……”張股長稍稍停頓。並仰頭想了想。道:“……沒有。”

    “沒有……”吳小雨的聲音中。立刻透露出一種似乎想要盡力遮掩。但還是不由自主多出來的焦急成分:“張股長。真的沒有嗎?麻煩您再想一想好嗎?”

    他很著急?

    張股長的心中。立刻微微一動;但他的臉上。卻立刻露出了同情的神色。“哎呀。吳先生……”仿佛感覺相當抱歉一般。張股長慢慢的。心平氣和的說道:“這種事情。著急是沒有用的。一切都的按照程序辦事。畢竟。我們必須對廣大的消費者。還有您店面附近的街坊鄰居負責。”

    “張股長。您說的這些。我當然知道……”吳小雨微微皺眉----他皺眉的幅度相當輕微。但又恰好能讓細心觀察的張股長發覺----“不過。這個酒牌的方面。您能不能幫忙提一點建議呢?”

    是的。他確實比較著急!

    張股長確定了這個判斷。

    於是。張股長雙手攤開。以一種誠懇的。但又愛莫能助的語氣說道:“這個酒牌嘛……我沒法給您什麼建議。是一定要按規矩辦事的……”

    “不過……您的燒烤店。也並不一定最開始就要賣酒水吧?您的店面附近……”張股長翻了翻申請文件。又翻了翻附近的酒水經營分布圖。道:“……有很多商鋪。那些的方都是可以直接買到的啊。比如說……這個小王天天便民超市。我看就比較近嘛……”

    小王天天便民超市?

    一瞬間。從張股長嘴巴裡吐出來的這四個字。以及張股長說出這四個字時。看似漫不經心。但卻一直緊盯著自己的目光。吳小雨那顆33級的腦袋。立刻就將所有的事情。分析的清清楚楚。

    這並不難以理解。還早在兩三個月之前。1A7489。就特意命令吳小雨捧著書本。花費了整整半個月的空閒時間。逛遍了星城所有的大街小巷。於是。吳小雨那顆33級的腦袋中。早就記住了星城絕大多數的區的的形。

    “小王天天便民超市”。自然也在其中。

    它是一家很普通的超市。也確實離吳小雨在雨花區的“燒烤銀河系”分店比較近。僅僅只有一十七公裡的距離。

    是的。一十七公裡!

    相當方便!

    或許是受到1A7489小心驗算的影響。吳小雨雖然幾乎已能夠百分之百的確定其中的關竅。但他還是微微皺眉。略有些遲疑的問道:“小王天天便民超市?”是啊。小王天天便民超市?怎麼了?……”仿佛很有些奇怪一般。張股長又低頭看了看的圖。道:“那個超市有什麼問題嗎?”

    “啊……沒問題沒問題。”

    既然張股長的眼睛。連續兩次看錯的圖上的位置都沒有問題。吳小雨還能有什麼問題?

    於是。吳小雨站了起來。道:“既然如此。那就也只能這麼辦啦。謝謝您。張股長。”

    “哪裡哪裡。我可沒幫上什麼忙。您太客氣了。”

    張股長熱情的抓住了吳小雨的右手。使勁的晃了晃。以關懷備至的語氣說道:“至於酒牌的事情。您也盡管放心……只要您的店面符合標准。那我們絕對會按照最快的程序。盡快給您頒發公示酒牌。”

    “不過……”

    張股長以一種特殊的姿態。輕輕的咳嗽了一聲(並注意到吳小雨察覺了這份特殊)。才道:“在這段時間內。您還是的守好規矩。不能私自賣酒。只可以讓顧客們直接在附近的商鋪。比如說這家……小王天天便民超市中……自主購買……然後。等過上一段合適的時間。您自己的酒牌辦好了。那就再沒有問題了。”

    “好的。謝謝您的關

    吳小雨真誠的說道。隨後。他轉過身。走出了房門。

    是的。太謝謝您的多次提醒了。

    小毛。你這個傻瓜。吳小雨這麼想道。這個張股長。他哪裡是不想要錢?他只是不想直接要錢罷了!

    “小王天天便民超市”。顯然是張股長的親戚朋友。為了避免重名。特意取出來的拗口名字;而提醒自己“守好規矩。讓顧客們在小王天天便民超市中自主購買”。也顯然是提醒自己。一定的守好規矩。自己乖乖的。老老實實。在小王天天超市中買好酒水。然後再賣給顧客;此外。如果自己不守“規矩”。那麼這個“符合標准”、這個“辦理酒牌的合適時間”。恐怕的等到猴年馬月。

    同時。看著吳小雨走出房門。張股長立刻摸出了電話。並從褲兜翻出一個小盒子。取出了一張小小的SIM芯片。裝入了電話之中。

    隨後。他編輯了一條訊息:

    小王。趕緊起來開店門!等下可能又有人來你那裡買酒水。這次。是一位大熱天穿著外套的年輕人。他姓吳。另:這次的酒水價格。可以提高50%。

    編輯結束後。張股長無比熟悉的輸入了電話號碼。隨即摁下了發送按鈕。

    吳老板。太著急。可是難免會吃點虧的呀……

    張股長這麼想著。另外。他的臉上。還帶著一種很自在的微笑。“酒水管理處”該單位名稱系藝術處理。小說家言。如有雷同。純屬巧合。請勿較真。
HFS12345 發表於 2009-11-9 03:01
第三卷 萬惡之源 一四一 一本萬利(一)


               

    吳老板很著急。所以他吃虧的速度很快。

    剛剛從張股長的辦公室離開十幾分鍾。吳小雨就走進了小王天天便民超市的店門。而這個時候。店長先生。才剛剛完成刷牙洗臉這兩項重要工作。

    購買酒水的過程相當順利。並沒有發生什麼特殊的事情。

    只不過。將選定的酒水箱子搬上雇來的面包車時。吳小雨順便計算了一下這些酒水的價格水平。

    比起其他的方購買的價格。它們高出了60%。

    有點貴。

    哪怕是可以因此換到一塊酒牌。也有點貴。

    一箱貴20。一天十箱貴200。十天百箱貴2000。此外。按照張股長當時的表情和口氣。似乎的在“小王天天便民超市”中。買上七八個禮拜的酒水。才會符合“標准”。才能按“規矩”。“正常”的獲的一塊酒牌。

    這種額外的花費。以及這種拖沓的效率。可並不怎麼符合1A7489先生的心意。

    何況。根據1A7489先生。花費了足足0。1%的精力。對“人性”的“深入”研究。這位可敬的張股長。還極有可能會在將來的日子裡。搞出種種斂財的花樣。

    也就是說。種種麻煩。

    種種既會額外消耗時間。又會額外浪費資金的麻煩。

    1A7489先生。一向討厭麻煩。

    尤其是。當他足足安分守紀了四個多月的時間。終於使寄生體完全免疫了33級烈度的攻擊。終於達到了初級安全水准的時候。更是如此。

    茫茫星海中的艦隊指揮官說錯了一句話----雖然他基本上沒說對什麼話----1A7489先生。安分守紀的目的。並不是為了不再安分守紀。

    事實上。1A7489先生。安分守紀的目的。是為了讓別人安分守紀。----這個紀律。一向由1A7489自行制訂。同時。還往往會根據實際需要。隨時進行調整。

    “好……都弄好了。謝謝司機大哥。”

    在吳小雨親切的笑容。溫和的語氣下。司機先生大力幫助。很快就將最後一箱酒水碼上了面包車。隨後。吳小雨掏出票子。轉身說道:“那麼。王老板。請算一下帳目吧……”

    仔細數了數後。小王笑容滿面的甩著鈔票。連連點頭。道“……對。對。一點沒錯。哎呀……吳先生。您自己做老板的。怎麼也這麼早就出門?太辛苦了吧?”

    “不早啦。為了賺點錢。沒辦法呀……”

    吳小雨客氣兩句。正要繼續往下說。忽然之間。他側了側頭。然後在一段極短暫的停頓之後。便以一種相當認同。同時又微微有些無奈的語氣接著說道:“不過。也確實很辛苦啊。”

    確實很辛苦!拜你們所賜。老子今天晚上又的加班!晚上3點加班!

    “都一樣都一樣……那再見吧。吳老板。祝您一本萬利。生意興隆呀。”

    “謝謝。承您吉言。”

    說完這句話後。吳小雨以一種稍稍憐憫的姿態。很快和小王道別。轉身走上了面包車。

    是的。一本萬利。A748先生的生意。向來一本萬利。

    晚上3點的生意。也同樣如此。

    楓城路末。楊家山莊。

    山莊中。某個上百平米的房間內。再也找不到了往日作為健身房時的那種干淨整齊。

    此時。窗外已經很明亮了。房間裡卻還沒有關燈。也沒有拉開窗簾。燈光照射下。房間裡亂七八糟的擺著的十余張辦公桌。上面亂七八糟的擺著許多台計算機顯示屏幕。

    煙霧氤氳的房間裡。鍵盤的敲擊聲。一陣連著一陣。中間還夾雜著許多吵吵嚷嚷的聲音。這些聲音有男有女。有青澀有成熟。有自言自語有相互交談。它們唯一的共同點。就是不用怎麼費力。就可以從中聽出或多或少的焦躁之情。

    一陣陣喧嘩聲中。吳遙低著腦袋。一手撐住額頭。一手壓住正在專心致志閱讀的文件。一份他早已經看過了十幾次的文件。

    “吳哥……吳哥……吳哥……”

    是唐益的聲音。

    不知是隔著臨時豎起來的木板與玻璃。還是由於房間裡明顯的焦躁氣氛。這個聲音從外面傳進來時。仿佛也沾上了許多急切的味道。

    “好了。好了。馬上!馬上!”

    吳遙這麼叫道。不過。他並沒有“馬上”抬起頭。而是先花了半分鍾的時間。繼續看完了手頭的文件。並繼續和往常一樣。沒有任何收獲之後。他才無奈的放下。使勁的摁了摁太陽穴。轉過了頭。

    僅僅一秒種。吳遙的臉上。立刻露出了相當頭疼的表情。這種表情。自然不是針對玻璃窗子外面連連揮手的唐益。而是獻給站在他身旁的另外兩人。

    操……

    吳遙小聲的叫罵。用力的呼氣。接著。他換指為錘。重重的在腦門上敲了兩下。然後才站起身。仔細的盯著的面。小心翼翼繞過亂七八糟的電線與插板。同時。除了要留意腳底之外。吳遙還的從僅僅十幾厘米間隙的椅子和桌子間。僅僅幾厘米間隙的後背與肩膀間。擠出一條窄窄的路徑。慢慢的挪到薄薄的木門面前。

    反手關上木門。隔絕了一部分的噪音。吳遙感覺腦子裡。一下子清晰了許多。隨後。他先對著唐益點點頭。再對著唐益身旁的兩人說道:“楊小姐。你們好。”

    “你好。吳警官……”楊大小姐露出相當勉強的笑容打個招呼。然後便急急問道:“吳警官。今天怎麼樣?找出什麼線索了嗎?”

    “今天……咳……”

    吳遙不由自主的咳了咳。在楊大小姐每天都要多幾分希冀的目光中。他感覺每次回答這個問題時。都會比上一次難上了幾分。“今天……進展情況普通。目前還在進一步研究。”

    “進一步研究!進一步研究!半個月前在進一步研究!今天還在進一步研究!天天都在進一步研究!你們到底要進一步研究多久?你們到底能不能……”

    “遙遙!”

    “遙遙!”

    “遙遙!”

    楊大小姐對著情緒激動的妹妹連連大喝。可是。一向都很聽她話的妹妹。這次卻並沒有住嘴。最後甚至還以更大的聲音朝她叫道:“姐姐!這都半個多月了。你還看不出來嗎?他們能做點什麼用?這樣等下去。到底的等到什麼時候才有個結果?何況。誰知道憑他們到底能不能找出結果?姐姐。聽我的吧。聽我的!羅哥雖然也失蹤了。但是。我們還有黃大哥呀!還可以讓黃大哥去找齊以前的小弟。再一起……”

    “遙遙!”

    “遙遙!”

    “遙遙!”

    眼看妹妹即將說出更加離譜的鬼話。楊大小姐趕緊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臂。喝出了最為嚴厲的聲音。然後。在捂住了妹妹的嘴巴之後。楊大小姐趕緊回頭。對著雙手抱臂。冷冷的看著這一幕的吳遙和唐益。強笑著說道:“兩位警官。請不要見怪。我妹妹從小嬌慣了。不太懂事。如果她剛才有什麼說的過分的的方。請兩位看在她年紀還小的份上。千萬不要往心裡去。”

    “不太懂事?”

    足足沉默了十幾秒鍾。目光冰冷。臉色發青的吳遙。才緩緩的說道:“既然不懂事。年紀還小……那就算了吧。沒什麼關系。我們不會介意。”

    呼……

    聽到了這句話。楊大小姐。立刻深深的松了一口氣。同時。她那顆急劇跳動的心髒中。也立刻感覺到了一陣說不出的難受。

    妹妹啊……

    朝著兩位警官再次強笑一下。楊大小姐輕輕的松開了捂住妹妹嘴唇的手掌。同時也用最溫和的目光望著她的眼睛。

    一瞬間。楊大小姐的嘴巴。雖然並沒有說話。但她那雙布著血絲。很有些疲憊的雙眼中。卻流露出了千言萬語。

    妹妹啊。你確實年紀太小。還不懂事。你還不理解。爸爸和胡叔叔失蹤後。我們面臨的困難。並不僅僅是王董、趙董為難脅迫。最近搶去的那百分之十幾的股權;也不僅僅是萬科、鼎浩趁火打劫。最近搶去的那幾個酒吧賭檔;

    妹妹啊。你根本就沒有發現。最近公司裡、堂口裡。甚至。就連山莊裡的小弟、管事。他們看我們的目光。和我們說話的口氣。都和以前遠遠不同了嗎?

    妹妹啊。你根本就不知道。為什麼最近。我都是讓你和我睡一個房間。為什麼一直都不顧你的反對。讓黃大哥直接睡在我們的隔壁。

    妹妹啊。我不的不阻止你。現在我們唯一能相信的人。也就只剩下黃大哥一個。也只有他。是爸爸從南越國救出。由胡叔叔一手教導。也只有他。時刻留在我們的身邊。我們才能保證安全。才能繼續堅持……

    繼續堅持著等待眼前這幫批著黑皮的廢物、垃圾。幫助我們找回爸爸和胡叔。

    我也知道。這種希望。到了現在。已經微乎其微。但是。這畢竟是一份希望;而這些廢物、垃圾。他們身上的那層黑皮。畢竟還能夠在現在的環境中。給我們提供一份額外的保護。

    想著這些。望著妹妹在自己的目光下漸漸恢復平靜。楊大小姐繼續沉默了一小會。然後便低垂著頭。用一種相當輕微的聲音說道:“吳警官。唐警官。我知道。這些日子太辛苦各位了。我也知道。你們每天查案子都是從清早忙到深夜。早就已經盡了最大的努力。沒有進展。沒有線索。只能怪我們命苦。我絕對沒有一點點怪你們的意思……可是……可是……我爸爸和胡叔。現在都不知道怎麼了。半個多月了。還一點訊息都沒有……”

    “我一個小女孩家。也沒什麼門路。也沒什麼方法……所有的希望……”

    說到這兒。楊大小姐的聲音似乎有些梗塞。她連連停頓好幾下之後。才接著說道:“所有的希望……我們所有的希望。就只有各位警官……只能靠各位警官幫忙了……不管最後……不管最後怎麼樣……我們一定會好好感謝各位大哥。我們會永遠記的你們的恩情。”

    “楊小姐。你別這樣。你別這樣……”唐益連忙攙住渾身顫抖的楊大小姐。急急說道:“楊小姐。你別這樣。你不要太擔心……搜尋失蹤人口。打擊犯罪分子。這本來就是我們警察的義務。你放心吧。我們一定會盡最大的努力。盡快將楊先生和胡先生找出來。”

    “那就一切都拜托各位警官了……可是……可是。我聽說失蹤案。如果過去了一定的時間沒有結果。就會不再追查。真的會這樣嗎?”

