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術無雙] 無限道武者路 作者:飢餓2006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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jason052217 2010-6-21 19:21:02 發表於 武俠仙俠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699 1758830
lbh0625 發表於 2015-1-26 01:27
第五百八十六章 業盡愛憎滅

  「轟」然巨爆,一大段地宮匝道都被火藥炸塌,數萬噸沙石傾斜塌下,將一切都掩埋覆蓋。

  男孩身如輕葉,身隨爆炸噴發的氣流快上一線飄然出了崩塌的匝道,看似生死一線,實質遊刃有餘,勝似閒庭信步。

  出了匝道,男孩四下一看,隨即開懷而笑:「喲,看來是入了絕地呢!」

  只見眼前是一個方圓十幾丈的寬敞石廳,四壁全是以堅固巨岩堆砌開鑿,毫無攀附著力之處,兼且淋滿桐油。除了達到五十重天的「反重力」境界人物,就算精通壁虎游牆功的高手,也萬難附壁直上。而最上方的出口距離地面足足有二十餘丈,除了上面的人放下吊籃之外,完全沒有進出的可能。

  而在石廳中,早有幾十名看上去尤其龐大臃腫,彷彿一隻隻人立的河馬,全身長滿屍斑、毒瘡的怪人口中吐著中人欲嘔的穢惡毒氣,一邊緩緩圍攏上來。單是他們,已把石廳擠得擁堵不堪。

  「這歡迎儀式有點敷衍了事啊……」男孩興致缺缺地掃了他們一眼,驀地將腳一踏。眼前地面轟然炸爆,三條曲線飽滿身影從地面炸出,在空中翻滾幾圈後平穩落地,正好和一群怪人一起把男孩圍在中間。

  只見這三個女人身無寸縷,容貌胴體都有著妖豔的美麗;然而潔白的皮膚失去血色,透出死亡的淡青色,兩眼燃著詭異的綠光。她們的乳下都有著一道長長的刀痕,淒慘的傷口朝兩側翻開,深入胸骨。但裡頭卻看不到心臟,只有一團塗滿詭異硃砂圖文的符紙。她們雙手或持了閃爍淬毒紫芒的勾鐮,或握蛇形匕首。這些武器上還都帶有細長的鐵鏈,連著釘在她們乳暈上的乳環。

  若非提前覺察,在對付普通怪人時,就有可能中了她們從地下發起的暗算!

  「把玩膩的女人製成邪屍嗎,不過技術略顯粗糙……」男孩面色不動,隨口評價了一句。

  三具女邪屍卻是動作迅捷,跳躍如飛,身手並非那些臃腫的怪人能比,轉眼間三具妖豔而詭怖的胴體就以如鬼如魅的詭異動作從不同方向向男孩撲殺而至。

  男孩卻只是像看什麼不算精彩的即興舞蹈演出一樣,只是背著手看著,眼神隨意地迎上三女屍的幽綠鬼眼。

  只見三女屍眼中的詭異綠光先是一陣驟明驟暗,緊接著忽然發起瘋來,一揮勾鐮將身側怪漢斗大頭顱斬下,污血噴出一丈多高!竟都捨了男孩,反和同伴自相殘殺到一起。

  忽然,一陣宛若狼嚎的獰笑聲,伴隨著驟亮的火光,從頭頂響起。男孩抬頭望去,只見幾十丈高的平台上,早已站滿了一群或高舉火炬的武士,或手中火箭上滿弦的武士。領頭的卻是兩名身披簡易甲冑的凶惡大漢,正露出一口犬牙交錯的猙獰笑容,直似凶狠殘暴的野獸,正欲擇人而噬的可怕模樣,凶神惡煞亦難以形容萬一。

  其中一名惡漢一邊狂笑一邊居高臨下地指著男孩道:「我還道母老頭惹了什麼三頭六臂的煞星,沒想到卻是你這個乳臭未乾的小鬼!」

  男孩也是朗聲大笑,一邊還爽朗地揮手連聲招呼道:「看來卻是兩個有些本事的傢伙,快快跳下來一展平生絕學。否則一會死了,一身本領連露一手的機會都沒有,豈不憋屈得很?」

  「真是個天真的雛兒,還想騙老子下去?」另一名惡漢嗤笑一聲。忽然出手一抓,抓住身邊一名持刀武士的後頸。

  那武士身材魁梧,孔武有力,但被那兩米多高的惡漢一抓,就像大人抓小孩一樣被輕易提起,而且一下就徹底斷了氣,手腳軟軟垂下,皮膚開始呈現出中了劇毒的青灰色,而且迅速膨脹充氣。

  前一名惡漢也是依樣畫葫蘆,抓了另一名武士在手。隨即兩人把手中屍體高高舉起,隨著一聲暴喝,將兩具屍體如流星墜地般朝男孩砸落下來。單是屍體墜地的力道,哪怕屍體是豆腐捏的,也都足夠輕易砸斃一頭霸王龍!

  但屍體墜地後,四下飛爆濺出來的並不是紅色的血肉和內臟什麼的,而是像幾百隻毒蛇的腥臭毒液倒入臭水溝裡淤積了一百年後形成的污泥漿般臭不可聞的,青灰藍紫黃綠各自噁心顏色皆有的糊狀物。只要身體有任何一處濺到唾沫星子般的一小點,就足以讓十五重天以下功力的武者暴斃當場!

  於此同時,武士們紛紛向下方射出火箭,拋下火把,整個遍佈桐油的石廳頓時化為洶湧火海。惡劣到極點的惡臭毒煙升騰而起,直把整個地宮化為正烘烤著陰溝裡的死老鼠爛蛤蟆的巨大烤爐。即使事先服有抗毒藥物,但許多站得太靠邊上的武士被毒煙一熏,仍然當場暈厥栽落下方火海。剩餘的武士紛紛忙不迭的捂鼻後退。

  兩名惡漢欣賞著下方的火海,見良久都沒人從火海中逃出,寫滿暴戾了臉上不由露出滿意的笑容。

  忽然一個好奇的聲音從近在咫尺的身後響起:「這招叫什麼名目來的,連珠腐屍毒?」

  兩名惡漢駭然走魂,連忙橫臂向後攻擊,卻都掃了一個空。隨即後頸已被一下抓住,一股若有若無卻又不可抗拒的力量入侵脊椎,霎時剝奪了他們對自身軀體以及功力的控制權利,連求饒的話都說不出口。

  卻見男孩竟是以倒立的姿態雙腳站在地洞頂部,整個人從洞頂詭異地倒垂下來,也難怪兩惡漢偏向下方的攻擊掃了個空。此時他一手倒提著兩個幾乎比他高出一倍的惡漢,輕鬆提得兩人雙腿離地,以一種奇詭的狀態吊在空中晃悠著。

  四下武士只看得心驚膽喪,一時哪能提起上前的勇氣?

  「這一招倒給我一點靈感。我記得『萬劍歸宗』要把全身內力轉為劍氣,所以定要廢功去練,不然一用就會粉身碎骨。不過索性把對手內力全部轉為劍氣,不就剛好嗎?御宏觀微劍我目前還用不了,只能退而求次回贈這招。還請不要介意。」

  男孩以一種就像被贈送了貴重禮物後,沒能回贈同等價值的厚禮的歉意在不斷說著。與此同時兩名惡漢已經駭異欲絕地發現自己體內運轉的內力越來越是凌厲難當,就像無數把利劍在體內穿行斬削,先將自身經脈內臟切割個寸寸俱斷千瘡百孔,再向外暴發!

  緊接著,男孩將兩名惡漢各向左右一拋,兩人的身形在空中一下爆個稀巴爛,骨連著血,化為千萬道凌厲空前的血劍向四下迸射,所到之處方圓百丈之內一切觸之盡毀。霎時血浪洶洶,慘嚎連天,臨近的所有武士無一倖免,帶毒血劍還不斷沿著匝道轉折激射向更深更遠的地方,去收割更多的生命……

  ……………………………………

  奢華地宮之中,一直閉眼持咒的母陰澤忽然咳出一口血痰,整個人冷汗涔涔,彷彿意識到什麼恐怖事實。

  「不好!附身在宋家之子身上的魔神,絕非等閒貨色!」

  說完之後,他火速為自己與袁尉亭身上灑了驅蟲藥物,在對方攙扶下躍入萬蠆池中,來到那一男兩女面前。手中一把鋒銳短刃揮出,將早已是身懷六甲的宋家小妹腹部剖開,胎兒連著胎盤,混同紫黑色的稠膿血漿,一併流了出來。被沾著的毒蟲冒出嗤嗤白煙,腐蝕不見,底下的纍纍白骨更是給腐蝕得陷進去一大層。

  但那宋覺仁卻混不為意,還張開大口,飢渴地吞食這些毒血,甚至大啖胎兒與胎盤。

  母陰澤又揮刀將兩名女子開胸,命宋覺仁囫圇嚥下。隨即丟了短刃,從袖口中取出兩柄微雕了符文的長針,先是一點,竟將宋覺仁雙眼一齊點瞎!

  「那宋家之子雙眼似有異處,不可與之對視,反正四十重天以上高手,都能借氣芒振動感知一切,作戰時雙眼有沒有都是一樣。」

  母陰澤解釋了一句,又左右持針,一齊刺入宋覺仁的左右太陽穴,直至沒頂!

  宋覺仁全身劇震,顫抖不絕,他抖動的頻率越來越快,轉眼間已讓整個人看來模糊不清的地步。而在他身邊,兩個妹妹被開胸剖腹的屍體已遭蟲潮淹沒。

  自身並無武功的母陰澤在袁尉亭護持下重回奢華地宮,一邊讓女奴上前擦汗,一邊囑咐道:「再過半柱香時間,他就會功成四十七重天境界,雖是強行催發,功力不純,但燃盡精元,已經足夠將滅絕六式運用到第五式,五十五重天境界!」

  歡喜教鎮教神功之「滅絕六式」以「血影魔功」為基,每式威力皆迭增五重天!首三式最低要求三十重天功力,最高可迫發力量至四十五重天,此後本人精枯血竭而亡。袁尉亭在故意讓白婕梅奪得的錦盒中只放了前三式口訣,而且第三式還是篡改過的。而後三式最低要求四十五重天功力,而且運用時風險更增,若是僅得四十五重天,第五式祭起十之八九都會當場爆體;唯有四十七重天功力才能確保用完第五式,而且用過後還有一定的機會活下來;不過若用到第六式,仍然必死無疑!

