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歷史穿越] 大明1937 作者:我是貓 (連載中)

 
z3336578 2010-2-21 05:23:27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939 31807
li60830 發表於 2019-7-28 16:42
第26集 推倒秀秀
    向左走?向右走?

    向小強在徘徊,在猶豫,在徬徨……

    說實話,他一心嚮往右走的。右邊的房裡,有他垂涎了N久的人。

    但是理智告訴他,最好往左走。雖然秋湫早已和自己多次雲雨,但這畢竟是新婚之夜,「誰是第一個」,象徵意義太大了。

    向小強是打定主意,一定要讓秋湫比秀秀高一頭的。不只是秋湫對自己情深恩重,更多的是這兩個妮子的頭腦、秉性差異太大。秋湫完全不是對手。同樣是在自己面前表現,秀秀是竭盡所能,察言觀色、揣摩心思,使勁渾身解數。而秋湫卻是很大條,沒什麼危機感,傻呵呵地等著自己來愛她。

    另外,秀秀注定要成為自己事業的幫手,和自己在一起的時間一定會多過秋湫。如果自己不在各方面有意識地偏向秋湫的話,秀秀在家裡的地位很快就會遠超秋湫。而且向小強知道,秋湫地位高過秀秀不會怎樣,秋湫豁達厚道,一定會像對待妹妹一樣對待秀秀。這會是一種比較理想、比較平等的狀態。

    但要是秀秀地位一旦高過秋湫,兩人地位就會徹底傾斜,以秀秀的手腕,秋湫再想爬上來基本是不用想了。——倒不是說秀秀壞,而是兩人性格決定的。

    向小強希望自己能一碗水端平,希望自己真能像婚禮誓言上那樣,不但現在,而且以後都能不偏愛、不冷落。但他知道自己做不到。秀秀比秋湫漂亮,比秋湫聰明。比秋湫溫柔,比秋湫善解人意。只要秀秀想,很容易就能獨佔自己。向小強也是人,也是男人,也會偏愛更美好的東西,偏愛更合自己心意的東西。

    向小強本是決定今晚誰也不冷落、兩個全要的,但是先後順序,這裡邊學問就太大了……

    他有心先秋湫後秀秀,但是,明明知道秀秀就在右邊房間裡等著自己,兩條腿向左怎麼也邁不動道啊!……雖然秋湫也很不錯,但和她已經多次共赴巫山了,秀秀卻是初次啊!自己先是苦追了那麼久,之後又苦忍了那麼久,等的不就是這一刻嗎?先秋湫後秀秀?那豈不是很遺憾……

    這就好比一個酒鬼天天喝五糧液,偶爾有機會能品嚐到從未喝過的茅台,但卻要求他必須在喝茅台之前先喝半斤五糧液……那等喝茅台的時候,還能喝出足夠美妙的滋味嗎?

    向小強站在走廊口,在柔和的燈光下原地打轉,咬著拳頭,進行著激烈的思想鬥爭,在理智和欲-望之間掙扎。

    終於,他想出來了個兩全其美的辦法。

    向小強躡手躡腳地遛到衛生間門口,輕輕推開門,閃了進去。點了一支菸,坐在馬桶上,看著表,乾等著。

    過了一會兒,看看懷錶,才五分鐘。……不行,五分鐘太短了,會被秀秀看不起的。……不過,她懂嗎?……不行,懂不懂都不能大意。出來混鐵律之一,絕對不要把別人當成傻瓜。再等一會兒。

    又過了一會兒,看懷錶,十分鐘了。……不行,十分鐘還太短。小不忍則亂大謀。再忍一會兒,起碼半小時。

    這樣的話,兩位夫人都會認為自己不是第一個。

    向小強坐在馬桶上盯著懷錶,長吁短嘆。恨不得把表針給撥快了。

    終於,難熬的半小時過去了,向小強「騰」地站起來,跳出衛生間,急吼吼地往秀秀的房間摸去。

    哎,原來等待也是這麼美妙的事!

    向小強輕輕推開虛掩的房門,賊頭賊腦地閃身進來。

    房間裡燈光柔和,土耳其地毯,歐洲刺繡布幔,牆上裝飾著幾幅油畫,洛可可式布藝沙發,胡桃木奇物櫃,上面陳列著幾隻青花瓷盤。壁爐裡木炭時明時暗,把房間烘的暖融融的。

    房間正中,是身披潔白婚紗的秀秀。秀秀真的很有心,回到洞房後就脫下了大紅霞帔,穿上了西式的婚紗,坐在這歐式的房間中,一點也不感到突兀,相反,就像一幅高貴的油畫一樣,她完全融進去了。

    雪白的裙子、散發高貴光澤的「公主頭冠」、戴在白絲手套外面的「琉球之星」,姿態優雅地坐在大床邊、纖臂撐著身體,低垂著天鵝般頭頸、昏昏欲睡的樣子,真的是讓向小強欣喜若狂,頓時覺得這一刻沒有白等。

    向小強心中狂跳,嚥了口唾沫,躡手躡腳地貼到她身旁,自己的鼻子離她的臉只有幾釐米。向小強先深深嗅了一下秀秀的少女體香,閉上眼睛,幾乎陶醉了。

    他蹲下來,從下面端詳著秀秀的精緻臉龐。許久以來,這張美麗的臉龐,還有它的主人,都是只可遠觀,不容自己侵犯、逾距一點的。今天,終於完全屬於自己了。

    向小強站起來,輕輕托起秀秀的下巴,秀秀順從地抬起頭來。向小強驚訝地發現,秀秀的臉已經滿是紅暈了。啊,天知道這妮子什麼時候醒的!還是根本就沒睡著!

    秀秀輕輕睜開雙眼,仰視著向小強,雙眼朦朧,面帶紅暈,公主頭冠上的珍珠泛著高貴柔和的光芒。

    天哪,太美了!

    向小強幾乎捨不得觸碰這件藝術品了……把這麼美的東西壓在身下,簡直就是褻瀆……

    秀秀喉嚨輕輕動了一下,像是想說什麼,又說不出口。過了片刻,她顫抖著深吸一口氣,臉燒得滾燙,慢慢閉上眼睛,輕聲呢喃著:

    「大人……妾身今天……不再反抗了……」

    還有什麼說的!向小強沒等第二句,立刻低下頭,用嘴封住了秀秀的嘴,舌頭強行侵入,然後順勢推倒,身子壓上去,開始了夢寐以求的「享用」。

    ……

    向小強告誡著自己,一定要溫存,一定要慢慢來。秀秀和秋湫不一樣,秀秀就像一件藝術品,就像一卷古雅的字畫,一件精美的瓷器,一定要很有涵養地去欣賞、品嚐。

    開始秀秀還比較疼,向小強還勉強控制得住,但後來隨著慢慢的動作,看到秀秀鼻翼顫抖著,洩漏出若有若無的聲音時,向小強再也忍不住了,丟掉了斯文面具,開始放手、盡情地蹂-躪起來。

    秀秀的緊蹙蛾眉、滿面潮紅、緊閉雙唇、頭在枕頭上輕輕輾轉著,頭上的「公主頭冠」已經歪了。向小強故意不給她摘掉,反而幫她扶正。——要的就是這個感覺。

    最後,秀秀似乎進入了半癲狂狀態,仍然殘存著理智,緊閉雙唇,努力著,試圖把聲音鎖在喉嚨裡。有幾次,她的手已經抱住了向小強的後背,但馬上就羞恥難耐地收回來,抓住床單,緊緊攥著。

    向小強感受著身下的秀秀,清楚地知道她身體的每一刻變化,到了什麼程度。但是毫無經驗的秀秀以為夫君不知道,還在試圖遮掩。

    向小強喘著粗氣動作著,望著身下的秀秀,心中暗笑,這個女孩直到快感巔峰的時候,還被羞恥感牢牢控制著,還在拚命跟自己的身體爭鬥,努力顯出端莊、嫻淑的樣子。

    這個秀秀,真是美麗到骨子裡去了……

    最後,向小強感到秀秀身子一陣緊繃,一隻手死命抓著床單,一隻手自己咬著,拚命堵著嘴,腦袋擺到左邊,又擺到右邊,眼睛緊閉著,喉嚨徹底失聲。

    他知道秀秀差不多了,便俯在她耳邊輕輕笑道:

    「實在舒服就別忍著,想怎樣就怎樣,這樣對身體不好……」

    秀秀大口大口喘著氣,睜開眼睛盯著向小強,腦袋拚命搖著,喉嚨幾乎發不出來聲音了,強自嘶聲道:

    「不……不是的……我……沒事……」

    向小強啞然失笑:秀秀太青澀了,根本不知道男人喜歡什麼樣子。……不過,這種感覺也很不錯啊。

    確定已經滿足了秀秀後,向小強最後才喘著粗氣,倒在秀秀身上。

    很好,秀秀的表現總的來說還不錯。雖然比不上秋湫,但也許是第一次太緊張的緣故,以後會好些。話說秋湫第一次可沒這麼緊張,表現也好得多。

    還好,秋湫總算是還有個不錯的優勢。

    向小強撫摸著秀秀,貼著她,傾訴著各種甜言蜜語,一邊把她精巧的「公主頭冠」摘下來,把玩著,摸著上面一顆顆的珍珠。

    秀秀的身體慢慢從天堂裡回來了,柔順地貼在向小強懷裡,頭頂著他的胸膛,也在忍著羞澀,偶偶地說著情話。雖然都是一些「妾身今後就是大人的人了,請大人憐愛」之類的,但這在秀秀來說可是破天荒的,向小強聽得還是滿足的不得了,恨不得向秀秀保證,今後除了她不會再有別的女人。

    又陪了秀秀一會兒,向小強有些為難地告訴秀秀,今晚要到秋湫的房中去睡了。

    秀秀並沒有顯出失落的樣子,反而賢惠地坐起來,披上睡衣,服侍向小強穿戴整齊。向小強感動得不得了,越發覺得虧欠秀秀,越發覺得自己娶到秀秀,是撿到了一個寶。

    向小強要出去的時候,秀秀像個初戀的女高中生一樣,挽著他的脖子,掂起腳尖,主動在他唇上吻了一下。

    「啊……」向小強感動道,「秀秀……」

    「去吧,」秀秀笑著輕輕推了他一把,「秋湫還等著呢。」

    「Iloveyou。」

    向小強輕輕地道。

    「Meto。」

    秀秀也輕輕地道。

    向小強嚇了一跳:秀秀還有這手藝?

    但是看著秀秀的臉,含情脈脈,沒有什麼異常。向小強這才想起,海軍大學校裡肯定要選修外文的。這不奇怪。

    ……

    走到走廊的另一端,輕輕推開秋湫的房門。秋湫這妮子大概也是等的無聊了,正坐在沙發裡看書呢。

    看書的封面還是《東方快車謀殺案》,這是這兩年最紅的偵探小說,各國報紙都連載瘋了。

    秋湫的房間也和秀秀的差不多,和這座房子相符,都是一派歐式風格。但秋湫還穿著大紅霞帔,在這件法式洛可可風格的房間裡,顯得非常突兀。

    秋湫早就料到向小強會先去秀秀那裡,所以連偵探小說也帶來了。

    向小強笑嘻嘻地咳嗽一聲,盯著秋湫。

    秋湫放下書,抬起頭來,看到向小強,輕哼了一聲:

    「哼,這一次,時間倒蠻長的嘛。」

    向小強哭笑不得,心說我在廁所裡躲了半個小時,可是蠻長的。他笑嘻嘻地貼上前去,抱著秋湫,剛想甜言蜜語地哄一番,秋湫放下書,眼睛突然閃出光芒來,笑嘻嘻地低聲問道:

    「喂喂,小強,秀秀她……嘻嘻,怎麼樣啊?」

    向小強幾乎要噴倒,沒想到秋湫居然興沖沖地問他這個。他一時語塞,繼而有點面紅耳赤,嘟囔道:

    「什麼怎麼樣啊?」

    秋湫紅著臉笑道:

    「哼,你裝,你說什麼呀?就是……那個……那個啊!那個時候,嘻嘻,她什麼樣?」

    向小強搖頭嘆著,兩隻手捏著秋湫的兩腮,左右搖晃著:

    「瞎打聽什麼啊,女孩子家的,也不怕害臊!」

    秋湫咯咯笑著,撲到他懷裡,一口咬住他肩膀,一邊加勁兒,一邊在牙縫裡笑道:

    「說不說?說不說?」

    向小強疼的「哇哇」叫,投降道:

    「我說我說!……秀秀嘛,自然是什麼也不懂,哎呀,羞得一動也不敢動……哎呀,跟你比那是差遠了!……唉,她身材也不如你。還是跟你來有感覺……我說,今後你們姐倆也切磋切磋,你也給秀秀點撥兩招啊……」

    秋湫一聽,低頭還要咬,向小強便推她,兩人笑著鬧成一團。向小強發現秋湫今晚特別嫵媚張狂,埋在他肩膀上「咯咯」笑個不停,整個後背都在抖。

    過了一會兒,秋湫不笑了,抬起頭來說道:

    「那好,現在該我了。」

    向小強一怔,還有點不適應,就看秋湫退到床邊,慢慢平躺下,雙臂攤開。

    這樣一個身穿大紅霞帔的古裝美人橫陳在床上,胸脯起伏著。……的確是很有誘惑性。唉,誰說秋湫不會耍手段?

    但是由於剛剛和秀秀雲雨一番,向小強現在並不怎麼急切,再加上秋湫這麼有「美感」的姿勢,向小強站在床前,帶著戲虐的笑,饒有興趣地欣賞著。

    秋湫見他許久沒動靜,抬起頭來,嫵媚地看著他,大紅繡鞋從裙底露出來,繃直腳尖,在向小強的大腿上輕輕觸碰著。

    ……這玩意兒,哪個男人受得了啊!

    向小強這下來真的了,「淫-笑」著撲了上去。

    ……

    又是一番雲雨過後,向小強精疲力竭,秋湫心滿意足。

    關掉了燈,兩人開始睡覺。

    黑暗中,秋湫臉貼在向小強的胸膛上,手指輕輕劃著圈,輕聲呢喃著:

    「小強……這是我們第一次……」

    向小強本來都快打呼嚕了,突然被雷了一下,馬上清醒道:

    「嗯?第一次?!不會吧,你識數嗎?」

    秋湫繼續呢喃道:

    「……這是我們第一次……在床上,在我們自己的房間裡……只屬於我們兩人的房間……」

    向小強釋然了,想想還真是,在此之前,他們都是住在各自的宿舍裡,每次雲雨都是在辦公室裡偷偷摸摸的。刺激倒是很刺激,但又怎能和現在的坦然、幸福相比?

    秋湫的聲音開始帶著鼻音,抽了一下鼻子,帶著哭腔道:

    「小強……」

    向小強又嚇了一跳,忙問她怎麼了。不會吧,今天是秀秀第一次,秀秀還沒哭呢,秋湫倒哭了?

    秋湫輕聲抽泣道:

    「……小強,今天你把我們娶進了門……今後你一定要對我好,也一定要對秀秀好……一定不要冷落了秀秀哦!……我這人有點小心眼,愛吃醋,也霸道……你不用管我。如果我太霸道了,你就打我罵我。……秀秀很可憐的,她很害怕……小強,我不管你今後娶幾個老婆,你要是因為她們對我不好、對秀秀不好,我就……我就這樣咬死你。」

    說著,她又「吭」地一口咬在向小強的胸膛上,把他疼得「嗷」的一聲。他本來聽著秋湫這幾句話,正感動得一塌糊塗呢,現在好,情緒全被秋湫咬跑了。

    「你是狗啊!」

    向小強怒吼一聲,一個鷂子翻身,把秋湫又按在身下,「整治」起來。

    ……

    第二天,秀秀一大早就起來了,悄悄吩咐撥給她的侍女,先去廚房裡為她安排一下。

    然後,秀秀穿戴整齊,不聲不響地來到廚房,要為夫君「洗手做羹湯」。廚房裡早已安排停當,秀秀含羞進入廚房,立刻有一大幫廚子傭人分列兩排,齊刷刷地鞠躬,恭敬地叫道:

    「尚夫人!」

    秀秀羞的滿臉通紅,連連向大家致謝,又捧出一大捧喜糖給大家吃。然後,便是這一大群大廚用人給她打下手,她親自為夫君做早餐。

    向小強和秋湫呢,足足睡到九點鐘才起。

    兩人起來洗漱完畢,秋湫便要去秀秀房間問候。到那侍女說尚夫人已經下去,為大人和秋夫人做早餐了。

    兩人都是大為感動,秋湫也和向小強一樣,不住地誇秀秀。

    在小餐廳,尚小君和葉子羽也和他們同桌吃早飯。尚小君看到向小強那麼滿意,讚許地望著女兒,輕輕點了點頭。

    ……

    吃罷飯,警衛連長胡炯匆匆來見向小強,告訴他,早上遼陽公主來電話,說是陛下召大人進宮,最好在今天上午就去一下。

    向小強有些奇怪,自己還在婚假中,是朱佑榕親口批給自己的,怎麼又召自己進宮?難道出了什麼大事了?

    他馬上打電話給十四格格。十四格格先在電話裡恭喜了向小強,然後似笑非笑地說,女皇陛下似乎想給向大人推薦一次蜜月旅行。

    向小強一愣,半天沒琢磨過來,不知十四格格是開玩笑還是怎麼的。

    十四格格笑問道:

    「大人,你去過德國嗎?」

    「德國?沒有啊。」

    十四格格笑道:

    「那你這次可能有機會去了。……不止德國,可能還有好幾個國家呢……帶著夫人去歐洲度蜜月……總之大人,你這回可要過癮了。」

    向小強聽的一愣一愣的:啥意思?
li60830 發表於 2019-7-28 16:42
第27集 英國還是德國
    司令部和官邸之間的水泥牆,在婚禮前一天就已經炸出了一個口子,現在正在重新澆鑄小門,水泥還沒幹。向小強也管不了那麼多,就從水泥沒幹的小門進入司令部,頓時感到真是方便,一下就擺脫掉了門口討厭的狗仔隊。

    這樣還很方便,有「前店後廠」的感覺。即使回了家之後、很晚的情況下,屬下也可以很方便的找自己匯報、請示,很多事務自己也可以在家裡處理。這樣自己「上班」、「回家」之間的界限就很模糊了,容易讓大家潛意識裡有這樣一個概念:人民衛隊就是向小強家開的。雖然是小小的一扇門,但更方便他對人民衛隊的牢固控制。

    向小強來到辦公室,把十四格格請來,簡單聽她說了一下情況。原來今天早上,女皇秘書打電話來,說陛下有電話,請向大人接聽。但向小強還在洞房裡沒起,而兩位副官、就是兩位夫人也在洞房裡。因為除了向大人,最有資格和陛下通話的就是遼陽公主,電話就被接到了十四格格辦公室裡。

    要是別人,朱佑榕可能吩咐轉告一聲就掛了,或者乾脆讓秘書說就行了。但接電話的是遼陽公主,而且這是她們第一次在電話裡通話,雙方都打起精神來寒暄說笑了一會兒。十四格格好奇難耐,三言兩語就把朱佑榕的意思套出來了。

    原來前幾天,就在向小強去同裡的期間,一位德國遊客來到了大明,「遊覽」期間,接連收到大明的幾位工商業鉅子邀請,頻頻去這些人府上赴宴,並受到了東廠的注意。因為人民衛隊成立不久,收集情報的水平還不高,落在了東廠的後面,沒注意到這個人。

    「這人是什麼人?幹什麼的?叫什麼?」

    向小強問道。

    十四格格微微一笑:

    「叫什麼我不知道,陛下只是說他是德國的一位豪門繼承人。」

    「豪門繼承人?」

    向小強興趣驟減,有些心不在焉地聽她講著。

    十四格格說,這個人被大明zf注意到了後,第三天就被某位內閣要員以私人身份請去家裡赴宴。聽陛下的口氣,好像首輔大臣也見了他。這個德國人表面是遊客,是以私人身份來大明遊歷的,但其實是收了德國zf的派遣,來和大明的zf高官做進一步非正式洽談的。

    如果說上一次「禿鷹軍團」來大明,純粹只是一次試探的話,那這一次誠意就大得多了。這個人帶來了希特勒zf的意思,明確表示德國有誠意同大明達成某種合作關係。而且,他還表示,希特勒總理私下委託他給大明zf帶來口信,誠心希望大明能派出一位身份恰當、影響力恰當的代表,回訪德國。當然,大明如果覺得派官方代表有所不便的話,也可以像他們一樣,派一個人來德國「旅遊」。