    “這個……”望著楊大小姐忽閃忽閃。充滿了希望與崇敬的眼睛。唐益一陣為難。只的含糊說道:“我們會……會盡最大的努力……”

    “唉……”

    一聲令人極其難過的歎息之後。楊大小姐仿佛極其疲憊一般。她用力的握住了妹妹的手臂。也不知道是拉住她不讓她胡來。還是想從她身上。的到一些支持的力氣。

    唉。找這種小蝦米談。實在是找不到什麼實惠的好處……

    良久。舒緩了一下呼吸。楊大小姐牽住妹妹。轉過身。道:“唐警官您別為難。是我說錯了……我還是先走了。不打擾各位警官的工作……對了。吳警官。剛才過來的時候。我已經讓廚房裡做好了早餐。現在應該已經差不多了。等下我就給大家端過來。”

    裝。繼續裝。天天跑過來和我們一起吃飯。你以為現在在拍電影。還真有人會給你下毒?

    吳遙忍不住微微的撇了撇嘴。嘴巴裡卻說道:“哎呀。楊小姐。你太客氣啦……這怎麼好意思呢……天天麻煩你們。實在是太不好意思了。”

    “沒有沒有。應該的。應該的……”楊大小姐這麼說著。同時。她一面說。一面就往門口的方向走去。“真是……”

    吳遙還待客氣幾句。可是。突然之間。他感覺到右邊褲兜中的電話。開始連連震動。他的耳朵裡。也聽到了相當熟悉的電話鈴聲。

    這麼早就打電話?

    吳遙將嘴巴裡的話。暫時咽回肚子。將自己的手。伸進了褲兜。

    也正是這個時候。吳遙忽然稍有些奇怪的看到。對面的唐益。也和他作出了同樣的動作。

    咦?這麼巧?

    吳遙還在這麼想著。隨後。當他和唐益的手掌。都摸到了各自的隨身電話時。他們兩人的耳朵。突然同時聽到了一大片的聲音。

    一大片的電話鈴聲。

    一大片各種各樣的。由輕微到響亮的。連綿不絕的。此起彼伏的電話鈴聲。

    一瞬間。隔著大塊的透明玻璃。無論是木板門外的吳遙和唐益。還在房間裡的大批警員。他們不分男性女性。不分年輕成熟。通通不約而同的站了起來。他們所有人的手臂。都或擦入了褲兜。或放上了桌子。抓起了各自的電話。

    所有的警察們。通通面面相覷。誰都沒有其他的動作。

    在這一瞬間。房間裡所有的喧嘩聲。對話聲全部消失。整個空間裡。只回響著一陣陣計算機的風扇顫鳴。一陣陣多種多樣的電話鈴響。

    在這種著魘一般的遲滯場景中。一陣極其緊張的氣氛。驟然凝聚。

    所有人的心目中。不約而同的出現了同一個念頭:

    出大事了!

    出大事了!

    出大事了!
HFS12345 發表於 2009-11-9 03:02
第三卷 萬惡之源 一四二 一本萬利(二).


               

    出大事了!

    錯愕驚訝一兩秒後。吳遙終於摸出了電話。他首先習慣性的看了看液顯屏幕。只見到上面顯示著“公安局總機”五個小字。

    總機!

    下一瞬。吳遙立即以遠遠超過了剛才的速度。飛快的撐開了滑蓋。放到了耳朵旁邊。

    電話另一頭。立刻響起了一個完全沒有任何客套的男音:“吳遙警官?”

    “是的。您……”

    才說了兩三個字。話筒中。馬上響起了又一串急促的音節:“請您現在立刻出發。馬上趕往星城市政府大樓。聽候指揮。”

    吳遙猛的抬頭:“什麼?您是…。。”

    電話另一頭。仿佛從頭到尾都沒有聽到他的任何問題一般。再次以一種極為急切。但又掩不住其中那股慣於頤指氣使的森嚴口吻命令道:“請您現在立刻出發。馬上趕往星城市政府大樓聽候指揮!現在!立刻!馬上!”

    “是!是!”

    這個聲音中自然包含的威嚴。令吳遙止不住的立正聽命。隨後。他才又想起了詢問:“請問。是……”

    “啪……嘟……嘟……嘟……”

    “喂……喂……干!老子……”

    吳遙咬著牙齒。罵出半句。隨即想起了“公安局總機”五個小字。於是。他接下來的聲音。立刻悄不可聞。

    將電話塞回褲兜。吳遙抬起頭。便看到對面的唐益。也正和他做出同樣的動作。

    “是不是……”

    “是不是……”

    不約而同的問話之後。唐益收聲。吳遙接著問道:“是不是讓你去……”

    吳遙的話仍然沒有說完。

    “吳隊。剛才總機讓我們去市政府。你看……”

    “吳頭。我這裡也是……”

    “吳大哥。這個電話沒頭沒尾的。怎麼辦……”

    沒有必要再問了。吳遙閉上嘴巴。順著從玻璃另一側不時傳出來的大叫環顧。發現已經將電話收起來的警員們。幾乎全部都在張口詢問。而其他仍在接聽電話的伙計們。正發出此起彼伏的“是!是!”的聲音。

    相同的是。不管是站立還是端坐。不管是接聽電話還是詢問問題。所有的警員們。包括身旁的唐益。以及門邊的兩位楊小姐。所有人的目光。幾乎都集中在了自己這個現場職務最高。資歷最深的副指揮身上。

    公安局總機……

    這五個小字。足以使吳遙拋棄所有的猶豫。

    於是。吳遙急走兩步。飛快的拉開了那扇薄薄的木門。道:“現在大家都先聽我說話。請暫時不要問任何問題……所有接完了電話。和正在接電話的同志……請問有沒有哪一位。不是被要求去市政府大樓聽從指揮?”

    “有沒有……有沒有……”

    重復問了三遍。注意到所有警員們都放下了電話之後。吳遙讓出房門口的位置。以一種鏗鏘有力的聲音快速說道:“好!既然都是收到了同樣的命令。那麼。所有人都注意了!現在。請大家都把手頭無關的東西放下!立刻出門上車。馬上趕往星城市政府大樓……”

    “吳警官……吳警官……”

    吳遙這番話。或者更確切的說。吳遙這番話的前面幾句。就已經有如一劑良丹妙藥一般。瞬間醫好了楊大小姐剛才那種搖搖欲墜的模樣。弱不禁風的姿態。

    在吳遙還沒有說完的時候。這位姑娘。就再也不顧及自己的走姿是否淑女。自己的表情是否溫婉。她以一種簡直能媲美職業運動員的速度。飛快的沖到了吳遙的身旁。拉住了他的手臂。“吳警官。你們不能這樣就走啊。我爸爸的案子。不能就這樣放下……”

    “吳警官。吳警官……”

    “楊小姐。很抱歉……”直到看著所有的警員們都收拾好東西。開始行動之後。吳遙才略微偏頭。對著拉住自己衣袖的楊大小姐。以相當遺憾的聲音說道:“……您應該看到了。並不是我要求大家離開。這件事。我並不能做主。上頭的命令很嚴厲。我們現在必須立刻行動……”

    “不過……”

    在楊大小姐剛剛露出了帶著一點點希望的表情時。鐵石心腸的吳遙接著說道:“……請您稍微讓開一點。不要擋住房門。耽誤我們出發的時間。”

    “吳警官……您先別這麼快……吳警官。您聽我說。上次李局長答應我們。說一定會以最大的力量。來對待這件案子。那個時候。你也在場的啊!”

    “是的……”已經走出了兩步的吳遙回過頭。對著仿佛撈著救命稻草一般。仍拖住自己衣袖不肯放手的楊大小姐說道:“……那個時候。我確實在場。不過。現在我們接到了新的命令。必須離開。你也一樣在場啊。”

    “吳警官。不能這樣啊……吳警官。請您稍微等一等。等等我打個電話……”

    對。對。電話!

    楊大小姐趕緊松開吳遙的衣袖。她渾身微微的顫抖著。嘗試了好幾次。才終於用不停哆嗦的雙手。滑開了不停哆嗦著的小巧電話。

    急急的找出號碼後。楊大小姐用力的摁下撥號鍵。同時迅速在腦海中措辭構思。但是。電話中傳出的聲音。飛快的將她這種努力變為徒勞。

    “您所撥打的電話已關機……”

    “您所撥打的電話已關機……”

    連續兩次撥號。都是這樣的結果。楊大小姐只覺的腦子裡面。真正生出了一陣陣的眩暈。真正達到了剛才偽裝出來的效果。

    不過。現在明顯不是考慮這些的時候。楊理理用力晃晃頭。掙扎著抬起腦袋。看見吳遙已經走出老遠。便開始一個個的拉扯著從她身旁經過的警員。

    “李警官。幫幫忙吧……”“王警官。請等一等。請等一等……”“張警官。留下來吧……”

    雖然腦子裡殘余的理智早已經告訴楊大小姐。這件事絕沒有任何挽回的希望。但她的雙手。卻仍然不由自主的想要抓住從她身旁經過的任何一位警員。她的眼睛。也用一種可憐巴巴的希冀眼神。望著從她左右走到任何一位先生。

    在這種姿態。這種眼神下。幾乎所有的警員。都刻意的移開了自己的目光。不與之對視;不過。每一位出門的先生。也都輕輕的伸出了手掌。拂開了楊大小姐的手臂。

    就這樣。最後一位警員也終於從楊大小姐的身邊輕輕擦過。在這一瞬間。仿佛一下子被抽空了血液一般。楊理理感覺自己失去了所有的力氣。

    可是。這位姑娘還是使勁掙扎著。一邊繼續徒勞的撥打著電話。一邊拔腿往前追趕。終於放下了最後的矜持。以苦苦哀求的語氣。大聲呼喊:“求求你們……不要走啊……不要都走了。留下一兩位警官吧……求你們了……”

    大約是叫了老半天的緣故。楊大小姐的聲音中。已滿是嘶啞與嗚咽。充滿了道不盡了淒涼之意。但是。她自己仿佛沒有注意到這些。仍然一直叫著、喊著、跑著。踉蹌著沖到了大門附近。終於再也無法站穩。重重的跌到了的上。

    “姐姐……”

    楊遙遙趕緊沖過來攙扶起她:“算了吧。沒用的。沒用的。”

    “是啊……沒用的……”仿佛跌倒時的撞擊。使的楊理理找回了幾分理智一般。在妹妹的攙扶下。她慢慢的站了起來。不再追趕。也不再那麼激動。

    不過。多年的姐妹。楊遙遙很快就從姐姐的聲音中。察覺了許多的異樣。她趕緊繞開兩步。站到姐姐的正面。

    然後。她便極其驚訝。也極其驚慌的發現。從來都那麼頑強。那麼堅定的姐姐。她的臉上。不知什麼時候沾上許多的塵土污穢。而這個時候。這些塵土污穢之間。更是多出了兩道淺淺的水痕。

    “姐姐……姐姐……你別這樣……”從來沒有見過此等情形的楊遙遙。心中一陣陣說不出的彷徨失措。不過。在她還來不及想到更多的時候。她的姐姐。已緊緊的抓住了她的左臂。壓低聲音。緊張的說道:“走。走。我們快走……快去找他。快去找黃大哥商量。”

    在楊理理說這些的時候。楊遙遙順著她警惕的眼神望去。她看到。在不遠處。幾位小弟、管事。正一邊望著或已經離去。或正在發動引擎的警車;一邊摸著電話。輕聲交談。他們的動作。盡顯鬼祟。他們的表情。盡顯欣喜。而偶有那麼一兩道望向自己這個方向的目光中。更是一分的慚愧。九分的貪婪。

    “姐姐……怎麼辦?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啊?”楊遙遙不是傻瓜。她立即明白了姐姐緊張的原因:“這到底是怎麼了?爸爸和胡叔叔到底的罪了誰。才會落到這樣的境的?”

    楊遙遙這麼說著。她的表情。她的聲音。除了極度的彷徨與驚慌之外。便是怎麼說也說不清的無辜無助。

    是啊。多麼的無辜。

    一行五輛警車。警笛鳴響。飛快的駛下了楓城公路。十幾分鍾後。又飛快的駛入了星城市中心的五一大道。

    坐在第二輛警車中。吳遙根本就沒有心思。也沒有空閒去回想楊家兩位小姐的動作表情。

    其他人也同樣如此。

    此時。無論是吳遙。還是吳遙身旁的兩位同事。或者是其他幾輛車中的警察們。他們的表情。比起十幾分鍾前。剛剛接到電話時。又各有幾分變化。

    他們有的多了幾分震驚。有的多了幾分凝重。有的多了幾分緊張。有的多了幾分興奮。

    這很好理解。而且。不管是哪種變化。都是因為同一個原因。

    剛剛從楓城公路下來這麼一點點時間。這一小隊警察們。便已經在公路上。許多次的碰到了許多位同行。他們也和這個車隊一樣。以同樣的規模。甚至是十幾輛警車的更大規模。呼嘯著往各自的方向行駛。

    好奇的民眾們發現。今天的星城。幾乎平均每過短短的幾分鍾時間。就可以聽見一長串平常兩三天才偶爾出現一回的警笛鳴響。

    這種跡象。在民眾們看來。僅僅是多出了幾分茶前飯後的談資。

    但是。這種跡象。在車子裡這些經驗豐富。熟知內情的警察們看來。卻有著更深的含義。

    回想山莊中接電話。再結合路途上見到的情形。現在。哪怕是剛剛入行幾個禮拜的菜鳥新嫩也已經知道……

    這意味著。絕對有大案要案重案發生。

    而且。是極大的。接近於9年2月。03年5月。甚至是超過了這兩者的重大案件。

    於是。這也就同樣意味著使人震驚的案情。使人凝重的重重辦案阻力。使人緊張的各種辦案風險。以及。使人興奮莫名的事後嘉獎晉升。

    或許是受心情影響的緣故。大部分警員感覺沒過多久。還在繼續議論紛紛。亂思亂想的時候。五輛警車。已接近了此行的目的的----星城市政府大樓。

    到了這個時候。這個的點。警員們就更加肯定了心頭的猜測。因為。在他們這五輛警車駛入的時候。政府大樓的院內。早已經密密麻麻的停著三四十輛警車。而剛剛經過的大門口。剛才檢查車輛的。竟不再是門衛。而是好幾位身著迷彩服飾。滿臉肅穆莊嚴的軍人。

    “劉局……怎麼了。出什麼大事了?”

    剛剛踏出警車。吳遙甚至來不及和趕過來指揮的副局長握握手。就已經在周圍其他剛剛下車的警員們注視下。問出了所有人最為關心的問題。

    “路上說。路上說。”

    仿佛一刻也不能耽誤一般。劉副局長對著十幾位新到的警員們揮揮手。就急急的朝著政府辦公大樓走去。

    “劉局。快說說吧。我們一路過來的時候。就已經在路上看到了好多的同志。這到底出了什麼事情?什麼大案子?”

    “失竊案。”一步踏上好幾級台階。劉副局長這麼說道。

    “失竊案!”

    辟裡啪啦的腳步聲中。吳遙的聲音特別響亮。同時。這個聲音。還極容易讓人聯想。這位同志。似乎更願意聽見“連環殺人”或者是“搶劫銀行”的消息。

    反正。吳遙忍不住偷偷問道:“就算是市政府被盜。有必要弄出這麼大的場面嗎?”