  「那我們速速通過其他出口撤離,讓那小畜生與他父親拚個你死我活去!」袁尉亭恨聲道,他也清楚五十五重天力量毫無保留一擊之下,整個地宮必然徹底毀滅,故此時不走,還待何時?

  正要逃遁間,忽然一聲聲驚天動地的連綿巨爆傳來,震得地面劇烈震晃,一群女奴倒了一地,母陰澤若非袁尉亭扶著,也差點跌落萬蠆池。緊接著滾滾如雷的風嘯地隆之聲攜帶著濃烈的硫磺氣息,衝開大門,撲面而來。

  「怎麼回事?」袁尉亭正色變間,只見元士禛已悄然出現在門口,滿面依舊木然,看不出是喜是哀。

  「士禛可是已經炸塌了那小畜生所在,活埋了他?」帶著一線希望,袁尉亭急切地問道。

  「這倒不是。只是炸塌了幾處秘密出口,徹底絕了你們逃生之路罷了。」

  男孩就像一名不請自來的,要給熱情的主人家意外之喜的不速之客,在爽朗的長笑聲中緊隨著元士禛大步走入門來。而此時袁尉亭與母陰澤的表情,已經和晴天白日見了一大群鬼,而且那群鬼還是自家十八代祖宗聯袂齊至差不多。

  死一般的沉默,片刻之後,袁尉亭才以顫抖的聲線,以浸滿怨毒的眼神面向元士禛:「士禛,我一向待你如親兄弟,你為何……」

  「袁帥的比喻可有些不當,宋二俠不也是你義兄?其他五個結義兄弟又有多少死在你手裡?當你的兄弟,下場可不妙得緊。」男孩走到元士禛身旁。拍了拍他肩膀道:「再者,識時務者為俊傑,袁帥看重的人,又豈能不是俊傑?」

  隨後又看向奢華地宮裡的一群千嬌百媚的女奴,嘖嘖讚道:「好一個所有正常男人夢寐以求的夢幻後宮,讓我好好看看……蕭天涯愛妻孫詩情、金百萬愛女金瑰霞……當年的鳳凰四仙,可不就有兩個在這裡?幹美女很爽,幹名人的美貌妻女更是爽上加爽!記得金瑰霞還是與夫君一起失蹤的,我猜你們一定會先留著他不殺。讓他在一旁眼睜睜看著自己老婆被操吧?奇怪,怎麼沒見到董貴妃?對了,剛剛攔路的三個女邪屍好像有一個就是官方圖文上的她。畢竟落入你們手上已經六年了,再怎麼美也已經玩膩了……」

  一邊說著不著邊際的風涼話。男孩忽然在毫無徵兆的情況下把手一揚,一片細小晶瑩,近乎無法以視力捕捉的冰片破空直射袁尉亭。

  已成驚弓之鳥的袁尉亭哪敢怠慢,雙拳蓄滿十二成功力狂揮迎上。卻不想打了個空,那冰片在空中就莫名消失不見。

  隨即就是兩聲慘嚎,只見兩名黑袍人在左右憑空出現,一下摔倒在地,還兀自淒嚎不絕,在地上拚命打滾!

  原來這片冰片竟然在空中炸裂,分成兩片,快上加快地變向直射向連袁尉亭都不知其所在位置的鬼護法與影護法。

  只見兩個連袁尉亭都感到高深莫測的邪派高手,如今就像身上有一千隻毒蜂,一萬隻螞蝗在同時叮咬般在地上拚命打滾,爭相以頭搶地,又伸出雙手玩命抓撓全身上下,轉眼間就把自己抓了個體無完膚,血花灑了一地。卻還嫌不夠,竟從身上拔出匕首,在自己身上瘋狂切削刮刺,片刻間身上就已有多處露出了白骨與內臟,竟自己給自己施加凌遲之刑!

  「這……這可是……」母陰澤雖精通醫術、邪法,卻並無半點武功,此時整個人都縮在袁尉亭身後,看到這種情景,即使見多識廣,慣於凌虐人的他也是為之膽喪,畢竟施加在別人身上的手段,和即將在自己身上實施的手段是完全不同兩個概念。

  男孩呵呵直樂:「這叫『生死符』,雖然是山寨版,不過威力比原版想來有過之而無不及。其實對人體也沒有什麼特別的傷害,只是絲縷寒熱真氣遊走體內,讓人感覺有點癢,一心只顧撓癢,連自盡都一時顧不上。記得這位士禛兄當時可是足足忍了小半刻鐘後才答應叛你,而後我還獎勵他一招將功力提升一重天,對你已經非常夠意思了吧?」

  「你想對我用這『生死符』?」袁尉亭一聲慘笑,只覺胯下一陣溫熱,當真已是屁滾尿流,蛋蛋抽筋亂蹦。

  男孩連連搖頭:「這是哪裡話?這不過是用來招待小卒子的一點上不了檯面的小玩意。對於袁帥與歡喜教大名鼎鼎的母先生,如此敷衍款待豈不失敬得很?」

  正說話間,一聲摧心斷腸,肝膽俱裂的淒厲長嘯,伴隨著血芒四竄,暗影蠕動,重重疊疊足有四十七層之多的血氣穢芒,從奢華地宮後方的萬蠆池中衝天而起,震得整個地宮比之前大量火藥爆破時還要搖晃得更劇烈十倍,大量昂貴的奇珍異寶,奢靡擺設紛紛砸落地面摔個粉碎。令人牙齒打顫的衝天凶暴壓迫感霎時充斥地宮的每一處,直壓得每一個人都恨不得把自己肺裡最後一點空氣都吐出來。

  袁尉亭震怖之餘,更是雙眼亮起,只因他的最後一株救命稻草。四十七重天境界的萬毒戰神——宋覺仁,此時此刻已然徹底完功!

  然而男孩卻是不驚反喜。狂喜!

  「好!好!早就料你們不怕把事做絕,必然已準備好了對付孫中武的壓箱底殺手鐧!殺戮便是要有點懸念,這才足夠刺激啊!」

  不同於一貫以來對萬事萬物都混不在意,隨意嬉笑揶揄的態度,面對著滾滾而來的滔天壓力,男孩咧嘴大笑,笑得面部筋腱肌肉劇烈扭曲蠕動,笑得露出森森白牙,原本俊逸的臉竟然笑得宛如妖魔野獸一般,卻又首次給人一種真誠而熱切的感覺。彷彿生命價值終於得到暢快淋漓的演繹與抒發!

  與此同時,一股足足四十三重層疊氣勁的從男孩身上排山倒海般暴發。剛柔虛實明暗方圓無數超乎想像的複雜重勁互蕩互激衍生出更細微更繁複的互動,竟然以弱克強,不僅僅輕易抵住對方四十七重天氣勁壓迫,還一舉反壓了回去!

  原來他即使不弄花巧,單憑本身功力也足夠碾壓袁尉亭有餘。然而他卻一路如貓捉老鼠般抓抓放放,隨意戲謔玩弄,直到對手徹底崩潰為止。

  說時遲那時快,十幾道來去如電,來回穿梭移動完全無視了重力與慣性的血淋淋光影,已經帶著一股足足五十重疊加,足叫天搖地動,崩山沸海的血芒穢氣污光,如雪崩天塌般超男孩正面壓下。

  滅絕第四式!五十重天功力!反重力境界!

  在躲在袁尉亭身後的母陰澤暗中操縱下,宋覺仁普一出手,便是不惜盛燃自身精血壽元的滅絕第四式。中土西域百年罕見的陸地飛仙境界一擊,更兼至污至穢的萬毒氣芒。其威力別說是抵禦,便是碰一碰也立即骨散形滅,元神盡毀。

  男孩卻依然只得四十三重天功力,忽然將身一晃,整個人已直接散化成千上百幻影滿空紛飛,瞻之在前,忽焉在後,非此非彼,若隱若現。明明還沒有飛天能耐,但也同樣天高任翔,雖速度有所不及,但身形之變化比對方還要來得鬼神莫測。

  滅絕第四式以極速殺戮為主,四十五重天以下的高手,遇上了能明白自己是怎麼死的就已經不錯了。然而如今男孩竟絲毫不落下風。

  轉眼間,兩條身影已經以一種超乎袁尉亭等人所能想像的速度與變化混戰到一起。激飛的精光氣芒散片宛如連爆煙火般,絢麗無倫,更令原本寬敞如皇宮一般的地宮天崩地陷,大量土石連綿砸落,隨時可能徹底崩塌!

  袁尉亭早已護住母陰澤縮到大殿一角,而元士禛則躲到另一角。見此情形,一直暗中操縱宋覺仁的母陰澤心中大驚,連令戰奴儘量控制氣勁,不波及地殿。畢竟他還被困住地宮,在殺敵有望的情況下,絕不希望與對方一併活埋於此。

  真正達到五十重天功力者原本對威力控制已極為精妙,即使控制破壞餘波,對實力發揮的影響也有限得很。然而宋覺仁的五十重天功力卻是燃燒精元強催上去的,功力不純,若不能肆意發洩破壞,對敵威力頓時下降了兩三成!

  只見空中已經近乎看不到男孩身影,只能看見一道道詭秘幽綠的劍氣如同遊絲一般在到處穿梭交織,虛空流痕,永不消逝,轉眼間已經化為重重密蛛蠢網一般將道道如電血影包裹圍困,令其速度直線下降。其中劍華蠢動,又不斷震盪炸爆出一道道淬礪暴虐,七彩斑斕,密密漣漣的彩光芒氣,帶著搜骨刮髓的尖嘯,在絲毫不損對手錶皮的情況下,猶如自有生命的毒蠍蠱物般不斷蟄叮入對手體內,在對手體內肆意噬咬亂鑽,遊走橫行。

  天毒之軀原本劇毒驚人,碰都碰不得一點,然而現在看來男孩竟是以毒攻毒,以劇毒詭秘的劍絲劍蠱令對手毒上加毒,不攻自敗!

  母陰澤只看得魂飛天外,將心一橫!