    「哦,」向小強明白了,他一直盼望的事情終於發生了,「那麼說,zf認為我就是那個『身份恰當』、『影響力恰當』的人?」

    十四格格點點頭,然後說出了她自己的看法。大概是內閣得到這個消息後,趁著向小強不在南京期間,就去攛掇朱佑榕,派向小強到德國去。從大明到德國,走蘇伊士運河的話,單趟也要半個月、二十天的樣子,來回再加上在那裡逗留的時間,怕是沒有兩個月回不來。

    在這兩個月中,朱佑榕見不到向小強了,內閣就可以趁機加強對朱佑榕的影響、控制,打破向小強對她的「壟斷」。甚至還有可能打人民衛隊的注意,使手段整治向小強的手下、或是安插他們的人,把向小強架空。

    至於和德國怎麼樣,十四格格估計,內閣大佬們可能就沒興趣,他們還是傳統思想,大明應該貼緊英國。所以也才建議讓向小強去。他們看來,向小強打仗有兩下,但畢竟是個年輕人。這趟出訪靠的是外交才能,而外交,絕對不是年輕人玩的了的,出訪多半是無功而返。

    因此,十四格格建議向小強一定要推掉這次出訪,到了宮裡就力陳和德國走近的壞處,堅持傳統的親英態度,絕對沒錯。十四格格看來,大明和誰好和誰壞無所謂,人民衛隊必須牢牢抓在手裡。

    向小強未置可否,只是說進宮再看。

    但他看著十四格格,心裡很高興。十四格格是從他的角度為他考慮的。其實,十四格格完全可以勸他去德國的,這樣一來,向小強勢必得把代管人民衛隊的擔子交給十四格格,或者說部分交給十四格格。很可能等他回來時,人民衛隊很大權力已經被十四格格抓去了。

    上次「詔書事件」也是,十四格格要是為了她自己的利益,就可以支持向小強接詔書。但她站在向小強的利益一邊,堅決地暗示他不要接受。

    ……難道她已經習慣了貼心貼肺為自己考慮了?向小強這樣想著,卻又不敢相信。十四格格這樣一個頂尖人才,要是能完全忠於自己,那可是太好了。

    向小強目光很柔和地望著十四格格。十四格格怔了一下,發覺他的目光有點不對,輕咳了一聲,轉過目光,繼續說著:

    「大人,如果你這次去了德國,那麼人民衛隊……」

    向小強突然笑道:

    「如果我真的去了德國,人民衛隊就要靠你幫我看著了。」

    十四格格話音戛然而止,愣愣地望著他。半天才轉過彎來,笑道:

    「向小強,你試探我的吧?……這樣沒意思啊。」

    向小強笑呵呵地道:

    「試探你幹嘛?……我是真有很大可能去德國的。目前德國有很多我們需要的東西。和德國做些交易,政治上的、經濟上的交易,對我們大明有很大好處。雖然我離開大明,他們有了一些機會,但不能因為這個,就呆在家裡不敢動。何況……」

    他很認真地注視著十四格格,說道:

    「趙芳。我現在不叫你『公主』什麼的,就叫你趙芳。公主是整個大明的公主,趙芳只是我向小強的老朋友。我現在對老朋友說話,不來虛的。我也不會把整個人民衛隊都交給你,應該是讓你和另外一個人、或者兩個人一起來管。但我會把最多的權力交給你。因為你比他們都強。」

    十四格格怔怔地望著他,聽著他叫出「趙芳」兩字,腦中頓時浮現出了兩人在北清的時候,一起在那間小廚房中生火、下麵條的情景。她心中一顫,隨即一陣陣溫柔的感覺湧上來,一霎那什麼也不想了,直接點頭道:

    「好,你安排吧,我都聽了。」

    ……

    向小強來到宮裡,朱佑榕先是笑呵呵地跟他道喜,然後又像個小學生一樣,很愧疚地跟他道歉,說不該新婚第二天就把他從家裡拉來。向小強很大度地擺擺手,意思是說咱們的交情,不用說這些話了。

    接著朱佑榕跟他說明了情況,基本上就是十四格格預先告訴他的樣子。然後朱佑榕有些猶豫地說:

    「挺之,我請你來,是想聽聽你的意見。我想請你幫我拿拿主意。因為如果我們要是派人去的話,我覺得你比較合適。你是軍界的,對政治、外交事務參與度不高,不像派大臣、或者派外交官那麼顯眼。而且你的地位又夠高,足以代表我。最關鍵的是,這次一定要是非官方的,而你剛剛完婚,可以以私人身份去度蜜月。」

    向小強是很希望跟德國有限合作的。因為他知道德國已經把手伸過來了,這時候如果握住,肯定會有很大油水,比從英國那裡得到的大得多。大明跟英國混,得到的好處太虛了,還老得像個小弟一樣。這次大明有難,英國就抄著手在那裡看,事實已經擺出來了。

    但現在跟德國交往,首先是地位平等的,甚至大明還有一種居高臨下的感覺。最重要的是,德國需要大明,比大明需要德國更迫切。大明將會得到很多實實在在的東西。向小強知道,希特勒這個人不小氣,為達目的,是很捨得出大價錢的。

    向小強沒把這些理由說出來,而是先讓朱佑榕談談看法,他先聽聽。

    出乎他意料的,朱佑榕分析起國際關係來,條理清晰,很有見解,完全不是她平時不工權術的樣子。向小強這才知道,朱佑榕雖然處理人的關係上比較單純,但處理國家的關係,真是很有一套。她也許不是個好領導,但看來卻是個不錯的外交家。

    幾十年以來,大明的「公主外交」一直是很成功的。朱佑榕也是從小就被重點培養,由最優秀的外交家教導,又跟著父皇母后出訪世界各國,整日在外交活動中歷練,後來又獨自頻繁出訪,可以說,已經是一位頗合格的年輕外交家。

    向小強原以為朱佑榕也有意接觸德國,是被內閣的老頭們忽悠的呢,原來她自己也對裡邊的利弊看得很清楚。

    「這幾天我又細細研究了一遍三十年來的重要外交文檔,」朱佑榕托著額頭,輕咬著羽毛筆,皺眉說道,「我有種感覺,進入二十世紀以來,英國正在漸漸地拋棄我們……到了世界大戰之後,英國實際上已經把我們拋棄了……大明,也不再是十九世紀那個大明了,英國,不再是十九世紀那個英國了。三十多年中,英國的注意力日漸從全球,漸漸縮回歐洲。到了世界大戰之後,英國已經不願為了盟友出頭了。」

    向小強盯著朱佑榕,點點頭。這妮子分析的太精闢了,一眼就看透了。和向小強在後世、在二戰之後看到的史料分析一樣。「戰爭恐懼症」和「軟骨症」牢牢扼住了英法,希特勒正是看準了這一點,才不斷用「打仗」來訛詐,屢屢成功。只不過那是戰後,怎麼說都是事後諸葛亮。朱佑榕卻是在戰前好幾年,就把英國看透了。

    1910年,英王愛德華七世逝世的時候,世界各國的王室成員都雲集倫敦,出席葬禮。那時候南明德永皇帝也跨越重洋、不遠萬里的去了。

    而這一次,1936年1月20號,也就是不到一個月前,英王喬治五世去世了,朱佑榕就沒去,只是發了唁電。當然,那個時候大明正在忙南京保衛戰,朱佑榕有很充分的理由不去。但是,明清戰爭結束後再品味一下,總能品出一種味道來,似乎這就是一個信號,明、英兩國將由此疏遠。

    向小強心中一個念頭閃過,笑道:

    「沈閣老什麼看法?」

    朱佑榕臉微微一紅,有點擔心向小強這麼問,是以為這些都是沈榮軒教給她的。她解釋道:

    「唔,沈閣老也是同意我這個看法,他也覺得英國盟友的象徵意義大於實際意義了。尤其是這次明清戰爭,全世界都看到英國袖手旁觀,坐視我們險些破國。那麼今後我們手中的英國牌,連裝裝樣子、嚇唬人也做不到了。但是沈閣老好像並不看好德國。他倒是主張你到歐洲走一趟,多走兩三個國家,最好到莫斯科去試探一番。他覺得和德國相比,蘇聯的作用就大得多了。……不過,我總覺得蘇聯不地道,和它打交道要謹慎。」

    向小強暗暗佩服沈榮軒。沈閣老真不愧是一國首輔,情勢看得那麼請,一石二鳥也玩得那麼好。的確,在這個時候,德國的處境很難讓人看好。這倒不是水平問題,而是希特勒後來那一連串外交勝利,運氣的成分太大了,簡直是老天在幫他的忙。在1936年初,不看好德國才是穩妥的、負責任政治家的表現。那些看好德國的,不是天才就是賭徒。

    那麼除了德國,最值得大明去拉攏的國家是誰呢?只有蘇聯了。交好蘇聯,就可以在北邊對滿清形成戰略包圍,大大減輕南明面臨的危險。也就是說,在現在的一流政治家看來,帶蘇聯玩,才是實實在在的,甚至比跟著英國玩還實在。而帶德國玩,那只是虛無縹緲的東西。

    蘇聯現在處在政治孤立中,也很希望打破這種孤立。而滿清直接和蘇聯遠東邊境接壤,有和曰本走得那麼近,蘇聯賣它幾件武器倒可能,跟它結盟,不可能。

    但是,蘇聯是那麼好拉的嗎?向小強知道,斯大林是個比希特勒更難對付的老狐狸。你跟他討價還價,絕對別想佔到一點便宜。對希特勒,向小強心裡還有點譜,知道他的癢癢肉在什麼地方,知道怎樣順著他的毛捋。對斯大林,向小強是一點信心也沒有。這老傢伙隔著幾百公里就能聞出你有求與他,想從他那裡得到什麼。然後會在談判桌上敲骨礪髓,把你吃的渣都不剩。

    對於斯大林,沒一個人能從談判桌上討到便宜。希特勒不行,後來的羅斯福、丘吉爾也不行。……向小強自然知道自己也不行。朱佑榕也不行,沈榮軒也不行。

    朱佑榕這女孩大概也是外交天才,憑著感覺就能說出蘇聯「不地道」,不好打交道,很是難得。向小強憑著後世的大量知識資料,看問題才和朱佑榕大致持平。

    向小強像一個老師看著學生一樣,很滿意地望著朱佑榕微笑點頭,然後又隨口點出了幾點,都是朱佑榕說不出來的,比如希特勒的性格和斯大林的性格,他倆分別須習慣怎樣看問題,等等。這憑著後世知識的隨口幾句,立刻讓朱佑榕佩服不已,立刻覺得向小強不但在軍事上,而且在國際政治上有獨到的見解。

    兩人談了一上午,決定拍板,向小強以私人身份去歐洲度蜜月,時間在一個月到四十天,主要目的地就是德國和蘇聯。向小強先去德國探探路,如果德國那邊談的很理想,雙方可以確定「戀愛關係」的話,朱佑榕隨後就會正式出訪德國。

    向小強並不敢打腫臉充胖子,他知道自己年輕,跟希特勒手下那幫黨棍玩還太嫩。雖然自己不大可能見得到希特勒,但多半會見到戈林、希姆萊、戈培爾這些人。尤其是戈林和希姆萊。自己這次去,一大主要目的就是挖德國的航空技術,已經看準了還在實驗室裡的梅塞施密特戰鬥機。那麼,少不了跟戈林那個大胖子打交道。而且,自己還是人民衛隊頭目,那德國的黨衛軍頭目怎麼也得禮節性的接待自己一下吧。

    兩人定下了出訪日期,大約一週之後。這一週之內,向小強不能休假了,要把人民衛隊的很多事務交代、安排妥當,並溫習大量歐洲關係的資料,還有各種技術資料。還要挑選幾個隨員。這幾個隨員包括翻譯和各方面的專家。他們將成為向小強的助手。

    一週後,是鄭氏船運公司定造的新郵輪——永安公主號下水的日子。這是一艘以朱佑榕公主時代的封號命名的豪華郵輪,排水量三萬多噸,巡航航速三十節,從廣東到不萊梅,一萬海里的航線,14天就能跑完。

    永安公主號將在廣州港進行首航式。到時候朱佑榕會和向小強一起,乘專機飛赴廣州,主持郵輪首航式,然後向小強將乘坐這艘油輪,去歐洲「度蜜月」。

    向小強仔細品味了一遍安排,覺得還有什麼事情沒想起來。

    「對了,」他突然問朱佑榕道,「那個從德國來大明的『遊客』,那個什麼豪門繼承人,到底是誰啊?」

    朱佑榕笑道:

    「哦,阿爾弗雷德-克虜伯。克虜伯公司的繼承人。他也將搭乘永安公主號回德國,路上你們可以的多聊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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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集 談判底線
    接下來的一週,向小強進行了緊鑼密鼓的安排。

    首先,向小強打算只帶秋湫去,把秀秀留下。一個原因,這次去的是歐洲,在那個基督教徒組成的世界裡,帶著兩個老婆度蜜月,對自己形象影響太壞了,會直接影響自己在那些巨商政要心中的分數。至於新聞界,向小強倒不太擔心。無論德國還是蘇聯,他們的新聞都被獨裁者牢牢控制住了。

    第二個原因更重要,就是自己一走一兩個月,家裡不能沒有一個人看著。秀秀就是最理想的人選。秀秀是自己的妻子,絕對忠心,而且聰明、敏銳,能夠洞察人心。缺點是還比較年輕,還不到二十歲,沒掌握過什麼權力。

    不過問題不大,向小強的主旨就是:讓十四格格看著人民衛隊,讓秀秀看著十四格格。

    十四格格的任務是:總的打理人民衛隊事務,替向小強把這個攤子撐起來,繼續保持人民衛隊的獨立性,處理好和內閣、東廠、陸海軍部、以及友軍的關係,繼續拉攏陸航司令、和那幾個集團軍司令,要加強「聯絡感情」,別讓這兩個月過去,人家那頭倦怠了。最重要的是,要看好人民衛隊,確保不讓別人染指。

    秀秀的任務是:協助十四格格,更重要的是監督十四格格,不讓她有機會做出格的事。向小強給十四格格加了一個司令副官的頭銜。「副官」一般軍銜都不高,但通常職權很大。靠著這個頭銜,她才能名正言順地暫代司令管理人民衛隊。向小強宣佈,自己離開期間,由趙芳副官暫代司令職權,尚秀副官輔助之。任何軍隊調動,必須由兩位副官同時簽字才能生效。

    但是,向小強把人民衛隊司令部警衛連、以及人民衛隊憲兵隊的調動權,直接給了秀秀。秀秀調動這兩支小部隊,可以自己做主。

    另外,他把蝸牛、李根生、肚子疼、李長貴請到自己家裡,吃了次晚飯。晚飯上,他向自己這幾個心腹攤了牌,一般性的事務,聽十四格格做主就行了。涉及重要的事務,比如重大人事安排,他們自己就要多想一想。涉及軍隊調動,如果是十四格格的調動,必須要秀秀也點頭。如果是秀秀的調動,則無需十四格格點頭。

    向小強讓秀秀也出來陪同吃飯,讓秀秀給他們把盞,然後向小強起身,向幾個心腹深深揖下,拜託他們一定要好好幫秀秀。幾個人慌得連忙起身,說大人不必如此,我們一定幫大人分憂,支持夫人。

    肚子疼還拍著胸脯道:

    「大人放心,我們一定幫著夫人,把遼陽公主看得緊緊的。」

    向小強哭笑不得,糾正道:

    「錯了,現在遼陽公主不是犯人,說大了,她是大明公主,說小了,她是你們的上司。現在的情況是,我已經把人民衛隊這段時間委託給了她,你們一定要配合她,服從她的安排。當然,除了關鍵的時候,你們要有數。遼陽公主要是想搞點什麼動作的話,她是有這個能力的。我們現在就是以防萬一。因此,諸位,你們平時還是該怎樣怎樣,但是到了危急關頭,你們就要發揮生死攸關的作用。」

    向小強的幾句話把對十四格格的定位、和他們幾個人的作用都點透了。這幾個人聽著向小強最後一句話,都鄭重地點點頭,有一種很受重視的感覺。

    向小強又說道:

    「在這段時間裡,我的電台會一直開機,你們有拿不定的問題,都可以發電報找我。」

    向小強事先已經給了他們每人一套密碼,這樣能保證他們每人都可以單獨的、秘密的給自己匯報事情。互相偵聽不到。

    ……

    安排完了人民衛隊的人事,向小強更擔心的一個大問題,就是如何保持對朱佑榕的壟斷。

    看來這個問題比較難,雖然自己在朱佑榕心中地位那麼高,那麼受信任,但只是自己一個人而已。如今自己人已經不在她身邊了,勢必會給其他人帶來機會。天知道朱佑榕在這一個多月中,會不會有第二個「朋友」?

    「看住」人民衛隊用十四格格,「看住」十四格格用秀秀,那麼,「看住」朱佑榕,只有一個人最合適:鄭玉璁。

    向小強本來想讓鄭玉璁跟十四格格結拜姐妹,住進遼陽公主府呢,但現在要求她必須住進紫禁城,儘可能多的和朱佑榕呆在一起。因此,和十四格格結拜,只能需要時候再說了。現在必須讓鄭玉璁「沒有地方去」,讓朱佑榕覺得自己不收留表妹,表妹就要露宿街頭了。

    一個星期中,向小強抽出整整兩天陪鄭玉璁,甜言蜜語加各種浪漫手段,讓鄭玉璁更加徹底地愛上了他,兩人之間關係更近了一步。他跟鄭玉璁說了自己現在的難處:朝裡的那些老臣們把自己視為眼中釘,自己出訪歐洲,其實就是他們進的讒言,把自己長時間調開,好藉機染指人民衛隊。可能自己兩個月後回國,已經被奪去軍權、給個閒爵享福去都難說。

    向小強擁著鄭玉璁,站在窗下,沐浴在緋紅的夕陽裡,托起她的臉龐,注視著她的眸子,深情地說道:

    「璁璁,我多麼希望你的父親能早一點把你逼出出家門……那樣我就能早一點認識你……那樣說不定現在你已經是我的妻子了……這次去歐洲,我就可以帶著你了……你美麗、聰明、高貴,這次出訪,沒有比你更適合帶出去的人選了……不,我不是說不愛秋湫,我不是喜新厭舊的人,一個女人,只要成為我的妻子,她就成了最幸福的女人……我這是站在國家利益上說的……你聰明、高雅、大方,熟悉上流社會的場合……我真的希望,那些德國的部長、將軍們看到的大明人民衛隊司令夫人,是你……他們會覺得大明婦女都像你一樣美麗、聰明、高貴……」

    向小強灌著甜言蜜語,心裡卻默默地對秋湫說「對不住」,現在急需你玉璁妹妹幫為夫看住女皇,為夫不能不多灌幾句迷魂湯,你就多包涵吧……

    不過這種場合,鄭玉璁真的比秋湫、秀秀都適合帶出去倒是真的。

    鄭玉璁甜蜜蜜地低下頭去,腦門輕輕頂著向小強的胸膛,很溫柔地笑道:

    「沒關係,下不為例嘛,呵呵呵……」

    向小強一愣,鄭玉璁抬起臉來,很狡黠地望著向小強:

    「記著你說的話哦,下次再有這樣的機會,記得一定帶我去哦……」

    向小強一陣冷汗,乾笑道:

    「呵呵,那是一定的。」

    鄭玉璁紅著臉笑道:

    「唉,向大人啊……你都把我騙到手了,還要我幫你去騙表姐……」

    向小強嚇了一跳:這妮子,不會看出來我喜歡朱佑榕了吧?不可能,那眼睛也太毒了!