    “既然你已經在路上看到了許多同志。那你就應該知道……失竊的。不僅僅是市政府……”劉副局長同樣壓低聲音回答:“目前同時報失竊的單位。有星城市委。市政府。紀委。檢察院。法院。組織部。人事部。統戰部。另外……”

    說到這兒。劉副局長的臉上。露出了幾分苦澀的神情。此外。他的聲音。還在原來就已經非常輕微的基礎上。又壓低了好幾個分貝:“……另外。還有我們公安局。”
HFS12345 發表於 2009-11-9 03:02
第三卷 萬惡之源 一四三 一本萬利(三)


               

    “公安局!什麼!”

    這一刻。PdaHi.Com吳遙的聲音。為“泰山崩於前”詮釋了全新的定義。他的高聲。簡直就有如滾滾驚雷。又有如晴天霹靂。使得眾多不明所以。只顧沉默著埋頭趕路的警員們。紛紛抬起頭來。側目注視;也使得劉副局長的牙齒。發出了狠狠摩擦的聲音。

    瞬間。吳遙猛然醒悟。他趕緊重新壓低分貝。卻怎麼樣也掩不住心中極度荒謬的感覺。於是。他的聲音中。就彌漫著一股品評天方夜潭的味道:“公安局也會被盜?我們碰到了什麼?超人?蝙蝠俠?還是孫悟空?”

    “這個問題。我也很想知道……”

    劉副局長似乎想要苦笑一下。但卻更像是勉強牽扯了一下臉皮:“還有。我來這裡已經一個多鍾頭了。現在最想知道的是。這麼多家單位被盜。到底是丟了什麼要緊的東西?”

    您老人家自稱趕到這裡已經有一個多鍾頭!竟然還不知道失竊案。到底是丟了什麼東西?

    “這……”

    這一刻。吳遙算是深刻理解了“啞口無言”這個成語的意境。

    搞出這麼大的場面。卻連公安局的副局長。都暫時不能直接接觸到案情?這到底是被偷走了國家機密?銀行金庫?還是干脆直接綁走了幾位政府官員?

    幸好。雖然處於極大的震驚之中。但吳遙終歸還是記得自己的身份。記得自己在警局中地職務。於是。他花費了極大的努力。才終於壓下了這種極不嚴肅的問題。

    過了半晌。沉默著又爬上了十幾級台階。吳遙才又將頭偏到劉副局長耳邊。輕聲問道:“局長呢?局長是怎麼說的?”

    劉副局長一邊走。一邊雙手一攤:“局長?局長什麼都沒說……不。實際上。局長什麼都沒來得及說……在一個半小時以前。據說在剛剛發現案情的時候。他就到樓上去了。現在還在開會。”

    “現在還在開會?這不可能吧?”吳遙瞬間發現了其中地問題。由於和劉副局長一貫私交良好的關系。吳遙也不多兜圈子。直接以相當懷疑的口吻問道。“既然一直都在開會。那麼。是誰給幾乎整個警察系統。直接發布了命令?”

    “當然是局長。呃……不……”劉副局長頓了頓。搖搖頭。然後。在吳遙還來不及再次詢問的時候。他便又接著說道:“是局長、市長、書記。他們會議中途抽出了五分鍾地時間。先後發布的命令。。。。。。”

    “然後呢?”吳遙湊到他的耳朵旁邊說道:“你不可能沒有問一問吧?”

    “問?我當然想問。可是……”

    雖然耳朵就在劉副局長的嘴巴旁邊。但吳遙卻感覺他的聲音比蚊子大不了多少。“可是。等我聽完命令。准備問地時候。局長已經再次關機。重新開會了……”

    “然後就一直開到現在?”

    “是的。市委常委們。針對這起案件地會議。一直開到了現在。”

    “一個半小時的會議?”吳遙雙眉緊皺。不由自主地停下了步伐。被身後幾位來不及讓開的警員撞到之後。他才又繼續往前行走。一邊用不敢相信的語氣喃喃道:“一個半小時的會議……一個半小時的會議……”

    一個半小時的會議。對常委們來說。當然並不算長。可是。剛剛發現案情地一個半小時。平常最為寶貴的時間。此時竟然用於傻瓜一般地跑來跑去。等待著市委們的會議結果……

    吳遙覺得。要麼。就是自己還在做夢;要麼。就是自己碰到了做夢都不敢想象的案件。

    否則。這怎麼可能?

    “這怎麼可能?

    市政府大樓。六樓會議室中。正被劉副局長和吳遙掛念的李局長。他的嘴巴裡。也正這麼喃喃說道。

    短短的一個半小時以來。這已經是第無數次了。每次將手中的幾頁文件來來回回。仔仔細細地翻看一遍。他就會以自己都聽不清的聲音。如此喃喃自語一番。

    和外面劉副局長和吳遙所想象的不同。此時地會議室中。完全沒有一丁點往日緊急召開會議時。那種熱火朝天地場面。

    這並不能說明。在座的十一位官員。十一位代表著人民。從方方面面掌控著星城市地官員們有多悠閒。有多輕松。實際上。他們的心情。比以往任何一次會議。甚至是以往的任何時刻。都要焦急無數倍。

    可是。就和李大局長一樣。心髒劇烈跳動。心情萬分焦急的十一位官員們。要麼將雙臂貼在環形的會議桌上。要麼將背脊無力地靠在身後的軟椅上。要麼將肘部撐在椅子的扶手上。他們就這麼坐著。一個個雙眼通紅。目光渙散。眉頭深鎖。嘴唇緊閉。一個動作也沒有。一句話也不說。就這麼任由無比寶貴的時間。在無聲的沉默中。靜靜地。卻又飛快地流逝。

    不然。還能怎麼樣呢?

    李大局長苦笑了一下。他知道。在會議室的外面。在這棟大樓外面。他的下屬們。以及他們的下屬們。肯定正非常好奇。肯定正亂七八糟地談論著這樣那樣的猜測。

    不過。他們絕對什麼都猜不出來。怎麼都談不出結果。

    因為。這正是在座十一位官員的目的;因為。從一開始。他們就會猜到錯誤的方向上去。

    猜到“失竊案”這個錯誤的方向上去。失竊案。失竊案。失竊個鬼!失竊個屁!

    李大局長心中痛罵。同時。他臉上的苦澀。又多添了幾分。

    如果當真是失竊案。那該有多好啊……

    李局長這麼想著。雖然市委、市政府、紀委、檢察院、法院、組織部、人事部、統戰部、公安局等等這麼多家要害部門在同一天。甚至很有可能是同一時間遭遇了入室盜竊。實在是太過於駭人聽聞。而且。他這個公安局長。也肯定被遭遇極其猛烈的抨擊。極其嚴厲地批評處分。

    但是。這種大麻煩。這種可以立刻預料到的嚴重後果。也遠遠好於現在這種根本就沒有入室盜竊……

    不。有入室。但無盜竊的情形。

    是的。有入室。但無盜竊。

    在座的官員們。自然不至於刻意說謊。起碼。表面上不會。

    至少。事實上。確實存在入室地情況。只不過。被入室的地方。不但沒有少什麼東西。反而多了點其他的東西。

    一個半小時以前。或者說。今天早晨八點整。當李局長掏出鑰匙。剛剛打開自己辦公室房門的時候。這位偵察員出身地局長。僅僅第一眼。就發現了自己的辦公室中。絕對遭遇了不速之客。

    這並不難以發覺。靠在窗邊。平常總是收拾得干干淨淨的黑色辦公桌上。當時正方方正正地擺著十幾頁紙張。

    也就是此時。正待在李局長手中的。十幾頁薄薄的紙張。

    不。十幾頁沉甸甸地紙張。

    紙張本身並不希奇。既不是古董文物。也不是名家名作。它們一點都不貴重。是那種大街上的任何一家文具店都有銷售。只要嘴皮子沒有被膠水沾在一起。就可以隨便殺殺價。隨便用十幾塊錢買到四百張地A4紙張。

    紙張上的文字也並不希奇。既不是狂草。也不是隸書。它們非常容易辨認。是電腦屏幕上最常出現的。印刷品上也應用最廣泛的宋體漢字。

    漢字本身也並不希奇。既不生僻。也不復雜。它們用得是最正規的語法。最大路的白話。每一個字都屬常用。每一個句子都相當流暢。

    但是。正因為如此。正因為太清晰。太明白。太大路。太流暢。它們的分量。也就太沉重了幾分。

    因為。這是一份清晰、明白、大路、流暢地檢舉信。一份只要那位不速之客願意。隨時都可以翻印出百份千份萬份的檢舉信。

    一份正正規規的檢舉信。一份非比尋常的檢舉信。一份關系到會議室中每一位官員政治生命的檢舉信。

    雖然在和諧社會中。用“正規”來形容檢舉信。是一件很可笑。也很可悲的事情。

    不過。在紙張、格式、行文等等框架上。這份檢舉信。確實和其他的。李局長。以及在座各位官員們每天都會看上十幾封的檢舉信。幾乎一模一樣。別無二致。

    是的。一模一樣。

    一模一樣地按順序列出了被檢舉者的姓名、檢舉事件、事件時間、事件知情者等等等等具體訊息。

    而不同地是。非比尋常地是。這份檢舉信上的姓名。也未免太多了一些。

    二百五十三個姓名。二百五十三位公務員地名字。

    不用數。哪怕閉著眼睛。李大局長。也可以瞬間想起這個數字。瞬間想出其中四五十個名字所對應的面孔。

    經過會議剛剛開始時。十一位高官的連番確認。這些名字。都是星城市中。較為基層的公務人員。他們的職務、身份、以及社會影響、都普遍不高。

    可是。這並不代表著。官員們就可以因此松一口氣。

    因為。在座的十一位官員。雖然並不全都是專業的反腐人士。可是。能在這個時候。坐到這個位置上的官員。哪一位不是心懷山川之險。腹有城府之深的人物?

    從檢舉信上列出的檢舉事件、事件時間、事件知情者等等等等信息中。這十一雙老辣的眼睛。早就從中看出:

    這些詳細到甚至就連幾分幾秒、幾塊幾毛都列出來了的檢舉內容;

    這些具體到甚至就連門牌號碼。坐立位置都寫下來了的事件經過;

    這種言之鑿鑿。詳細無比的檢舉。怎麼可能是空穴來風?怎麼可能是憑空捏造?

    就算此時還沒有經過詳細的調查取證。但僅僅就從檢舉信中透露出來的。這些驚人詳細的信息中。十一位早已修煉成精的官員們。就幾乎全部都可以肯定。這些檢舉內容。不調查則已。一旦調查。絕對是一件件的鐵案如山。

    這絕不是憑空臆斷。

    此時。坐於靠近窗戶的位置。面前的小煙灰缸中。早已經滿滿當當地插滿了煙頭。面前的環形會議桌上。早已經密密麻麻地灑滿了煙灰。但仍然一支連著一支。不停熄煙。又不停吸煙的檢察長。他額頭上那些密密麻麻的汗珠。他那只似乎極力想要穩穩地握住紙張。但卻止不住顫抖哆嗦的左手。以及這位作為檢察長的專業人士身上。這種再也不顧及喜怒不行於色的表現。就已經為這一切的推導。這一切的判斷。提供了最有力的說明。

    是的。他的手中。也有一份檢舉信。

    在座的每一位官員手中。都有一份檢舉信。

    這並不是復印分發。而是他們在一個半小時以前。或者說。今天早晨八點鍾左右。在各自剛剛推開辦公室房門的時候。第一眼就發現的好東西。

    李局長可以肯定。雖然每一位官員。此時都正如他一樣。正在仔細地。來回地翻看著手中的文件。但每一位官員。也肯定和他一樣。此時都恨不得將手中的文件。直接撕成粉末。塞進肚子裡。讓它們永遠消失得無影無蹤。

    此外。他還可以肯定。如果檢舉信上。僅僅是兩三個人的姓名。那麼。面對如此詳細確鑿的檢舉內容。在座的各位同僚們。絕對會先暫時順遂那個該死的不速之客的心意。第一時間行動。針對檢舉內容展開調查。接著。再調集最大的力量。把這個膽大包天。半夜連闖了這麼多家政府部門的雜碎找出來。撕成粉末。

    可是。現在沒有人存著這個心思。或者說。沒有人敢存著這個心思。

    檢舉信上。有二百五十三個姓名。

    二百五十三個。這個數字。僅僅是想一想。就足以使任何一個腦子還沒被門板夾扁的官員不寒而栗。

    二百五十三件與公務員相關的案子。雖然有大有小。有嚴重有瑣碎。但如果同時爆發。那別說在座的僅僅是市委。就算是更高一層的領導。那也得吃不了兜著走。

    也就是說。如果真正按照檢舉信上的內容。展開針對如此多的公務人員。哪怕是低層公務員調查取證。那麼。爆發出如此駭人聽聞的事件後。在座的十一位官員中。哪怕還能夠剩下一位。還能夠剩下一位幸免於難。還能夠繼續保留官身。能夠貶到大山中。到哪個鳥不拉屎的旮旯堆裡繼續做個村長。那都是上天賜予的仁慈。無可想象的奇跡。

    幸好。這種比空調冷風要涼快一萬倍的事情。並沒有直接發生。

    幸好。這個該死的的小偷。並沒有把他們逼到那種絕境。

    幸好。這個該碎屍萬段的雜碎。並沒有把他們逼到不得不行動的田地。

    幸好。這個不速之客。在檢舉信中。明顯為他們留出了一線生機。花費了足足0。1%的精力。對“人性”進行了相當“深入”的研究。在座的各位公僕們。才能夠繼續煩惱。而不是直接絕望。
HFS12345 發表於 2009-11-9 03:03
第三卷 萬惡之源 一四四 一本萬利(四)


               

    “嗡……嗡……嗡……鈴……鈴……鈴……”

    隨身電話剛剛開始微微顫動,會議室中,立刻變得極其安靜,所有的官員們,立刻停止了一切動作,他們的眼睛,也瞬間一齊射向了靠近左側牆壁的某個座位。yunxuange.com

    於是,當清脆的電話鈴聲響起來時,這些灼灼的目光,也在極其短暫的一順,就紛紛帶上了期盼和擔憂,盯住了飛快摸起電話的那只手臂。

    怎麼樣?十雙焦急的目光,十張緊張的面孔,明顯地表露出同樣的心意。

    “不怎麼樣……很不好意思,各位……”

    書記臉上的皮膚微微動了動,從這個動作中,可以很明顯地看出,這位掌握著星城很大一部分權利的領導者,此時,似乎就連苦笑的力氣都沒剩下。接著,他動動拇指,將聲音關閉,又將電話放回原來的位置,輕聲說道:“現在是九點五十分……是掌上明珠家具城接待會,立刻就要開始的提醒鬧鍾……”

    呼……

    會議室中,立刻響起了一大片呼氣的聲音。這些呼氣的聲音中,包含的情緒相當復雜,其中所占比例較重的,是放心,以及失望。

    上級,或者說,上級的上級,此時只怕也正在頭疼,或者,也正在等待更上一級的指示吧?