  原本已露敗相的宋覺仁,突然爆起無窮紅黑層疊光華,一股龐大暴烈到令人恐怖的力量霎時摧枯拉朽地粉碎困繞全身的詭秘劍絲劍蠱。鋪天蓋地的血光毒芒震盪虛空,先是一圈一圈地外放,無窮無盡蔓延開來。緊接著又向中間猛烈收縮重合,迭罩絞殺!

  滅絕第五式!五十五重天境界威力!

  一時間,五十五重瘋狂血潮毒瀾從四面八方向男孩狂嘯震盪衝擊。四面壓力重如千山萬岳迭聚,已徹底鎖死壓制了他的一切閃避空間,挪騰餘地。除了硬拚之外,再無他擇!

  男孩雙臂急翻,以一種無以言喻的玄秘手法,帶動原本虛無縹緲的空間出現一層又一層的漣漪層疊,彷彿巨鯨在水中催波聚浪。

  滅絕第五式當頭打下,但每過一層空間漣漪,都彷彿跨越了百丈距離。本該毀天滅地,足以糜爛數里的曠世一擊威力迅速削弱。但這一擊終究還是無法卸盡,最終宋覺仁一拳仍崩開男孩招架的雙臂,重重落到他丹田上。

  男孩口中鮮血直噴,被轟得身形如一枚流星般破壁而去,直落入萬蠆池中,直砸得池內千萬骸骨成粉,無數毒物亂飛亂濺,向天衝起了十幾丈高。

  即使被削弱到只剩不足十分之一的威力,但震動的氣波擴散開來,依然將大殿中多名美豔女奴生生震斃,只有一小部分武功根底不錯的僅僅被震暈過去。母陰澤雖身無武功,但有袁尉亭以四十重天功力死死護著,總算安然無損。

  「快衝上去殺了他!」母陰澤與袁尉亭看得狂喜大叫,然而宋覺仁身形落回地面後,卻再無任何動作。只是呆呆屹立,身上毒氣升騰。

  母陰澤拚命動咒催促,但宋覺仁卻絲毫無反應。袁尉亭仔細看時,卻見對方丹田部分已凹陷進去一個深深的拳印,已是被強行擊破丹田,邪功全散!這個費盡無數心血與資源完成的萬毒戰神,無疑已經徹底廢了。

  「怎麼回事,剛剛明明是他擊中了小畜生的丹田……」袁尉亭直感覺荒謬莫名,仔細回憶,才記得之前男孩在中拳瞬間全身就像被猛力擊打的鐘一樣嗡然震鳴了一下,震得與他近在咫尺的宋覺仁全身也一併共振起來。莫非正是如此,雙方才共振共傷?

  「你還等什麼,還不衝上去殺了他!」母陰澤心急火燎,直朝袁尉亭尖聲大叫。若在平時,似袁尉亭這般悍勇之人早該毫不猶豫衝上去落井下石,但如今他一時卻哪敢上前。

  「我怎能捨了母老師,讓那叛徒乘亂下手?」袁尉亭瞥了縮在另一處牆角的元士禛一眼,總算為自己找了個理由。

  「算了,那小畜生丹田同樣被破,功力被廢,又落入萬蠆池中,受萬毒撕咬。魔神神通再大,也保不住這副肉身了。」母陰澤狠狠喘過幾口大氣,自我安慰道。

  「待我解決了這個叛徒,再去看個究竟。」袁尉亭獰笑一聲,雙拳緊握,舉步正要向元士禛逼去。

  驀地,一聲幽幽暗暗,飄渺不定,彷彿來自萬蠆池中,又更像是從九幽地獄深處,跨越無窮遠時空傳來,給人以說不出的古老滄桑之感的聲音,落入驚魂未定的幾人耳中。

  「吾立……超世志……」

  萬蠆池中的無數毒物與破碎骸骨剎那間如同受到什麼極端的刺激,如同被煮開的沸水般,發出千萬獵奇的悚人摩擦聲音,紛紛翻滾匯聚,隱約間竟組成一隻凶態驚天的七首怪蛇模樣。

  「必至……無上道!」

  第二聲隨即傳來,卻已不再是飄渺不定,而是如同驚雷入耳,帶來震撼心魄,久久不得平息的滾滾轟鳴震盪!

  「當捨……仁和恕,亦棄……慈與悲;」

  伴隨著無數的頂禮膜拜,彷彿千人萬眾一同應和的呢喃,彷彿由遠而近,加入者越來越多,越來越是巨大……

  「一身……聚眾業,願尋……諸惡噬!」

  無數男女老少的聲音,最後統一匯成驚濤海嘯,捲起轟鳴巨大的浪潮,席捲整個世界!

  男孩的身形在無數骸骨與毒物的圍繞下緩緩升起,不是他自己從中爬出,是這些惡物彷彿都已擁有統一的意志,正齊心協力把他們的君主,他們的神祇高高舉起。隨後又自動匯聚組合起來,在男孩面前組成一條由無數毒蛇、蠍子、蜘蛛、蜈蚣、蜥蜴、蛤蟆等毒物,混雜著纍纍白骨,悚人視聽而又無比齊整的長梯。

  眼睜睜看著這一切,袁尉亭與母陰澤彷彿已陷入永遠無法醒來的某個荒謬噩夢之中。全身冰涼僵結,卻又絲毫動彈不得。

  男孩此時的面容,卻是一片無悲無喜的漠然。是超然於眾生之上,游離於歲月之外,非凡俗所能擁有的漠然。

  然後,他緩緩舉步,沿著眼前的恐怖長梯,逐級上行。

  「一業……還十報,百劫……不能復;」

  無數男女老幼的聲音,轉眼間已變得咬牙切齒,撕心裂肺。如歌如訴,如怒如狂,彷彿無數怨魂冤鬼在狂呼吶喊,卻又匯成一個個清晰無比的字音。

  男孩卻依然不緊不慢地,順著台階一步步朝上走。所有他走過的台階,都會崩潰散落,骸骨依然是毫無活動跡象的骸骨,毒物則全部枯萎僵死。千萬縷陰森黑氣從它們身上散發,紛紛匯入男孩軀體。

  「千罪……壘屍山,萬惡……匯血海;」

  撕心裂肺,鬼哭神嚎的魔音穿腦,直透人心。伴隨著無數陰影在萬蠆池內流淌而出,劃破虛空,彷彿一場會流動的惡夢。一瞬間就將現實與虛幻的邊界摧毀殆盡,化為鋪天蓋地的扭曲漩渦。無數面目猙獰扭曲的惡魔輪廓在虛空中扭曲浮現。舉目所及,四處都是屍山血海,白骨如林。氣氛一片凶邪奇詭,駭人欲絕。

  「殺為……超世渡,業盡……愛憎滅!」

  伴隨著最後一句,千魂哭號,萬鬼吶喊之音,迅速轉為空靈虛無,帶著一絲若有若無的嘆息與解脫,伴隨著無數恐怖景象,一併煙消雲散。

  與此同時,男孩已走出萬蠆池,踏上實地。一切都恢復如常,彷彿之前的一切異象都不過是不真實的幻覺而已。在他身後,留下的僅僅是一池的殘破骸骨,以及無數徹底僵死的毒物。

  走出萬蠆池,迎面就見依然屹立不倒,但卻氣息全無的宋覺仁,由於全身精血在施展滅絕六式的過程中徹底燃盡,他現在看起來已經宛若皮包骨的骷髏一具。但他的雙目卻依然圓睜,早已被刺瞎的兩個眼球,在臉上留下兩行怵目驚心的血淚。

  「你全家的仇怨由我擔下,安心去吧。」

  在兩人擦身而過時,男孩說了一句,但卻沒有開口發音。只見他的丹田同樣留有一個深深拳印,但卻依然不妨礙震動腹肌,發出低沉渾厚的腹語。

  本該已徹底死亡的宋覺仁,雙眼忽然間自行合上,隨著身上散發出一股濃鬱黑氣匯入男孩身體,原本屹立的屍體轟然倒下。

  男孩依然不緊不慢地邁步前行,向袁尉亭與母陰澤兩人走去。

  呆若木雞地看著男孩步步逼近,袁尉亭忽然發出一聲明顯已是瘋了的吶喊,眼斜嘴歪,口角流涎,在毫無催聚功力的情況下,毫無章法地向男孩狂撲亂打。

  男孩輕輕抬手,一陣漣漪震盪開來,讓袁尉亭身上發出一震劈哩啪啦如響鞭炮般的連綿炸響,原本密密切合的四十重天層層氣勁立即大亂,伴隨著快速無比的震盪連綿爆開。

  袁尉亭先是盆骨、腰骨、肩骨、臂骨、腳骨、腿骨、手骨,劈啦劈啦連連爆響,除了顱骨、胸骨還算完整外,其他全身骨骼全碎成骨碴。緊接著震波上臉,擠得他七竅中各自快速無倫地接連標射出四十道細碎血箭,衝力過大,直將他頭臉上的眼球鼻耳舌頭乃至每一顆牙齒,全衝得裂膚而去,不知飛落何方。最終臉上只剩下七個血淋淋的血洞。

  震波外傳,到了四肢末端,指尖的力道無處可傳,十隻手指,十隻腳趾,所有指甲全部崩裂,叭叭連響地連根外拔而出,射得老遠,方才帶著漓漓血滴落向地面……

  更讓人心頭緊抽的,是袁尉亭胯下也是衣裂布開,被震波震碎的下體也和四肢末端的慘狀一樣,睾丸全碎,正從裂開的囊皮中滲出紅中帶白的黏液……

  慘狀如斯,但袁尉亭偏偏還未能死去,而且無法想像的劇痛反讓他痛醒過來,恢復了神智,伴隨著慘絕人寰的慘叫聲中,整個人如同一個裝了水的袋子,帶著密如抄豆的骨碴摩擦聲軟軟地倒地。僅僅是自身的重量,就讓無數粗糙的粉碎骨碴不斷研磨骨膜、筋絡神經,直把他痛了個死去活來。