    還好她不是這個意思。鄭玉璁接著笑道:

    「你不說我也會幫你去做的……我心裡只有你一個人了,難道眼睜睜地看著他們擺佈你?……放心吧,這段時間,我一定死死守在表姐身邊,不給他們一點機會……如果有人在表姐面前說你的壞話,我就說你的好話,幫你說回來……然後,我還要說他的壞話,讓大家都知道,你走了,還有我呢。打你的主意是要付出代價的。」

    「哦!」向小強一把緊緊地摟住她,在她臉上、脖子上吻著,「哦,我太愛你了……」

    鄭玉璁臉通紅,心臟怦怦猛跳,幾乎就要酥軟在向小強懷裡,任他輕薄,但理智還是佔了上風,她不想這麼草率地就把自己交出去。她努力掙紮了幾下,推開向小強的嘴巴,輕輕喘息道:

    「不……不,別,向大人……我們不要這樣的……我早晚是你的人……」

    向小強本想在臨走前,把鄭玉璁「吃掉」呢,這樣就上了絕對的保險了。但見她不情願,也不敢勉強,只在她額頭上輕輕吻了一下,輕聲嘆道:

    「璁璁對不起……原諒我,我實在太愛你了。」

    接著,向小強又貼著她的耳朵,悄聲道:

    「記著,經常攛掇陛下請遼陽公主進宮玩啊。像週末這種時候就可以……然後你就把陛下這段時間都見了誰、幹了些什麼、說了些什麼話、情緒怎樣,都告訴遼陽公主……她會用電報發給我的……記著,這很重要……」

    鄭玉璁一推他,正色道:

    「你把我當間諜了啊?」

    向小強一怔,也正色道:

    「間諜?難道我缺間諜嗎?……我……我是把你當成妻子了。……如果僅僅是間諜,我在宮裡有整支禁衛軍,他們都能成為我的間諜……但這種生死攸關的事情,我是絕不會交給一個間諜去做的……我唯一放心的,只有我的妻子。那就是你。」

    鄭玉璁呆了一下,慢慢地低下頭去,額頭貼在他胸膛上,輕聲嘟嚷道:

    「我錯了……」

    ……

    這幾天,向小強幾乎每天都巡視部隊,巡視人民衛隊第一裝甲師的訓練情況,還有人民衛隊的擴軍工作,看望那些被每天招進來的優秀新兵、軍校畢業生。向小強幾乎每次巡視的時候,都會在操場上、食堂裡、坦克上,跟他們發表激動人心的演說。

    在激動人心的演說詞中,他總是隱約地暗示,只要跟著他,就有大把的機會建功立業,即使是最低級的少尉、下士、甚至二等兵,都有機會在還年輕的時候,升為上尉、上校、甚至將軍。因為,他本身就是最好的例子。他手下的人就是最好的例子。

    每次演說過程中,那些年輕的軍官和士兵都聽得熱血澎湃,數次鼓掌歡呼。這個向司令真是名不虛傳,雖然年齡不比自己大多少,但講話真是講到人心坎裡去了。

    向小強也在這幾天內,公開向女皇請求赦免張富山。朱佑榕也准了。於是,報紙上又是一番熱炒,有的說向小強寬宏大量,有的說向小強沽名釣譽、故意作秀,還有的一口咬定,張富山就是鄭家的替罪羊,現在是陛下授意向小強請求的。

    但不管怎麼樣,這件事總算過去了。

    藉著這次機會,向小強跟朱佑榕說,在他安置鄭玉璁的住宅外面已經發現了記者。現在「向氏弊案」又被炒出來了,為了保護鄭玉璁小姐,不能讓她再在那所房子裡住了。

    朱佑榕馬上很高興地說,可以讓鄭玉璁到宮裡來住啊。朱佑榕好久沒見表妹了,早就想得要命了。

    於是,鄭玉璁名正言順地住進紫禁城,又能陪著朱佑榕玩了。

    ……

    這一個星期,向小強把大量的時間都用來陪秀秀,和她的母親和弟弟。他不希望老人家再返回那個小鎮上,搖著輪椅教書,還把葉子羽這個大好青年束縛在母親身邊,束縛在那個小鎮上。向小強現在身邊太缺人手了,尤其是百分百忠於自己的人。向小強是自己「赤條條」地來到這個時空,一個親友也沒有,這些「外戚」就是他最可靠的人。

    他現在明白了以前的君主為什麼總喜歡重用外戚和宦官了。君主在剛獲得權力、自己羽翼未豐滿之前,外戚和宦官就是最忠實可靠的人,是輔佐自己、制衡外臣的最佳人選。

    現在向小強也是一樣。他不是個安分守己的臣子,而是個羽翼未豐的野心家。目前對他來說,屬下的能力並不是決定因素,決定因素的是忠誠,是貼心貼肺的忠誠。

    秋湫就可憐了,整整一個星期,向小強每晚都在秀秀房裡睡,她剛結婚就守了一個星期空房。不過秋湫一點也不嫉妒,她還很同情秀秀。秋湫知道這是向小強在安撫秀秀,因為秀秀接下來就要獨自在家,守上近兩個月的空房了。秋湫這一個星期對秀秀格外的好。她既不願時間過得太快,那樣自己就要和秀秀分開很久了;她又盼著這一個星期快快過去,自己能跟著夫君坐豪華郵輪去歐洲度蜜月,獨享夫君兩個月……

    向小強把所有的事務都安排妥當後,21號晚上把全部心腹召集來家裡,大家聚餐痛飲了一番。向小強這頓酒喝的很煽情,大家都喝醉了之後,秋湫和秀秀抱頭痛哭,向小強跟自己幾個手下抱頭痛哭,十四格格和秀秀喝醉了之後,摟著坐在一起,兩人都哭著向對方道歉,都說自己一直就很欣賞對方……

    反正煽情的效果大大好於向小強的預料。特別是十四格格和秀秀,真的也罷,半真半假也罷,反正有過這一次酒後抱頭痛哭,兩人今後好相處多了。

    ……

    22號早上七點半,向小強和秋湫、秀秀一起,乘車到了仙林機場。八點鐘,朱佑榕的車隊來了。

    和秀秀分別的時候到了。

    向小強和秀秀激烈的擁抱、吻別。秀秀淚流滿面,泣不成聲。

    「秀秀,」向小強也禁不住眼圈紅紅的,就快要流淚了,「為夫對不起你,新婚燕爾便要分別……替為夫看好家!替為夫看好人民衛隊!……替我照顧好你母親和弟弟!」

    秀秀顫抖地抽泣著,用力點著頭:

    「大人……大人放心去吧……妾身什麼都曉得……大人不必為妾身擔心!妾身為大人看好家,看好人民衛隊!」

    向小強沒再說什麼,緊緊把秀秀抱在懷中,讓她埋在自己懷裡盡情痛哭,自己則含淚望著天空。

    長長的擁抱過後,秀秀又和秋湫抱頭痛哭。秀秀哭道:

    「秋湫……這兩個月,大人就靠你照顧了……一定照料好大人啊……替我……替我好好服侍大人……」

    秋湫也抱著秀秀哭道:

    「秀秀,在家裡乖乖的……照顧好自己……照顧好大人的事業……我知道這次你不能去,只有我……我欠你的……」

    一番告別過後,秀秀含淚揮著手,目送向小強和秋湫登上飛機。

    ……

    朱佑榕的機群共有三架容克-52,還有15架翠鳥戰鬥機護航。機群轟鳴著從機場次第起飛,在上空盤旋編隊,然後向南,飛向廣州。

    向小強、秋湫夫妻和朱佑榕一架飛機,而阿爾弗雷德-克虜伯則在另一架飛機上。

    秋湫除了上次被發勛章,這還是第一次那麼近距離地接觸女皇,緊張得不得了,小心翼翼地坐在向小強身邊,甚至都不敢亂動亂看。朱佑榕偏偏對秋湫很有興趣,總是笑吟吟地盯著她看。越看秋湫越緊張,朱佑榕覺得越有趣。她不斷戲虐地望著向小強,意思是挺之你很有眼光嘛,娶的夫人相當不錯喔!

    最後秋湫頭上的汗都下來了,朱佑榕才結束這種「目光遊戲」,乾脆坐到秋湫旁邊,主動跟她聊起天兒來。

    向小強記得朱佑榕很喜歡玩這種「目光遊戲」。自己當初第一次進昌平侯府、第一次面對面見朱佑榕的時候,朱佑榕就跟自己玩過這個把戲,只不過自己當時沒吃那一套就是了。

    朱佑榕很會緩解緊張氣氛,她從正在坐的「容克52」飛機說起,很有興趣地問秋湫,當初在浦口機場騙飛機出逃的故事,還問怎麼在飛機上發現炮彈裡的那首詞的。

    秋湫開始還很緊張,後來漸漸進入狀態,發現朱佑榕也是個好奇的同齡女孩罷了,也開始有說有笑起來。

    在飛機上吃午飯的時候,朱佑榕把向小強和他的幾個隨員(其實都是專家)聚攏過來,大家一邊吃飯,一邊溫習了一遍此次出訪的大概方針。

    第一,儘可能的從德國那裡得到技術、人才、生產線。這也是德國對大明唯一拿得出手的。比如,德國的航空技術、如梅塞施密特戰鬥機,還有化工技術、如大明急需的煤變油技術,等等。還有人才引進、大批的專家、顧問派遣,等等。

    第二,合作儘可能控制在經濟、技術上,而不能和德國綁在一起。可以多給德國做一些長期的、空頭的承諾。因為向小強告訴朱佑榕,希特勒這樣頻頻玩火,十年內必將灰飛煙滅。鑑於德國的表現,朱佑榕也容易相信。

    正因為這樣,朱、向二人定的方針就是:從德國那裡拿的,都應該是些儘可能實惠的東西,能夠立刻得到好處的東西,能夠實實在在幫大明抵抗滿清的東西。自己給德國的,或是說德國正需要的,則是些承諾、聲明、同盟秘約、精神上支持。

    鑑於希特勒一直認為1946年以前不會發生戰爭,向小強打算跟他大方地訂一些1946年之後兌現的密約,比如,46年之後,假如德國東方的斯拉夫國家發生戰爭,同蘇聯發生戰爭,大明將立刻向蘇聯宣戰……假如46年之後,德國和英法等民主國家發生戰爭,大明也將立刻向他們宣戰,並在遠東攻擊他們的殖民地、打擊他們的軍事存在,等等。

    還有,46年之後,第三帝國的「Z」造艦計畫完成後,大明帝國將慷慨地向它提供三到五處的港口,作為德國艦隊在遠東的基地,租借期至少50年……

    至於為什麼要在46年之後呢?因為大明至少在46年之後,才能做好大規模戰爭的準備……

    等等這一系列誘人的大支票。

    第三,政治交易方面,大明的底線是:

    德國方面:要否認滿清是獨立合法的國家,必須主張滿清是侵略者,現在佔有的土地都是大明固有領土的一部分;

    大明方面:支持德國重新武裝,支持德國擺脫《凡爾賽合約》束縛的行動和努力,是完全正當並且合乎道德的。大明支持德國對但則走廊的要求,支持德國對蘇台德區的要求,假入希特勒先生有興趣的話,大明還將支持他進行德奧合併。……當然,都是精神上支持。

    物質的呢,大明將派大批永備築城專家到德國,以修築長江防線的豐富經驗,幫助德國人民修建一條「西壁防線」。此外,大明還將向德國無限量出售它缺乏的有色金屬礦石。

    當然,這些都是大明的最後底線,不可能一下全拋出來的,要用儘量少的東西,換取儘量多的東西。而且向小強此次去,只是先行接觸一下,探探路,如果發現雙方很有誠意,很有搞頭,朱佑榕會帶著專家群親自過去,進行正式的談判。

    朱佑榕搖頭笑道:

    「挺之啊,我覺得你就像個先知,好像知道希特勒總理幾年後想幹什麼一樣。」

    向小強笑道:

    「陛下,相信我的情報吧……」

    ……

    下午一點鐘,女皇座機飛抵廣州。當天,朱佑榕和隨同人員在廣州休息了一晚,第二天女皇車隊來到珠江口內的廣州港。

    向小強下了車,第一眼就看到,一艘黑白紅相間的巨型豪華郵輪停在港內。

    巨輪漆黑的船身,潔白的上層建築,紅色的三隻大煙筒,三萬多噸的身量,和當年的泰坦尼克號頗有幾分相像。

    這就是大明鄭氏船運公司的主要郵輪之一:永安公主號。

    永安公主號是一艘嶄新的快速郵輪,將被用來經營大明到歐洲的航運業務。航線經過南中國海、馬六甲海峽、印度洋、亞丁灣、紅海、蘇伊士運河、地中海、直布羅陀海峽,最後到達大西洋東岸的歐洲,航程約為一萬海里。

    今天,港內萬人攢動,氣球、綵帶飄揚。這是永安公主號的處女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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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集 處女航
    永安公主號排水量38000噸,以軍艦的標準來說已經很龐大了,但是作為郵輪,只能算是中等身材。

    在這個時候,郵輪已經進入了8萬噸時代,超過8萬噸的法國「諾曼底號」、英國的「瑪麗王后號」、「伊麗莎白王后號」要麼已經運營,要麼正在建造。但是大明的郵輪普遍都比較小。並不是沒有能力建造歐洲那種超級郵輪,而是因為歐洲的郵輪主要跑歐美航線,航程全部在寬廣的大西洋上,噸位無上限。而大明的郵輪主要跑亞歐航線,要過蘇伊士運河,決定了郵輪噸位不能太大。

    永安公主號於1934年5月在福建泉州造船廠動工,1935年4月下水,1936年2月,在經過了一系列的試航、檢測、豪華裝修之後,於十二天前正式交付鄭氏船運公司。今天,是她在廣州港的首航。

    上午八點,寬闊的珠江口內,廣州港上萬人攢動,上萬人從四面八方趕來看永安公主號首航式,或者說主要看朱佑榕。朱佑榕從前每次出訪歐洲,都會從廣州港啟航,是以廣州市民已經數次見過朱佑榕的風采。只不過前幾次都是公主,這一次已經是女皇了。

    碼頭上,最靠近郵輪的地方,搭起了一座觀禮台,

    港內的客運火車站上,一長列火車噴著白氣進站了。這列火車加掛的15節全部是豪華包廂,上面的客人都是即將登上永安公主號的乘客。港口的停車場上,也擠滿了各式各樣的小汽車。有錢人家的先生、公子、小姐、太太,還有不少洋人,都正站在汽車旁,一邊欣賞著港內的永安公主號,一邊等著身後的家僕、搬運工為他們拿下行李。有不少太太小姐們還帶著寵物,牽著狗、抱著貓,甚至還有人提著鸚鵡,還有猴子。這些,都是主人的寶貝,要跟著帶上船的。

    朱佑榕已經被廣州市長帶人迎接去做準備了。向小強戴著墨鏡,和秋湫混在人群裡,也站在汽車旁望著這一切。他低頭跟秋湫笑道:

    「呵呵,船上可成了動物園了。這些都讓帶上船嗎?」

    秀秀笑道:

    「怎麼不讓?這些都是客人自己的財產,愛帶什麼上去都行。呵呵,只要不帶大象上去……我爸爸的朋友就經常坐郵輪,郵輪上有動物寄養部門呢。想讓寵物在自己的艙裡也行,嫌煩的話,可以叫他們給寄養……呵呵,對了,我爸爸有個朋友,上次去英國,就帶了一匹馬過去……」

    「真馬?」

    「當然是真馬。」

    向小強感嘆著,這個時候的服務意識真不是蓋的。什麼叫以客戶為本?……跟後世一比,簡直領先100年。

    想想後世的地鐵、火車、機場吧,每天都會借「沒收危險品」為名,沒收一大堆並不危險、但卻很貴重的東西。高檔香水、化妝品、ZIPPO打火機,而且這些東西一旦被工作人員「暫扣」走,就再也不是你的了……有一次同事的遭遇更離譜,出差帶回了一套「雙立人」廚房刀具,在火車站入站口被行李檢測儀照出來了,於是便被「收繳」了。因為這套刀具值兩千多元,同事提出:你把東西還給我,我不坐火車了,車票錢我也不要了。但人家指著安檢規定說:上面只規定了發現危險品要收繳,沒規定你不進站就可以還給你。不進站可以,東西還是要留下……

    所以說啊,哪裡有壟斷,哪裡就有壓迫。一個讓人民能夠選擇的社會,才可能是公平的。不管在哪個領域。

    向小強每次想到這些事,都要發出類似的感慨。現在大明朝的經濟領域,人民早已可以充分選擇了。但是在政治領域還差一步。向小強YY著,假如上天給機會,自己真能統一中國的話,要進一步推進大明的憲政進程,實現全民普選。爭取讓人民不僅能用鈔票選擇,還能用選票選擇。

    現在向小強似乎已不再是一個野心家,而成了一個浪漫的改革家。突然,他想到了自己在這個時空只能有五年時間,心中一陣難受,一下子被拉回了現實。

    四周忽然吵嚷起來,很快整個港口都陷入一片歡呼。向小強的耳朵都快振聾了。

    觀禮台上,朱佑榕微笑著走了上來。

    朱佑榕今天格外美麗高貴,穿著高雅的淡藍色羊絨時裝,戴著白色絨線貝雷帽,戴著白手套的纖手姿態優雅地微微招手。

    台上,朱佑榕優雅大方地頷首微笑,台下,上萬名市民、乘客、尤其是好幾百個碼頭工人、流浪漢都在拚命地叫喊,還有很多人在吹口哨。每人都在以自己的方式,盡情宣洩著對女皇陛下的仰慕。

    秋湫輕輕地靠在向小強懷裡,迷醉地說:

    「她真漂亮啊……和在飛機上的根本是兩個人嘛!」

    向小強摟著她,悄悄笑道:

    「知道你和人家差別在哪兒了吧?氣質!氣質啊!……回去後給我多讀點書,給我把《四書五經》和《唐詩三百首》都背會了,你就也能像人家一樣了……」

    秋湫笑著要跟他鬧,就聽到四周漸漸靜了下來。台上,朱佑榕微笑著豎起食指,示意大家靜一靜。很快,偌大的港口,幾乎鴉雀無聲了。

    朱佑榕輕輕動了一下話筒,笑道:

    「今天的主角不是我,而是我們的永安公主號。永安公主號九點鐘就要啟航,時間比較緊,我只簡單講幾句,然後大家就可以上船,跟著她去奪取『紅飄帶獎』。」

    下面都笑起來了。向小強有些奇怪地問秋湫:

    「紅飄帶獎?我只知道有個藍飄帶獎啊!」

    「藍飄帶獎」是這個郵輪時代的一項紀錄,每當有新的郵輪刷新了橫渡大西洋的最快紀錄,進港口時就會在主桅上升起一條藍飄帶,平均速度為多少節,就會升起多少英呎。

    秋湫跟他解釋道,「藍飄帶獎」是專門獎給大西洋航線的,主要都是一些歐美船運公司。有了「藍飄帶獎」,對應就有了一個「紅飄帶獎」,專對經營印度洋航線的大明、曰本船運公司。之所以用「紅飄帶」,主要是因為大明和曰本的國旗上,都有大面積的紅色。

    台上朱佑榕笑道:

    「大家都知道,永安公主號,是以我公主時代的封號命名的。這艘船設計開工的時候,我還是永安公主。後來,我繼承了皇位,鄭氏船運公司上表奏請更改船名為『怡福女皇號』,我說你們還是用『永安公主號』命名吧。為什麼呢?因為我那麼快就從公主升為了女皇,我的公主號還從沒被艦船命名過呢,我覺得很可惜啊……」

    下面一萬多人都轟然大笑,向小強也莞爾不止,他從沒聽過朱佑榕的當眾演講,還不知道朱佑榕原來這麼會調侃。

    朱佑榕也跟著大家笑了一會兒,然後擺擺手,港口又靜了下來,她繼續說道:

    「女皇和公主,給人的感覺是不同的。提起『公主』這個詞,人們就會想到一個美麗、純潔、善良、無憂無慮的小姑娘形象……但是提到『女皇』這個詞呢,人們就會感覺,這個小姑娘長大了,擔負了更多的責任,必須考慮更多的問題,就會有政治、經濟、外交、國家利益等等這些大人們的世界才有的東西,那個單純、無憂無慮的感覺已經一去不復返了……所以,我可能會把『女皇』的稱號留給另一艘船,一艘承擔更沉重、更嚴肅的責任的船,一艘保衛大明人民安全的船,比如,一條戰艦。

    「但是,『公主』這個詞,必須是和平的,友好的。……雖然朕是君主,你們是臣民,但我們大家都一樣的,在童年、少年時雖然不覺得怎麼樣,但一旦長大後,就會很懷念當年那段單純、無憂無慮的歲月……永安公主號不是軍艦,而是一艘民用郵輪。我把『公主』的名稱留給了她,她將像個善良、單純、無憂無慮的小公主一樣,穿梭於歐亞大陸之間,給地球兩端的人民帶來便捷、捎去友誼。

    「我還想藉著永安公主號彌補我心中的一個遺憾。這次永安公主號的最終抵達港是德國的不萊梅。我雖然幾次訪問歐洲,但很巧的,從未去過德國。假設我有機會去的話,也只能是以女皇的身份了,公主時代,總歸是一去不復返了……」

    說到這裡,聽眾又都笑了起來,朱佑榕風趣地做了個遺憾表情,接著說道:

    「因此,這艘永安公主號,就算是代表公主時代的我吧,待我到德國去,捎去我、還有大明人民,對德國人民的問候……也借此紀念朕的公主時代,紀念那個繁榮、美好的黃金十年。」