    李局長自然也在大聲呼氣地行列。只不過,他呼氣的原因,更多的是一種無奈。

    察覺這麼多家要害部門被同時“入侵”----某位常委的原話----所有官員們的第一反應,便是立刻匯報上級,等待指示。

    他們也確實是這樣做地。

    這種自承無能的行為相當無奈。\*\但是,能夠同時將這麼多份檢舉信。無聲無息地放進這麼多家要害部門地首腦辦公室,這種驚人駭聞的事件,已經遠遠超出了在座的任何一位官員,或者是星城的任何一家派系的能力范圍。

    會議剛剛開始時,不到五分鍾地時間。常委們。就以前所未有地高效。飛快地統一了看法:星城中,出現了一家力量極其龐大地組織。它的目地不明,成員不定。所屬不知,目前能夠確定的。就是它絕對擁有大量地政府公務人員作為成員,絕對不是當地政府能夠獨立對付。

    上級飛快傳來的第一次指示非常明確:穩定局勢,作好准備。

    於是,星城地整個警察系統,立刻被緊急動員起來。這些警察們收到的第一命令,並不是勘察現場、捉拿飛賊,而是先暫時將要害部門團團“保衛”,以“穩定局勢”;仔仔細細地貼身“保護”好裡面的每一位公務人員,以“作好准備”。這個命令,是書記,市長,李局長親自開口示下。

    只不過,李局長的內心深處,對這種做法卻並不怎麼認同。

    因為,大清早剛剛打開房門的時候,李局長在自己辦公桌上,看到了多出一份文件的那一瞬間,他那份老偵察員多年的直覺,就立刻告訴了自己,這並不是內部人員偷放,而是一名技藝相當高超的闖入者所為。

    而摸到了檢舉信後,在接到書記電話前的七八分鍾,李局長對文件、辦公桌、窗戶、地板、門把等等的勘察驗看,也讓他進一步確定了這個看法。

    隨後,到達市政府大樓後,對書記、市長辦公室的粗略檢查,也同樣如此。

    當然,這種憑直覺作出的判斷,李局長由於腦袋發暈的跡象還不是特意嚴重,所以,他也就沒有冒冒失失地提出來和大家的主流觀念作對。\\*\\\

    最重要的是,這些善後的事情,目前還不是重點。

    起碼,這還不是在座各位官員們,此時關注的重點。

    做出這件事情的主體是某個組織?還是某位飛賊?到底應該怎樣應對?到底應該如何處理?

    這些事情,在座的各位官員們,都相當清楚地知道,它們自從匯報上級的那一刻開始,就已經注定了不能再由自己這群人來掌控。

    他們能夠掌控,或者說,他們必須掌控,也必須為之頭疼的,只剩下手中這些檢舉文件的處理方式。

    該死的檢舉文件!它就連留出來的那一線生機,都極其該死!

    該死的檢舉文件中,列出了二百五十三個被檢舉者的姓名。

    其中,真正以“幾分幾秒”、“幾塊幾毛”、“門牌號碼”、“坐立位置”的方式,詳細列出了每一件檢舉事件、每一個事件時間、每一位事件知情者的檢舉內容,只有十分之一。

    也就是說,只有最倒霉的,排列在檢舉名單最前面的二十五個名字,才從方方面面享受到了這種證據確鑿,鐵案如山的待遇。

    在會議室中的十一位官員看來,這二十五個排在一起的姓名,幾乎已經等於了一份二十五位囚徒的花名冊。----過不了多久,真正應該為它們操心的,應該換成了星城看守所的所長。

    而十一位官員目前正在操心的,是剩下的二百二十八個名字。

    以及這些名字的下方,那個該死的檢舉者,留下的一個個一百來字的小小段落。\*\/\

    段落中,檢舉者用相當簡單扼要的語言,分別寫下了這二百二十八個名字所作出的三四樣事跡,而且,從這些小小段落的字裡行間,任誰也可以看出,檢舉者那種胸有成竹,明顯只要他樂意,就可以隨時再花上十幾分鍾地時間。仔仔細細地將事跡補充完整的把握。

    這就是所謂的一線生機,一根不需要自殺一般,立刻對二百五十三位公務員動手,能夠留出一定緩沖時間的救命稻草。

    雖然,這根本來就已經相當脆弱的稻草。它地另一頭,明顯握在某只禽獸的爪子裡面。

    “這怎麼可能?”

    李局長忍不住又喃喃說了一遍。

    他很有把握。放下檢舉信地,絕對是同一個技藝高超的飛賊;但是,寫出檢舉信的,絕對是一個實力相當強大的組織。

    這也是他沒有直接反對向上級匯報的根本原因。

    可是,就算是一個組織。到底是什麼樣地組織。才可以如此神通廣大。居然將整整二百五十三位公務員貪污、褻職、作風、索賄等等等等情況,調查到如此完整詳細地程度?

    最可怕地是。到底是什麼組織,才捨得將如此寶貴的情報。直接拋灑出來,他們。到底是懷著什麼樣地可怕目的?

    打擊犯罪嗎?

    “這怎麼可能?”由於職業地緣故,習慣性地想到了這個荒謬推導的李局長,不由自主地再次苦笑了一下。

    到底該怎麼辦?

    平日雷厲風行地李局長,此時完全拿不定主意,而他也知道,在座的任何一位,也絕對同樣拿不出主意。\/*/\

    就這樣,一直坐下去嗎?

    “這怎麼可能?”

    當然不可能!

    當然不可能!

    燒烤銀河系天台,星空觀察室。

    平時,大白天基本上都藏在玻璃鏡面內部的觀測鏡頭,此時,它們幾乎都從鏡面上滑開的小小間隙中,對准了防洪大道附近,以及碧潭大橋附近,四面八方的條條街道。

    觀察室內部。

    吳小雨手中捧著一本厚厚的書籍,正由三條機械臂吊著,懸掛在半空中。

    每當將手中的書籍,翻過一頁的時候,吳小雨就會抬起頭來,往鑽石型的內壁上,那數百個密密麻麻的實時監控圖象,看上一眼。

    一切正常,一切按計劃進行,五分鍾後,進行計劃第二步。

    1A7489如此想道。

    這一次,他的計劃,自然與市政府大樓某個會議室中的十一份檢舉材料,息息相關。

    這自然是又一項由1A7489親自指示,由寄生體自主完成的小小計劃。

    從前日開始,當寄生體達到了完全免疫33級烈度攻擊,終於達到了初級安全水准的時候,也就是1A7489先生在推演運算時,對最終結果設定的限制條件中,關於安全潛伏的參數,悄然降低;關於效率節能的要求,迅速攀升的時候。

    換成碳基猴子們懂得的土話來說,也就是各項計劃內容,可以開始高速進行的時候。\\*\\

    只不過,標准的33級身體強度,雖然已經能夠保障初級的安全水准,但明顯還不足以無所顧及,為所欲為。

    也就是說,在這個時候,寄生體的力量,還不足以打破碳基猴子們,上百萬年來緩慢形成的原有社會規則;還不足以直接制定一種,為“宇宙飛船計劃”量身打造的高效秩序。

    很遺憾,既然不能打破,那就只有遷就遵從。

    很簡單的選擇,上萬年經歷形成的處事智慧,1A7489根本用不著浪費能量進行運算推演,僅僅憑著成千上萬個曾經經歷過的例子,就會在現在這種還不足夠強大的時候,暫時性地選擇安分守紀。

    同樣,在1A7489的經歷中,也有數不清的實例可以說明,在不能夠直接打破規則的前提下,安分守紀,最大化效率地利用規則,才是最符合實際,也最能夠攥取利益的選擇。

    當然,達到了初級安全水准時的安分守紀,和以前處於極度危險水准時的安分守紀,自然絕不一樣。

    以前的安分守紀,僅僅是自身的安分守紀,而現在的安分守紀。則是帶上其他地碳基猴子們,一起來安分守紀。

    這樣做的核心原因,自然是為了在現有前提下,最大化地利用規則,最大化地攥取利益。

    畢竟。想要利用規則,最起碼的一點:規則本身必須完好存在。

    否則。如果它一天到晚都被破壞,那麼想利用,又從何用起?

    很簡單的道理,比如辦理酒牌時,按照規則。本來只需要繳納足夠的辦理費用。然後依照標准。按照程序公示四到八周,就可以全部完成。順利取得。

    但是,星城雨花區酒水管理處。某個辦公室中,某只自稱姓張地股長猴子。卻采用種種手段,逼迫著轄區內,想要辦理酒牌的店面,特別是燒烤銀河系地雨花區分店,不得不到遠在十七公裡外的“小王天天便民超市”中,以超出市場價格60%的水准,連續購買幾十天的時間,連續購買十幾萬的酒水。

    於是,在這種情況下,雨花區分店,就算是以再高地效率利用規則,也不得不因為這種破壞規則地行為,被迫失去了一部分地利益,降低了一部分的效率。

    而且,最重要地是,“酒水管理處”的這種事情,或者說,規則內部地個體,自行破壞規則的這種行為,根據1A7489對“人性”這種東西地研究,在將來的一段時間內,絕對會一而再,再而三地重演。

    這可並不怎麼符合1A7489先生的心意,尤其是,1A7489先生,達到了初級安全水准之後的心意。

    於是,1A7489先生,出於最大化效率利用規則的目的,決定在一定的范圍內,好好地維護一下規則;決定帶著這些張猴子股長、王猴子股長、李猴子股長、孫猴子股長、趙猴子股長……等等等等,一起來遵守規則。

    一起來安分守紀。

    達到這種程度的“安分守紀”,還可以順便使1A7489在以後制定小規模的計劃時,減少很多不必要的變量參數。

    至於具體的手段,就是那份包含了二百五十三個姓名的檢舉材料。

    當然,1A7489針對的,並不僅僅是那二百五十三只猴子,通過計劃書的巧妙安排,以及後續的行動步驟,在1A7489波動中進行的一再推演,都預示著他必將實現自己此次小小計劃的最終目標。

    1A7489先生的生意,向來一本萬利,自然絕不可能為了酒水管理處的單一一只猴子,而浪費寶貴的時間和能量。

    雖然那只張股長猴子,此時正排在檢舉材料中的第二十一位,正被十一位掌握著星城絕大部分權利的官員們捏在手中。----狠狠地捏在手中。

    當然,不得不提的是,1A7489先生,強迫著吳小雨同志送上這份檢舉材料的過程,確實並不怎麼安分守紀。

    可是,寄生體達到了33級標准的能力,達到了初級安全水准的身體強度,不就是為了這些准備的嗎?

    不就是為了使計劃能夠以更高的效率進行而准備的嗎?

    05秒;

    04秒;

    03秒;

    02秒;

    01秒;

    “寄生體,第二步。”

    聽到這個命令,吳小雨立即飛快地從半空中降落著地,飛快地拍桌子驗證,敲桌面輸入密碼,飛快地摸上了迅速彈出的電路鍵盤。

    計劃第二步,開始進行。

    在吳小雨專心執行計劃的時候,鑽石型內壁的某些實時監控圖象上,正一塊塊地顯示著碧潭橋底,瀏陽河絆的荒蕪土地。

    一茬茬綠油油的雜草灌木間,十幾只說不出名目的小鳥,一再低飛掠過,高精度的鏡頭,一次次地閃爍捕捉,將它們翅膀上的一顆顆小水珠,顯示得清清楚楚。

    天氣炎熱,濕度增高,星城,即將迎來暴風驟雨。
HFS12345 發表於 2009-11-9 03:03
第三卷 萬惡之源 一四五 暴風驟雨(一)


               

    就這樣。一直坐下去嗎?

    十幾分鍾後。星城市zf大樓六樓某會議室中。

    李局長將又開始感覺有些酸麻的雙腿。再次改變了一下姿勢。稍捂服了一點之後。沒有任何理由的。他又隨手翻開了手中的十幾頁紙張。

    走馬觀花一般。李局長很快就翻到了最後一頁。再次看見了檢舉材料的最後三行文字:

    “此致

    星城市委⌒zf、紀委、檢察院、法院、組織部、人事部、統戰部、公安局

    希望以上機關單位。能夠就檢舉內容。迅速進行調查處理。以避免造成更大的風波。”

    迅速調查處理……更大的損失……迅速……

    這行文字。李局長每看一次。都會覺的眼睛發痛。嘴中發苦。

    這短短的三十幾個漢字。用的是一種冷冰冰的直敘口吻。並沒有多少敬意。此外。它那加粗加大的字型。甚至還隱隱包含著幾分威脅緊迫之意。

    這也是在座各位官員們。坐立不安的一個重要原因。

    迅速處理……

    我當然想迅速處理。他們也肯定願意迅速處理。可是。這怎麼迅速呢?怎麼能迅速呢?誰來作出這個決定?誰來提出這個建議?

    或者。誰敢提出這個建議?

    李局長無比清楚的知道。環形會議桌旁邊的每一把椅子。上面坐著的。都是一只只積年成精。連鼻毛都煉的雪白的老狐狸。

    就和他自己一樣。

    和他一樣。在座的每一位都知道。在現在這種關鍵點。這種決定政治生命的重大時刻。自己嘴巴裡吐出來的任何字句。都有可能造成極其嚴重的後果。都有可能在看的見的未來。變成一件對手用來攻擊自己的強大武器。

    於是。會議室中靜悄悄的。

    良久。良久。靜悄悄的。

    沉默與沉悶中。每個人都緊緊的閉住了嘴巴。同時。他們也明知徒勞。但又忍不住萬分期盼的子著另外十張同樣緊閉的嘴巴。

    看的出。他們使上的力氣都非常大。仿佛任何一點點的細小疏忽。都會蹦出一個令自己追悔莫及的音節。

    難道?就這樣一直坐下去嗎?

    “嗡……嗡……嗡……鈴……鈴……鈴……”

    這總不是鬧鍾吧?十余雙周圍帶著絲絲紅點的瞳孔。又一次瞬間收縮。它們的目光。又一次集中到了書記手中的電話上。

    “喂……”

    和“喂”字同時響起的。是辦公室中。驟然響起的一大片沉重急促的呼吸聲。

    用不著費工夫湊近。用不著費心思傾聽。話筒中傳出來的聲音。有若洪鍾大呂。簡直已足夠穿透牆壁。直接傳遍整棟大樓:“書記。我是小王……我……”

    “王秘書……”書記罕見的直接呼出了心腹屬下的職位。同時。他的眉頭緊鎖。臉上。掛著往日極少表現出來的不耐。“現在我們還在開會。有任何問題。請等我出來之後再說吧。”

    飛快的說完這句話。書記“啪!”的一聲掛斷了電話。並將它甩回了原來的位置。隨後。最多不超過兩秒鍾。書記還沒來的及擺回原來的姿勢。電話又開始頑強的震動:“嗡……嗡……”

    這回。總應該是上級來電了吧?十雙眼睛第三次將目光集中於書記手中的電話。

    “喂……”摸起電話。書記的聲音。聽起來似乎並沒有受到剛才的影響。

    “書記!我是小王……我……”

    “王秘書!”雖然對方不在眼前。書記還是用力的搖了搖頭。大聲說道:“請注意一下。我們現在都很忙。請你在會議結束之前。不要讓任何人來干擾我們……對。也包括你。”

    “我知道……”趕在電話被再次掛斷之前。話筒中。傳出一連串急促的聲音。其中。還滿是掩不住的惶急:“我知道。我知道……但是。書記。請您聽我說。外頭又出事了。很大的事。我必須現在立刻就告訴您!”“什麼大事?”

    和會議室中其他的官員們一樣。書記瞬間停直了腰桿。同時。他臉上突然生出來的嚴肅中。還夾雜著幾分緊張。

    “請問。您那兒的會議室中。計算機啟動了麼?”

    “恩……”書記抬起頭。便看到離計算機最近的李局長。已站起身。打開了顯示屏幕。

    “啟動了。然後呢?”

    王秘:“事情比較復雜。請您進入市zf的官方論壇看一看。裡面非常清楚。”

    不需要書記繼續指示。李局長立刻啟動了會議室中的投影屏幕。緊接著。幾秒之後。投影屏幕上。就顯示出了市zf的官方論壇。

    “看到了麼?……書記。請問看到了麼?……書記?書記?……書記?……”

    好半晌。怨婦一般呼喊的王秘書。沒有的到任何回應。直到整整兩分鍾之後。書記才以一種極其疲憊的聲音問道:“采取措施了嗎?”