  男孩隨即轉向母陰澤。驟然出手,等母陰澤反應過來後,才發現自己身上已多了七個洞。有些完全在心腹要害位置,但卻絲毫不見血,連疼痛都感覺不到太多。

  而男孩手上,卻已經取了七個蟲卵,隨手一握,便已化為肉眼難見的飛灰。

  原來男孩在接觸到他身體一瞬間,一股奇特的震盪就讓他肌膚崩解,但又絲毫不損關係性命的血管、神經、筋絡。儼然就把他當成一個由血管、神經、筋絡組成的稻草人一般,哪怕要把內臟全部掏出來,都不會讓他流什麼血。

  「你們玩蟲子的都喜歡在自己體內藏點東西嗎?」男孩腹部震盪發音,又搖了搖頭道:「不過我敢保證。你藏東西的技術絕不是我見過最好的。」

  「你丹田已被破,為何功力還在?」母陰澤嘆了口氣,在已經徹底絕望的情況下,他反而得以把生死拋開,恢復了醫者的應有好奇。

  「不過是暫時以中丹田代替下丹田罷了。」男孩不僅有問有答,而且解說詳盡,「佛宗中有一門捨身技叫『剎滅梵息』,就是將下丹田所有真氣都強提到中丹田,納氣量更大更巨。但前後只得一息,只要憋不住呼出一口氣,就會真氣洩盡變成廢人。不過若是結合道家的『胎息法』,以皮膚呼吸代替口鼻呼吸,那就沒有什麼缺陷了。」

  「你是神魔降世,自然無所不能。可惜老夫用盡手段,終究還是人難勝神。」母陰澤發出一聲慘淡長笑。緩緩坐倒:「老夫心服口服,如今任憑處置。」

  「這你也能看出來!真是家有一老,如有一寶。」男孩略帶驚奇地看了他一眼。「不過你這麼急著說出來,是想讓我殺你們滅口嗎?別擔心,讓你們活下去而又說不出什麼的方法有的是。說實在的,要不是你們弄出的這一處風水寶地,我還沒那麼容易奠定神道之基。封神之始,不好好酬謝一番,這可怎麼能行?

  總之,你倆目前都不用擔心會死。尤其是袁帥,近乎武林第一人,朝野皆德高望重的人物,如果爆出竟是歡喜教臥底的話,這臉也打得未免太重了,不利於安定團結局面。我還想著組團去打你們的歡喜教千佛洞,或者請魔佛陀來中土來練一練呢!

  再者,我剛剛不小心下手重了一點,現在我也不好意思認袁帥這一身傷是我弄的。所以你那個影武者就是最好的替罪羊,對外宣稱袁帥其實早已被歡喜教囚禁調教成這副模樣,再弄個西貝貨出來騙了大家,就是大家都能夠下台的好說辭。順便還能多刷刷歡喜教仇恨,將來組團PK也好爆怒氣值。而袁帥也能保住名譽不壞,保持好心情地活下去,直到壽終正寢。」

  腹語震盪,不通過耳膜振動就直接傳入已是五官俱殘,正在生不如死的袁尉亭腦中,但他卻已經無論如何無法表達任何意見了。

  男孩繼續道:「至於母先生,身為歡喜教最重要的創立者之一,魔佛陀的導師,自然有許多歡喜教的秘密非要吐出來不可,所以至少要保住一個月的性命。我記得中土神醫『閻王敵』的孫女也在你後宮中,他的醫術可不下於你,雖然折騰人的技術大概遜色一點,但也肯定會不遺餘力伺候你這便宜孫女婿接下來一個月『好好』活著。

  等你把一切都吐出來後,歡喜教的一切秘密在中土朝野心目中也就一目瞭然了,臥底全部暴露,明面暗裡刷的一切仇恨也都全部清楚了。到時候朝野雙方大可以組織一個盛會,你好像叫『鬼華佗』,那就叫『屠鬼大會』好了。大會規格一定要盛大,殺你殺個轟轟烈烈,最好每一個與會者都能分到你的一塊肉。

  至於歡喜教嘛,一個教中地位僅在魔佛陀之下的長老就這麼被當著天下人的面零剁碎剮了,如果不能前來營救,肯定威信掃地,臉面無存。到時候魔佛陀不來便罷,來了,我還有驚喜為他準備。」

  說話間,隱約有雜音人聲由遠而近,男孩低沉一笑,對著縮在角落裡抖成一團的元士禛笑道:「看來外面一群青雲罩頂,怒髮衝冠的苦主已經沿著唯一留下的出入口來了。趕快出去迎接一下,這裡的一切全由你負責圓謊。圓不好,唯你是問!」

  元士禛如蒙大赦,當即連爬帶滾,以超越平生水準的輕功出去了。

  「你是要挑起中土與歡喜教的全面衝突嗎?」母陰澤有氣無力地問了一句:「就不怕從此屍橫遍野,血流成河?」

  「這豈不正好。」男孩嘿然道:「歡喜教格調太差,我看不順眼。至於中土這群偽君子,一個個表面地貌盎然,背地裡男盜女娼。個個對歡喜教切齒痛罵,私下卻羨慕嫉妒恨,早已被歡喜教滲透成篩子一般,多死幾個,也是好事!」

  說完,他信步走到袁尉亭面前,將手伸出,手上陰風陣陣,似有無數微縮的怨靈在哀叫、在哭號、在咒罵。

  「你們過去折騰的那些人有許多感受正要迫不及待與你分享,現在好好接下吧。」

  說完,將手往對方光頭上一拍,袁尉亭全身肌肉開始劇烈抽搐,擠壓得全身粉碎骨碴咯吱作響,也不知是何等感受。

  隨後,又來到母陰澤面前,同樣將手往對方腦門一拍。

  「母先生接下來還需要保持清醒供述一切,所以就只注入你的『臨近記憶區』,你最好不要回憶今天的一切。不然,就會陷入一些不算太愉快的夢境。不過,它們會繼續擴大地盤,你以後不能回憶的禁區會越來越多。」

  做完之後,只見門外一大群人,在元士禛帶領下一湧而入。

  「詩情……」當先的蕭天涯率先發出一聲摻雜著狂喜與哀痛的呼叫,忙不迭在倒下的一群女奴中將某個只是眩暈過去的女子扶出。

  「我的可憐女兒啊……」一身富貴氣的金百萬將另一名生死不明的女子死死抱住,老淚縱橫。

  其他許多苦主也是或喜或悲,百感交集。倒是白婕梅以一種不可思議的目光,來到倒在地上,已是面目全非的宋覺仁面前。

  看到她顫抖著伸出手去,想撫摸亡夫的臉。元士禛連忙制止道:「宋夫人且慢,宋二俠身上有劇毒!」

  而大多數人則四處打量,看著原本奢華卻已是面目全非的地宮、怵目驚心的萬蠆池,以及驚心動魄的戰鬥殘餘痕跡,漸漸露出不可思議的駭然。

  「是母澤陰這老鬼!」

  有自家女眷已死的苦主悲憤抬頭,正好看到像一灘爛肉一樣癱倒在地的母澤陰,頓時切齒奔上。

  「且慢,我等還需留這老鬼一命供出一切!」

  「那就把他四肢全部剁下,浸入糞坑裡拷問!」

  「你懂個屁,這樣幹的話這老鬼活得了多久,還是請『閻王敵』老先生動手。」

  「等一等,老鬼身邊不遠的那人是誰,看上去還有一口氣,但是好慘的模樣……」

  「看那光頭,那鬍鬚還有那面部輪廓,莫非是真正的袁大俠?」

  「唉,袁大俠這等英雄,落在歡喜魔教手裡,竟給折磨成這般模樣……」

  「這等慘絕人寰之事,也只有歡喜魔教才做得出來!」

  一群人議論紛紛,也早已有人在追問元士禛,元士禛不得不費盡口舌,把一切攬了下來,說自己是如何發現袁尉亭的不對,不惜以身投敵,最後抓住時機暴起發難,炸了大半個地宮,制伏了一群歡喜魔教教徒云云。然後又開始提出建議,要開「屠鬼大會」,討論誓師討伐西域歡喜魔教之類。

  依然沒有任何人注意到。不知何時,男孩已悄然離去。 本帖最後由 xxi511 於 2019-4-1 22:49 編輯

lbh0625 發表於 2015-2-7 12:20
第五百八十七章 功成天劫臨

  一道又一道,總數超過一千道異色光輝在混沌虛空中亮起,彷彿千盞明月,萬輪艷陽,不停的閃爍旋轉,熠熠生輝,又如有呼吸般時明時暗,時放時縮。每一道光輝都有著決然不同的色澤與觀感,以光源為核心,一股股各不相同的震盪波動向虛空中不斷擴散,扭曲時空,卻又絲毫不會互相干擾,彷彿每一處光源,每一道光輝都存在於一個獨立空間。

  不僅如此,每一道光輝在波動中隱隱形成一個個人形的虛影華光,共一千二百九十六尊,雖然看上去只是一系列三維立體幻影,但個個神意流布,氣成霞光,都散發著無比凝實且又迥然相異的氣勢威壓,或淵深如海、或屹立如山、或正大恢弘、或陰沉蕭肅、或不動如恆、或幻變無方、或飄渺出塵、或霸氣縱橫,個個栩栩如生,巍然聳立天地之間,吞雲吐霧、御雷擎電、摘星拿月、逆死轉生,彷彿一方世界的絕對主宰。

  此為一千二百九十六尊身神,乃是將一千二百九十六主竅全部凝練完成之後的成果。

  竅穴凝練之法,玄之又玄,其中九十九個竅穴,甚至不在人體之內,而是在體外的虛空中,凝練之道,也不僅僅是凝聚自身心意能成,而是必須與讓自身與天地共鳴,感應外神來凝聚身神。許多巔峰人仙最終也就是卡在這一步,無望達到粉碎真空的終極境界。不過對於王宗超這種原本就善於溝通天地精神的天人來說,反倒成了最容易的一關。

  不過除了這九十九個體外竅穴之外,其他竅穴反而比普通人仙更難凝練。王宗超只得另闢蹊徑,逆練人仙練竅法,又藉著中洲武神的龐大武學推演能力,以每一個竅穴為關樞根基去發展出一套直指先天的對應武學。再將其武道真意結合自身意志歸諸竅穴,凝練身神。

  其中艱難程度。彷彿將自己分裂成一千二百九十六個人,或者轉世一千二百九十六次。將一千二百九十六套武學全部修煉到內外合一,凝就武道真意的先天境界……不過到了如今,也已將近大功告成。

  「成了!」

  混沌一片的元氣之海中,一雙眼睛緩緩睜開。淵深如海,神威莫測,彷彿籠罩了整個世界,除此之外,別無他物,只剩下一雙巨大的眼睛橫亙當前。

  隨著這一雙眼睛睜開,王宗超的身體也呈現出來,將一千二百九十六尊身神華光悉數覆蓋過去。

  看上去,只是一個再普通不過的血肉之軀,但其存在感卻一下子將一千二百九十六尊似神似魔,似仙似妖,似佛似聖,威能不可揣測的身影,連同其掌控的一方世界給盡數覆蓋遮掩。彷彿以芥子反納須彌,情景之玄之奇,難以言喻。

  不過這種表象,僅僅維持了短短一瞬。緊接著,千色光華從王宗超全身上下透發,一道又一道的華光如星河渦旋一般的旋轉起來,帶著無比宏大的氣勢猛烈震盪著。頓時之間,龐大的能量暴走,蘊含無數種屬性與運行規則的血氣、精氣、真氣、罡氣、元氣、煞氣、靈氣,等等無數種氣息好像火山噴發,又在其中澆了一池冰湖之水,冷熱互激,引發連鎖爆炸。

  哪怕是天人境界高手,在缺乏相對功法的情況下,體內容納兩類異種本源元氣都是大忌。而王宗超如今體內的異種本源元氣卻足有一千二百九十六種之多!