    朱佑榕講完,輕輕的仰望天空。港內所有人都鼓起掌來了,伴著如潮水般的歡呼,向女皇、向她簡短精彩的演講喝彩。

    向小強知道,朱佑榕口中的「繁榮、美好的黃金十年」,指的是一戰結束後,直到1929年大蕭條之間,那十年的國際繁榮期。那十年之間,國際氛圍基本是友好、諒解的,各國之間相互信任,全世界都充滿了希望,以為能迎來長期的和平,能像19世紀一樣,整整繁榮一個世紀。但是,1929年的世界經濟大蕭條,把一切美夢都打碎了。從此後,國際危機層出不窮、愈演愈烈,最後走向第二次世界大戰,翻開了二十世紀的血腥史。

    但是,向小強和在場的不少記者一樣,都捕捉到了朱佑榕講話中的一句話:待表我到德國去,捎去我和大明人民,對德國人民的問候……

    這條航線將停靠兩個港口,先停靠英國的南安普敦,然後才停靠德國的不萊梅。但是,朱佑榕在講話中隻字沒提英國,卻提了德國兩次,而且已經上升到了「捎去對德國人民的問候」的程度。

    有政治頭腦的人,都在猜測暗含的意思。

    很多記者都在埋著頭速記陛下的講話,並且不約而同地給這次講演起了一個名字:《我的公主時代》。

    港口又再次歡騰起來了。白髮蒼蒼的船長捧著一瓶香檳上來,雙手呈給朱佑榕。朱佑榕高高舉起,向大家展示一圈後,又交給船長。這時,「永安公主號」船頭垂下了一根鋼纜,船長接過來,把香檳瓶拴在鋼纜頭上,然後又雙手捧給朱佑榕。

    朱佑榕微笑著接過來,轉過身面向郵輪,在歡呼聲中高高舉起那瓶香檳,用力向船頭扔去。香檳瓶被鋼纜帶著,劃了一個弧形撞碎在船頭上,漆黑的船頭上像開了一朵白色小花。

    樂隊奏起莊嚴的音樂,千萬隻小氣球帶著綵帶,騰向天空,港口內歡呼聲頓時達到*。

    這是「擲瓶禮」,從歐洲傳過來的,就是在新船下水或首航典禮上,把一瓶香檳撞碎在船頭,借此祝願這艘新船在海上經得起風浪,航行平安。一般砸香檳這個環節,都是由在場最尊貴的女性進行的,一般是船主夫人。當然今天朱佑榕來了,香檳自然由她來扔。

    朱佑榕講完話,扔完香檳,典禮最吸引人的部分都差不多了。廣州市長、和永安公主號的船長又分別上台講了幾句話,因為朱佑榕講得很短,他們也不能講得更長。即便如此,已經無法取得朱佑榕講話時的效果了,台下始終吵哄哄的,大家都在大聲說笑、聊天,等著他們快快講完,好看郵輪出航。

    他們講話的時候,乘客們也開始上船了。向小強想跟朱佑榕最後道別一下的,但四下望去,黑壓壓都是人,也不知道她在哪裡,遂打消了這個念頭,帶著秋湫和自己的隨員,還有阿爾弗雷德-克虜伯,一起朝登船碼頭走去。

    到了舷梯旁,仰望這艘三萬八千噸的巨輪,顯得更巨大了。黑漆漆的船身聳立在眼前,好像一堵黑色巨牆。人在它的腳下,就像個小螞蟻一樣。

    正要排隊上去,一個軍官在旁邊悄聲道:

    「向大人,請來一下,陛下有請。」

    向小強一看這個軍官,認出是個禁衛軍,心裡總算釋然了,朱佑榕還想著和自己最後道別,呵呵,到底是「朋友」啊。他請克虜伯先上船,讓秋湫和隨員們在原地等他。

    禁衛軍軍官帶向小強來到了港口的一個地方,這裡是一個小院,很僻靜,和外面萬人嘈雜比起來,這兒就像個世外桃源一樣。

    一輛黑色豪華轎車停在院中,朱佑榕靠在車上,靜靜的立著,依然是頭戴貝雷帽,身穿套裝,雙手垂在長裙前,擺弄著自己的手套,長裙下,兩隻高跟鞋尖很淑女地並在一起。

    她完全沒有了剛才萬人前演講時的風采,相反,竟顯得有些楚楚可憐,就像個多愁善感的女高中生一樣,文靜地站在那裡,靜靜地望著他。

    向小強看著她這個樣子,心中一動,想到兩個月不能和面前這個女孩見面了,心中竟是一陣強烈的不捨。他彷彿覺得眼前的女孩不是女皇,而是一個自己暗戀的女生。

    唉,剛才她是大明女皇,是屬於千萬人的。現在,在這一刻,她只是少女朱佑榕,屬於我一個人……

    所有衛兵、隨從都退到外面去了,小院子裡只剩下兩人。

    向小強緩步走到跟前,輕聲道:

    「陛下。」

    朱佑榕望著他,突然一滴眼淚滾了下來。她頓時面紅耳赤,羞得無地自容,立刻轉過頭去,飛快掏出手絹擦了一下。

    向小強望著朱佑榕的背影,心中萬般滋味交織。他沒想到朱佑榕對自己竟是那麼的不捨。這丫頭平時掩飾得太精心了,搞得向小強都不清楚她對自己到底怎麼樣,究竟是有一點「意思」,還是很多「意思」。現在看來,這個「意思」少不了。

    向小強每次見朱佑榕、和她單獨相處時,都在潛意識裡把她拒在千里之外。雖然覺得這個女孩很吸引人,但也僅此而已,有意識地對她只是利用,並不給自己一絲一毫的機會愛上她。他知道那樣只是徒增痛苦而已。

    向小強心裡無奈地長嘆一聲,心中酸楚不已,還是裝作沒看見朱佑榕的淚珠,笑道:

    「陛下,挺之就要走了,陛下還有什麼交代的嗎?」

    朱佑榕背對著他,臂肘扶在汽車上,也不轉身來看他,怕他發現臉上的淚痕。她搖了搖頭,輕輕說道:

    「不……沒什麼交代的了……還是那些。……挺之,你……」

    她說到這裡突然哽住了,後背難以察覺地抽搐了兩下,好大一會兒才深吸了一口氣,繼續說:

    「你保重……行了,我叫你來只是跟你道個別,沒別的事了……你走吧。」

    向小強盯著朱佑榕的背影,感覺自己心也要碎了一般,好像她現在的感覺,自己完全感受得到。

    他嘆了口氣,輕聲道:

    「陛下保重,挺之走了。」

    說外,頭也不回地走出去。

    ……

    登上了「永安公主號」的甲板,彷彿登上了十層高樓,港口內的設施、密密麻麻的人、還有遠處一碧萬頃的大海,一切盡收眼底。

    上了船,摟著秋湫,向小強很快擺脫了和朱佑榕離別的傷感。他真實體會到了《泰坦尼克號》裡傑克剛登上巨輪時的心情。當然,他比傑克心情好的多,傑克畢竟還要到下等艙去,而向小強住的可是頭等艙。

    「來,」向小強攛掇著秋湫,「咱們到船頭去。」

    「到船頭去幹嗎呀?小強,我們要先到船艙去安頓……」

    向小強興沖沖地拉著她:

    「安頓什麼,讓他們幫我們安頓好了……走,我們到船頭去擺個姿勢,很浪漫的。」

    向小強給了客艙服務生一張小費,讓他帶其他人去安頓,自己不由分說拉著秋湫跑到船頭,讓她站在船首最尖處,面向大海。

    「幹嘛呀,」秋湫笑道,「你想把我推下去呀?」

    向小強在她身後,輕輕托起秋湫的雙臂,擺成傑克和露絲的經典姿勢,然後從後面輕輕吻著她的脖頸。

    「哎呀,」秋湫受不了了,笑著掙扎開,「你瘋啦,人家在看我們啊!」

    一陣海風吹來,秋湫短髮飄動,別說,還真有點泰坦尼克號的感覺。

    突然,上面的煙筒方向,發出了一聲震耳欲聾的粗吼聲,幾乎把向小強嚇得掉到海裡去。他根本沒想到輪船的汽笛聲會這麼粗,還這麼響,火車汽笛跟它一比,就像個甜美的小姑娘在唱歌了。

    岸上遠處響起了禮炮聲,永安公主號解開最後一根纜繩,不停拉響著汽笛,在岸上上萬人的歡呼聲中,緩慢地移動起來,船身和碼頭之間的縫隙越來越寬,越來越遠。

    速度漸漸升上來,巨輪的吃水線處掀起了浪花。甲板上,乘客們也不停地向下揮手,不管岸上有沒有親友,都在拚命揮手,回應著岸上的歡呼。

    向小強心情激動,摟著秋湫,輕輕說道:

    「怎麼樣,興奮嗎?」

    秋湫笑瞇瞇地,使勁兒點點頭。這小妮子雖然是海軍,也沒坐過這麼大的船,經過這麼激動人心的出航場面。

    向小強一時惡趣味上來,貼著她耳朵笑道:

    「那是自然,怎麼說都一個星期了,我也覺得你該興奮了。」

    「嘎?」

    秋湫一時沒明白過來什麼意思。向小強攬著她的腰,手輕輕在她臀部上挑逗著,輕笑道:

    「走,咱們回船艙,讓我檢查你興奮到什麼程度了。」

    秋湫頓時羞得面紅耳赤,兩腿竟然也是一酥,一股電流從臀部傳遍全身,幾乎立刻就要癱軟在向小強懷裡。

    2月23號上午九點整,豪華郵輪「永安公主號」開始處女航,離開廣州港,駛出珠江灣,進入南中國海,向歐洲不萊梅港駛去。
li60830 發表於 2019-7-28 16:45
第30集 雅加達!雅加達!
    在廣州港的時候,氣溫還只有十幾度,但隨著越來越往南,氣溫越來越熱,到了下午四點多鐘的時候,氣溫已經到了二十八九度,像夏天一樣。

    「媽的,這哪兒是二月份啊,七月份還差不多。」

    船艏第二層甲板上,向小強嘴裡嘟嚷著,但還是興致勃勃地攀著欄杆看大海。這種坐著巨輪航行在大海上,四面觸目所及都是一望無際大海的感覺,他以前從未感受過。以前最多是到海濱城市旅遊,但那只有一面朝海,灰白渾黃的海水泛著泡沫、一浪接一浪地撲向沙灘,充其量只是「海邊」,遠不是這種完全置身大洋中的感覺能比的。

    此刻永安公主號正以30節、約54公里的時速在海面上劈波斬浪,船頭切出雪白的浪花。船體左右不遠處各有幾條海豚跳躍跟隨,頭頂上不少雪白的海鳥快樂地叫喊著,盤旋飛舞。

    向小強已經換上了夏裝,太陽帽、墨鏡、白襯衫、單褲,享受著撲面而來的、充滿鹹腥濕氣的暖風。

    離港到現在七八個小時了,剛開始甲板上的乘客也都像他一樣,很有興趣地看海,但隨著一個小時、兩個小時過去,大海毫無變化,單調之極,大家都失去了興趣,開始在甲板上聊天、打牌、喝茶,還有更多人進入船裡泡酒吧、看電影、逛免稅商店、下賭場,或者乾脆睡覺。

    但是,甲板上只有向小強一個人,依然興趣不減地眺望大海,怎麼看也看不夠。沒人能理解他心中對海洋的那份執著的感情。即使是身為海軍的秋湫也不理解。這是一個從海軍弱國、穿越來到海權強國的軍迷的感情。這還是20世紀30年代,還是在海洋爭霸時代,還是戰列艦的最後輝煌期。向小強這種對海洋的感情、對海權的珍惜,這個時代的明朝人很難理解的。

    身後的秋湫躺在白色的躺椅上,躺在遮陽傘下面,正和另外三個貴夫人、小姐一起打牌。秋湫也穿上了夏裝,潔白的紗裙和寬邊陽帽,和另外三個上流社會的淑女坐在一起,看上去就像那種20世紀初英國殖民地上流社會女眷們的生活場景一樣。

    秋湫剛打完一把牌,又輸了好幾明洋,放下牌叫向小強道:

    「小強啊,別總那麼看海,把眼睛看壞掉了!」

    向小強不耐煩地動動肩膀。唉,這妮子什麼都好,就是婆婆媽媽起來比我老媽還要命。

    和秋湫打牌的三個貴婦小姐都莞爾而笑。她們都知道這就是向夫人,在那裡一直看海的就是向司令。她們還是第一次這麼近距離的接觸向司令,還有這位傳奇的秋湫夫人。不過看起來他們根本不神秘,也就是一對年輕的小夫妻嘛。特別是這位秋湫夫人,打起牌來笨笨的,這一會兒都輸了十幾塊明洋了。從向司令夫人的口袋裡贏錢,這讓這幾個平時驕傲的不得了的貴婦小姐感到很過癮。

    過了一會兒,向小強突然發現,右舷遠處,約一兩萬米之外,出現了幾塊珊瑚礁似的東西,浮出水面不多,很平坦。這可是幾個小時以來,第一次看到陸地。

    向小強急忙用甲板上的觀賞望遠鏡望去,只見視野裡出現了兩三片清晰的珊瑚海灘,沙灘雪白,上面還有幾棵椰樹。它們四面環水,大概是珊瑚島。

    向小強很興奮,連忙把秋湫叫過來,問她那是什麼島。秋湫略微目視了一下,抬頭看看太陽角度,又抬腕看一眼手錶,很專業地說:

    「西沙群島。」

    哦,這就是傳說中的西沙群島!向小強從小學讀課文,就學到西沙群島是中國南海的一串寶島,資源及其富饒,甚至有這種說法:西沙群島的水裡,一半是水,一半是魚。

    秋湫也沒看過西沙群島,此刻也跟向小強搶著望遠鏡,很有興趣地看了一會兒。她一邊看,一邊說道:

    「我們航線從西沙、中沙之間穿行的,現在右舷看見西沙群島,不久左舷也會看見中沙群島了……」

    果然,她還沒說完,向小強又在左舷遠處兩萬多米的地方,發現了珊瑚島。秋湫看了一眼,確認這是中沙群島。

    向小強望著一左一右兩處群島,突然問秋湫道:

    「現在西沙、中沙、南沙,我們跟別人有領土爭議嗎?」

    秋湫如數家珍地道:

    「當然有啦。法國主張西沙群島屬於印度支那,是他們的。美國主張南沙群島東部、北部大部分島嶼屬於菲律賓,是他們的,英國主張南沙群島南部島嶼屬於馬來亞,是他們的……呵呵,也就是中沙群島沒爭議。不過這也難怪,這些島就在人家家門口,南沙的一些島離菲律賓、馬來亞只有幾十公里,可離我們大明本土卻有一千多公里。他們肯定會說是他們的。」

    向小強盯著她的臉,又問道:

    「那——我們大明呢?」

    秋湫笑道:

    「我們?當然不理他們了。法國是絕對不理。美國和英國呢,稍微給他們一點面子,靠近菲律賓和馬來亞的那幾個島,我們不去動它。其他百分之九十的島嶼,我們該怎麼管就怎麼管。靠他們近也沒用。哼哼,反正在南洋,最大艦隊就是大明艦隊,軟的硬的我們都不怕。噢,靠你近就是你的,那照這麼說,新加坡靠我們比英國近,那新加坡還是我們的呢。……不是這麼說的嘛。總得有個先來後到。我們大明經營南洋多少年了,英法美荷來南洋才多少年啊。」

    看著秋湫得意洋洋地一張小嘴,向小強笑呵呵的,聽得很開心。這真是話糙理不糙啊。

    彷彿為了給秋湫的「豪言壯語」助陣似的,前方海平面處,出現了一個黑點。向小強用望遠鏡看去,是海平面下面出現了一根桅杆,還冒著煙。向小強又叫秋湫來看,秋湫用望遠鏡使勁兒看了一會兒,突然說道:

    「前方軍艦!」

    她這一喊,船艏二層甲板上的幾個太太小姐也不打牌了,都跑過來看。她們拿著精巧的小望遠鏡努力看著,一邊唧唧喳喳地說著:

    「真的呀……」

    「看不清呀……」

    「還沒出來啊……」

    「怎麼那麼小……」

    那艘軍艦鑽出了海平面,露出了全貌。

    秋湫用望遠鏡觀察著,說道:

    「是一艘巡洋艦,一萬多噸的樣子,速度大約20節。」

    由於那艘軍艦和永安公主號是相向行駛的,而且速度都不慢,加起來有五十多節,所以很快,那艘淺灰色的軍艦越來越大,越來越清晰,可以不費力地看到塔樓和三聯的主炮塔,甚至能看到艦艏掀起的白色浪花。國旗也看清了,紅黃相間,大明國旗。

    在茫茫大海上看到自己國家的軍艦,連甲板上的女士們也興奮起來了,唧唧喳喳地說著,七嘴八舌地問秋湫。這裡秋湫最年輕,但卻像個嚴肅的大姐姐一樣,回答著她們的問題,時不時還來一句「這個問題涉密,我不能說」。

    「這是一艘李廣級重巡洋艦,」秋湫看著望遠鏡,說道,「可能就是李廣號本艦,排水量13000噸……」

    三層的甲板上都熱鬧了起來,很多人聽說有軍艦看,都特地從艙裡出來。一時間,上中下三層甲板上都站滿了人,不少人還用自己的望遠鏡觀看。

    不多一會兒,巡洋艦就在眼前了,就在幾百米外,和永安公主號擦肩而過。

    永安公主號是民用船,按規矩,民用船遇到軍艦時,要主動鳴笛致敬,並重升船旗致敬。和李廣號巡洋艦擦過去的時候,永安公主號的汽笛鳴叫起來,然後桅杆上的國旗降到了三分之一,又重新升起,禮畢。

    李廣號巡洋艦也鳴笛、降旗、升旗做回禮。

    右邊是西沙群島,左邊是中沙群島,中間是劈波斬浪、甲堅炮利的巡洋艦。這是國家維護海權能力的象徵。有了中間的,才有兩邊的。

    巡洋艦上也站滿了水兵。那些水兵穿著潔白的水手服,在鐵灰色的軍艦上都很醒目,他們扒著欄杆,揮舞著帽子,朝郵輪這邊興奮地歡呼、吶喊、吹口哨。

    向小強也和甲板上的所有乘客一樣,盡情地向大明巡洋艦招手、歡呼。向小強胸中澎湃,兩眼通紅,絲毫不顧形象,喊的嗓子都啞了。

    ……

    穿過南沙群島的時候,天已經黑了,海上黑茫茫的,什麼也看不見。甲板上又是另一番情調。很多白天嫌甲板熱的乘客,這時都出來,三三兩兩地依在欄杆上吹海風,一對對小夫妻、戀人,也相擁著,沐浴在晚上涼爽的海風中,偶偶情話,卿卿我我。

    這時候離赤道已經不遠了。熱帶海面的夜晚,假如天氣晴朗的話,靠著船欄杆吹海風是很爽的。尤其比陸地上爽的是,雖然是「夏夜」,但海上絕對沒有蚊蟲,一隻也沒有,可以盡情地在露天躺椅上躺一晚上,在艙裡還可以打開窗戶睡覺,不需要什麼紗窗,保證一整夜身上都不會被叮一個包。

    但是對於一艘豪華郵輪來說,晚上才是最精彩的時候。這艘將近四萬噸的豪華郵輪就像一個華麗的浮動宮殿,把繁華大都市最奢靡的夜生活都再現了。電影、歌舞劇表演、宴會、雞尾酒會、舞會、賭場、藝術品拍賣、理髮店、健身房、按摩房,每一處都成為這些上流社會人士消遣、尋歡作樂的好地方。

    更難得的是,全船所有的客艙,還有乘客可能到的地方,全部空調開放。在這個時候空調可是稀罕東西,只是在高檔的百貨商場、電影院、歌劇院等場所才有,私家空調都還是沒有的。現在永安公主號主要跑熱帶航線,所以不光是頭等艙的上流社會、二等艙的中產階級能享受到空調,就是三等艙的升斗小民,也不例外地享受著空調的涼爽。

    此次隨同向小強夫婦一起去德國的,除了四個保鏢,還有三位旅伴,都是五六十歲、已經退休的老頭。一個叫宋如海,原先是大明駐柏林大使館的陸軍武官,也是個外交老手,對德國瞭如指掌。一個叫孫繼業,是原大明駐莫斯科大使館的陸軍武官,也是對蘇聯瞭如指掌。第三個叫王鶴翔,是原國防部下屬軍工總局的副局長。這三個老頭都是退了休,現在又身負特殊使命,以私人身份跟向小強結伴「旅行」。