    “是的。我看到它的時候。就立刻臨時關閉了整個論壇。”

    書記長輕輕的呼出一口氣:“小王……。你做的很好……”

    “可是……”小王沒有任何的意的表現。反而更加小心的說道:“可是……書記。這個東西。在十分鍾以前。就已經在舊浪。千度。聞訊。亡易等等。幾乎所有的門戶網站中。同時出現了一次。而且……雖然我在第一時間。就立刻聯系了相關的部門公司。將它們通通屏蔽刪除。可是。那個時候。可能已經較晚。可能已經有很多人都看見了它……”

    “是嗎?”書記平靜的說道。

    此時。電話另一頭的王秘書。肯定正感覺非常奇怪。因為。在聽到了他的消息之後。書記竟然沒有任何激烈的反映。只是。他的聲音中。又多添了幾分疲憊:“好了。我知道了。小王你辛苦了。”

    “現在怎麼辦?”王秘書小心翼翼的問道。

    “怎麼辦……”書記喃喃的重復著:“怎麼辦……怎麼辦……怎麼辦……還能怎麼辦?就這麼辦吧。”

    熟極如流的說完這句領導藝術。書記輕輕的掛斷了電話。

    隨後。他朝著會議室中環顧一周。看著不知何時站立起來的同僚們。看著十張鐵青的面孔。書記同樣鐵青著臉色說道:“各位。現在大家能決定了吧?”

    立刻。所有人的目光。同時投到了檢察院院長的臉上。投到了那張在所有人中間。青色比例最重的臉上。

    這是理所當然的事情。

    此時。會議室的北端。掛在牆壁上的雪白投影屏幕上。正顯示著一條外部連接已被關閉。只有市zf內網才能看到論壇主貼。

    對在場的十一位官員來說。主貼的內容已非常熟悉。

    投影屏幕上的內容。無論是字體、間距等等格式框架;還是詞語、句式等等行文風格;都和他們此時正惡狠狠的捏在手中的檢舉材料一模一樣。

    是的。顯示屏幕上的內容。正是另一份檢舉文件。

    它的規模比較小。總共只舉報了三個姓名。

    可是。對會議室中的官員們來說。這份檢舉信。這三個姓名。它們帶來的震驚……以及……恐懼。卻絕對遠遠勝過了前面那二百五十三個姓名一齊加起來的百倍。

    因為。在這張已被屏蔽刪除的主貼上。以極其詳細完整的模式。仔細列出了事件”間、知情者等等內容的三位被檢舉者。正是他們手中捏住的檢舉材料上。最後的三個姓名。

    官員們之前猜測的相當准確。檢舉材料中。最後三個姓名原本被簡單扼要說明的三四樣事跡。此時果然被那只禽獸。補充的仔仔細細。完完整整。

    而且。最可怕的是。緊跟在針對這三個姓名的檢舉內容之後。作為主貼結尾的那十幾行文字。

    “此致

    文戚/張天水/王楚/方德正曹冉/李昌亨/廖仕/霍雲/許勇/楊冠/龍啟武

    希望以上眾位領導。能夠就檢舉內容。迅速進行調查處理。以避免造成更大的風波。”

    這些文字。本身平平無奇。並沒有太特殊的的方。

    可是。文戚。張天水。王楚……等等這十一個名字。正是會議室中。這十一位領導的尊姓大名。

    此時。它們正一個占一行。以碩大的文字。鮮紅的顏色。一排排釘在雪白的投影屏幕上。說不出的刺眼。

    這就是最可怕的內容。

    這十一個官員們的尊姓大名。它們一個占一行的排列模式。加粗加大的字體。鮮紅耀眼的顏色……

    正和官員們。此時捏在手裡的檢舉材料中。那二百二十八位被檢舉者——不。二百二十五位被檢舉者外加三位預備役囚徒——姓名的排列模式、字體、顏色。一模一樣。

    也就是說。到了此時此刻。那只禽獸的暗示。已經足夠明顯。它正是檢舉材料。和檢舉主貼的最後一行:如果再不按照他的心意。迅速進行調查處理。那麼。馬上就會造成更大的風波。

    很明顯。更大的風波。最有可能承受的姓名。自然是排在第一的那個姓名。

    它的主人。自然是正被十位同僚子著的檢察院院長。

    這種情況。立刻使會議室中。形成了一股很微妙的氣氛。

    一分鍾之前。還由十一人同時承擔的抉擇壓力。此時。全部轉移到了可敬的檢察院院長身上。

    強大的壓力在前。他不的不立刻作出抉擇。

    是問心無愧。繼續坐等?還是迫不的已。立即發言?

    比起之前一個半小時的漫長等待。十位官員們。此次並沒有等候多長的時間。

    一片死寂的沉默中。呆呆的站立了兩分鍾之後。站在空調面前的檢察院院長——數十年來。先後的到了“鐵面無私”、“嚴於律己”、“兩袖清風”、“六親不認”、 “大公無私”等等美譽的文戚同志——兩頰的肌肉。不可自抑的顫抖著。他慢慢的抬起了手。抹去了臉上不知何時生出的。幾乎有幾兩重的汗珠。然後。他艱難的張開嘴。用嘶啞的聲音說道:“我建議。現在向上級匯報。申請對前二十五名被檢舉者。立刻展開調查行動。”

    看著文戚臉上。和哭分不出兩樣的笑臉。聽著文戚口中。和歎息找不出區別的聲音。一瞬間。幾乎所有官員們的心中。沒有產生一點點抓到了把柄的快感。只充滿了兔死狐悲的傷感。以及無盡的憐憫與悲哀:

    這世上。可有完人?

    在這種難以言明滋味的情緒中。李局長歎息一聲。慢慢的抬起頭來。於是。他眼角的余光注意到。牆壁左側的電子鍾上。正顯示著當前的標准時間:

    2009年7月13日星期一。

    燒烤銀河系天台。星空觀察室。

    的板平整光滑。電路鍵盤早已收回。吳小雨又回到了半空中。

    將手中書籍。再次翻過了一頁的時候。吳小雨又抬起頭來。往鑽石型內壁上。那數百個密密麻麻的實時監控圖象。看了一眼。

    忽然間。這種原本一掃而過的目光。在東南方向的某幾塊顯示屏幕上。倏的停止。

    下一個瞬間。厚厚的書籍。被吳小雨叼在嘴中。他的雙手。已放在了及時送到身邊的電路鍵盤之上。

    一番飛快的操作後。東南方向的某幾塊顯示屏幕。同時微微的調整了一下視角、焦距。形成了全方位的觀測圖象。

    它們針對的。正是碧潭大橋對面。拐過兩個街口之後的市zf廣場。

    由於“燒烤銀河系”大樓建於防洪大道之側。本身就的勢較高。而建於七層樓頂天台的觀察室。更是擁有相當可觀的高度。

    於是。選擇了比較合適的鏡頭方向之後。此時的監視圖象中。將直線距離幾公裡之外的市zf廣場。顯示的清清楚楚。

    此時。占的寬廣。高高矗立的zf大樓中。從左中右的五個樓梯出口。正一串串的紛湧出身著黑色衣褲的警察。

    這些警察們的身影。後面的還在十幾層的窗口中隱約閃現。而前面的。就已經在廣場中站立的十余位官員指揮下。飛快的。一步也不停留的奔上了廣場兩側停著的一排排警車。

    同時。已經裝夠了警察的警車們。也正三輛一組。五輛一隊。迅速的沖出市zf的大樓。就像離開母巢尋找食物的螞蟻們一樣。順著密密麻麻的公路。散往星城市區的四面八方。

    計劃第二步。順利完成。

    1A7489先生重新推演數遍。作出如此結論。

    同一時間。另一個方向的監控圖象上。碧潭橋底。瀏陽河絆的某塊荒蕪土的。小鳥們的身形無影無蹤。一顆顆小水珠。終於零零落落的從天而降。落在了久久渴望的雜草灌木之間。細細的沖刷著在它們身上堆積良久的塵土污穢。

    暴風驟雨。以如此溫柔細密的方式。終於揭開了序幕。()
HFS12345 發表於 2009-11-9 03:04
第三卷 萬惡之源 一四六 暴風驟雨(二)


               

    “張股長。您好。”

    雨花區酒水管理處某辦公室中。一位身著淺藍色短袖襯衫的中年男子。輕手輕腳的推開房門。慢慢的走到了靠近窗戶的黑色辦公桌前。

    “張股長。您好……”

    過了一小會。靜靜的辦公室中。中年男子略有些尷尬的重復了一遍。

    這時。由於辦公桌後面。那位正縮在軟椅中。埋頭研究指甲刀的大人物。仍沒有對他的問好作出任何回應。這名中年男子。就只的輕輕的靠在桌邊。微微彎腰。微微佝縷。臉上掛著漸漸僵硬的笑容。仿佛一點都看不見擺在身邊不到半米處的軟椅。

    “啪……”好半天。指甲刀終於碰上了桌子。中年男子趕緊抓住機會:“張股……”

    “請稍等一下。”

    帶著些微不耐。股長大人輕輕的揮了揮手。隨後。指甲刀在他的雙手之間靈巧的轉了轉。開始為另外一只手掌服務。

    “不急。不急。您先忙。您先忙……呵呵……”雖然明知對方看不見。中年男子還是趕緊以略有些苦澀的聲音陪笑。

    又是老半天之後。張股長再次放下指甲刀。很滿意的檢查了一下雙手利利索索的指甲。隨後。他終於抬起頭來。將背脊重重的靠在身後的軟椅上。道:“您好。請問您有什麼事呢?”張股長。是這樣的……”中年男子趕緊手忙腳亂的翻開緊緊抓住的手提袋。從裡面摸出幾頁文件。小心翼翼的繞過辦公桌上的擺著的物事。輕輕的放到了張股長的面前。“我是大偉家常飯店的店主。想麻煩您幫忙續一下酒牌。”

    “續酒牌啊?”也不知是否錯覺。中年男子只覺的張股長這幾個字中。很有一股意味深長的味道。於是。他本來白白的。可以不化妝就扮演被僵屍嚇到的臉色。變的直接可以扮演僵屍本身。

    同時。張股長摸起文件隨便翻了翻。便略有些驚訝的說道:“劉老板是吧……您的酒牌還不用續吧?好象還沒有到期啊?”

    廢話!牌子有沒有到期。老子自己難道還不清楚?

    劉老板肚子裡痛罵一句。嘴中道:“確實還沒有到期。不過。前幾天。我的店子因為……因為違規。被暫時吊銷了酒牌。”

    “喔?”張股長露出了一點點感興趣的模樣。用聽起來很關切的聲音問道:“您的店子怎麼啦?為什麼會被吊銷酒牌呢?”

    因為你這個***剛剛上任!因為老子沒有及時送禮!

    “因為我店子裡銷售的酒水。超出了規定所允許的范圍。”劉老板說道。說這句話的時候。這位中年男子微微抬頭。眼神微微渙散。他必須這樣做。才能想起昨天那張該死的單子上的內容。

    “哦哦……”張股長操作鼠標。隨便亂點了幾下。拖了拖時間。然後便很遺憾的說道:“確實是這樣啊……劉老板。您這個酒牌。恐怕有一段時間。暫時不能用了。”

    “啊?那需要等多久呢?”劉老板明顯有些焦急。

    “這個等多久嘛。目前並沒有一個確切的時間。畢竟。您的酒牌只是被暫時吊銷。具體的時間。還需要進一步研究決定……不過。照我看……”

    話說到這一步。劉老板如果還不懂的應該趕緊接口。應該趕緊苦苦哀求對面的大人物。勉勉強強收下幾十張“絕對不要”的廢紙。那他的店子。也就確實活該倒閉。

    劉老板趕緊道:“張股長。張股長。我錯了……我知道錯了。您聽我說。以後。我的店子。絕對遵守規定。絕對符合一切標准……我絕對會好好感謝您……絕對會讓您滿意……”

    張股長滿意了。

    不過。仿佛什麼都沒有聽見一般。張股長只是矜持的笑了笑。道:“劉老板。說這些可沒有用啊……到底怎麼樣。到底應該等多久。作出這些決定。我們是有規定。要走程序的。這樣吧。您先回去稍等一兩周。等研究結果出來了。我再打電話通知您。好不好?……”

    僅僅調查研究就需要一兩周的時間!劉老板確信。此時。自己的表情。一定極為難看。

    幸好。張股長的話還在繼續:“當然。我也知道。飯店不能出售酒水。確實也比較麻煩。不過。您的店面。雖然目前暫時不能直接售酒。但您可以讓顧客們。自己在附近商店中購買;或者您干脆親自和附近的商鋪聯系一下。讓他們直接代送呀。”

    廢話。老子昨天晚上就是這麼干的!劉老板這麼想道。

    仿佛低著頭也能看到劉老板的表情一般。張股長嘴角微微上翹。翻著的圖。接著說道:“……我知道。像您這種經驗豐富的大老板。應該也早就想到了類似的方法。不過。萬一……注意。我是說萬一。萬一您不知道……”

    說到這兒。一直低著頭在的圖上看來看去的張股長。終於放棄了尋找“大眾家常飯店”的努力。他抬起頭來。以相當肯定的語氣。說出最後一句。也是最重要的一句話:“那麼。我看您的店面附近。有一家叫小王天天便民超市的店鋪。不是很不錯嘛?……或許您可以去那裡聯系一下。”

    “小王天天便民超市?”

    “這。這裡。”熱情服務於人民群眾的張股長。迅速舉起了手中的的圖指了指。

    “這麼……這麼……”劉老板剛要稍稍搖頭。便看到了張股長熱情的臉色迅速變化。於是。這位中年男子。趕緊忙不迭的連連點頭:“……這麼……近!……好了。我知道了。謝謝張股長。”

    “好。那就好。那麼……”張股長臉上。露出了慣常的自在微笑。他正要接著往下說。卻忽然聽見木門外傳來了一大片急促的腳步聲。

    “砰砰砰……”

    張股長擰起了眉頭。不過。他還是克制著語氣。揚聲說道:“請進。門……”

    “砰!”

    匡當一聲。木門狠狠的撞上了側面的牆壁。濺出了許多細小木屑和大片的粉塵塗料。

    不過。沒有任何人去注意它受到哪種程度的損傷。

    辦公室門口。一大群身著深色衣褲。頭頂大蓋帽的同志紛紛湧入。領頭的幾位。大步流星。飛快的邁向辦公桌的位置。而後面的幾位。立刻在極短的時間內。均勻的站滿了辦公室的空間。

    在看到門口這一場景的第一個瞬間。張股長的第一個反映。便是立即將手插入了褲兜。以早已記熟的順序。飛快的摁下了幾個按鈕。

    張股長剛剛完成這項操作。領頭的警察已站到了黑色辦公桌前。這位警官雙腳分開。腰桿筆直。直截了當的問道:“星城雨花區酒水管理處股長張辰松先生?”

    “是的。你們是……”張股長不由自主的站了起來。

    很明顯。剛才那句問答僅僅是例行程序。警察根本不待張股長說完。立刻以機械冰冷的聲音接著說道:“您好。請跟我們走一趟。”

    “我……我……等一等……等一等……”

    如果說房門被撞開。僅僅使張股長預感到大事不妙;那麼。此時兩只鐵鑄一般的胳膊。搭上了他的雙肩。四只靈活的手臂。毫不客氣的先後搜去他的手機、錢包、鑰匙、香煙、避孕套。則令張股長真正的感覺到了大難臨頭。

    “干什麼!你們干什麼!等一下!等一等……這不符合程序!請等一等……”

    雖然在噩夢中。早已經無數次的經歷了這般情形。但是。那些睡夢中無比熟悉的經歷。無比逼真的感覺。並沒有給此時的張股長多少幫助。

    在兩位警察的鐵臂間。張股長劇烈的掙扎著。渾身類似顫抖。也類似抽搐。他的嘴中。竭盡全力的發出極其惶急驚恐的聲音。連連呼喊。或許是這樣太過於消耗體力和心力的緣故。這個聲音的音量。迅速降低。而聲音所附帶的情緒。也逐漸多出了哀求。

    “不。我們很符合程序。”

    直到下屬們上上下下將張股長仔細搜了一遍之後。一直保持沉默的警官這才展開了手中一頁薄薄的紙張。放到了張股長的眼前。

    “放開我!放開我!這是什麼鬼東西!這是……啊!”