  王宗超開闢的煉竅法,雖然也能成功凝練身神,但這樣煉成的身神不僅力量過於強大,而且獨立性與自主性太強,不像正統煉竅法練就的身神自然而然的就能統御為一,而是要以強大的意志與力量去將之降服。而這,也是最為兇險難測的一關!

  一時間,王宗超全身一千二百九十六個竅穴都如微型黑洞一般無止盡的吞噬吸納一切微觀、宏觀世界的元氣能量,又將自身的屬性、力量、威壓以及所掌控的規則爭先恐後向外釋放、輻射,單是彼此激盪衍生的力量,便已足夠把整個青藏高原炸成一個比馬里亞納海溝更深的大地坑!如今這股真正意義上足以毀天滅地的恐怖力量,卻要全部由王宗超自身承受下來。

  此時充斥各大竅穴之間的混沌原力,已最大限度的發揮出萬能混溶劑與中和劑的作用。無論多少屬性的能量,全部將之和光同塵,歸於混沌。

  混沌之中,一點先天真炁憑空生出,攜著超勝一切無可抵擋無法抗拒的意志從王宗超丹田部位升起,向下至會陰部位,再向後流經尾閭穴,循督脈向上至玉枕,溝通任督,循十二正經、奇經八脈經全身,所到之處,盡將一個個桀驁不遜的身神強行串聯,戴上枷鎖,降服約束,同時也將它們的力量漸次納入越來越顯得宏大磅礴不可抵禦的洪流之中……

  一時間,王宗超就彷彿一位剛剛接觸練氣心法的練氣者,從最普通最平凡不過的周天循環開始,按部就班地通經走穴,清升濁降,水火相濟,陰陽離合,週而復始,循環不已。

  只是最基礎的練氣法,但是僅僅兩個周天循環下來,圍繞王宗超全身的能量洪流已然匯成無窮無盡的,彷彿可以撕裂大千虛空,貫通諸天萬界的滾滾光濤,狂湧炁流!此後每多一個循環,聲勢都要激增!

  四周虛空彷彿滔滔長江邊上的堤畔在應濤而震,震動之中幻生色彩,先是一條一條流動的光點,緊接著就是一點、兩點、三點、千百點、萬億點……轉眼之間,熾亮的空間裡,頓時充滿了耀眼刺目的串串流光電芒。

  以王宗超為核心,天地之間,突然響起了無窮無盡,彷彿可以震撼整個世界的宏大雷聲!

  「竟然是……天劫?!」

  一絲愕然剛剛從眼中閃現,王宗超隨即只覺全身上下一陣劇痛,彷彿被無數微觀的法則天雷同時轟中一般。

  按照《人仙煉竅法》的記載,人仙練竅除了最後一步粉碎真空外,全是專注於自身的修煉。基本等同於閉門造車,所以完全沒有引發天劫的可能。至於他們為快速提升自我去爭鬥廝殺,或者去搶奪天材地寶導致自身隕落則是另一回事。雖然也是劫數,但不算天劫。

  然而王宗超的天人版煉竅法如今卻引來天劫,實在讓他頗有一種措手不及的愕然。

  原本他是有七成以上的把握將天人版煉竅法穩紮穩打地修煉完功。但此時天劫一至,不少竅穴都被動納入了天劫能量,全身上下頓時有數百竅穴劇烈動盪失控,發出一連串彷彿星辰爆裂的巨音。炸得他氣血翻湧,劇痛連綿,滾滾炸爆的能量狂瀾擴散開來,頓時令九空武界也為之嚴重動盪不穩。

  「不可再這樣下去了……」

  王宗超心念一動。下一刻,他已離開了武界核心,出現在宇宙太空中。從他的位置看過去,地球只不過彷彿一汪方圓不過一丈的蔚藍色圓池罷了。

  他只是借九空武界修煉,卻絕不會拿九空武界替他擋劫。再者,天劫早已死死鎖定了他,除非回歸主神空間,否則去哪裡天劫都不會有絲毫削弱。而為了避免天劫累及無辜,他乾脆讓中洲武神把自己儘可能傳送到最遠的地方去。

  果然,即使身在除了稀薄宇宙塵埃之外空無一物的真空環境,四周依然電光如雲,滾滾浩浩的罩定自己。四下蘊含狂暴能量與破碎法則的雷光罡煞如同下雨向自己周身上下襲至。

  夜幕之下,一名氣質出塵的清瘦老者望著朗朗星空,右手持了一柄銀亮的長劍正在緩慢運轉劍招,左手則以肉眼難見的速度在迅速掐算著什麼。雖然他的劍招初看平緩無奇,但劍身反射星光,銀亮的光澤就如同水波一般不斷流轉閃爍,又隨著他的劍招流斜出跳跳流光交互串聯,形成道道自有玄機的複雜網路。

  四周幾名同樣極具宗師氣度的中老年人正靜看演招,禁不住連連頷首稱讚。

  只因九空武界的星空中蘊含的武意武理堪稱最為繁複費解的一種,無數試圖解析的武者中能略有所獲者實如鳳毛麟角,而這位老者無疑是走在最前列的一位,儼然已從中演變出一路接近成熟的劍招。如今看來,只要劍勢淋漓盡致地推上巔峰,就能再一次開啟武界之門了。

  正當看得出神時,忽然只見老者劍招一頓,劍光戛然而止,原本積蓄的劍勢竟是一瀉千里。眾人見了大驚,正要詢問時,卻見老者只是呆呆看著天際。

  眾人同樣循著老者視線望去,頓時瞠目結舌,只見在浩繁星空中,一枚從未有過的異星突然憑空出現,雖然明滅閃爍不定,不像正常的星光,但總體上講亮度始終持續上升,越來越強,轉眼間已是耀眼生輝,連天際的朗月之光都有蓋過的勢頭。

  「我的新創功法居然能夠引來天劫,說明路子走對了!」

  天劫,在某些認為天地有情的修真流派理解中,基本上就是由於修行者修行境界高到強奪天地造化,日月玄機程度,在大干天地之忌的情況下引來的懲罰與考驗。而在某些認為天地無情的修真派系理解中,則認為不過是修行者身上的法力波動太過強大,又正好契合某種大道法則,震盪天地,與宇宙共鳴,或者引起天地間元氣的失衡,導致毀天滅地的元氣洪流爆發,或者紊亂時空,與諸天異界溝通,引來異界的危險事物。不過至少可以肯定一點——絕不會隨便什麼阿貓阿狗都能夠引發天劫,所有能夠引發天劫的修行者都是修行到了相當境界的曠世大能!

  而修行者引發的天劫類型、強度也與修煉者的功法特點、境界有關。其中陽神系修行者只修神魂,神魂與天地共鳴所引發的雷劫也偏於個人精神領域,造成的物質層面破壞並不算大。而地仙由於元神與色身同樣強大,造成的地仙之劫也是虛實兼備,一個不好,弄得赤地千里也不足為怪。

  基於以上常識,王宗超完全可以確定自己招來的天劫絕對不會僅僅停留於精神層面,所以還是儘早跑路為好。

  天劫之雷已不再是純粹的雷電能量,其中甚至蘊含著某些不屬於這個宇宙的,來自其他位面的狂暴能量與混亂法則,至亂又至凝。即使混沌原力也無法做到在第一時間化解。一時在四面八方密集雷爆狂轟濫炸下,王宗超的四肢百骸都圍繞上了絲絲雷電,一絲絲雷光衝進他的經脈、骨髓,竟然讓他隱約聞到了一股子皮肉燒焦之味!