    這次向小強帶的保鏢都不是警衛連的,而是特意從保安隊選的特工。上次警衛連選人雖然也是從保安隊選的,但那主要注重的是身手。這次選保鏢不但要身手好,更重要的是德語和俄語必須精通。

    此刻向小強一行人正在餐飲部一間包廂裡用晚飯。除了向小強夫婦、三位顧問、三個保鏢(一個在門口站崗),還邀請了阿爾弗雷德-克虜伯。

    阿爾弗雷德-克虜伯1906年出生,現在還是個不到三十歲的年輕人。這個人是克虜伯帝國最後一任掌門人,1939年執掌克虜伯帝國,橫跨整個二戰,戰後被關了幾年,然後一直執掌克虜伯直到60年代。到60年代中期,克虜伯集團共欠下263家銀行共計10億美元的債務。1967年他去世。之後沒幾年,一代軍工帝國克虜伯集團垮台。

    圓形舷窗外是漆黑的大海,包廂裡燈火輝煌,一桌子精美的中餐把克虜伯吃的嘖嘖讚嘆,說他來大明這些天,美味的中餐讓他每一頓都很難忘。尤其是在永安公主號上的這頓飯更是如此。他在說,一個精通德語的保鏢同時就在翻譯。向小強呵呵笑著,說道:

    「阿爾弗雷德老弟,不瞞你說,我也有同感啊!這一桌幾乎以海鮮為主,在南京那些達官貴人的府邸裡,可能有更好的廚師,但卻不容易有這樣新鮮的海鮮啊。」

    向小強肚子裡暗笑:德國菜即使在西餐中,也是公認比較糟的。和公認世界第一的中餐相比,你個德國佬沒把舌頭吃下肚,就算不錯了……

    餐桌上,大家吃著海鮮,喝著1906年的白葡萄酒。這是向小強為了招待阿爾弗雷德-克虜伯,專門為他開的和他同歲的葡萄酒。向小強如此有心,阿爾弗雷德很感動。他一邊喝著酒,一邊很自豪地說起他自己的名字來歷。

    克虜伯帝國的奠基人也叫阿爾弗雷德-克虜伯,他生產的大炮曾使俾斯麥在19世紀中葉先後戰勝了奧地利和法國。阿爾弗雷德的母親伯莎就是他的孫女。伯莎的婚事是德皇威廉二世親自安排的,他要外交官古斯塔夫迎娶伯莎,並且在姓氏上加了「克虜伯」,以便經營這個顯赫家族的事業,防止它落入政敵之手。

    克虜伯家族一直是德意志軍國主義的柱石,受到國家最高當局的垂青。恪守時間、遵從紀律、執行命令是這個家族的傳統。以用餐時間為例,早餐是7時15分,7時16分到的人就會發現餐廳關了門,別人已開始用餐。另外,即使在大冬天,古斯塔夫-克虜伯也不肯撥旺壁爐,有意把辦公室搞得寒氣襲人,以免變得無精打采。阿爾弗雷德就是在這樣的環境中長大的。

    阿爾弗雷德頗為傷感地說著自己童年的屈辱記憶:德國戰敗、皇上流亡、協約國來他們家拆工廠、父親被宣佈為戰犯、工人起義並佔領埃森,法國人佔領魯爾區……然後,提起希特勒,他是交口稱讚,稱元首是德國的救星,德國的希望,只有元首能讓德國重新站起來、洗刷恥辱,能讓他的家族的以重振。

    阿爾弗雷德對向小強非常熱乎,他知道這個比自己還小幾歲的人,是當今大明帝國的實權人物,手中握有幾乎是憑著自己喜好「隨意擴軍」、「任意採買軍火」的權利。他知道向小強的一句話、一個點頭,就可能讓自己的家族賺進天文數字的錢。

    就在他壓低嗓子、貼近向小強,想跟他切入正題、試探一下大明將跟德國合作到什麼程度的時候,包廂門外有人輕輕敲門,說道:

    「大人,您的電報。」

    向小強點點頭,一個警衛起身開門,另一個在門口站崗的警衛盯著一個服務生進來。那服務生捧著一隻銀盤,上面放著一封電報,很恭敬地對向小強微微鞠躬道:

    「向大人,您有一封國內的電報。」

    向小強知道,豪華郵輪上都有電報部,專為乘客收發電報所用。只不過一般乘客的都是明碼而已。他點點頭,那個警衛接過來,又給了服務生一張小費。服務生恭敬地欠身,退下。

    警衛問向小強道:

    「大人,現在就破譯嗎?」

    「對。」

    警衛立刻坐到一旁的沙發裡,掏出密碼本,逐字逐句翻譯起來。很快,警衛把翻譯好的電文交到向小強手裡,神情慌張。

    向小強低頭一讀,不由得也是大為吃驚。

    電報是朱佑榕發給他的,不過這倒不稀奇,關鍵是朱佑榕在電文中,先是授予了向小強大明帝國欽差銜,然後又命令他暫停休假,立刻以人民衛隊司令、帝國欽差的名義,接管郵輪,成為永安公主號上的最高長官。然後,立刻指揮郵輪以最高速度,盡快開往新加坡。

    關於進一步命令,兩個小時內會繼續送到。

    向小強放下電報,抬頭愕然。

    這是什麼意思?盡快開往新加坡?原本就要走馬六甲海峽,肯定要經過新加坡的啊。看這意思,是要在新加坡有什麼要事,要停一下?那也用不著這麼大動干戈,又是封欽差大臣、又是接管郵輪的……難道國內有什麼政變了?

    向小強又研究了一遍電報,確信自己沒有理解錯。他把電報給三個老頭看了一遍,徵求他們的意見。因為海上接管船隻,這不是小事。

    三個老頭研究了一遍,認為既然是陛下的旨意,那就得遵從。

    向小強點點頭,決定遵旨行事。他把電文折起來放在口袋裡,跟阿爾弗雷德告了罪,然後叫上秋湫和兩個警衛,讓服務生帶他去見船長。之所以帶上秋湫,他覺得這種海事,有一個海軍軍官在場,會好的多。

    來到船長室,向小強說明了來意,並把女皇的電文給船長看。

    船長是個六十來歲的老人了,白髮蒼蒼,但很精神。他看完電文,微笑道:

    「向大人,陛下這麼安排真是太好了。現在就需要一個向大人這樣精明果斷的人,來撐起這件事啊。」

    向小強還不明白,看船長好像已經有數了的樣子。他奇道:

    「船長閣下,說實話,我也是剛接到陛下的電報,還沒明白怎麼回事呢。」

    船長長嘆一口氣,從桌上拿起一份電文,遞給向小強。

    向小強看到,這封電文是大明帝國海事大臣、海軍大臣、和海軍總參謀長的名義,聯合通電的。命令在東經85度到130度之間、北緯15度到南緯20度之間的,所有大明軍艦、民船,立刻以最快速度開往雅加達。兩個小時前,那裡又開始了大規模的排華騷亂,而且估計是規模最大的一次。當地原住民正在以屠-殺、奸-淫、焚燒的方式,攻擊所有的華人家庭、商舖、工廠,雅加達已經陷入一片血泊。

    所有附近的船隻,必須無條件駛往雅加達,幫助當地華人出逃,運載他們到新加坡、馬來亞、菲律賓等地。永安公主號,必須在新加坡放下所有乘客,才能騰出倉位來運送當地華人。

    向小強心中一陣劇痛,顫抖著放下電報紙。

    老船長搖搖頭,嘆道:

    「這種事又有了……進入二十世紀,這已經是第二次了。」

    向小強沒多說什麼,這種事情他不陌生。他只是沉聲問道:

    「什麼時候能到?」

    「最快速度,到新加坡要明天下午,到雅加達要明天夜裡了。」

    也就是說這二十多個小時中間,會有成千上萬的頭顱被砍下,成千上萬的婦女被奸-污。至於那些被焚燒、劫掠的房產財物,已經忽略不計了。

    向小強深吸了一口氣,顫聲道:

    「好好開船吧,拜託了。」

    ……

    五分鐘後,永安公主號歌舞昇平的舞池、宴會廳、賭場、電影院、拍賣行,還有全船的其他地方,音樂突然中斷,廣播器裡響起一個聲音:

    「女士們先生們,我是船長。萬分抱歉打斷了你們。十個小時之後,你們必須在新加坡下船……我重複一遍,十個小時之後,你們必須在新加坡下船……」

    全船各個場所,乘客都嘈雜起來了,不知道這是怎麼回事,船長是瘋了還是怎麼的。但是接下來的話,讓所有人都靜下來了。

    「……永安公主號剛剛接到以及女皇陛下的旨意,和帝國海事大臣的命令,離開新加坡港後,必須全速開赴雅加達,參加疏散當地華人的行動……請大家配合……」

    大家一下都明白怎麼回事了,全船一下子鼎沸了。所有乘客都衝出正在消遣的場所,衝回艙房中,打開收音機聽新聞。  
li60830 發表於 2019-7-28 16:45
第31集 冷血政治
    「……這裡是南洋廣播公司的《南洋之聲》……現在暴-亂已經擴散到本台樓下了……這條街的所有華人店舖正在被當地人洗劫……」

    船艙內笨重的老式收音機裡,「吱——呀——」的電波雜音中,隱約傳出一個女子的聲音,她說著華語,情緒悲憤,一起傳出來的,還有很多背景雜音,好像是很多人吶喊、尖叫的聲音。

    現在永安公主號上,很多乘客已經在緊張地聽著這個台了,很多找不到波段的乘客,相互詢問著。艙房走廊上有人大聲喊著這個台的波段位置,叫大家都去聽。

    播音小姐繼續激動地道:

    「……我現在就站在二樓窗口,街道對面就是一家華人商店,現在店主已經被拖出來了……當地人有八九個,拿著棍子、砍刀,他們在砍他……他跪在地上求他們……啊!」

    播音小姐驚叫一聲,收音機裡沉寂了片刻,只隱約傳出一群人瘋狂的嚎叫聲。過了一會兒,她才重新沙啞顫抖著說:

    「剛才,店主的頭……被一刀砍下來了……地上……地上噴的都是血……」

    永安公主號的許多客艙內,女乘客都尖叫起來了。現在不只是客艙內,郵輪的甲板上、走廊上、下面的三等艙等地方,都在用播音器播放著這個頻道的報導。因為這個只有一間小屋的電台,是整個荷屬東印度唯一的華語電台。

    南洋廣播公司總部在新加坡,是南洋華人創辦的一個大廣播公司,以南洋為範圍,新加坡、菲律賓、馬來亞、暹邏、印度支那,都有它的分佈。但在打壓華人勢力最嚴厲的荷屬東印度,卻只能在一棟小樓裡租一間屋,只有三個人,採訪能力和報導能力都很低。就這樣,還是南洋廣播公司花了大工夫、費盡心思打通荷蘭殖民當局的上層,才被允許設立的。在荷屬東印度,華人的一切都要受限制。而其他國家的廣播公司東印度分部,都要比這大得多。

    聚集在三等艙裡的乘客們鼎沸起來了,很多人激憤地叫喊著,馬上又被更多人喝止住,要求保持安靜,繼續聽。

    《南洋之聲》的播音小姐哽嚥著說道:

    「現在他們把店主的妻子和女兒拖出來了……那些……那些當地人把店主的頭拿給她們看……啊!現在他們就在大街上……把她們按在地上……那女孩最多有十二三歲……她……她叫得太慘了……」

    播音小姐已經泣不成聲了,努力著說道:

    「她的……她的母親也在被好幾個當地人按住姦污……她好像在哭著喊什麼……啊,她是讓女兒不要亂動,別惹惱他們……現在,現在……又有七八個當地人跑進店舖,轉了一圈……什麼都沒拿到,就出來了。可能是已經沒什麼東西了吧……啊,現在那新來的幾個當地人又加入進來,在旁邊一邊看一邊等著……等著輪到他們姦污那對母女……

    「現在這條街上,我看到的六七家華人店舖都燒起火來了,我這裡都能聞到難聞的味……味道不光是煙味,還很臭,一股焦臭,很噁心的味道……啊,啊,來了一輛轎車……不要不要,千萬不要,快開走……哦,不要,被攔下來了……司機被拖下來了……啊,又拖下來三個人,還有一個女人……都是華人……哦,其中兩個男人在拚命喊什麼……他們喊的是日語,大概是說他們是曰本人……哦,他們讓那兩個曰本人上車了,車開走了……另外一男一女……哦,不,他們是華人……他們不會說日語……他們就要死了……警察在哪兒?為什麼一直沒有一個警察管……」

    播音小姐小聲哭著,大概是怕被發現吧,不敢大聲。收音機裡只有吱吱呀呀地電波雜音,勉強能分辨出其中夾雜著女子撕心裂肺的慘叫。

    也不知過了多久,播音小姐又強撐著說話了:

    「……現在那對華人母女都不動了……她們一絲不掛,渾身都是傷痕,已經沒一塊好肉了……一個當地人還在用刀在那個母親的胸上刻什麼標記……她們的下體……都被塞滿了木棍、竹籤……好像還有鐵絲衣架,從店裡拿的……被從車上拖下來的那一男一女,現在也都奄奄一息……男的下體好像被閹割了,已經昏過去了……

    「啊!!他們居然……他們剛剛把那男的抬著,扔進店裡!現在店裡已經全是火了!……啊,他們又把那個女的也扔進去了……那個女的還有知覺,想往外爬……但他們關上了門,就在那裡看,還在拍手大笑……這些……這些畜生!禽獸!……現在兩個當地人蹲在那裡幹什麼,後背擋住了……不過也許是……啊,他手裡提著那個小女孩的頭!他們剛才在砍她的頭!!」

    突然,收音機裡寂靜了一下,片刻後播音小姐聲音極度恐懼起來:

    「他們看到我了!……他們看到我在窗戶裡了!他們衝進樓裡了!救命啊,我該怎麼辦!……我的兩個男同事正在頂住門,他們用桌子和沙發,拚命抵住門……當地人正在外面撞門……他們在喊,讓我們認命吧,讓我們服從真主的安排……我……我該怎麼辦,我不想死……救命啊!!」

    播音小姐驚恐地哭著,聲音顫抖,泣不成聲。收音機裡清晰地能聽到,很多人在興奮地嚎叫,喊著聽不懂的語言,還有尖利的口哨。一個華語男聲喊著:

    「不行,頂不住了!……周小姐,趁還有機會,你快跳下去吧!……從窗口跳下去,就一下……你要是被他們捉住了……」

    不只是永安公主號,所有收聽這個頻道的人,心都提到嗓子眼裡了。大家都知道,《南洋之聲》的兩男一女,凶多吉少了……

    周小姐的同事勸她跳樓,這勸告聽起來殘忍,但在這時候,卻是最人道、最為她著想的……

    此時,大多數聽眾都屏住呼吸,心裡默唸著:周小姐,跳啊!快跳啊!再不跳來不及了……

    收音機裡,周小姐嚎哭著,歇斯底里,而門外的狂叫聲和砸門聲越來越重,已經聽到了木板崩裂的聲音。突然,周小姐不哭了,很平靜地對收音機裡說道:

    「諸位聽眾,女士們先生們,《南洋之聲》的廣播到此結束,多謝諸位收聽,我……我要去跳樓了,再見。」

    收音機沒信號了,陷入一片「沙沙」的雜音中。

    永安公主號上,一片寂靜。人人都守在收音機前,呆呆的,好像還沒弄懂怎麼回事似的。

    過了一會兒,女乘客們都在哭。男乘客們也都臉色慘白,大口喘著粗氣,好像身臨其境一樣。

    向小強在艙房裡,摟著秋湫,感受著她小手冰涼,氣得渾身顫抖,淚水不停地留下來。向小強自己咬牙切齒,但還是輕輕拍著她。

    他在心裡反覆告誡自己不要激動,要理智。

    ……這只是開始,根據那個群島的歷次經驗,狂潮要經歷幾十個小時,甚至幾天。這才是開始而已。

    向小強咬著牙,反覆對自己說:我現在是大明帝國人民衛隊司令,還是欽差大臣……我的一言一行代表著大明帝國……我的態度代表著整個帝國的態度……我不能讓憤怒控制我……在公開發表意見前,我要給國內發電報,給朱佑榕和沈榮軒發電報,搞清楚國家的態度……還要搞清楚北清的態度……上帝啊,讓我的心變硬吧,讓我能完全理智的思考問題!

    他平穩了一下情緒,拍拍秋湫,然後把門口的警衛叫進來:

    「立刻請宋老、孫老和王老過來,有事相商。」

    很快的,三位老頭都來到了向小強的艙房。除了原國防部軍工局副局長王鶴翔有點激動,另外兩個老頭,那兩個原駐外武官臉上都是波瀾不驚,一點看不出是剛聽過這段慘事的人。

    向小強暗暗咬牙切齒道:兩個老傢伙都是搞外交的,還真不容易看出喜怒哀樂來。……也許他們根本就是麻木的,搞政治把心腸搞硬了。

    「三位老先生都是我大明的老臣,」向小強讓警衛泡了茶,敬給他們,然後說道,「宋老和孫老還是搞外交的。三位想必也聽了剛剛的廣播。荷屬東印度的這種事情,也不是初次了。我想請教,我大明一貫的態度是怎樣的?或者說,為什麼會容忍這種事一而再、再而三的發生?」

    三個老頭相互看看。要是在國內,向小強突然來這麼問他們,他們肯定幾句官腔就過去了。但現在陛下已經派他們輔佐向小強出訪歐洲,要全程給他出謀劃策,或者說在海外,代表大明利益的只有他們幾個,已經是同舟共濟了。講話的時候完全可以貼心貼肺,不必有什麼保留。

    宋如海首先搖頭嘆道:

    「向大人,我們自己可是一滴石油也沒有啊!」

    這一句話,向小強就愣住了。

    宋如海接著說道:

    「我們北有滿清,東有曰本,一旦打起仗來,荷屬東印度賣不賣我們石油,直接關係我們大明能不能活下去啊,向大人!……東印度群島是世界第三大石油產地,也很幸運,這是離我們家門口最近的一處石油產地,戰爭狀態下,我們從東印度運石油,運輸線最短。……當然,美國和蘇聯石油更多,但那都在地球的另一頭,我們的輸血管要是必須伸到地球的另一頭才能打仗的話,戰爭就已經輸了一多半了!

    「從東印度買石油,航線只有2000公里,憑我們自己的海軍力量,完全可以全程保衛,沒有問題。但是,要是從蘇聯買,航線就要超過20000公里,途徑眾多國家的勢力範圍,而且蘇聯石油自用量龐大,不可能提供太多的出口。美國倒是想買多少買多少,可要是從美國買,不是橫跨太平洋那麼簡單的,美國的石油產地在墨西哥灣,也就是東岸,我們必須先橫跨太平洋,穿過巴拿馬運河。大噸位的郵輪還得繞過南美洲,航線至少有35000公里。

    「最關鍵的是,我們下次一旦跟北清全面開戰,曰本最後肯定要趁火打劫,這個小學生都知道。曰本現在的海軍實力就在我們之上,他們海軍擴張速度是我們追不上的。他們可以從天皇到農民,都勒緊褲腰帶造軍艦,我們行嗎?……所以,如果我們的運輸線拉得過長,以曰本的海軍力量,想掐斷易如反掌。

    「向大人,這樣一說,您是不是有些明白了?」

    向小強怔怔地咀嚼著這幾句話,突然問秋湫道:

    「是不是這樣?」

    秋湫也冷靜下來了,含著淚點點頭:

    「對,差不多。」

    秋湫也這樣說,向小強也沉默了。現實大致如此了。他有些不甘地問道:

    「那我們就什麼都做不了嗎?我們畢竟有遠東第二大海軍,不是一個沒有海權的弱國啊!」

    宋如海反問道:

    「要不我們還能怎麼辦?去打人家?」

    向小強一時間氣血上湧,真想點頭說:對!就該去打!……但是自己畢竟不是後世的憤青了。現在他是承擔著大明帝國重要責任的人,不憑著衝動講話,說話負責任,這是基本要求。

    孫繼業彷彿看出了他的心思,苦笑道:

    「向大人,1912年那次,也是波及好幾個城市,華人死了兩千多。那時候老朽還年輕,也跟向大人一樣,義憤填膺,咬牙切齒,恨不得大明立刻就派艦隊去,把東印度群島給拿下,最好把荷蘭也給滅了……後來我的老師,也就是後來的外交大臣徐元貞閣老,給我說了幾句,我一下就明白了……

    「首要的問題,戰爭是政治的延續。戰爭目的是什麼?他這樣問我,我答不出來。怎麼也答不出來。如果是為了出氣,給當地華人報仇,那就是一場懲罰性的戰爭,規模肯定不能大。那後果就是跟荷蘭徹底交惡,徹底斷絕了今後從東印度購買石油的可能。

    「如果你說既然如此,我們索性就徹底拿下東印度群島、自己開採石油好了。那問題就更大了。首先,這是一場全面戰爭,在北邊有滿清虎視眈眈、隨時準備南侵的情況下,我們不能在南邊兩千公里外打一場全面戰爭。你看東印度群島那個形狀,一萬多個島嶼,就是個大泥潭,如果荷蘭打算抵抗的話,沒有幾年,可能打下來?可以說,這比打下荷蘭本土難得多了!