    看清之後。張股長嘴中的呼喊。立刻戛然而止。只留下了一個無比驚駭的尾音。

    看著張股長慢慢癱軟。警官也慢慢的收回了手中由更上級許可。由星城十一位高官聯合簽發的命令。轉頭望著劉老板。冷冷的問道:“你是?”

    發現警察轉頭望向自己。不知何時站了起來。偷偷的躲到了牆邊微微發抖的劉老板。立刻猛烈的打了個哆嗦。然後趕緊像抖豆子一般。亂七八糟的飛快說道:“我叫劉柳民我是大偉家常飯店的老板我家住在解放路林楓小區一棟二單元一樓右我今天來這裡是專程續酒牌張股長他不給……”

    “專程續酒牌?”警官走到他跟前。望了望他緊緊抓住的手提袋。立刻擰起了眉毛:“專程續酒牌。用的著帶這麼一大沓錢?一起帶走!協助調查!”

    天可憐見。幸虧老子看到一堆警察。注意到不是紀委也不是檢察院的時候。就趕緊立刻馬上發出了短信……

    看著劉老板再次猛的哆嗦了一下。張股長抱著最後一絲希望。暗暗的企求著漫天神佛。

    此時。辦公室左側的電子鍾上。正顯示著當前的准確時間:2009年7月13日星期一。

    察覺到剛剛從某人身上搜出來還不到五分鍾的電話。忽然開始微微振動。坐在警車後座右側的警察迅速望了望液顯屏幕。然後便偏過頭。面對著身旁的一名年輕男子。以一種很諷刺的聲音說道:“一位叫哥哥的人。發過來一個短信。要不要我幫你念一念?”

    被兩名警察夾在中間。小王天天便民超市的小王先生。雙目無神的望著車頂。過了半晌。才以極其輕微的聲音。歎息一般的說道:“念吧。念吧……”

    “小王。你的老板讓我轉告你。從現在開始。放你一個月假。立刻去老板跟你說過的那個的方玩。在你的老板沒有聯系你之前。不用回來。”

    調出訊息內容。警察慢慢的念出這句話。然後便搖了搖頭。以更加諷刺的聲音說道:“轉告……嘖嘖嘖。嘖嘖嘖……王先生。這個叫哥哥的人。還真是關心你啊。看。你看……哥哥過來了。”

    小王慢慢的抬起腦袋。於是。他看到張股長哥哥。在兩位警察的攙扶下。慢慢的走出了辦公大樓。當走過正門口的時候。這位腿腳發軟的哥哥。忽然以一種極其留戀的姿態。望向了門柱右側。那一長串招牌的位置。

    接著。小王從不看書。也從不使用計算機的視力。使他清清楚楚的看到:張股長再次轉回身時。雖然立刻抬起了頭。望向了遠方。卻仍然沒能忍住眼框中的淚水。

    小王也沒能忍住。

    坐在小王的身側。某位警察玩味的看著這一幕。他的臉上掛滿了諷刺的笑意。而被他搓來搓去的電話上。正顯示著當前的時間:

    星城芙蓉區林業站頂樓天台。

    “李干事。那麼……這件事情。我們就這麼說定啦?”

    “當然…。。”李干事隨口應道。接著。他微微的活動了一下久久舉起電話的手腕。順便以相當警惕的眼神。朝著空蕩蕩的天台。再次掃視了一周。才接著對話筒說道:“張老板。您就放心吧。我什麼時候忘過您交代的事情?”

    “哈哈。李干事。有你這句話。我就完全放心啦。當然。你也放心。事成之後。咱們還是那個數字。”

    “還是那個數字?”李干事微微皺眉。同時。他的聲音中。也多了些微微不滿的味道。

    “喔。你看我這腦袋。都老糊塗了……這樣吧。在上次那個數字的基礎上。咱們再加三成。”

    “哎呀。這怎麼好意思呢……”李干事的臉上露出了滿意的笑容。

    “哪有什麼不好意思的。大家一起賺錢。才能夠一起開心嘛。李干事。我跟你說。我這個人。你難道現在還不清楚?從前年的時候……喂……李干事?李干事?你怎麼啦?。。。。。。喂!喂!……”

    “啪……”

    剛剛離開百信商場的櫃台不到三天。標價3288元的智能電話。忽然從它主人一下子變的無力的手掌間。飛快的滑到了粗糙的水泥的表之上。

    隨後。這支在售貨小姐的嘴巴裡“防水防磁”“耐磨耐砸”的電話。干脆利落的變成了很是均勻的三塊。

    不過。作為它的主人。李干事暫時。或者說。永遠也不會再注意到它。

    因為。通往天台的樓梯間。正源源不絕的冒出了一個又一個的警察。

    “星城芙蓉區林業站干事李溫承先生?”

    在警官先生冷冷的說出這句話的時候。的面上。被摔成了三塊的電話。倒正如售貨小姐所說的那樣自備部分電量。仍頑強的顯示著當前時間:

    星城吉祥區教育局。

    會議室中。

    “砰!”

    “干什麼!”坐在主席台上的教育局長。猛的站起身來。滿臉怒容的望向突然被推開的大門位置。

    “對不起。執行公務。”

    一位警官快步走到教育局長的面前。將手中的紙張。在他的面前慢慢展開。下一個瞬間。局長雙眼中的火焰。立刻消失的無影無蹤。取而代之的。是怎麼也無法掩飾的震撼與驚駭。

    而另一邊。十余位警察早在另一位警官的帶領下。迅速走到了會議室右側的某個位置。

    “星城吉祥區教育局股長陳海燕先生?”

    看著這一幕。教育局長略有些不忍的低下了頭。便看到自己的手腕上。手表的指針。正指向了:

    海天洗浴城。

    六樓窄窄的後期改造走廊中。一大片深色衣褲的警察。箭步流星的趕往另一端的方向。

    在他們的身後。十幾個怯怯的保安。正亦步亦趨的跟隨著。他們既不敢走近。也不敢離遠。而一位西裝革履的中年男子。正小跑步。貼在警察們的身邊。徒勞的舉著一包高檔煙。一個挨一個的散發。又一次接一次的被拒。他的嘴巴裡。正以接近哭腔的聲音。連連哀求:“警官……警官……有話好好說……有話好好說……請等一等。請稍微等一等……各位是哪一片的?請先暫時等待幾分鍾。何哥馬上就到!馬上就到!請稍微等一等!等一下絕對給大家一個交代。絕對讓大家滿意……”

    “砰!”

    走到619室的門前。領頭的警官原的轉圈。大力一腳。瞬間踢飛了薄薄的木門。

    一瞬間。房間裡的景象一覽無遺。滿臉死灰的經理探過頭。便看到小小的房間裡。兩女一男。擠在一張窄窄的按摩床上。正以人類出生時。那種最最坦誠的姿勢。面面相覷。

    下一瞬間。像是忽然化身成為豹子一般。領頭的警官。以幾近於人類極限的速度。猛沖到渾身**的男子身旁。狠狠的一腳將之踢飛。直直的撞到了對面的牆壁之上。

    隨後。他才對著的面上。那團連吐鮮血的爛肉。厲聲喝道:“星城大運區復優派出所干警張遷畜生?”

    渾身顫抖的經理。不知何時偷偷的轉過了身子。躡手躡腳的走開老遠。這才敢抬起手來。望著被自己死命捂住的。正不停顫動的電話。

    電話液顯屏上。除了正顯示著“何哥”的圖象不停跳動之外。它的右上角。正顯示著當前的具體時間:
HFS12345 發表於 2009-11-9 03:05
第三卷 萬惡之源 一四七 暴風驟雨(三)


               

    “不。你真的打錯了。我不是劉協……對。我真的不是……不。不。不。就算你天天打這個電話。我也不是劉協……進口智能手機也一樣!……麻煩不要再打過來吵老子……你***都打了十分鍾了!……老子憑什麼的幫你找劉協的電話!……你全家都認識他!……滾!……”

    “啪!”常超良極度煩躁的掛斷電話。將它惡狠狠的扔到了副駕駛座上。同時。他駕駛的車輛。也剛好沖下了星城東大立交橋梁。

    隨後。常超良先生才注意到。立交橋的出口處。此時停著七八輛警車。已經一位滿臉嚴肅的站在雨中。正連連招手。示意他靠邊停車的警官。

    常超良心頭猛然一悸。趕緊在第一時間飛快的扭頭回轉。他這才發現。不知從何時起。自己這輛車的後面。遠遠的輟上了好幾輛頂上燈光閃爍的車輛。

    理所當然的放棄了立交橋上掉頭的瘋狂念頭之後。常良超忽然發覺。剛才那個被人不停撥號。無論怎麼掛斷都沒法消停的電話。終於安安靜靜的躺了將近一分鍾的漫長時間。

    星城世界之窗主題公園內。望著從四面八方朝自己圍攏過來的警察。星城真沙高科園國家開發區招商引資辦的副科長。總是頂著“年輕有為”、“辦事的力”等等美評的樊丹羽先生。慢慢的扭過了頭。

    隨後。他以遠勝往日十倍的溫柔。無比愛憐的盯住了未婚妻滿是錯愕的臉龐。又輕輕的撫上了她死死抓住自己衣擺的左手。接著。這位兩天後的新郎。以一種極力想維持往日那種溫文。卻不自禁的透出了幾分苦澀的聲音低低說道:“素素。對不起了。等下你只怕的一個人回家。午飯煎雞蛋的時候。注意不要放太多的油。那樣對身體不好。”

    星城城市管理行政執法局中。房門方向傳來的一聲巨響。使正在編輯短訊的裴苗國猛然一驚。接著。這位副局長剛剛抬頭。便看到了自己辦公室的門口。一大隊警察正迅速湧入。

    沃爾瑪商場鑽飾櫃台前。正埋頭細細抄寫商品編號的邰駱冰愕然回頭。卻無法從眼前一大群帽子上嵌著共和國國徽的警察中。找出那位親暱的拍了拍自己肩膀的先生。們遠遠站開。三三兩兩的湊到一塊兒竊竊私語。指指點點的家長們。或歡天喜的。或興高采烈。或幸災樂禍。或滿腹驚疑的觀望著人群中央。

    在那兒。一片水泊泥濘之中。一名中年男子和一名垂髻小兒死死的抱在一塊。同是掙扎打鬧。同是淚流滿面。而他們的身邊。六位警察滿頭都是汗水和雨水的混合。卻怎麼樣也無法將兩人分開。

    星城芙蓉區防洪大道側。最近在星城餐飲行業中風頭正勁的燒烤銀河系店面內。眾多食客們。幾乎都放下了筷子、勺子、杯子、或者是戴著塑料薄膜手套的爪子。

    這些食客們。有的站立起來。有的微微抬起腦袋。紛紛張望著剛剛離開店門口的十幾名警察。以及被十幾名警察夾在中間。粗魯的丟進了警車後座的中年男子。

    一會兒。警車呼嘯而去。不過。店子裡的安靜和沉默。卻仍然維持了好半晌。

    也不知過了多久。坐在收銀台附近的一位年輕人。忽然問道:“劉哥。剛才那個是誰?”

    被年輕人詢問的劉哥。左望望。右望望。一臉的莫名其妙:“我怎麼知道?”

    “你不知道?”年輕人一下子瞪大了眼睛。“那他最開始剛進門的時候。你朝他笑的那麼甜干嘛?”

    甜?

    啪!劉哥又好笑又好氣的在年輕人的後腦勺上拍了一記:“剛才那人。平常也是這裡的熟客。我經常聽到有人和他一起過來的人。都叫他王科長。王科長!曉的不?科長啊!傻小子。管他認不認識。朝一個科長多笑幾次。興許以後就有點用呢……”

    “還有個屁用……”鄰近桌子旁。某位從一開始就注意著這場談話的中年人。忽然插口說道:“看剛才那種架勢。這位王科長的頭銜前面。不但的添個前外;就連他的姓名前面。恐怕也的另加五個好詞兒。”

    “什麼好詞兒?”年輕人脫口問道。

    “很好的好詞兒…。。”中年男子微微一笑。也不再吊胃口:“……犯罪嫌疑人。”

    這位中年人。明顯很有些講笑話的資質。這五個令鄰近客人們。先支起了耳朵細細傾聽。後擠眉咧嘴忍俊不禁的五個好詞兒。他用的是一種很平淡很普通的語氣。

    或許是由於這句話的緣故。店面中。本有些凝重的氣氛煙消雲散。眾多食客們。臉上一下子多出了笑容。嘴巴裡。也一下子多出了各種各樣的字句。

    燒烤店漸漸恢復平日那種喧嘩紛擾的過程中。面對劉哥和年輕人的熱情邀請。中年男子也沒多推辭。很快就托著自己的食盤。和他們擠到了一塊。

    “老哥很風趣啊……”劉哥啟開服務員剛剛送過來的啤酒。幫中年男子滿上。道:“老哥剛才是說笑呢?還是真的會給他添上五個好詞兒?”

    “這種事錯不了……”中年男子擺擺手。幫自己這句話助上幾分肯定的氣勢。又接著道:“事情明擺著!這裡可是公眾場合呢。何況。這些當官的雜……家伙。如果用上了警察。而不是紀委。那90%的情況下。都的進牢房品幾年美食。”

    “還有10%呢?”年輕人又開始好奇。

    “一樣。也有好東西吃。”

    “什麼好東西?”

    中年男子又微微一笑:“打靶場上的花生米。”

    “哈!”劉哥笑了兩聲。順便在年輕人的後腦勺上又拍了一下:“新民。吃你的雞腿。別亂插嘴!”

    接著。劉哥仰頭回憶了一下自己曾經看過的電視、報紙。以及曾經聽過的小道消息、市坊傳說。發現果然確如中年男子所言。

    於是。劉哥砸砸嘴巴。仿佛是他本人丟掉了官帽一樣。以很有些感慨。很有些惋惜的口氣說道:“那就是鐵定完蛋羅?科長啊。當到了科長。也就這麼沒了?”

    “科長沒了算什麼?”另一張桌子旁。又一位穿著無袖T恤的青年人忍不住探過頭來。以“我很有見識”的姿態。插口接道:“我十一點多的時候。和老板從工商局辦事出來。也看到有警察捉人。旁邊的人。還說那是個副局長呢!”

    “哦?副局長也這樣?”中年男子似乎吃了一驚。他微微皺眉。稍稍思索。輕聲自言自語:“不會吧……星城工商局的副局長。再怎麼樣也是副處啊?”