  「雖然厲害,不過比起庇護所的法則天雷一擊,還是太過分散混亂,正好為我所用!」

  王宗超不動聲色的全數承受下來。一邊以混沌原力消融化解,一邊將不超過竅穴承受強度的雷劫能量散化到每一個竅穴之中,反借來淬煉、馴化身神。

  再過片刻,天劫能量忽然又是一變,雷光中燃起了洶洶毒火,直燒得王宗超皮肉滋滋做響,全身又燙又痛,奇癢不堪,口乾舌焦,眼眶欲裂,鼻子裡面都要噴出煙來。全身上下每一尊身身似乎都要燃燒起來,個個躁動不已,幾欲各自散去逃命。

  但王宗超面上表情卻絲毫不動。似乎老僧入定,以大定力降伏身神躁動,將險些潰散的身神一一重新凝聚,化險為夷。

  再過片刻,毒火中又出現了無數道黑色的流光。這些黑色的流光一出現,無盡虛空之中,就又傳下了一陣極其尖利的嘶叫聲,每一下都彷彿無數怨魂淒嚎在人的靈魂深處炸響。

  那卻是一道道極盡森寒,連時空都可以直接凍結、撕裂的細小風絲。足足千萬到圍繞著王宗超不斷盤旋,來回切割。即使是王宗超如今堪比A級神兵的身體強度,也都抵禦不住,轉眼間就給切割個全身上下億萬血口縱橫,殘破不堪。

  但他依舊毫不動容,只管維持著自己全身上下元氣循環不散,每一個竅穴凝穩不破,血肉之軀破損了,只管以竅穴為核心重新凝聚。於此同時,還不斷以混沌原力消磨削弱極寒風絲威力。

  又過了不知多久,又只聞四下怪聲如潮,骨朵朵的黃黑穢氣伴隨著無數唧唧啾啾詭秘無常的聲音從虛空中湧出,無視一切空間屏障地滲透王宗超全身,讓王宗超頓時感到全身上下好似出現了許多的未曾有過的事物。四肢百骸,各條經脈之中如若有億萬條小蟲在不停地撕咬,大肆吞噬各自有形無形的的血肉與元氣,拚命的繁殖衍生,要把自己的軀體崩壞扭曲成一種難以想像,無法以任何語言形容的醜陋、狂亂形態。

  修行者引發的天劫類型與他們修行的功法相關,功法單純,引發的天劫形態也相應單一,功法駁雜多變,引發的天劫也自會衍生出許多相應變化。以王宗超平時涉足之豐,如今的天劫形態之變化多端實在是到了聳人聽聞的地步。

  王宗超只管兵來將擋,將混沌原力運用到極致,以不變應萬變,將無數異種能量一一消融。在無以倫比的巨大外來危機壓迫下,一千二百九十六尊身神越來越是運用得得心應手,彷彿排兵佈陣,衍化出無數種巧妙組合,或正面強禦、或散強為弱、或以柔勝剛、或借力打力、或鎮壓封鎖、或化害為利,逆死轉生,將平生以來的武道智慧發揮到淋漓盡致,從而得以將變化多端的天劫一一接下,力保不失。

  忽然,王宗超又只覺四週一切光線都出現了奇異的偏轉,冥冥虛無之中,充斥各自無形磁力。這些磁力各種各樣,有拉扯、有撕裂、有排斥、有吸引、有包裹、有扭曲、有分割、有碾壓、有搓揉、有旋轉……等等。一瞬間,似乎是世界上,整個天地宇宙之間,所有性質的力量,全部都加持到了自己身上。

  虛空之中,無數銀色流光忽然出現,卻是一條條銀色的隕石。這些隕石小如拳頭,大比西瓜,但是卻都是棱角分明的崢嶸形態,周圍還閃爍著一層金、紅兩色的光芒,從四面八方向王宗超砸了下來。

  這已不再僅僅侷限於狂暴的有害元氣了,如今已是實實在在的物質攻擊。這些虛空中直接呈現出來的隕石卻是來自另一個平行空間,在天劫導致時空法則紊亂的情況下穿梭虛空,沿著強大的磁力牽引來轟擊王宗超。每一塊異界隕石都是這個世界所沒有的堅固物質構成,附帶莫名的輻射與磁性。每一塊都帶著橫渡宇宙太虛,撕裂天空,要令大陸板蕩,天昏地暗,世界重回洪荒的氣勢正面砸落!

  「好,倒要看看這些石頭硬還是我拳頭硬!」

  王宗超沒有慌張,更沒有任何畏縮情緒,此時此刻的他心情反而十分地激動,十分地興奮,胸膛中的熱情,似乎火山一般噴發了出來!

  正對著從四面八方砸落的異界隕石,王宗超雙拳齊出。拳勢方動,已打得虛空如風雷般激盪,如雲水般沸騰,宇宙真空中游離的分子、原子在他雙拳下崩裂四射,它們相互撞擊、撕扯、聚合然後釋放出巨大的能量!

  彷彿可以把虛空點燃的可怕高溫、以及可以刺透星辰的強烈光輻射連綿暴發!

  「這究竟是一顆什麼星辰,為何光華閃耀與移動軌跡如此難以捉摸……」

  在地表,許多還未入睡的人們都紛紛到空曠地觀摩天空中突然多出來的這枚異星,一邊議論紛紛,嘖嘖稱奇。

  忽然,許多觀星者都痛苦地捂上自己的雙眼。只因這枚異星忽然連綿爆閃出比太陽更炫目,比閃電更耀眼的白光,這等強度的光源,無疑已超越了他們視網膜所能接受的上限。

  當然沒有任何聲音,畢竟王宗超目前距離地球超過了十萬公里,身處宇宙真空,自然無法傳播聲音。

  也有不少人知機地搬來水盆或者走到水邊,通過水面中的倒影繼續觀看,但過了不久,震撼的神情又出現在他們臉上。

  空中彷彿有人燃放了煙花,無數道璀璨明亮的軌跡劃破夜空,帶著細小而又不可忽略的光弧鋪天蓋地地灑落下來。虛空留痕,淒茫如逝,剎那輝煌,形成一種瑰為壯觀的奇景。

  碎!碎!碎!碎!碎!碎!碎!碎!碎!碎!

  只是揮拳、揮拳、不斷揮拳。足以令一切堅硬物質從分子、原子結構層面出現崩解的一拳又一拳。令一塊又一塊的隕石漫天崩碎,大部分散落到宇宙太空中,一小部分卻被地球重力所捕獲,劇烈燃燒著穿梭大氣層,如流星雨般灑向地表。

  這些異界隕石實在堅固得不可思議,受了王宗超原子爆裂拳一擊,卻都僅僅是崩碎,沒有徹底灰飛煙滅。至於地球的大氣層的摩擦燃燒,估計已很難讓它們再有絲毫折損,撞擊地面時,仍然免不了造成一些人畜傷亡。王宗超當機立斷將自己流放到十萬公里外的太空中,卻依然免不了讓天劫傷及地面無辜,由此可見天劫威力已經大到什麼程度。

  而這些來自異界的特異礦物被人們獲取之後,會引起什麼深遠變故,是福是禍,也著實難料。不過王宗超如今卻已經理會不了這些了。

  他只管拋開一切,全心全意去揮拳,暢快淋漓的去揮拳。每多揮一拳,都會多將幾尊身神的力量統御其中,到後來一千二百九十六尊身神一切動作都與本體無異,每一拳發出,都是一千二百九十六神齊動共擊!

  隨著轟襲的異界隕石越來越密集,王宗超漸漸已不再只是揮拳,甚至腳踢、肘擊、膝撞、肩頂,全身上下,力發之處,隕石崩碎!

  也不知轟碎了幾千塊隕石之後,眼前忽然只見金黃一片,卻是無數彷彿流沙一般的細小事物,在無聲無息間向自己衝刷過來。

  一劫之後,又有一劫,而且一劫比一劫更兇更險。這些流沙雖然看來聲勢似乎不如隕石,但速度卻快得已經足以引發相對論效用的地步。加上質地堅固得可怕,每一枚流砂,都有可能貫穿月球。億萬粒流沙衝刷之下,哪怕火麟劍、絕世好劍一類神兵,都會在瞬間變得千瘡百孔,再迅速分解成最基本的微粒。而這樣的流沙,更非拳頭能夠簡單應付下來。

  「我不朽不動,你能奈何?」

  對著鋪天蓋地的金沙,王宗超凝立虛空。全身上下一千二百九十六竅穴忽然重組移位,彷彿石墨的原子排列結構改變變成金剛石,很快就褪去血肉觀感。呈現出一種非金非石,彷彿可以亙古永存,永恆不變,鎖定虛空,與虛空同在的質感。

  這正是屬於三名不朽之王的質感,王宗超已將「不可磨損」規則,首次運用到全身。

  一枚枚金砂撞擊到王宗超身上,卻沒有擊破,而是反彈了回去。隨後爆起了一連串火星似,但遠比任何火星耀眼千萬倍的東西。

  緊接著火星連爆,把王宗超體表都徹底淹沒。此時,他的身體就好像是一塊金剛之軀,而億萬金沙就好像砂輪,在不停的打磨,淬煉他的身體。

  即使是「不可磨損」規則,在如斯打擊下,也是數度開裂,險些就要撐不住。不過這一劫來得兇去得也快,很快四周便已只見一顆顆失去動能的金沙懸浮虛空。形成一道延綿萬里的金色沙帶。

  此時四周依然元氣鼓蕩不朽,空間震盪不穩,不過對於王宗超來說。不過是些許風吹浪打而已。

  「天劫還未徹底平息,還有壓箱底絕活?」

  天劫與王宗超氣機相連,是否終止,自然心中有數,依舊平心靜氣等待著。

  無數駁雜混亂而自有玄機的詭秘意念不知何時已出現在虛空中,雖然看似無害,但四周的混亂元氣、力場,以及破碎的隕石、金沙卻紛紛以這些意念為核心開始凝聚,重組。形成一個個時清時朦的人形。

  「這樣算什麼?人形天劫?」

  前所未有的奇觀,霎時吸引了王宗超的全部心神。

  一個身高數十丈的巨人轉眼間已出現在王宗超面前。彷彿過千人形混亂重疊到一起的形態,讓這位巨人看起來面容一片混亂,眼睛不計其數,手臂與腿腳足有數百上千對,其中不少還持了奇形兵刃。層層光暈重疊在巨人身上,彷彿佛光眩輪。

  巨人一遭成型,便散發著一股與天地世間都同存同有的蒼茫氣勢,彷彿翻手之間,一切都只能被碾壓粉碎,徹底毀滅!一陣由神光、雷霆、烈火、冰風組成的龐大風暴,伴隨著巨人的步步逼近向王宗超狂湧而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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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群一貫道弟子剛剛走出總壇大門,便陷入了集體呆滯的狀態。

  明明此時正值初秋,山上酷暑猶在,但如今卻只見漫山遍野隱現冰花雪粒飄揚。秋風搖動間,上一刻還漫山遍野的青葉,如今竟已霜葉染紅,一夕紅遍。

  「哈哈,素聞貴道金公祖師所到之處,自然而然便有天花亂墜,地湧金蓮。我老高可沒這麼大的排場,姑且只能催紅這滿山青葉聊表敬意。」

  一位髮鬢稍微有些花白的中年漢子在以漢白玉堆砌的齊整寬大山道上大步前來,只見他身材高大肩寬體闊猿臂蜂腰,虯髯滿面,聲如洪鐘,而且笑得露著一口白牙。

  「原來是高將軍。」路中一的聲音從虛無縹緲的極高處傳來,也不知他究竟身在何方,只聽他不急不緩地說了一句:「看高將軍這一手,舉重若輕,神妙難言,看來這兩年來實力大進,對上元嬰期修士只怕也有不小勝算了。」