    「而且,這也不全是石油的問題。1912年那次排-華暴-亂,還是蒸汽時代,我們還不怎麼依賴石油。這牽扯到整個華人問題,也可以說是我們和整個西方的關係問題。

    「華人問題,南洋各地都存在。這是南洋各列強最敏感、最忌諱的問題,說是心頭之患也不為過。南洋各地,基本上都是華人掌握當地經濟命脈,各宗主國對華人勢力基本都是限制、打壓的,只是程度不同罷了。我大明之所以能在近一個世紀裡和西洋各國保持友好關係,最重要一點,就是尊重、或者說保護西洋各國在東南亞的勢力範圍。

    「我們除了一直沒承認法國對越南的統治、和南沙群島的一些爭議之外,對英屬印度、英屬緬甸、英屬馬來亞、英屬新加坡、荷屬東印度、美屬菲律賓等都是非常尊重的。我大明的現代海軍,可以說是英國手把手帶起來的。為什麼?他們需要我們抗衡滿清和曰本,擋在日、清和南洋後花園之間,成為一個屏障。英國的利益散佈全世界,他不可能在遠東保持一支優勢海軍,所以英國傳統遠東政策就是扶植大明,支持大明有一個強大的海軍,一個足以擋住曰本的海軍。

    「但是,這一切的前提,就是大明一貫的對南洋的尊重、不染指。我們在遠東只有敵人,我們的朋友都在西方。要是我們失去了朋友,剩下的就只有敵人了。假如我們進攻荷屬東印度,那麼英國、法國、美國都會看在眼裡,肯定會採取行動,並且,絕不會站在我們這一邊。哪怕我們再正義,荷蘭當局再邪惡。

    「因為在他們看來,我們今天能藉著華人問題進攻荷屬東印度,明天就能藉著華人問題進攻新加坡、進攻馬來亞、進攻菲律賓、進攻越南、進攻緬甸。……那個時候,不但北邊、東邊是敵人,而且東南邊、南邊、西南邊都會是敵人。我們將被一圈敵人包圍。……那樣的話,我們大明能撐多久?」

    秋湫聽得很入神,不住的點著頭,深以為是。

    向小強卻靜靜思考著,消化著孫老頭的話。孫老頭總的說的是有道理的。向小強認為,這正是這個時代的大明高層的顧慮。畢竟南洋幾千華人的生死,和大明本土幾千萬人的生死比起來,孰輕孰重很明顯。但是,他畢竟不是「這個時代「的人,知道很多孫老頭不知道的東西。

    他深吸一口氣,緩緩嘆道:

    「也就是說,我們能做的只有抗議、交涉、呼籲、派船接華僑,一旦嘗試實質的行動,就要面臨斷絕石油供應的危險?」

    三個老頭都點點頭,同時說:

    「對。」

    「要麼,就要把戰爭打到底,徹底拿下東印度石油區,即使這樣,我們還要面臨和西方整體交惡?」

    「不錯。」

    「三位的分析真的讓我茅塞頓開,」向小強嘆道,顯得很疲憊,用手托住額頭,「看來政治真不是簡單的東西啊……有勞三位了。我想自己靜一靜,想一想。三位也回艙休息吧……」

    三個老頭彼此看看,都很滿意。他們起身,同時告退。向小強讓秋湫和警衛把他們恭敬地送回去。

    然後,他「騰」地站起來,拍著桌子大罵道:

    「媽了個巴子的,我算是知道什麼叫軟骨症了!我算是知道希特勒的狗屎運是怎麼來的了!媽的,我算是理解了張伯倫、達拉第那兩條軟鼻涕蟲,他們綏靖希特勒時,是什麼心態了!前怕狼後怕虎,欺負的就是這樣的!這三個老頭考慮的有道理,內閣那些老頭考慮的也有道理,不過他們腦子跳不出這個時代!

    「他們思想還停留在19世紀末、20世紀初!不錯,那個時候,西方列強是不在乎在海外打一仗的!但1918年之後就不是了!他們現在怕打仗怕得要命!1914-1918的噩夢已經深深印在每個歐洲人的腦子裡了!現在的歐洲民主國家政客們,誰要是敢說一句為了保護別國的殖民地、就要派自己的孩子們到地球另一端莫名其妙打一仗,他不立刻下台才怪!

    「哼哼,也不怪那些老頭,現在畢竟還是1936年,英法德戰爭恐懼症不過才剛露端倪,還不明顯,要到1938年慕尼黑協定才顯露無遺!不過,現在的人不知道,我知道!

    「我可以肯定,就算現在派兵把荷屬東印度吞了,英國不會伸一根手指頭。法國更不會伸一根手指頭。美國?大概也不會。這時候美國的孤立主義不要太厲害!……這是一個西方國家同床異夢、人人自私自保、很容易分而化之的時代!只要你不怕打仗,你就可以盡情勒索那些怕打仗的!

    「何況,我們就在家門口,他們要橫跨半個地球!」

    ……

    向小強很過癮地大罵了一通後,轉過身,突然發現秋湫站在身後,瞠目結舌,驚訝地望著他。

    秋湫突然怔怔地問道:

    「小強……你說的,都是真的嗎?」

    「啊……什麼?」

    秋湫臉上浮上激動的紅暈,問道:

    「就是我們不必害怕?」

    向小強愣了一會兒,輕輕抱住她,輕聲嘆道:

    「是,我們不必害怕……但是,如何能讓朝中的老頭們不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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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集 暴風驟雨
    2月24號下午兩點,永安公主號駛進新加坡港。

    這二十來個小時裡,全船旅客不斷聽到雅加達血腥事件的廣播報導,隨著《南洋之聲》遭攻擊、女主播周汝梅被迫跳樓自盡,已經沒有來自第一現場的華語廣播了。但還是有其他國家的廣播公司駐雅加達電台,用多種語言向全世界報導。此外,還有多家設在荷屬東印度外的華語電台,也組織人收聽雅加達的外語電台,然後整理成華語新聞播發。

    還有各地的報紙,尤其是大明的各大報紙,紛紛派出記者組成記者團,火速聯繫包船到雅加達去實地採訪。

    大明境內以「金陵廣播公司」為主的幾家大型廣播公司,也二十四小時不間斷報導,一旦有什麼最新消息傳出來,馬上就會緊急插播。在新聞中間,電台也爭相邀請一些評論人士、還有一些民間政治組織領袖,和主播一起坐在話筒旁,現場分析評論:

    「……為什麼一而再、再而三地發生爪哇原住民血洗華人的事件?我要說,這首先是一種仇富心態……當地絕大部分的社會財富集中在少數華人手裡,而大多數原住民貧窮困苦……貧窮並不可怕,貧窮加上野蠻、加上殖民當局的有意縱容就十分可怕……」

    「……爪哇原住民多為穆斯林,信仰伊斯蘭教,而伊斯蘭教精神又是極為排他、狹隘的,無論世界各地,穆斯林總是好鬥而團結……華人多信仰佛教、儒教,講究仁義、寬容、甚至唾面自乾,而華人的團結性怎麼樣,大家也毋庸諱言……這兩種信仰的人在一起會怎麼樣,大家也不難想像……」

    「……有人說爪哇的社會財富都集中在華人手裡,導致當地人貧窮,激化社會矛盾……這真是豈有此理……那我要問,為什麼錢都集中在華人手裡?為什麼集中不到當地人手裡?我還要反問,美國也是華人眾多的地方,為什麼當地財富沒集中到華人手裡?」

    「……我們華夏民族是幾千年的農耕文明,農耕文明的特點就是,想吃飯就必須辛勤勞作。一天不幹活就沒飯吃,錯過了節氣,一年都沒飯吃……這造就了我們華人勤奮的特點……但當地人不是,熱帶氣候、天然的富饒,大自然的豐富餽贈,眾多的果實和野物,讓當地人長期停留在輕鬆的食物採集階段,付出的很少,收穫的很多,不需要多辛苦就能吃飽肚子……當地人的傳統就是懶惰,而且,沒有以懶惰為恥的概念……幾百年前是這樣,現在還是這樣……」

    「……大家注意,當地人從刀耕火種的野人到現在,並沒多少時間……懶惰、愚昧、野蠻仍是他們的習性……當華人起早貪黑地幹活、做生意時,當地人抄著雙手、摸著肚皮,站在一邊懶洋洋地看,像個聰明人看傻瓜一樣地看……等到華人有了工廠、店舖、享受富裕生活的時候,那些當地人就受不了了,開始叫嚷華人的財富都是從他們那裡掠奪來的……他們這時候會做的,不是和華人一樣辛勤經營、競爭、憑本事把錢賺回來,而是更簡便:偷竊華人、搶劫華人、綁架華人,甚至大規模的屠殺洗劫華人……」

    「……為什麼幾百年來,華人在南洋受歧視、受壓迫、受屠殺,仍然大批移民過去?因為南洋的錢太好賺了!同樣的辛勞,在中土只能勉強餬口,到了南洋,就可以快速積累起財富……一個勤勞的人在一群勤勞的人中間,他必須要多流幾倍的汗水才能出人頭地……但是一個勤勞的人在一群懶惰的人中間,他很容易就可以出類拔萃……」

    ……

    在港內,在碼頭上有大明駐新加坡領事館安排的車輛,領事館方面已經在新加坡市內聯繫了幾家飯店,讓船上的乘客暫時安頓,所有費用一律由大明zf買單。乘客們正在有序地下船,很配合地集中在碼頭的制定地點,心中很是欣慰。那些西裝革履的上等人、特別是牽著小狗抱著小貓的小姐太太們,也都毫無怨言地安靜站好,誰也沒有抱怨。偶爾有小孩子大吵大鬧,做母親的也都溫言哄著。

    向小強和船長站在指揮艙的窗口,俯視著這一切。船長嘆道:

    「我們這個民族有很多優點。最優秀的兩條,就是勤勞和善良。還有,非常明事理、有同情心、有正義感……今天他們表現得真不錯。我原想著勸說他們下船要費盡周折呢,現在,唉……」

    向小強深為贊同,點著頭。

    因為這次是去接僑民,只是在港裡,並不需要深入雅加達市區,應該沒什麼危險,向小強就讓秋湫留在了自己身邊。僑民上船後,肯定會組織起人手來照顧婦女兒童,以秋湫的身份,她可以擔起這個責任。

    自己的警衛毋庸置疑,要和自己在一起。還有三個老顧問,向小強原先考慮他們年紀大,想讓他們暫且在新加坡的飯店裡休息的,但考慮到自己身份特殊,代表著大明帝國,到雅加達港裡肯定少不了要和荷蘭殖民當局打交道,有三個老油條在身邊比較穩妥。

    阿爾弗雷德-克虜伯,向小強找他談過,想讓他也呆在新加坡,等永安公主號把僑民接到新加坡的時候,再帶他走的。但阿爾弗雷德不想留下,很積極地要一起去雅加達,他說自己會親身參與救死扶傷。向小強知道他大概是想在各國記者前展現一把,展現他這個克虜伯繼承人、還有德國人的善良和人道。

    向小強覺得阿爾弗雷德-克虜伯也是個重要人物,一起出現在雅加達能增添不少份量。而且不管他是想露露臉還是什麼,有這份心就很可貴。向小強也讓他留在船上了。

    領事館也已經聯繫了一隊醫生護士,他們都是新加坡幾所醫院的志願者,大部分是華人,還有一些英國人。他們也要登上永安公主號,準備到了雅加達,直接就在船上救助傷者。

    向小強看著上船的醫生護士,還有他們抬著的各種設備,便問船長道:

    「我們這次能運多少人?」

    「平時載客總數是735人,戰時被征作運兵船的話,可以運士兵6000人……」

    向小強驚喜道:「這麼多?」

    船長搖頭苦笑道:

    「那是經過戰時改裝後的,要拆掉了所有豪華設備、裝潢、傢俱,基本上拆成空艙房,連餐廳、舞場、電影院這些地方也擺滿行軍床,才能達到6000人的運量。現在這樣,最多能裝2000人。」

    也就是說,必須把「精裝修」拆成「毛坯房」才行。不過2000人也不少了。這樣的船隻要多去幾艘,撤出的僑民數量就很可觀了。

    新加坡港的碼頭上,已經聚集了大量的當地華人。很多都是西裝革履的人士,還有很多女士,穿著襯衫長裙、打著陽傘,一看都是上流社會的華人。還有更多的華人學生、職員、工人,人越聚越多,此刻已經有兩千多人了。雖然如此,但仍是靜靜地等著,望著船上。周圍的英國警察戴著頭盔、緊握著腰間的警棍,緊張地盯著。

    他們看到船上的乘客下完了,已經開始上醫療隊了,人群漸漸嘈雜起來,互相詢問著,議論紛紛。一個學生突然帶頭喊道:

    「我們要見向將軍!」

    頓時如火山爆發一般,幾百學生們齊聲喊著:「我們要見向將軍!我們要見向將軍!……」

    口號迅速蔓延整個碼頭,兩千多華人不管身份地位,都在喊著:

    「我們要見向將軍!我們要見向將軍!……」

    周圍的英國警察們緊張萬分,吹著哨子,增派警力。但哨子聲音根本就淹沒在吶喊聲中了。他們握緊腰間的警棍,如臨大敵地盯著人群。要是平時,這種大規模華人集會,他們早就驅散了,但今天貌似不可以。

    人群中停著一輛黑轎車,上著外交牌照,車頭插著一小面明帝國國旗。一個身著西裝的四旬華人,胳膊肘依著車門,也頗焦急地盯著郵輪的舷梯。

    這是大明駐新加坡總領事。他來迎接本國的欽差大臣向小強。有總領事在,英國殖民當局就不能把這當作普通政治集會處理。

    向小強在舷窗裡望著下面的場面,心中有些沒底。按理說他是度蜜月,也沒打算在新加坡逗留,可以不露面的。但現在被女皇封為欽差,代表大明全權處理撤僑事宜,這種場合不露面似乎不合適。

    他望著下面近乎狂熱的人們,突然明白了這是一個多麼好的機會。此刻,東印度的華人同胞正在遭受屠殺,而中華故土的抗清英雄又來到了新加坡……

    向小強心中一動,決定好好把握這次機會。不管能做成什麼,起碼出去講幾句話。

    我,向小強,要用我自己的名字,為新加坡、為整個南洋的華人注射一針強心針。

    向小強整整自己的儀表:一身熱帶探險家風格的襯衫、短褲、大頭皮鞋,一頂寬邊陽帽,黝黑結實的手臂、強壯的脖子……還缺點什麼。

    他跟船長要了一根香菸,點著了,斜叼在嘴上。……不錯,很痞、很野性、很牛逼。

    ——休假中的大明帝國人民衛隊司令、將軍、抗清英雄向小強。

    向小強在船長的驚詫目光中,推開艙門,沿著舷梯下去了。

    向小強一出現在甲板上,碼頭頓時沸騰起來了,兩千多人狂熱的歡呼,很快形一浪一浪的喊聲:

    「向小強!向小強!向小強!……」

    向小強站在甲板上,扶著欄杆向下面招招手,表情嚴肅冷酷。

    下面的兩千多華人全像瘋了一樣,歡呼吶喊。

    向小強揚起一隻手,現場很快靜了下來。

    他吸足了氣,用全身力氣喊道:

    「同胞們————!!!「

    儘管還沒說什麼,但就是這三個字,讓現場再次狂熱起來,很多學生當場哭出來了。

    ……

    此刻,南京街頭也是一片沸騰,新年政變之後,最大規模的大遊行開始了。

    這次參加的不只是學生,還有更多的市民。南京市民剛經歷過一場保衛戰,民族情緒、愛國熱情空前高漲,此刻南京城交通已經全部癱瘓,全城陷入一片標語、條幅的海洋。

    在南京城內任何一個地方、任何一棟建築裡,都能清晰地聽到外面震天的口號吶喊。

    荷蘭大使館已經被堵得水洩不通,內政部警察已經保護不了荷蘭使館了,十四格格調派了兩個連的人民衛隊士兵,保護荷蘭使館,用鹿柴、甚至還有鐵絲網形成封鎖線,兩百多名士兵再圍成一道人牆,用身體擋著憤怒的民眾。

    但即便如此,荷蘭使館也已經夠慘的了。石塊、磚頭把所有的玻璃都砸碎了,還有血淋淋的死貓、死狗、死老鼠被不時地扔進圍牆。每扔進一隻,外面就歡聲雷動。

    使館主樓的一面牆還被熏得焦黑,冒著煙。那是被自製燃燒瓶砸中的,剛剛撲滅。

    使館正門口,荷蘭國旗正在被點著焚燒。

    無數面血紅色紅漆大字的標語:

    「血債血償!」

    「以眼還眼,以牙還牙!」

    「縱兇殺人,天理難容!」

    「荷蘭皇家食人部落!」

    還有一條標語更雷:

    「老虎不發威,當我是病貓!」

    一幅荷蘭女王威廉米娜的畫像上,女王已經被改成了青面獠牙的食人生番。一個戴眼鏡的大學生正指著這幅畫像,拚命喊著:

    「爪哇是生番,荷蘭更是生番!」

    ……

    如果說荷蘭使館是最慘的,那麼其次就是首輔大臣官邸。此刻這裡也被堵得水洩不通了。

    沈榮軒正在召集幾個核心大臣,召開緊急會議。

    「諸位,」沈榮軒面色陰沉,扶著桌子環視一圈,靜靜地道,「我們今晚之前必須作出決定……向小強現在正在新加坡港口演說,已經說了很多不負責任的話。現在當地華人對他已經近乎癲狂了。……我晚上八點會在電台發表演說,告訴民眾我們的決定。在此之前,想聽聽你們的意見。」

    接著,他又意味深長地補充一句:

    「大家都明白,這一次,和1912年那次有太多不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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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集 決定
    「首先,最迫切的問題,」沈榮軒掃視著幾位大臣,指指天花板,「我們要不要降半旗。」

    外交大臣賀子光首先點頭道:「應該降半旗。這不牽扯什麼實質性的決定,只是表明我們的起碼態度。」

    新聞大臣陳景之試探著問道:「不過……是否應該考慮到,上次我們就沒降半旗,這次會不會……」

    海軍大臣范堯臣搖頭道:「不需要考慮這麼多吧。降半旗只是表明大明zf的一個心情,是純人道角度的,賀大人說的很對,只是降半旗,不牽扯什麼實質性的決定。而且1912年是世界大戰前。現在嘛……大家的心腸都軟的多了。」

    沈榮軒微笑著,心裡卻有些失望:今天我讓海軍大臣也來參加,就是希望這些人能從中看出和以往的不同來,心裡能有數。但現在看來,他們似乎沒感覺到?區區一個降半旗,就生怕人家有什麼想法……

    幾個人聽了海軍大臣的話,都呵呵一笑,沈榮軒也笑道:

    「那就決定了,降半旗。」

    說完,他拿起桌上的電話,說道:「替我接陛下。」

    過了一會兒,沈榮軒對著話筒,以恭敬和藹地語氣道:

    「陛下,臣和內閣經過商議,覺得現在降半旗是比較妥當的……臣請求陛下准許臣,為雅加達的死難同胞降半旗。」

    朱佑榕聲音陰鬱地道:「閣老說的對,早該這樣了。那閣老就安排吧,全國降半旗要多長時間?……唔,我看就在明天中午以前吧,全國有國旗的地方都降半。」

    「全……」沈榮軒一愣。他本來的意思,只是首輔官邸、皇宮等幾個重要地方降半旗、表示一下的。沒想到朱佑榕隨口一句話,就把全國的國旗都降下來了。

    不過這樣更好,更貼近沈榮軒的意思。

    「是,臣遵旨,明日中午前,全國降半旗。」

    沈榮軒掛上電話,從抽屜裡拿出文件紙,飛快地寫著全國降半旗的命令。

    幾個大臣都怔怔地看著他,也很意外。外交大臣奇道:

    「全國降半旗?」

    「對,怎麼了?」沈榮軒埋頭寫完命令,簽上字,交給秘書去辦,然後很正常地抬頭道,「說的就是全國降半旗,難道只是我們這裡降一下麼?」

    ……

    首輔大臣官邸外,聚集著成千上萬的市民、學生,他們打著如海浪般的條幅,口號震天響。一個學生領-袖站在凳子上,振臂高呼道:

    「zf出兵!」

    下面幾百人齊聲震天喊道:

    「zf出兵——!!!」

    他又一揮手喊道:

    「血債血償!」

    下面又是齊聲喊道:

    「血債血償——!!!」

    另外還有不少民間政治組織的領袖,也分散在人群各處,站在箱子上、台階上演講。其中一個正在慷慨激昂:

    「……方鴻儒那屆內閣,就是坐在辦公室裡,什麼也不做!我們大明就是縮頭烏龜!……沈榮軒這屆內閣,還是坐在辦公室裡,什麼也不做!我們大明還是縮頭烏龜!……為什麼我們大明總是當縮頭烏龜?……為什麼他們花著我們人民的錢,卻讓我們當縮頭烏龜?」

    說到這裡,四面一片鼓掌叫好聲。

    「……我們大明有亞洲第二大艦隊,這都是我們人民花錢建、花錢養的!試問,我們人民為什麼甘願花錢養艦隊?難道是好玩嗎?……不!為了在我們大明百姓被人欺負的時候,艦隊能保護我們!現在我們的大明百姓正在南洋被人欺負,正在被人砍殺、被人**!我們的艦隊呢?我們的巨艦大炮呢?……它們呆在港裡,什麼也不做!!!」

    四面的聽眾都叫喊起來了,跺腳、鼓掌,首輔官邸門前氣氛被推到一個*。

    「……為什麼我們的內閣換了一屆又一屆,每一屆都那麼肉頭?為什麼每一次大明僑民在南洋被屠殺,他們除了『抗議』和『嚴重抗議』之外,什麼也不敢做?……如果我們的zf是人民選舉出來的,那zf至少會考慮人民的感受。但他們不是!他們根本不在乎人民感受如何,他們只考慮自己屁股下的位子!還是那句話,什麼都不做最安全!」

    又是一陣熱烈的叫喊、鼓掌。

    「……他們全部的理由,就是石油問題!這個不稀奇,已經老生常談了!我們大家都會背了!zf無非就是擔心,不讓爪哇土著殺我們僑民的話,荷蘭就不賣給我們石油。既然我們不能沒有石油,那還是我們繼續跟荷蘭買石油,讓他們繼續殺我們的僑民好了。這就是他們得出的等式。看看,我們的zf多理智、多能考慮大局啊!