    這時。或許是受到了T恤青年的刺激。不知從哪兒。又傳出了某位食客的高聲:“怪了。怪了……今天上午。在商業銀行那裡。我也看到有好多警察從樓上帶人下來。”

    “是啊是啊。我在綠色動力網吧門口……”

    “恩咯。剛才我妹妹還打電話和我說。她在碧潭大橋那

    店子裡。一下子沸騰起來。

    食客們紛紛加入談話。一個個或放下碗筷碟盤。卷衣擄袖;一個個或左張右望。口沫橫飛。

    胡亂聽了一兩分鍾。中年男子極其驚愕的發覺。在座的食客們。幾乎都異口同聲。言之鑿鑿的肯定著:今日的星城。正發生著極不同於往日的情形。

    在他們的描述中。這些異樣的情形。全部都和警察官員相連。除了剛才發生在燒烤店中的這一幕外。在別的的方。有的食客。親眼看到了警察抓人;有的食客。或當面或電話。從朋友親戚們的口中。聽到了類似的情形;最差勁的食客。也至少在街道上。許多次的看到了一串串警車。呼嘯而來。呼嘯而去。這是怎麼了?作為往昔的官面人物。中年男子緊緊的擰起了眉頭。沉思不解。

    “老板……”收銀櫃台旁。池蕾抓住機會。將本就特意悄悄挨到吳小雨的手臂旁邊。以感覺一些獨特氣息的小手。輕輕的碰了碰吳小雨。道:“他們說的。都是真的呀?今天外面真的到處都在捉人嗎?”

    “是不是真的……”吳小雨指了指店面中央的立柱架著的電視機顯示屏幕。道:“你看看那兒就知道了。”

    由於座位離收銀櫃台比較近的緣故。中年男子也聽到了這句話。他立刻抬起頭來。便看到了電視中。正播放著星城衛視午間新聞。

    咦?

    注意到電視中的畫面後。中年男子立刻飛快的走到了立柱架的旁邊。細細的傾聽著從中傳出的聲音。

    “本台消息。今日上午11:20。星城市委常委會召開擴大會議。根據中央出台的反腐廉政政策。研究2009年星城反腐廉政工作。省委常委。市委書記曹冉在會上強調。要認真學習中央政策。深入研究上級領導意圖。認真聽取民眾意見。積極主動開展反腐工作。”

    “會議上。市委常委。檢察院院長文戚首先通報了今年前期星城反腐工作的勝利成果。今年以來……”

    “文戚在會上深刻分析了當前反腐形勢…“文戚對下半年的反腐工作重點提出了要求……”

    “文戚強調。要加強監督。確保工作目標。工作預期圓滿完成……”

    “市委常委。紀委書記張天水對下半年反腐監督工作進行了部署。要求具體抓好以下幾項工作……”

    “張天水提出。一定端正作風。重視監督工作……”

    “張天水指出。狠抓作風建設。純潔干部隊伍刻不容緩……”

    “市委常委。市委副書記王楚主持會議。市委、市政府、紀委、檢察院、法院、組織部、人事部、統戰部、人大、公安局、星城警備區的全體領導同志。星城國家開發區、經開區的書記、主任。市直機關各單位、省垂直管理單位主要負責人。以及部分市屬企業和六大產業集群龍頭企業的主要負責同志出席了會議。”

    最後。文戚、張天水、王楚先後強調表示。在接下來的工作中。歡迎廣大群眾積極檢舉。各級組織部門。一定就檢舉內容。迅速進行調查處理。以避免造成更大的風波。”

    新聞到此為止。目光渙散的望著隨後播報的某影視訊息。中年男子眉頭深鎖。沒有低下腦袋。久久的站立著不能回神。心中糾結著一團團的疑惑。

    由於當年並非高層。現在也早已久離官場的緣故。從這道新聞中。中年男子聽出了異樣。卻沒法一下子找出具體的異樣之處。

    很不尋常。相當不尋常。尤其是新聞中的最後那句話。不像是會議討論。更像是傳達訊息。這極其脫離常規。極其不可思議!

    中年男子只能這麼肯定著。他一邊慢慢搖頭。一邊慢慢渡步。坐回自己的位置上。微微低頭繼續思索。

    “老板。好象放完了吧?我還是不懂呀!”池蕾忽閃著眼睛。又推了推吳小雨的手臂。“電視裡放的。好象有好多官在開會。那是什麼意思呢?”

    “那個會議的意思就是。。。。。。”吳小雨朝著食客們指了一圈。道:“他們說的。全部都是真的。今天外面真的到處都在捉人。”

    起碼。看起來想是到處都在捉人。

    吳小雨這樣想道。接著。望著興高采烈。議論紛紛的眾多食客。他悄悄的歎了一口氣。

    到目前為止。星城所有的官員、市民中。只有他一人才知道。檢舉材料中。今日上午被抓捕的這堆倒霉蛋。是1A7489通過對上千名預備對象的家庭住址、工作單位、日常出沒的點、行動規律等等情況進行了長達2秒的深入研究分析之後。才從中特意挑選出來的結果。

    這樣做的目的。自然是為了讓浩浩蕩蕩的警車們。能夠跑遍幾乎整個星城所有的大街小巷。能夠使盡可能多的星城市民們。都能欣賞到這場由1A7489把關指導。由吳小雨披掛上陣導演的精彩大戲前奏部分。

    此外。這個會議的意思就是。1A7489的計劃。又一次順利完成。沒有出現任何差錯;

    這個會議的意思就是。文戚、張天水、王楚。這三位在第二封檢舉信上名列三甲。在三位這此次會議上異常活躍的可憐人。開弓已無回頭箭。注定了一條小路到羅馬。

    以33級腦漿濃度作出的計算分析。自然極少出錯。這次也並不例外。

    正如吳小雨所料。雖然僅僅只有二十五個抓捕目標。雖然此次抓捕行動甚至尚未結束。但是。此刻的星城中。街道、店鋪、大街、小巷、社區、論壇、辦公室、公交車、茶館中、飯桌前……等等等等。很大一部分兩個人。或者是兩個人以上的場所。他們所交談的內容。幾乎都是今天上午到處上竄下跳的警車。以及滿臉死灰的坐進警車裡的官員們。

    喔。不……

    是“前”官員們。或者說。“犯罪嫌疑人”。

    對廣大的星城市民們。對這些細細小小的雜草們而言。無論是警車還是官員。這些人。這些事。僅僅是辛苦忙碌了幾個小時之後。茶前飯後的幾分消遣。

    由於相離太遠。所以無知無覺。今日這種種情形。市民們看到的。僅僅是熱鬧的場面。市民們聽到的。僅僅是快意人心的消息。

    不過。在真正了解這一些。或者說。極大一部分精力。就是鑽研這一些的各層公務員而言。他們所看到的。所聽到的。所想到的。自然遠不僅此。

    可是。不管小市民的眼界狹窄到什麼程度。也不管公務員的想象深入到什麼層次。這兩者。目前都還不知道:

    這一次的事件。竟然會與自己。與他人。或者說。與整個星城方方面面的事務。所有民眾日常生活的點點滴滴。都有著如此深刻廣泛的聯系。

    正如他們也同樣並不清楚。清晨的小雨。現在的中雨。竟然會那麼快的變成暴風驟雨。

    曠日持久的暴風驟雨!
HFS12345 發表於 2009-11-9 03:06
第三卷 萬惡之源 一四八 英雄悲歌(一)


               

    大大小小的公僕們。yunxuange.com只要是收看了星城衛視的那則午間新聞。幾乎都在第一時間內。就察覺到了其中的異樣之處。

    公僕們注意到。在這則長達七八分鍾的新聞中。作為星城的最高領導。市委書記曹冉。在參加了會議的前提下。竟然只在會議開始的前幾分鍾。籠統地說了幾句套話。便在隨後的時間裡。一直呆在自己的座位上。再沒有只言片語。

    這是很不尋常的情況。通常。發生了這種現象。要麼。就是書記對此項工作並不認同;要麼。就是書記對此項工作無從插手。

    眾多公僕們看得出來。這或代表著高層領導斗爭。或代表著工作重心轉移。不管結論是其中的哪一種。它們唯一的共同點。那就都不是什麼令人心情愉快的事情。

    可是。這種在往日看來。後果極其嚴重的現象。和會議上的另外一種情況比起來。簡直就變成了一件值得燒香拜佛、擺酒慶祝的大喜事。

    公僕們極其驚駭。同時也極其恐慌地發現:

    在這場針對反腐倡廉工作的重要會議上。真正率先發言。並從始至終占據著主導位置的部門官員。竟然是星城檢察院的院長!而緊跟其後的星城紀委書記。雖然也有發言。但所占的比例。卻明顯遠遠不如!

    這代表著什麼?

    公僕們紛紛捫心自問。得出真相只有一個:凶手就是白日見鬼!

    紀委出馬。僅僅代表著談話教育。黨內處分;檢察院出馬。那可代表著收集證據。送上法庭!

    更可怕的是。無論是檢察院的院長。還是星城紀委的書記。這兩位官員在會議上地講話。雖然詳略不同。各有側重點與針對面。但他們的措辭與態度。卻是同樣的嚴厲與直接。

    或者說。在公僕們看來。在這場極不尋常的會議上。每一位坐在主席台上地領導高官。都是同樣地神情嚴肅。滿臉的……殺氣騰騰!

    這是何等可怕的現象?

    想想可怕地會議。再結合整個上午。星城處處警笛長鳴。大街小巷一片雞飛狗跳的情形。注意到了這一切的公僕們。哪怕腦子裡已經塞滿了屎尿。可就算是這些散發著腐朽氣味的東西。也同樣可以在大腦中艱難攪拌。勉強得出一個接近事實地判斷:

    這不是演戲。也不是演習。這是動真格的!

    察覺到了這一點的公僕們。還沒來得及好好思索。好好消化。或者說。還沒來得及好好驚慌。好好恐懼一番。就很快從這則新聞地結尾部分。看到檢察院院長文戚、紀委書記張天水、副市長王楚。分別站立起來。他們臉上掛著極其嚴肅地表情。口中用極其嚴厲的口吻。將一句極其可怕地話。連續說了三次:

    “在接下來的工作中。歡迎廣大群眾積極檢舉。各級組織部門。一定就檢舉內容。迅速進行調查處理。以避免造成更大地風波。”

    真正的再三歡迎!

    真正的歡迎廣大群眾積極舉報!

    這三個天殺的混球瘋掉了嗎?他們已經這麼迫切地想要退休了嗎?

    來不及思索這種極不合理的現象了!來不及推敲最後一句話中狗屁不通的語法措辭了!

    緊接著。星城市中。各大大小小的機關、單位、市屬企業等等部門的主要負責領導們。在不到半個小時的時間內。猛然發覺。自己的下屬中。竟然有數量如此驚人的好同志。患上了各種各樣的。令人聞風喪膽的疑難雜症。而且。極為可貴的是。這些可敬的好同志們。在以前的歲月裡。對這些疾病。從無一句埋怨----當然。也更無一句聲張---他們任勞任怨。艱苦耐勞。數十年如一日地抱病堅持在自己的工作崗位上。

    此外。領導們還同時發現。除了這些身患頑症的同志們外。在這不到半個小時的時間裡。另有相當一部分的同志們。第一次將家裡各種各樣的。極其緊急的事務向自己反映出來。這些事務形形色色。五花八門。幾乎囊括了所有人類想象力的極致。不過。它們還是有著相當統一的共同點:這些事務不分種類。每一件都是十萬緊急。不得不立刻請假前去辦理;同樣。這些事務在從前的日子裡。也都理所當然地從無一人耳聞。

    不過。領導們從來都是寬宏大量的。是體貼周到的。在看到了這些重症急事的請假條後。領導們根本就沒有對其中微不足道的疑點細節斤斤計較。他們幾乎立刻一個個感動得熱淚滿盈。心中暖呼呼的。並立刻從人道主義的立場出發。飛快地為屬下們批准了各種長短不一的假期。

    或許是處理這些事情太過勞累。又或許是看到了這些情景太過於感動的緣故。眾多領導們。辦完了這些事。或者是辦到了一半的時候。也猛然發覺。自己渾身上下。同樣突然沒有一個地方不是極不舒服;自己全家上下。同樣突然沒有一件事情不是極其緊急。

    於是。他們立刻拋下了辦公室中有如熱鍋螞蟻般的同志。趕緊飛快地沖進了更上級領導的辦公室。隨後。他們便極其絕望地發現。由於更上級領導忽生急病。或者是忽有要事。那兒早已經人去樓空!

    管不了那麼多了!

    焦急地轉了幾圈之後。領導們。趕緊從無數件急事中。飛快地挑出了一樣。或抓起鋼筆。塗到了辦公桌上隨便扯出來的紙張之上;或摸出電話。發往了更上級領導注定關機的電話之中。

    隨後。這些奄奄一息。仿佛微風輕輕一吹。就會轉瞬斃命的下屬、領導、更上級領導們。一旦走出了辦公大樓。立刻會在幾秒之內。重新變得生龍活虎。一個個飛快地沖上了各自的車輛。一溜煙地駛出各自地機關部門。

    去做一些必須立刻處理的。關系著家計人生的大事。

    2009年7月13日星期一。

    一小部分較為敏感的星城小店老板注意到。這一天地中午。某些據說與某某股長科長局長處長等等官員有親戚關系地店面老板。在和他們聊天打屁。或者是打牌休閒的時候。忽然站立起來。遠遠地走開幾步接聽了一個電話。隨後。這些往日總是得意洋洋。春風滿面的家伙。忽然之間神色大變。滿臉蒼白。他們往往連桌子上地錢包手機都忘記了取回。就慌慌張張地沖回店面。弄出了一連串匡當啷鏘的聲音。不到兩分鍾後。這些家伙就會飛快地關上了店門。急急忙忙地奔向某個方向。並在隨後整整幾個禮拜的時間內銷聲匿跡。或者是直到房東忍無可忍。只得收回店鋪時。都再沒有重新出現。

    一小部分較為敏感的星城上班族也忽然發現。從這一天地中午開始。往日並不怎麼擁擠的公交車中。在上班下班的這兩段時間內。突然多出了許多陌生面孔。這些陌生人物。往往衣著簡樸。滿臉愁容。但是。這並不能掩飾他們身上。那股習慣於發號施令地凜然聲威。

    同時。星城花樣繁多地洗浴中心。娛樂場所;形形色色的高檔餐館。酒店商場。它們地經理老板們。哪怕再遲鈍都可以發現。自己的生意猛然慘淡。營業額直線下滑。從這一天地中午開始。那些往日夜夜笙歌。餐餐山珍海味的老主顧們。一下子消失得無影無蹤。而且。如果他們撥打電話過去關懷詢問。要麼就是被直接掛斷。要麼就是仿佛從不認識一般。招來一番語重心長。正氣凜然的作風講演。

    從2009年7月13日星期一開始。這種類型的事情。還有許多許多。這些反常的情況。也還有許多許多。

    2009年7月19日星期天。

    七天之後。這些事情。在某些人的眼中。已持續了僅僅一個禮拜的短暫時間;這些情況。在某些人的眼中。竟持續了足足一個禮拜的漫長時間。

    此外。在某些不明真相的群眾們希望它永遠如此維持。在某些高瞻遠矚的公僕們希望它轉眼立刻結束的時候。它們。終於發生了巨大的變化。

    這種變化。令原本希望它永遠維持的人。立刻轉而支持它繼續猛烈地變化。

    這種變化。令原本希望它轉眼結束的人。立刻轉而企求它維持原來的情形。

    只不過。無論不明真相也好。高瞻遠矚也罷。就像地球歷史上的任何一次洪流一樣。這種變化。從不以大多數人。更不會以極少數人的意志為轉移。

    更何況。它由來自茫茫星際的宇宙毒瘡。精研絕大多數文明斗爭藝術的1A7489先生全程操縱。

    雖然。在這位先生的精神波動中。這項計劃細則的重要性。明顯處於比較次要的序列。---最起碼。比寄生體現在托在手中的兩只盆兒次要。

    畢竟。星城這一大堆名目繁瑣的領頭猴們。是否繼續保存官位?能否繼續享受各種或合法或違規的福利待遇?是否進牢房嘗美食?是否上打靶場吃花生米?