  「不敢。」高翔搖頭而笑:「就連龍虎山都已封山多時,我怕是沒有什麼機會相比元嬰修士誰強誰弱了。」

  「雖然本座對高將軍一向景仰,但如今南北兵戈大起,生靈塗炭,我等各為其主,怕是難以坐下來和氣閒談了。」隨著一聲嘆息,天地間金光大盛,當即將滿山紅葉又染成金黃,無所不在的濃稠金光在隱約間從四面八方向高翔包裹過去。

  如今距離龍虎山封山已有一年有餘,這也代表著以天師教為首的南方諸道已撤出世俗事務一年有餘,所以在超凡領域,南方政府只剩下一貫道一根支柱,委實獨木難支。

  這其實也罷了,畢竟一貫道的「請神大法」能很好地克制金丹級以下道術,加上易於速成,信徒甚眾,對上北方即使處於劣勢,但也還不算太過吃虧。然而北方政府卻在一年間發展出一套名為「赤色光輝」的異學,分外「赤色曙光」與「赤色雷霆」兩訣,似武而非武,似法而非法,與「請神大法」似有相似之處,但其凝練赤忱,卻近乎完克一貫道的「請神大法」。一貫道引以為傲的「撒豆成兵,金豆點將」之法,遇上「赤色光輝」,儼然就像充氣人偶遇上燒紅的烙鐵一般,近乎一觸即破。以此配合北方遠勝南方的軍威民心,近乎所向披靡,開戰以來,已連克長江南岸諸省,兵鋒直指南京、上海等地。

  一貫道總壇天臺山位處浙江省,距離南京、上海不遠,若兩者被攻克,遲早也非陷落不可,也難怪見了高翔沒有幾句好話。

  高翔見狀卻絲毫不急,反而自顧自解了酒葫蘆飲酒,一邊喝一邊道:「何必著急,我不過是來當保鏢的,和你說話的正主在後邊呢!」

  話音方落,在路中一的感知中,只感前方紅光大盛,彷彿九天之上忽然多了一個赤紅的太陽,並緩緩朝他道場落下。

  路中一不由自主的大吼一聲,隨之他的眼中、耳中、鼻中、意識裡都充滿了閃耀的紅光,他第一次體會到了失明的感覺。

  紅光之中,彷彿有著無盡喧囂在洶湧,又似有著千軍萬馬破城而來。自己的金光神域在激烈整晃動,隨時有可能在來自北方的滾滾紅潮中倒塌淹沒。

  路中一隱約從紅光之中看到了一個人正騎在馬上徐徐登山而來,他沒有穿重甲,沒有持利刃,身材甚至比普通人還要來得瘦小單薄一些,卻讓人覺得一座山在他的面前都要被推倒。

  「陳囤,你竟敢親自犯險前來?」 本帖最後由 xxi511 於 2019-4-1 22:56 編輯

lbh0625 發表於 2015-2-12 01:26
第五百八十八章 天劫終渡 皓月留印

  事實上,在絕大多數人眼中,從山道上徐徐而來的只是一名年近半百的騎馬中年人,雖然看來頗具幾分上位者的威儀,但從整體講,依然不算太過惹人注目。最讓人側目的,反而是乘馬上山這點違背了進香信徒應有的虔誠,惹了不少同時上山的信眾的怒目而視。

  然而請神大法修為越強的一貫道弟子,越能感受到中年人身上彷彿足以令山河改顏,乾坤變色的赤色宏光,彷彿熔爐般熔煉一切,非真金至純者,一觸即焚。自己辛辛苦苦凝練的,原本輝煌無盡的神明法相接觸到紅光,竟像臘捏的人偶靠近火爐,隱約間已有熔化的跡象。

  「陳某又為何不能來?」聽了路中一的怒吼,陳囤只是平靜回道:「陳某一生所見,為中華崛起而犧牲者何止千萬,與諸位英烈相比,陳某區區一命,又有什麼值得慳吝之處?」

  「既如此……你來此作甚?」沉默片刻之後,路中一開口問道。

  「為表誠意,也為表決心而已。」陳囤不帶任何波瀾地說道:「希望你們放棄繼續煽動信徒鬧事,醜化人民政府的行為,拋棄一切僥倖幻想,和平接受改造。」

  「喔,該如何改造法?」即使早已有所耳聞,路中一仍忍不住冷笑問道。

  「自然是接受人民政府頒布的《宗教管理法規》。」陳囤繼續道:「簡而言之主要有三條:首先就是宗教教義不得與人民政府現行法規、政策、宣傳相違背,不得利用宗教破壞社會秩序、損害公民權益、妨礙國家教育制度等等。

  第二,所有宗教人員都需接受政府登記注冊,進行相關培訓、考核,考核過關者由政府發放相關證明。考核不過關者,由政府安排分批轉業。

  第三,必須將宗教現有財產、財務登記在案,對外公開。你們可以接受私人捐贈。但是捐贈的金額,使用途徑必須接受政府人員監督。對外公佈,確保大眾知情權。

  除此之外,還有一些相關限制,比如限制無休止增建豪華宗教建築、組織奢華宗教儀式等等……只要願意接受,人民政府可以確認該宗教為合法宗教,享受相關權益保障……」

  陳囤話還沒說完,路中一已忍不住仰天長笑:「原來陳主席是要絕我教之路,刨我教之根來的!」

  路中一的話音震盪,彷彿真言法語,虛空中無窮無盡的金光蕩漾,隱約顯露出無數的金剛、護法、道官、力士、神將,個個不怒而威,煞氣驚天,向陳囤步步進逼!

  但是這些金剛、神將之像越是接近陳囤,就越是在耀眼紅光中顯得模糊不清,最後徹底消融在紅光中不見蹤跡。而陳囤宛若未覺,依然繼續往下說。

  「我曾實地考察過,發現在你們教區之內。廟宇往往比學校、醫院更多;神壇也比課桌、病床更多上許多!有些地方,鄉民有了子嗣,寧可將之送去當廟童,也不送去學校;得了病,更是只知拜祭神壇,不知求醫問藥!」

  「這又如何?」路中一反唇相譏:「我道五教合一,亦有教化蒼生之責,廟宇之中普立孔聖,亦常設學堂。鄉民送孩童來,總能得蒙教化,知書識禮,與人為善,豈不是功德無量?至於得病而求神者,若非有諸般靈驗,又豈有多人捨醫求神?」

  說話間,漫天金光又顯出浩大巍峨的仙宮金殿。無數佛陀、道尊、聖賢,正在開壇講法論道,聲聲述說在家做人、出家修道的至理名言,其無比神聖莊嚴,讓人忍不住便要當場下跪。此外又有無數仙女、菩薩、天使在上下紛飛曼舞,做出送子賜福、祛病消災的美好姿態,空靈聖潔,滿含慈悲。

  「我便不說你們私立學堂中究竟教些什麼了,那些廟童又有多少時間是在真正學習文化。至於有病求神一節,在缺醫少藥之地,神廟確實有不少正面意義。」陳囤也未全盤否定,反而點點頭,頓了頓又道:「可是求神入廟的耗費,若不比求醫便宜,甚至還要更加昂貴,那便是笑話了!某些地方,鄉民稍有餘錢,想到的不是修路築堤,也不是辦學建廠,而是先建神廟。有些愚信鄉民寧可暴力抗稅,也非要先確保自家上足供奉不可。據我粗略統計,一貫道幾大教區內,官民竟將近三成的收入,全部用於供奉香火!」

  他的聲音,不著邊際已經由平靜穩重轉為激昂憤懣,在路中一眼中,他身上繚繞的紅光也是越來越耀眼,越來越激烈,漸漸生出風雷激盪震耀之感。

  「然而受了如此海量資財,你們又用到什麼地方去?是否如你們所說用於接濟窮困病弱者?據我所知,其中真正用來扶危濟困的,只怕不足一成。此外,居多用於擴建廟宇、神壇,或以小恩小惠誘人入教,或者用於教內高層揮霍!

  未來的新中國,絕對容不下這樣的毒瘤。我此行也是作最後通牒,若不肯和平接受改造,人民政府很快會將一貫道列為必須徹底剷除的邪教!」

  陳囤字字鏗鏘,擲地有聲。虛空之中,無數佛陀、道尊、聖賢形象在紅光赤電中紛紛哀嚎隕落,金身散落成粉。

  幾番試探,路中一越來越是心往下沉。事實上,若論化虛為實,以及對普通人的身心影響,已經成就上品請神的他遠不是陳囤所能相提並論。若有必要,他可以輕易讓普通人親眼觀摩,甚至出入天界覲見諸天神佛;而陳囤竭盡所能,能夠讓普通人感受到一層朦朧的紅光熱氣已經不錯了。不過如今正面相對,陳囤卻是穩穩剋死了他。

  畢竟,在真正確立屬於自己的神道規則,純化信仰,渡劫成神之前,「請神大法」的本質都不過借取人道之力罷了。既借人道之力,自然也會受制於人道。靠著巧言許諾的,僅僅存在於虛幻中天堂所凝聚的信仰,終究無法與千軍萬民實實在在的奮鬥覺悟與如火激情相提並論。這股力量,類似於開國龍氣,但又比任何一朝代的開國龍氣更加純粹龐大。參與者不僅僅數目更多更廣,而且信念更簡單明確。當這股信念力量的核心親自前來時,一貫道原本富麗堂皇的人家道場,頓成了粉漆紙糊一般。

  「陳主席,你可知如今整個中國有多少玄門宗族、秘術世家,又有多少宗教。」路中一嘆息一聲,「你若不肯行寬仁之政,一味酷厲。我們這些人沒了活路,又豈能不奮起抗爭?其中我教還罷了,西藏布達拉宮稱得上是沙門聖地釋教源流,整個大藏區活佛高僧無數,人人虔誠,莫非你也能一舉剷平?」