    「……那我要反問一句:是不是只要荷蘭賣我們石油,他們想怎麼殺都行?假如有一天,荷蘭人縱容土著把我們在東印度群島的華人全殺光了,我們是不是仍然不會為那些冤魂出頭?要是換一個國家會怎麼樣?曰本的石油也依賴東印度進口,為什麼他們就不敢碰曰本僑民?因為人家曰本zf的思維是正常的思維,人家根本不會去痛苦地抉擇:要僑民還是要石油……別說屠殺幾千日僑,你打一個日僑試試看?人家軍艦直接就開過去了!人家生怕找不到藉口!」

    歡呼聲和掌聲響徹了首輔大臣官邸外,也傳進了沈榮軒的辦公室裡。

    沈榮軒站在窗前,望著下面的情形,然後轉過身來對幾個大臣淡淡地說:

    「人家說什麼,大家都聽見了。我們這屆內閣必須和方鴻儒那屆有所不同。上一次排-華,方鴻儒內閣處理的太不得人心了。我們無論如何不能跟他們一樣。」

    幾個大臣靜靜的,望著首輔大臣。他們現在才聽出點味道來,然後不約而同地望向海軍大臣范堯臣。

    他們現在突然明白,海軍大臣為什麼會坐在這裡。范堯臣自己也剛剛醒悟,望著沈榮軒,張口結舌地道:

    「沈大人……主不因怒而興兵,大人三思啊!」

    外交大臣也有點不太敢相信,試探著說道:

    「沈大人,您不是這個意思吧?……我們真正的敵人在北邊,而支持我們抵抗北邊的就是石油……一旦和荷蘭交惡,清虜必定會再度南侵,到那個時候,我們的儲備燃料最多堅持半年……」

    沈榮軒擺擺手笑道:

    「當然不是這個意思。不過,我們必須做出點動作來,以顯示我們跟上屆內閣的不同,還要把民心、還有陛下的心拉回來……」

    幾個大臣面面相覷。「陛下的心」?首輔大臣說的太嚴重了吧。這已經牽扯到陛下對我們這屆內閣的感觀問題了……

    新聞大臣喃喃地說道:

    「我們……這都是為了大局考慮啊……1912年那次,不是也……」

    沈榮軒冷冷地打斷道:

    「第一,1912年那時候還是先帝,而先帝考慮問題可不像陛下這麼善良;第二,先帝手裡的權力也沒有陛下這麼大。先帝還是不能憑著喜好撤換內閣的。但當今陛下在政變之後,已經可以了。第三,先帝那時候,也沒有向小強。」

    一言既出,眾人愕然。

    「對了,」沈榮軒道,「向小強現在正在新加坡港口演說,也許你們願意聽聽直播。」

    他打了個手勢,秘書過去把壁爐旁的收音機打開,調到了一個頻道。收音機裡「吱呀」地雜音中,傳出向小強的聲音:

    「……在遠東我們稱之為『南洋』的這塊地方,有兩顆最璀璨的明珠。其中一顆就是菲律賓。美國人民趕走了殘暴的西班牙人,解放了菲律賓,是菲律賓成為東南亞少有的幸福之地……而另一顆明珠,就是我現在站著的地方,馬來亞(新加坡為英屬馬來亞的一部分)!英國人民從更早的時候就來到了這裡,把來自歐洲的文明傳播到這裡,並且和當地百姓、還有大明僑民友好相處,像兄弟一樣……

    「在這裡,在英王陛下zf的治下,真正實現了英人、華人、還有當地人的平等共處,他們不愧為基督徒的稱號!尤其是這裡,新加坡,可以說是整個南洋最文明、華人生活最幸福的地方!為什麼每次南邊的野蠻群島發生慘禍,我們大明僑民首選避禍地就是新加坡?因為我們大明僑民很聰明,他們知道大英和大明的深厚友誼,他們知道一旦逃到英王陛下zf的庇護下,安全就有了絕對的保障!

    「在這次爪哇慘禍再次發生的時候,我想代表大明zf,再次感謝英王陛下zf,感謝總督閣下,因為你們,我們的僑民才在南洋有了一塊避難之所……明英兩國人民,應該世世代代做朋友,共同攜手屹立於世界上。大明帝國會像一個世紀以來所做的一樣,繼續尊重大英帝國在遠東的一切,包括領地和商業利益……在英王陛下zf需要的時候,大明還會幫助保護這些利益……一個世紀以來,大明都是這樣做的,今後一個世紀,大明還會這樣做……

    「但是某些野蠻群島的宗主國,他們似乎看準了大明這一點,似乎吃定了我們對南洋諸領地的尊重,吃定了我們的善良,吃定了我們是打不還手、罵不還口的,因此一而再、再而三地挑戰我們的忍耐極限……我們中國有句話,若要別人尊重你,你先要去尊重別人。什麼事情都是將心比心的。人家英國對我們好,對我們的僑民好,我們自然把人家當朋友、當親人,親人的財產,我們當然會尊重,還會幫著保護……

    「但是,有些人就不一樣了。再用中國的一句話說,這種人就是給臉不要臉。不但不要臉,還自己一層層的往下撕……請原諒我說了粗話……西方有一個巨人,那是大英帝國。東方有一個巨人,那是大明帝國。巨人和巨人之間,總是互相尊重的。但是,在那個東方巨人的腳下,就有那麼一個野孩子,他頑劣成性,不斷去撩撥那個巨人,用指甲抓、牙齒咬……

    「巨人一次又一次地忍讓他,反倒讓他覺得巨人好欺負,自己很厲害……最後,他竟然用匕首切下了巨人的腳趾,讓那個巨人痛徹心扉……這個野孩子犯了個錯誤:他早就該知道,自己之所以能活在巨人的腳下,還能活得挺好,是因為巨人允許他活著……這個巨人只要願意,隨時可以抬起腳來,一下把它踩成肉醬……諸位,這麼簡單的道理,你們明白,我明白,連豬都明白,可就是有人不明白!!!」

    接著,收音機裡就是一陣狂熱地吶喊,如同山呼海嘯一般。

    首輔大臣辦公室裡靜靜的,大臣們一個講話的也沒有。

    過了好半天,外交大臣才不敢相信地道:

    「這……這是向小強?」

    沈榮軒笑道:「就是向小強。……我早說過,這個小子很有天分,很不簡單。如果我沒記錯,這是他第一次正式公開演講。」

    一向自負演說口才的新聞大臣陳景之半天才嘆道:

    「天才,真是天才……我自愧不如。不知演講稿是誰幫他寫的?」

    沈榮軒微微一笑:

    「那就不知道了。我只知道上次陛下的開戰演講,是他幫陛下寫的。……他很精明,先是拚命地誇英屬殖民地、和美屬殖民地,拚命地給英美吃定心丸,反覆保證大明不會染指馬來亞和菲律賓,然後又拚命強調荷屬東印度和英美的領地有什麼不同,我們即使對它做什麼,也是忍無可忍,被逼無奈,而絕不是出於對南洋資源區的貪念……善良的巨人,這個概念很有意思。先不說英美會不會信,他能這麼說,就已經很對路了。……大家想想,就算是我們真的打算對荷屬東印度做什麼,想穩住英美的話,也只能像他這麼講。」

    海軍大臣遲疑道:

    「沈大人……難道我們真的……」

    沈榮軒沉吟道:

    「以向小強的精明,他現在之所以敢這麼講,很可能已經得到陛下的某種授意了……別忘了,他隨身帶著電台,可以跟我一樣,隨時聯繫到陛下。陛下現在似乎挺喜歡跟向小強一起,繞開我們單獨做一些決定。多給人民衛隊幾輛坦克倒還罷了,畢竟我們管不到,但是這種事關大明帝國前途的事情,我們最好不要被繞開。如果這樣的話,我們得趕緊跟上。」

    外交大臣瞇著眼睛,試探地說:

    「要讓大家看到,能為僑民做主的,不只是陛下和向小強,還有我們?」

    沈榮軒笑道:

    「不錯。……另外還有個重要的原因……」

    他望著窗外,眼睛裡露出一絲寒光:

    「那就是——我沈榮軒和方鴻儒是有區別的。我沈榮軒不但是個政客,還是個有血性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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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集 發飆
    紫禁城宮城正南的午門外,也是聚集了上萬人。但這裡跟其首輔大臣官邸等地方不一樣,沒有人高呼口號,也沒有人措辭激烈地演講,人們只是靜靜地聚集在這裡,或站或坐。朱佑榕、或者說大明皇室,在人們的心目中還是很神聖的。zf直接行使公權,人民天然對其不信任,自然可以隨便罵,但皇室一直都比較超然,作為國家的象徵,在人民心中還是比較神聖的。

    突然,午門緩緩打開,一隊儀仗嚴整地軍樂隊敲著軍鼓,踩著緩慢莊嚴的鼓點,踢著正步,一下一下地走出來。

    午門外的民眾紛紛驚訝地站起來,望著他們,後邊看不到的就跳起來看,都不知道這麼莊嚴肅穆的是怎麼回事。

    軍樂隊肅穆地行進到在午門前廣場空地上,軍鼓一停,全體立住腳步,一片寂靜,如同雕塑一般。接著,最前排的指揮舞動指揮棒,大明國歌《故國山河》緩緩奏響。

    民眾們沒想到突然奏起了國歌,而且比平常的節奏緩慢低沉的多。有人指著上方悄聲道:

    「看,國旗!」

    隨著節奏放慢的國歌樂曲,午門城樓上的大明國旗緩緩地下降,降到旗杆一半處,停止下降,無精打采地懸掛在那裡。

    所有人都明白了,這是女皇陛下為雅加達的死難同胞降半旗默哀。不少人率先跟著曲調輕聲唱起來,很快所有人都跟著唱起來了:

    「胡虜腥塵遍九州,忠臣義士懷悲愁。既無博浪子房擊,須效中流祖逖舟……」

    很多人一邊唱著,一邊流淚:

    「故國山河盡變色,舊京宮闕化成丘。復仇雪恥知何日,不斬樓蘭誓不休……」

    也就在同時,南京所有的國旗都在緩緩下降。沒有軍樂隊的地方,就用唱片播放。整個南京,到處都是一片沉痛地國歌聲。

    ……

    向小強在新加坡港即興演講完畢,在幾千名聽眾和記者的熱烈鼓掌歡呼中,登上永安公主號,駛向雅加達。

    剛回船艙,三個老顧問一下子就圍過來了,宋如海急得問道:

    「向大人,您這麼說,跟zf溝通過了嗎?」

    「啊?沒啊。」

    三個老頭面面相覷。

    「向大人!」孫繼業捶胸頓足道,「你太冒失了!」

    向小強此時剛演講完,還處在興奮之中,抓起杯子灌了一大氣水,才拍拍胸口,緩過氣來,哈哈笑道:

    「人民喜歡我這麼說,陛下也喜歡我這麼說,有這兩條就行了!」

    三個老頭都死盯著他,一時語塞。

    向小強接著笑道:

    「我能想到,此刻內閣裡那些大臣們正在滿頭大汗,爭論要不要承認我這番演講是代表大明zf的。哈哈。承認不承認都行,雖然人們又是鼓掌又是歡呼的,但我說什麼了?我什麼實質性的東西也沒說啊!我只是說了大明人民和英國人民的友誼,說了華僑在英國治下很幸福,說了大明會繼續尊重英美在南洋的利益。這些東西,不能不承認吧?每個大明官員都會這麼說的。

    「嗯,我後邊也說了些巨人、小孩什麼的,不錯,都知道我在說荷蘭,說荷屬東印度,但我說了要把荷蘭、荷屬東印度怎麼樣了嗎?一個字也沒說!我說的,和zf以前的『譴責』、『嚴重譴責』、『抗議』、『嚴重抗議』都以一種東西嘛!我非就是措辭粗俗了點罷了。其實,我們zf的餘地是很大的。」

    三個老頭腦子轉的沒年輕人快,一時間面面相覷。不過仔細想想下來,向小強說的還有有道理的。

    即便如此,宋如海仍然拉下臉來,以老前輩的口吻對向小強道:

    「向大人!你這樣弄是很危險的!你現在身份在這裡了,你說的每一句話,人家都認為是代表大明的。這次固然問題不大,但是能保證每次都這樣嗎?還請大人下次不要這麼冒失了!」

    向小強心中一凜,頓時從得意之中驚醒過來,沉吟了片刻,很認真地說道:

    「三位老大人說的不錯,我太冒失了……我知道陛下請三位帶著我,就是擔心我年輕,容易做出這種沒譜的事情……三位放心,我下面不會這麼冒失了。我沒經驗,還請老大人們繼續教我。」

    向小強態度這麼好,三個老頭看著都很滿意,也沒什麼好說的了。

    在前往雅加達的航程中,向小強和朱佑榕不停地通電報。他知道了就在他離開新加坡的一個小時後,荷蘭駐南京大使求見了外交大臣,代表荷蘭zf詢問,向小強在新加坡的講話是否代表大明zf的態度。而外交大臣給出了肯定的答覆:大明zf就是這個態度。

    而朱佑榕幾乎全程收聽了向小強的演說,她的態度是:語言過於粗俗,有損大明zf形象,不過策略很到位,態度也拿捏得恰到好處,對三位顧問予以口頭嘉獎。

    很明顯,朱佑榕以為這次演講是三位老顧問幫他定的調子、再由他加以發揮的,殊不知從頭至尾都是向小強一人包辦的。

    向小強六點鐘離開的新加坡,郵輪航速飆到了31節,預計會在夜裡四點左右抵達雅加達。在從晚上六點到晚上十一點半的幾個小時裡,向小強和朱佑榕就像後世年輕人發信息一樣,兩人一封接一封的電報,不停的往來傳遞。還有十四格格的電報,也不斷的傳過來。船上的電台、還有向小強帶的電台,同時忙成一團。

    大明帝國怎樣處理這件事情,牽扯到外交政策、和東南亞的地緣政治格局,本來向小強一個軍官是參與不進去的。但現在向小強手裡有一張王牌:朱佑榕。現在內閣zf每一個重大決定都必須從朱佑榕那裡走,而朱佑榕又一定會和向小強商量。這就形成了向小強在海外「遙控」朱佑榕、進而「遙控」大明zf的局面。即便不至於是「遙控」,也是相當大程度的影響。

    這件事對於大明帝國來說,原本是可大可小。但向小強在盡力引導它往「大」的方向走。最穩妥的辦法當然是擺平了北清之後,再放手處理荷屬東印度,那樣就算打仗也沒什麼顧慮了。……不過向小強知道自己只能在這個時空待五年,五年之內擺平北清希望顯然不大。所以他要在自己還能影響大明帝國的時候,為南洋華人辦好這件事。

    就算不打仗、就算不能一勞永逸地解決問題,那至少要讓大明zf習慣不再害怕,懂得該出手時就出手,不會再被人家用一張石油牌捏得死死的。至於英美會有什麼擔心,向小強認為這和千萬南洋華人的生命安全、長遠地位比起來,只是次要的。從某種程度上說,強大的海軍就是為了保衛自己國家在海外的利益。假如為了讓友鄰放心,而把艦隊圈在港裡、不去保衛海外利益,那就是本末倒置了。

    ……

    2月25日凌晨三點半,永安公主號在荷蘭領航小艇的帶領下,駛進了雅加達灣。

    向小強被叫醒了,揉著眼睛走上甲板,扶著欄杆環視雅加達灣。

    黑夜中的雅加達一片黑暗。遠處幾個地方天空呈暗紅色,藉著火光能看到濃煙滾滾。其餘的大片城市黑乎乎的,很少有燈光。

    那幾處天空被火光映紅的地方,應該就是華人集中的街區。向小強雙手緊緊抓著欄杆,目光陰沉地注視著那幾個地方。

    港內倒是燈火通明。燈光照耀下,是一片淒慘的景象。

    大片華人坐在地上,黑壓壓地,哭聲、慘叫聲、呻吟聲不絕於耳,就像戰爭中撤下來的傷員集中地一樣。太多的人身上帶血了,有的是自己的,有的是自己懷裡垂死的親人的。

    港內已經有幾艘輪船在裝運難民了,有三艘是大明的,一艘是英國的,一艘是美國的,它們停泊在各自的碼頭上,船員們在舷梯下面幫助難民們上船。港內還有一些醫務人員,戴著紅十字臂章,正在救治傷者。他們大概是雅加達紅十字會的。

    左邊一艘不大的貨輪,幾千噸的樣子,懸掛著卍字旗,兩個德國水手正小心地抬著一位華人傷者上船,下面則是更多的華人難民排著隊,默默地等待登船,離開這地獄般的地方。

    「上薩爾斯堡號。」

    阿爾佛雷德-克虜伯不知什麼時候站在向小強身後,看著那艘德國船的船艏名稱說道。

    向小強回身看他,只見這個克虜伯帝國的年輕繼承人、這個國家榮譽感極強的人,已經一絲不苟的穿上了西裝革履,還戴上了通紅的卍字臂章。儘管雅加達的夜晚很悶熱,他領帶仍嚴謹地緊扣領口,根本不像自己短褲短褂,一身探險裝的樣子。

    向小強點點頭,拍拍他的臂膀,和他使勁兒握了握手:

    「待我感謝德國人民。」

    這時候永安公主號的船梯已經放下去了,荷蘭殖民當局海關人員拿著文件跑上來,看到向小強,還有戴著卍字臂章的克虜伯,嚇了一跳。這個戴眼鏡的海關官員沒想到這還有個納粹,有點猶豫,不知該不該找他們辦理手續。向小強沒理他,而是船上的大副迎了過去,跟他下船辦理。

    永安公主號放下舷梯的一霎那,就有幾百個僑民湧了過來,等著上船。船上的醫療隊也立刻下船,加入到救死扶傷的行列中。船員們也開始給僑民們分發水和食物,歸攏他們,引導他們集中等候,先把受重傷的抬上船。

    秋湫的軍人本色、和臨場指揮才能這時候發揮出來了,看著滿眼的慘狀,她雖然也是臉色慘白,但還是迅速進入狀態,很快把船上的醫生護士現場組織起來,有秩序地甄別、救治傷員。