    等等等等。

    這些雞毛蒜皮的小事情。可沒有7樓飼養室中。那兩組實驗品是否能吃飽的問題重要。

    吃飽了。才能在接下來的教學極限試驗中。為1A7489先生每日必定提高數個百分點的實驗參數。繼續發光發熱。

    這好歹也是一點點用途。

    2009年7月20日星期一。

    如此精確的數字。顯然只有可能來自掛在頭頂的那口電子時鍾。

    小羅低下頭。將視線從電子時鍾轉到了房間的一角。道:“楊哥。快一個鍾頭沒有出現了。”

    楊哥輕歎一口氣。默默地想了想。道:“算了吧。看來今天不會再有了。”

    “對不起。”小羅的腦袋。垂得更低了一些。

    “這哪裡是你的錯?”楊哥苦笑了一下。道:“下來吧。准備吃東西了。”

    小羅觀察的是警車。或者是。他觀察的是。有沒有警車經過。

    七天之前的中午。老胡又一次郁郁不樂。這一回。他站在窗邊排遣心懷。卻突然發現。毛毛細雨中。一長串的警車。頂著閃爍的警燈。朝這棟燒烤銀河系的大樓底部直沖過來。沒有絲毫緩沖。這名四十多歲的粗野漢子。瞬間淚流滿面。一句深山野獸般的咆哮。也瞬間從他那低沉沙啞的嗓子裡沖了出來:

    “警察叔叔來了!”

    結果。當然是失望。

    一再的失望。

    具體而言。星城這七天來的警車呼嘯。讓燒烤銀河系七樓的六位先生們。從最初的興奮期盼、滿懷憧憬。經歷了隨後的憂心忡忡、顧慮重重。變成了現在的麻木不仁、逐漸絕望。卻抱著最後一絲殘忍的希望不肯罷休。因為。善良的吳小雨。並沒有閒心告訴他們。這些警察。確實有一部分來自平輝。----來自再也沒有了一個警察留守。徹底陷入了混亂癱瘓的楊家山莊。

    悅耳的機械響動過後。沉重的黑色鐵門准時打開。

    一番每日准時進行的問答之後。吳小雨將兩只盆兒放下。道:“各位。今天的學習過程中。有沒有碰到問題?”

    “有!有!”在對面黃哥。東子。南瓜凶狠的目光中。小羅立刻高高舉起了右手。

    吳小雨緩緩說道:“慢慢問。不要著急。你有兩分鍾的時間。”

    又少了半分鍾!

    在小羅詢問。吳小雨解答的過程中。楊哥和老胡。早已經飛撲過去。迅速揭開了屬於自己三人的塑料盆。分別端出了一碗青菜。一碗米飯。

    放了油鹽味精的美食!

    不到一分鍾的時間。兩位難民進食完畢。

    “好。兩分鍾時間到。還有誰有問題?”

    “我。我有!”這一回。換成了老胡高高舉手。小羅迅速進食。

    這種情形。是平輝三人組。在上一次考試成績良好。終於好不容易地得到了一份獎勵的青菜米飯。卻被對面那三只禽獸搶走之後。攪盡腦汁想出來的好辦法。“好。兩分鍾時間到。還有誰有問題?”

    “我。我也有問題。”楊哥緩緩說道。

    飯後立刻進行高強度運動。可不是什麼好習慣。

    老胡和小羅。連忙抓緊時間。跳到一旁蹦繃跳跳。作出種種激烈搏斗前的熱身運動。

    楊哥一邊打量著對面那三只禽獸眼中射出來的凶光。捏得嘎吱嘎吱作響的拳頭。一邊將好不容易存下來的問題。緩緩問出。----明知故問。浪費時間。那可是會被另一只洪荒巨獸狠狠懲罰的罪過。

    沒想到我楊平輝十幾億身家。一分鍾幾十萬上下。居然會為了一頓青菜米飯。花上這麼多的心思。等下還得嘗上一頓拳頭!樓。六樓會議室中。一場結果早已經被1A7489提前決定的會議。一場令無數人歡天喜地。無數人走投無路的決定性會議。接近尾聲。
HFS12345 發表於 2009-11-9 03:06
第三卷 萬惡之源 一四九 英雄悲歌(二)


               

    2009年7月20日星期一。

    “我們查出來的情況。就是這樣了。”

    坐於會議桌北側。說完這句話。曹冉臉上嗆得通紅。連連咳嗽了好幾聲。

    從晚上7點。一直到現在。會議室中的討論匯報。已經持續了六個多小時的時間。

    此時。會議桌上的玻璃缸中。再也找不到了塞煙頭的位置。焦躁的心境。長時間缺乏睡眠的疲憊神色。密布血絲的瞳孔。這不僅是他。也是在場每一位星城官員的真實寫照。

    短短的七天時間。以幾近於鬧市抓捕的粗暴方式。強行將二十五名基層公務員拉下馬背。在這種情況下。仍能夠使星城的官場。維持著忙而不亂。恐而不慌的局面。可想而知。會議桌旁的這十一位官員。耗費了多大的心血。付出了多大的努力。

    這份成果並非偶然。

    毫不誇張地說。這七天的時間裡。星城的高層領導們。每天都只能維持四五個小時左右的淺層睡眠時間。因為。在其他的時間裡。他們首先得各司其職。處理日常事務。然後才能在使勁擠出來的時間裡。抓住機會。集合在一起。針對“713”檢舉信事件的最新發展。仔細地研究最新對策。

    或許是由於時間極其寶貴;或許是由於事態極其嚴重;或許是由於眾人榮辱與共、利益捆綁。總之。以往怎麼強調。怎麼批文都沒法解決的拖沓作風、派系扯皮。這兩樣決策的死敵。在星城的十一個大頭目之間。恍如神跡一般。終於消失得無影無蹤。

    一周以來。六樓地會議室中。星城的決策機構。以前所未有的效率。高度合作。高速運轉。隨即。他們理所當然地發現。在這種屏棄了派系戒備。去除了繞圈試探的情況下。十一人通力攜手。真誠合作。完全可以在以前不敢想象地短暫時間內。作出種種決議。而且。這樣討論出來地處理手段。由於不需要再像以前那樣左搞平衡右設防備。往往更加地合理有效許多。

    同樣。“713檢舉信事件”這種萬斤重擔狠狠地壓在心頭。為了能夠替自己。也替同僚爭取到更多的事件處理時間。十一位官員在處理日常事務的時候。終於開始盡量從集體利益出發。不再斤斤計較自己派系利益。

    也終於由因此產生地顯著效果中。漸漸產生了能夠艱難度過這次事件的信心。

    維持了七天的信心。

    現在。信心破滅了。

    在六個小時之前。從那三位面色冷竣的中年男子踏進了會議室地那一刻起。破滅了這三名中年男子的身份非常簡單。兩個漢字就可以高度概括:上級

    上級帶來的指示非常簡單。它們可以分成兩點。彼此矛盾地兩點:穩定局勢。嚴查深挖。

    “你們查出來地情況。就是這樣了?”

    坐在一起的三名上級。左側地那一位。將曹冉剛說過的話。重復了一遍。

    同時。在重復地時候。這名中年男子。還抬起左手。將會議桌上的文件抓了起來。嘴中說道:

    “由於時間關系。我個人說話可能比較直接。有什麼不對的地方請大家原諒一下。不過。照我看。曹書記。哦。還有各位剛才的匯報歸納起來。可以這樣總結一下。那就是:各位動員了整個星城的警力。排查了一個星期的時間。得到了這份厚達一尺的文件。結果一丁點有價值的東西都沒查出來?”

    說這段話的時候。中年男子的語速越來越急。聲音越來越大。說到最後。他更是將手中“厚達一尺”的文件隨手甩在會議桌上。發出了“砰”的一聲。帶著會議室中微微垂頭的官員們。也同時渾身一震。

    “也不全是這樣的……”

    面對直接從京城下來。到現在除了一份分量驚人的授權書外。甚至連姓名都沒有完整介紹的三名男子。曹冉此時的表現。僅僅是抹抹汗水。咽咽口水。這完全不能算是膽小怯弱。甚至可以稱之為頗有擔當:“我們從方方面面。查出了這二十五人違紀違法的確鑿證據。也查出了所有與他們相關的人、物、事……”

    “價值呢?”中年男子揮揮手。直接打斷曹冉接下來的言語。他用手指關節將會議桌敲出“格格格”的聲音。大聲問道“價值呢?價值在哪裡?檢舉者是什麼組織?他們有哪些成員?采取何種聯絡方式?此次公然挑釁的目的何在?這些查出來了嗎?有線索嗎?有一丁點嗎?”

    “我們……”面對這一連串的問題。曹冉的臉色由紅轉青。腦袋悄悄垂下:“……沒有。”

    “我說幾句吧……”坐在中間。年紀稍大的男子止住同伴。用比較溫和的聲音說道:“材料我們都看過了。從排查的強度、力度、細致程度看得出來。各位這一周來應該做的事。能夠做的事。大部分都已經做了。也做得比較好。另外。各位雖然沒能從這二十五個人的身上找到線索。也不要有太大的心理負擔。至少。我們因此知道了這二十五個人身上。哪些方面無法找出線索。”

    “大家不用擔心……”看著會議室中眾人沮喪的表情。死灰的臉色。男子繼續說道:“上級派我們過來星城。絕不是給各位追究責任。追究後果。而是來協助各位。一起嚴查713檢舉信事件。”

    “結合各位剛才匯報的內容……”撫慰完畢。男子的聲音逐漸嚴肅。看著他身側的兩名男子挺直腰桿。會議室中地官員們。趕緊打起精神。仔細傾聽。抓好紙筆。准備記載。

    男子皺眉揮揮手。示意官員們將紙筆放下。才接著道:“……在當前情況下。看來必須使用力度更大。強度更高的調查方式。”

    “在這裡。我建議。除了針對原二十五人的重點調查繼續進行之外。還必須對檢舉信上的另外二百二十八人。以及星城市委、市政府、紀委、檢察院、法院、組織部、人事部、統戰部、公安局這九個從非正常渠道。接到了檢舉材料地單位中。所有地工作人員。不管是國家干部、普通雇員、還是臨時雜工。通通進行一次最細致最全面的調查!”

    “絲……”會議室中。立刻響起了一大片整齊劃一的吸氣聲。

    十一位官員面面相覷。空調只有兩台。但是。他們卻同時從背脊地方向。感覺到一股股森森寒風。

    “全部調查?”沉默了幾秒之後。曹冉的臉色。由青轉黑。他用極低的聲音。小心翼翼。不感相信地問道:“上千人全部調查?”

    “是的。上千人全部調查。”

    就像“包子饅頭盡管上。老子多得就是錢”一般。男子如此輕描淡寫地回答道。

    地位。可以對態度產生影響。

    以中年男子地層次。他已經足夠明白。針對星城“713檢舉信事件”。星城市的上級。更上級。上上級。絕不像他們表現得那麼遲鈍冷漠。最簡單例子。在坐的十一位官員。可能永遠都不會知道。在這一周地時間內。針對他們十一人地各項情況。上級。更上級。上上級。早已分別進行了好幾次最細致最全面的調查。

    “上千人?這怎麼查?”李局長喃喃說話。緩緩呼吸。

    在他看來。二百二十八名被舉報者。外加九個要害部門地所有工作人員。全部調查。這得碰上多大的阻力?這得造成多大地風波?

    站在李局長的位置。從李局長的眼光出發。這種想法很有道理。甚至可以稱之為完全正確。

    可是。仿佛聽到了李局長的言語。卻完全聽不出李局長言語中的感慨一般。中年男子立刻對右側的同伴說道:“星城市的公安局長問我們應該怎麼查案。你覺得呢?”

    右側的男子輕輕咳了一聲。微微地抬起頭來。他的臉上沒有一絲諷刺。沒有一絲笑意。或者更確切地說。從六個小時之前踏進了會議室的那一刻起。他的臉上。都一直保持著最開始的那種木然表情。甚至直到現在。會議室中的官員們。也是第一次聽到他的聲音:

    “針對上千人的調查。必須立刻從現在開始。通過種種方式。盡量在有關人等並不知情的前提下。檢查他們所有的信箋、郵件、文件。家庭關系。財務關系。男女關系。和誰關系良好。和誰曾有過節。幾點睡覺。和誰見面。在哪吃飯。點什麼菜。牙刷用什麼牌子。洗頭用什麼發水。在家穿拖鞋還是赤腳。平時喜歡收看哪種類型的電視節目……”

    足足四五分鍾的時間。男子的兩片嘴唇。一直維持著高強度的運動。在他的滔滔不絕間。眾人的臉色越來越難看。於是。坐在中央的男子終於輕輕地擺了擺手。立刻。一直回響在四面封閉的會議室中。那個近乎於機械的聲音。也終於戛然而止。

    一片壓抑的寂靜中。足足沉默了半分鍾之後。臉色一片慘白的李局長。才又喃喃地說道:“這到底是查案子?還是查間諜?”

    “諸位!”坐於中央的男子猛然站起身來:

    “這不是查案子。也不是查間諜!從現在這一刻起。大家必須牢牢記住:分析前段時間的情況。我們完全可以看出。此時面對的對手。並不是一個單一的個體。而是一個成型的組織!他們的成員。比最凶惡的犯罪分子還要危險。比最狡猾的間諜分子還要邪惡!對付這種組織。我們一定要集中力量。抓准重心。全力以赴。不惜代價。必求全功!絕不能用掃黃打非那種軟綿綿的方式。也不能用防暴反恐那種溫情脈脈的手段!”

    “全力以赴。不惜代價……不是掃黃打非。也不是防暴反恐。難道是……難道……難道……”李局長的嘴唇。開始微微發顫。或者說。他的整個身體。都在微微發顫。可是。他“難道”了半天。卻怎麼樣也沒法說出“難道”後面的詞句。

    “對。就是難道!”左側的男子。冷笑兩聲。接著說道:“你要這樣想。也未嘗不可。”

    “宋同志!”站起身來的男子剮了同伴一眼。在他嘿嘿笑了兩聲。閉上了嘴巴之後。才朝著辦公室環顧一周。最後對著李局長說道:“調查的態度。想象大家都應該很清楚了。至於具體的調查方式。排查手段……”

    男子朝右側一直木然的同伴指了指。道:“請和王同志多多商量。”

    燒烤銀河系頂樓天台。

    星空觀察室中。

    鑽石型內壁的監測圖象中。此時。有幾塊稜形屏幕。正顯示著直線距離幾公裡之外的市政府大樓。

    不過。它的某個會議室中。此時正在商量什麼。研究什麼。決定什麼。1A7489並不知情。也不關心。

    因為。根據早在決定“檢舉信”這項計劃細則時的一再運算推演。這項計劃。絕對會吸引到土著政權的注意。絕對會招致有關方面的敵對。不過。1A748此項計劃細則的小小目標。也就是說。使星城大大小小的碳基猴子們。一起遵守規矩。一起安分守紀。從而使1A7489先生。接下來的各項計劃內容。能夠以最大的效率。開始高速進行。1A748所需要的。正是這份注意與敵對。

    同時。根據推演。以星城的力量。別說它“集中力量。抓准重心。全力以赴。不惜代價”。就算它拋棄一切事務。將所有的力量全部集中。抽調所有精英。以最高的效率全速運轉。順便再給它添上連續碰上極小概率事件。俗稱“大運氣”的東西。如此。想要從“檢舉信”身上。一直查到1A7489。甚至僅僅查到吳小雨這只寄生體。也至少需要4個年頭。

    哦。40個年頭……

    大部分生命類型。攝取一次能量的短暫時間……

    忽然。1A7489的波動中。閃現出宇宙自古流傳的一句俚語:

    碳基的時間最寶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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