    抬上來的傷者慘不忍睹,一個人被砍掉了一條胳膊,從肩膀處就沒有了,包著紗布,還不斷滲出鮮紅的血。他躺在擔架上,沒有一絲知覺,膚色蠟白。

    一位少女頭髮散亂著,身上被撕得衣衫襤褸,上身幾乎赤-裸了,全是血痕,但從她殘破的衣服來看,似乎是一位上流社會的小姐。但她並沒不哭,只是靜靜地幫著醫生救治傷者。在她幫著把一個血肉模糊的小女孩抬上來後,向小強看到,她容貌清秀姣好,——只是臉上已經被刺上了幾個字母。

    少女似乎對自己被**和毀容已經完全麻木了,她直起身來默默地看了向小強一眼,一聲不吭,又下船去繼續抬傷員。

    向小強臉色慘白,顫抖著深吸一口氣,徐徐吐出。他回頭問道:

    「怎麼我們的領事還沒來?」

    身後負責電台的警衛趕緊回答:

    「大人,卑職去打電話問問。」

    說著他下了船,到港口上找電話去了。

    整個港口血淋淋、亂哄哄、黑壓壓,到現在除了當局海關職員外,還沒人注意到向小強。向小強看著港口上的一切,感覺心在流血,也不想出什麼風頭了,只是伏在欄杆上,靜靜地看著。

    向小強盯著那個少女,看著她一次又一次地抬傷者上船。就在抬完了第十個傷者後,少女似乎很累了,不再抬傷員了。她歇了一會兒,然後慢慢走到船台邊,毫無預兆地跳了下去。

    向小強大吃一驚,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確信看見水花在漆黑海水中迴盪時,立刻大聲喊道:

    「有人跳海了!快救人!」

    幾個水手和護士跑過來,盯著漆黑的水面往下看,但只有水面的餘波,什麼也沒有了。一個水手縱身跳了下去,潛進水裡摸。

    向小強焦急地攀著欄杆,盯著看,但那個水手浮了兩次上來,都搖頭,沒找到。

    向小強急了,這個女孩可是當著他的面、眼睜睜看著她跳下去的。他脫下上衣和鞋子,衝到船台上,說道:

    「起開,看我的!」

    手下人還沒來得及拉住他,向小強一個猛子已經扎進水裡。

    他被水包圍的第一個感覺,就是涼快極了。然後,當初在浦口船台水中潛伏的一幕,浮現在腦子裡。

    向小強施展游泳天分,使勁兒往下鑽,但碼頭水很深,一般都有十來米,他只能潛到一米多、將近兩米深,然後就會頭疼欲裂,潛不下去了。

    反覆試了好久,他也知道沒有希望了,才筋疲力盡地爬上船台。

    向小強光著膀子,也不穿襯衫了,就濕淋淋地坐倒在碼頭上休息,接過護士遞過來的一缸子水,咕嘟咕嘟喝著。

    旁邊的僑民們還沒認出來他,也把他當成要上船的僑民。一個老婦人勸他道:

    「沒用的……你救不過來的……今天一晚上已經有不少小姐太太在碼頭跳海了……警察也不管,就靠我們自己救……唉,救不上來啊……」

    ……已經有不少小姐太太在碼頭跳海了……

    向小強垂著頭,聽著這句血淋淋的話,一聲不吭,只是咬著牙。

    這時候,那個跑去打電話的警衛回來了,趴在向小強耳邊說道:

    「大人,恐怕有點不妙,昨天騷亂開始的時候,領事先生就去學校接她的女兒了,一直就沒回來。後來領事夫人也出去找丈夫女兒了,一直也沒回來,現在家裡只剩下女傭,不敢出去。大人,您看……」

    向小強再也忍不住了,「騰」地站起來,劈手把茶缸摔在地上,破口大罵道:

    「我操他媽了個X!!!」

    四周僑民紛紛望著這個咆哮的年輕人,又看著好幾個人都誠惶誠恐地圍在他身邊,都議論紛紛,不知道這小夥子是個什麼人物。

    向小強壓了壓火氣,對警衛吩咐了幾句。警衛得令,立刻返身衝回船上。

    過了沒一會兒,船上的兩門探照燈「彭彭」打開,雪亮地照在船體建築上。接著,一面碩大的大明國旗從上而下懸掛下來,明黃的旗面上,一條火紅的蟠龍張牙舞爪,似乎隨時準備撲出噬人。

    漸漸地,全碼頭的人都驚呆了,不管是華人、還是當地警察,都怔怔地望著永安公主號上的這面巨大的大明國旗。

    向小強接過一隻話筒,「喂」了一聲,聲音通過船上的擴音器迴盪在整個港口上。

    「我是大明帝國欽差大臣向小強,」他淡淡地說道,「請荷蘭王國駐東印度總督來見我。」  
li60830 發表於 2019-7-28 16:46
第35集 最後通牒
    向小強扔下話筒,往地上吐了一口痰,惡狠狠地看了一圈碼頭,晃著膀子回到船上。

    向小強回到艙裡,沐浴在空調的冷氣中,感到無比舒服。等著東印度群島總督到來的時候,他和三個老顧問坐下,一起把朱佑榕給他的、還有他跟朱佑榕商量得出的大明態度,理了一遍。

    由於鷹派首輔沈榮軒打定主意「要和上屆內閣不一樣」,決定在南洋問題上採取強硬手段,還有向小強長達十幾個小時的煽動,再加上朱佑榕早已陷入極度悲憤之中,最後達成的共識是:

    1:不能懼怕動用武力。

    2:儘量避免動用武力。

    3:無論是否動用武力,與荷蘭交惡已成定局,故,一定要採取各種手段,迫使荷蘭即使在兩國交惡的狀態下,也必須向大明按以往價格、足量地出售石油。

    4:迫使荷蘭殖民當局在數小時內平息這場暴-亂。

    5:迫使荷蘭殖民當局成立一個獨立的、有明方人員參加的調查組織,調查大明僑民在此次暴亂中受傷害的情況,以及財產損失。

    6:迫使荷蘭殖民當局將此次參與行兇的兇手,引渡至大明,由大明zf處理。

    7:迫使荷蘭殖民當局保證,今後不再出現類似事件,並善待治下的華人。

    8:必須使荷蘭zf相信,大明帝國是有能力、有膽量、也有興趣以此為藉口,吞併東印度群島的。從今往後,荷蘭在東南亞的各種利益能否保證,全要仰賴大明zf的心情。

    其中,第3點事關大明的根本利益,必須做到。第5點到第7點,儘量爭取,可以靈活掌握。但是,只要做到了第8點,以上各點皆不成問題。

    因此,向小強充分地明白,自己必須扮演好一個恫嚇者的角色。最重要的,就是擺出一副不怕打仗的架勢。要讓荷蘭zf意識到,大明zf不是以前那個大明zf了。

    本來就是一朝天子一朝臣,現在天子也換了,臣子也換了。

    ……

    港內的華人難民聽說大明欽差大臣來了,而且還是傳奇將軍向小強,一時間都擁擠到永安公主號船下了,無數人痛哭著,大聲傾訴自己遭受的苦難。他們展示著自己身上的斑斑血跡,抱著自己死去的親人,哭得死去活來。好像他們都知道,來的是向小強,就一定能夠為他們做主似的。

    混進港內採訪的一些外國記者也立刻靠了上來。當局警察藉口港內空間有限,不准記者進入。但還是有很多記者幫忙抬傷員,順便混了進來。現在是夜裡,即使有照相機也無法拍照,他們便掏出本子等著,一旦向小強出來立刻採訪。

    現在已經凌晨四點半,永安公主號進港已經將近一小時了。向小強從三點半左右就要求見東印度總督,但現在半個小時了,一點動靜沒有。自己已經報出了大明欽差身份,要說對方沒往上報,幾乎是不可能的。唯一的解釋,就是荷屬東印度總督知道大明欽差在港內等他,但有意把大明欽差晾在這裡。

    現在雙方都知道要進行一場談判了,但誰先主動去求見對方,很明顯就會再談判上先失掉氣勢,再跟對方談條件就多少有點被動的感覺。

    向小強站在艙房裡,貼著舷窗往下看。城裡火光衝天處有多了一些,好像火勢又大了些。現在每耽擱一分鐘,城內華人都在多流血。

    很明顯,總督當局是在用這一手拿捏他。而且八成是已經請示過國內,要不然他一個殖民地總督未必有這麼大的膽子。

    這半個鐘頭下來,向小強咬著牙,臉色蒼白。他知道不能再這樣耗下去了。

    他轉身去和三個老頭商量了一下。這次四個人很快達成了一致:眼下盡快平息暴亂、拯救僑民生命才是最重要的。可以主動去見總督。

    「這次我主動去見他,」向小強舔舔嘴唇,惡狠狠地道,「不過沒有關係,一點關係也沒有。很快他們就會跪在地下,求我們大發慈悲。現在雅加達華人流的每一滴血,都會得到代價的。」

    「向大人說的不錯。」宋如海點著頭笑道。

    三個老頭一貫都是謹小慎微,現在知道了大明zf的底線,也顯得信心百倍了。

    向小強再次出現在甲板上,港內沸騰了,哭聲和歡呼聲傳遍整個雅加達港。向小強站在巨大的大明國旗前,拿著話筒簡短地說道:

    「我身為大明欽差,代表的是大明帝國的女皇陛下和zf。但是我剛才請荷蘭駐東印度總督來和我見面,到現在依然,總督先生依然沒來。沒關係,他不來見我,我可以去見他。但是,我在去見總督之前,可以替他向諸位保證,從今天起,當地人再也不敢碰你們了!而且,你們的每一滴血都不會白流!」

    聽著向小強有恃無恐地放話,港內的僑民先是靜了片刻,然後少量年輕人歡呼起來,但是大多數人並沒有歡呼。港口響起了「嗡嗡」地竊竊私語聲。

    很明顯,向小強的話說得太滿了,聽起來太不負責任了。剛才要總督來見他,人家根本不理,現在主動去見人家了,連面也沒見到,就在這裡拍胸脯,說替總督向大家保證云云。太不靠譜了。多數僑民對向小強寄予的希望迅速變淡。這個冒失的毛頭小子,大概很快就會被國內撤掉、召回去吧。

    向小強看著船下僑民們的反應,沒說什麼,放下話筒,帶著三位顧問和警衛,提著電台走下舷梯,找到港內的荷方人員,要求立刻會見總督先生。

    很快,一位荷蘭官員微笑著說著中文,彬彬有禮地請他們上車,帶他們去總督府。

    ……

    向小強坐在汽車裡,穿過陰森、恐怖的雅加達街頭。他從車窗往外看,外面是一片黑暗,偶爾駛過一片火堆,周圍就會圍著幾個當地人,手裡提著長刀,三五成群地在附近「巡邏」。

    藉著火光,不時看到地上躺著華人的屍體。很多都是沒有頭的,或者是人頭就在脖子的旁邊。華人女子的屍體更多,清一色的一絲不掛。但即使是這些一絲不掛的屍體,也大多被蹂躪的慘不忍睹。下身被塞滿了竹籤木棍、胸部被刻上字或者某種圖騰、軀幹和四肢也大都是刀傷纍纍,可以想見這些女子生前除了被**,還遭受了多少非人虐待。

    一個華人小女生,大約是十來歲、小學生的樣子,靜靜地趴在路邊,穿著白襯衫、花短裙,還背著書包。乍一看似乎完好無損,衣服也沒被脫去,但是向小強總看她有點姿勢不對。汽車開過去了,向小強還是把頭伸出車窗往回看,突然他眼睛一閉,臉色慘白地坐回了車裡。

    看清楚了,那小女生身子是趴在地上的,但是臉卻是仰著的。……她的脖子和肩膀完全脫離了,但被人頗有興致地擺成這個姿勢。

    那小女生很漂亮,像瓷娃娃一樣。但是她的眼睛永遠也睜不開了。

    拐了一個彎,進入「燈火通明」的一條街。路兩邊的店舖都在燃燒,三五成群的當地人提著長刀,還在搜索「獵物」。但是這個街區好像已經沒什麼「獵物」了。

    馬路兩邊的屍體更多了,隔幾米就可以看見一具。好幾堆黑乎乎的東西,類似是焦炭,但勉強還能看出人的形狀。這些生前曾是活人的「東西」,還保留著痛苦不堪的姿勢。

    向小強隔著玻璃,默默地盯著這一堆堆「人形焦炭」,想像著他們生前被當地人從家裡拖出來,驚恐地被人澆上汽油,然後渾身帶著火,在地上痛苦地爬動的情景……

    汽油,毫無疑問,也是從華人店舖裡「購買」的……

    前排副駕駛座上的那個荷蘭官員,看著這一切,似乎也顯得很不舒服了,他回過頭來,很艱難地說道:

    「欽差大人……我想說……我們其實……這一切只是……哦,怎麼說呢……」

    向小強露出最和藹善良的微笑,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貼著他耳朵悄聲道:

    「沒關係,你什麼都不必說。我都明白,呵呵。」

    荷蘭官員驚恐地看著他的眼睛,打著寒顫,立馬回過頭去,小聲催促司機開快點。他甚至害怕時間一長,自己會被後座的人掏槍幹掉。

    ……

    幾輛轎車總算駛進了總督府的大門。對那個官員來說,折磨總算到頭了。

    金碧輝煌的總督府會客廳,向小強代表團坐在沙發上,總督穿著華麗號衣的僕役們,為他們端上咖啡。

    向小強斜著眼睛瞅著那些僕役,看到都是當地人。皮膚黝黑,面部骨骼突出,怎麼看都有些猙獰。典型的東南亞土著,馬來人種。

    一位戴著眼鏡、秘書模樣的荷蘭人進來,對他們說,很抱歉,現在剛剛五點鐘,總督大人還沒起床,請諸位稍等一會兒。

    向小強壓著火氣,淡淡地說道:

    「我要馬上見到總督。現在城裡的當地人還在屠殺我們大明僑民,必須立刻商議解決,一分鐘也不能等。」

    那個秘書看得出來很得意,但還是顯得有些為難的樣子:

    「這……總督大人吩咐,他休息的時候任何事情不得打擾,所以您看……」

    向小強知道總督其實早就起來了,就是在這兒擺譜,打壓這個大明年輕欽差的自信心呢。在總督看來,這個明國年輕官員先是氣勢洶洶地要自己去見他,見自己不去,只好灰溜溜地跑來主動見自己,這已經輸了一半了。現在再磨磨他的脾氣,待會兒談的時候自然是想怎麼捏怎麼捏。

    向小強冷笑道:

    「既然如此,我尊重總督先生的生活習慣,讓他睡吧。哦,對了,請你在他起床的時候提醒他一聲,他因為貪睡失去了寶貴的一小時。這一小時,本來是明、荷兩國可以用來共同努力、力爭和平的一個小時。」

    說完,他端起咖啡,若無其事地吹著,品嚐著。

    秘書有些怔怔的,回味著他最後一句話。沒想到聽到「力爭和平」這個字眼。他很是意外。

    他猶豫了一下,靠近小聲問道:

    「欽差大人,我去叫醒總督先生之前,能否冒昧地問一句,您最後一句話著……」

    向小強喝著咖啡,沒理他。一旁三個老頭西裝革履、危襟正坐。宋如海看他一眼,一板一眼地冷冷道:

    「一個國家的國民,在另一國的領土上被大規模屠殺。這個,我想,全世界都意味著將要發生什麼。」

    秘書臉色微變,輕輕鞠了一躬,快步出去了。

    過了片刻,他又回來了,示意了個「請」的手勢:

    「總督大人正在辦公室恭候各位。」

    ……

    寬大華麗的辦公室裡,荷蘭駐東印度總督,一個五十多歲大腹便便的老頭,胸前掛著幾枚勛章,躺在寬大的扶手椅裡,半瞇著眼睛盯著向小強。

    向小強坐在了他辦公桌對面的橡木椅上,三個顧問坐在了沙發上。兩個警衛站在向小強身後,立得筆直。

    總督沒說話,只是做了個手勢,意思是說:你要見我,OK,現在你見到我了,說吧。

    「總督先生,」向小強慢慢地探起身子,胳膊肘支在總督辦公桌上,眼睛幾乎貼在總督臉上了,「呵呵呵……我們第一次見面,不知總督先生能否行個方便呢?」

    說著,他手伸到總督面前雪茄筒裡,慢慢拿出一支雪茄,慢慢咬在嘴裡,笑嘻嘻地著望著總督,雪白的牙齒好想要吃人一樣。

    總督是個斯文的人,沒見過這個架勢,身子往後撤著,不自覺地作出自我保護的架勢,一邊聽著自己秘書的翻譯。

    聽到並不是什麼「殺你全家」之類的話,而只是說行個方便,總督笑了:

    「欽差先生指的是那種類型的方便呢?」

    向小強微笑道:

    「本欽差在這裡,就是代表大明女皇陛下和zf,跟總督先生正式會談。總督先生能否允許為我們提供一個小房間,以供我們和我國zf隨時聯繫呢?……要知道,我國領事全家,已經在貴國領地上被人滅門了,所以,我們跟國內聯繫的話,沒必要往領事館跑了吧,呵呵呵呵呵……」

    總督聽著翻譯,看著向小強陰森恐怖的笑容,還有「領事一家被滅門」,感覺冷汗從背後滲出來。

    他呵呵一笑:「我明白欽差先生的意思。要一個小房間,充作貴國在總督府內的臨時領事館,可以,沒問題。……不過,先生所說的領事一家……似乎有點不負責任了……」

    向小強哈哈一笑,沒再接話茬,而是示意孫繼業和王鶴翔帶著電台,跟總督秘書去隔壁的小房間。他們在那裡架設電台,可以隨時把談判情況發回國內,或者接收國內的指示。

    向小強咬掉雪茄的頭,然後身後警衛立刻伸過來打火機,為他點上。向小強深深地抽了一口,幾乎被嗆得說不出話來。

    「咳咳咳……他媽的,這破玩意兒這麼沖……」他謾罵著,一邊咳嗽一邊說道,「我們……咳咳,言歸正傳,咳咳……我代表大明zf要求總督閣下,務必在上午八點鐘以前,使雅加達恢復寧靜。現在是五點鐘,你有三個小時時間。」

    總督盯著他看了一會兒,露出了笑容,像個親切地長者那樣笑道:

    「親愛的欽差先生,您以為我喜歡這場暴亂嗎?您以為我沒有努力平息暴亂嗎?……不,我一直在努力做,像一個最虔誠的基督徒那樣,竭盡全力,避免事態惡化……我手下的力量很有限,警察很少,我國現在在東印度的駐兵也不多……」

    「駐兵也不多是吧?」向小強,默唸著,點點頭,「嗯,好,好。」

    總督瞪著他:「你什麼意思?」

    「啊?沒意思。您接著說。」

    總督打量著他,半天才繼續道:

    「……我就像個最虔誠的基督徒那樣……我為了保證貴國僑民能離開危險的區域,專門派警力把守住港口,能讓貴國僑民在港口安全的等待撤離……」

    向小強死盯著他道:

    「也就是港口有幾個警察,但我坐車從港口到貴府,這麼長的距離,見到的只有當地人在對我們僑民燒殺奸-淫,一個警察也沒有看到。……您要是堅持這麼說,那就沒什麼好說的了。您說您是虔誠的基督徒,那好吧,您這個基督徒聽好了,我再說一遍:上午九八點以前,暴亂必須在全城銷聲匿跡。我不管你做得到做不到。到時候做不到,你這個虔誠的基督徒就會見識到,什麼是撒旦。」

    總督吃驚地盯著他,彷彿一個正派人受到了侮辱一樣:

    「您在恐嚇我?」

    「我在恐嚇你。」

    總督一揚手:「那我們不必再談下去了,你們可以走了。城裡的問題,我會繼續努力解決。但我絕不接受任何人的恐嚇。」

    向小強上身再次伸過桌子,眼睛幾乎貼著他道:

    「你不接受恐嚇,你的威廉米娜女皇陛下,還有亨德里庫斯-科萊恩首相閣下,也許會接受恐嚇的。」

    「什麼意思?!」

    向小強向身後伸出手,這時候國內的一封電文已經傳過來、謄寫好了。

    向小強後退一步,很莊重地把這分文件雙手遞交給總督:

    「請待我轉呈貴國zf。這是我國的最後態度。」

    總督吃驚地接過來,迅速看了一遍,喃喃地道:

    「八點鐘還不結束……斷絕一切外交關係……九點鍾不結束,兩國自動處於戰爭狀態……」

    他抬起頭來:

    「你們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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