  北方人民政府這次誓師統一全國,整個大藏區自然也包括在內,其行政方針也早已引起西藏密宗諸多活佛、上師的不安,暗中多有動作。故北方政府所組建的特殊領域縱隊大部分力量已壓在藏區,傳聞連身為特聘顧問的一眉道人也已親自前往。

  路中一除了耳目遍佈天下之外,更與國外神秘組織有著種種千絲萬縷的聯繫,心知北方政府之所以急於介入西藏,實與德國納粹已秘密派遣人員,進入西藏進行某項目的不明的神秘活動有關。如今德國剛剛攻陷法國,兵鋒席捲歐洲,野心之大為全世界側目,故陳囤非要應對不可。

  如今世界大戰已正式暴發,與德國同為軸心國之一的日本已攻陷了整個東南亞,又對中國南方虎視眈眈。路中一只道在這等形勢下,陳囤至少也會對一貫道稍為緩和懷柔,卻沒想到依然毫不妥協。而且其「赤色光輝」力量,更成了要命剋星。

  「革命定要徹底。不徹底,便不配稱革命!新中國絕不會為一時權宜,而留下藏污納垢之所。」陳囤斬釘截鐵道:「西藏的農奴制,也是非要終結不可。任何阻擋者,都是人民的敵人。人民政府政策分明,一視同仁,絕不僅僅針對於你們。」

  「陳主席雖是中華五千年少有的人傑,可惜行事太過,過猶不及,難得中華傳統文化之真正精髓。」路中一長笑復又長嘆,「我看你這凝聚眾念的手段,也不乏幾分『請神大法』的訣竅在內,想來也是那姓王的教你罷!如今你卻用來反攻倒算,真可謂忘本負長!你欲攜人道之勢,橫掃一切牛鬼蛇神,又可知你所尊的師長也是神道中人?」

  「神道中人嗎?陳某倒是不懂什麼叫神道?」陳囤搖了搖頭:「不過據我所知,我老師可從未向人虛言許諾過什麼,也從未向他人要過一分一毫的香火錢,或者請人為他建廟宇、立神像,更從未蠱惑他人替他赴湯蹈火,反倒是常替他人赴險。若是神道中人都如他一般,陳某唯有敬佩而已,豈能有半點為難?路道長此時提起,可是要向我老師看齊?」

  「是嗎?本座卻敢說,未來總有一天,你會與你老師對上!」路中一嘿然而笑,「如今已是末法時代,你也算是應劫而生,攜人道大勢的人物了。否則,你哪來那麼厲害的克制鬼神之能?然而神道衰落,你老師也終究難逃一劫!」

  「我與我老師的關係,道長無需過慮。」陳囤只是淡然回了一句:「不過聽起來,道長也已認清形勢,明白事不可為,願意接受改造了?」

  「陳主席以為我一令之下,一貫道全體便會放棄一切,紛紛投誠?」沉默片刻之後,路中一嘆息一聲:「陳主席卻是高看老道我了,其實我雖為立教者,卻早已不理教務幾十年,如今更已時日無多,只怕難以約束教內諸多俊傑。

  如今,我也只能以我之名倡導教徒少介入軍政,逆來順受,以忍為善。至於他們會否因日後沒了活路而不得不鋌而走險,卻還要看陳主席如何對待他們了。」

  一旁的高翔聽得忍不住哈哈大笑:「我看道長若去當生意人卻是很不錯,必定生意興隆,財源廣進。不過你似乎偏偏是想成神,卻又似乎有些不妥了。」

  言下之意,卻是暗藏譏諷,路中一此人著實太過市儈圓滑,只懂趨利避害,避重就輕,算計經營,卻毫無立場與堅定路線可言。這等性情去從事商賈之業自然不錯,但試圖求道成神,卻是差了太多。而以商賈之術來經營教派,更是弊病多多,隨時會落得個樹倒猢猻散。

  路中一的面皮也算是厚比磚牆了,對於高翔的話充耳不聞,只等陳囤答覆。

  「真有誠意接受改造者,人民政府自會安排合適的出路。」陳囤開口回道:「至於路道長本人是否有誠意,眼下只需做一件事。」

  「何事?」

  「便是令上海、南京、蘇杭等地的教徒放棄阻撓我方特殊事務處理人員進入該地區,並配合我方人員調查、處理一年多來『血腥瑪麗』致多人傷亡、發瘋、失蹤事件。」陳囤斬釘截鐵道:「人民政府絕不容任何國外敵對勢力在中國肆意妄為,禍害無辜百姓,若不肯配合,即視為與國外敵對勢力勾結,堅決剷除,絕不留情!」

  路中一聞言,良久不答,陳囤亦相應地沉默不語,而高翔已暗自提氣聚勁,做好動手的準備。

  …………………………………………

  宇宙虛空。一個個層層疊疊的人影時分時合,若虛若實,穿梭空間,顛覆時光。帶動莫名其妙的浩大力量,滾蕩元氣,崩碎萬象,向王宗超猛烈殺至。

  在平地上的人們看來,之前如雷閃耀,如日經天的異星已漸漸沉寂下去,再難看到什麼明顯的光輝。只有偶爾閃過的細細銀線,彷彿天外彗星的彗尾掃過,顯示其還在活動。

  相比之前天劫的浩大聲勢,如今呈現出來的一切已微弱了許多。但這卻不代表天劫的危險性降低,相反,只有更加凶險!

  不僅僅力量加倍凝練集中,而且更多了許多靈動變化,甚至乎招式招意。

  這也罷了,偏偏那些招式招意,也是異常駁雜詭變,毫無規律可言。上一刻還是雷霆霹靂,狂風冰雹,山崩海嘯,烈焰焚天,演盡天災變化;下一刻已如晨曦朝霞,晚秋湖光,雲蒸霞蔚,氣象萬千,絢美異彩中又蘊含無數凶險元磁射線。

  緊接著又見萬狼嘯天,虎躍龍騰,鷹擊長空,魚翔滄海,千萬蠻荒凶獸之影帶著最為原始純粹的獵殺、競爭、戰鬥組成的凶暴意識瘋狂撲殺;漸漸的,獸嘯又轉為鬼嚎,凶悍轉為邪詭,只見陰風火號,無窮無盡的妖魔鬼怪身影正在狂呼亂舞。

  時而又顯五行神光,生剋互衍,鋪天蓋地潮水一般來去掃蕩,所到之處,一切物質結構都徹底崩解成再也無法感知的暗物質;再過片刻,又見又無數金沙凝聚成的千刀萬劍齊至,彷彿可以斬斷前世今生流水行雲的無情淬礪劍罡吞吐不休,竟將劃過的宇宙真空切至七零八碎,裂成一個個幾何方塊。

  更要命的是,對手也是似人非人、似散似聚、似分似合,時而自我解體,時而忽然重組,時而散化成多人從四面八方圍攻聚殲,時而又有多人忽然疊加到一起,運用原本南轅北轍不可能配合到一起的合併招式發動重疊攻擊。甚至有可能連人帶招在進攻的瞬間一下憑空消失,而後又忽然在另一個時間段、另一個地點莫名出現再續前緣。

  無論王宗超如何竭力應對,無論是攻是守,眼前分分合合的重疊人影都沒有絲毫消減的跡象,攻勢依舊層出不窮。

  一招一式,力量招意,皆讓王宗超在無可捉摸其規律之餘又有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彷彿正是自己所熟悉的武學,但又似是而非,似同又異。有些只是自己曾經朦朧閃過的一絲模糊靈感,如今卻清晰具體呈現在當前,甚至給自己許多啟發與收穫;有些分明早已是自己充分考慮周詳的奇招妙式,如今卻變化殘缺破綻大露;當然,自己平時從未見識過的奇學絕技,也是屢見不鮮。其中甚至不乏一些自己始終難以有所涉足,卻又渴求一見的正統人仙系武學。

  漸漸的,王宗超開始生出一種感覺——自己其實是正在與自己作戰,與一個已經瘋了的,而且進入了升維狀態的自己,進行一場不死不休,而又毫無勝算的戰鬥。漸漸的,這已經不再僅僅是感覺,他已經可以憑著不完整的高維能力,越來越清晰的把握到這一點。

  「看起來,這些層出不窮的人形天劫,許多真的是我自己。不過卻是另一個平行時空,同樣也在渡劫的自己。雖然不是實體穿梭時空,但在時空紊亂的情況下,卻可以憑著武道意志的共鳴實現意念穿梭,依附在原本並無意識與形體可言的天地元氣上,借氣化形,凝結實化,以一種超越時空的形式對另一個自己展開打擊。

  這種打擊不算是有意的,但卻也很難中止。畢竟面對混亂天劫,任何一個平行時空的自己都做不到任憑打擊逆來順受,而反擊的拳意,毀滅的心念,卻又會穿越時空去傷到另一個自己,如此惡性循環,愈演愈烈。

  更關鍵的是,某些拳意很可能還不是來自自己,而是來自其他與自己一樣機緣巧合走上類似道路,而又引發天劫的人。在天劫之下,多元時空再無間隙,一切與天地共鳴頻率與方式相近的存在。都會如投影到同一面幕布上的多個光源,讓影像悉數重疊到一起。

  雖不是實體超維,但這種攻擊作戰模式也與超維無異,拖延下去,必死無疑!」

  平行時空的自己,發展路線同中有異,許多甚至偏差甚大,加上與自己發展路線相似的其他存在,許多都對自己有著重大的借鑑與參考意義。與之對戰碰撞,王宗超能夠感受到自己無論是功法、招式、心意還是無量、造化、虛空三大方向的境界都在飛速提升之中。然而在另一方面,自己的心力也在急速耗損,傷勢不斷積累,隨時有可能遭重創甚至擊殺當場。而相應的,天劫卻依然無窮無盡,不死不休,而且還明顯表現出一種同樣也在不斷精進強化的勢頭。

  道高一尺,魔高一丈;道高百丈,魔高千仞。如今的狀況,就是如此惡劣而又令人絕望!

  就像將許多蠱蟲集中到同一個甕中,讓它們自相殘殺決出最強蠱王。如今天劫也有同樣的意味在內,不同的是成為蠱蟲的是多元宇宙所有走上相近道路的存在。在一輪天劫之下,絕大多數敗者自然身死道消,而少數勝者卻能夠匯聚許多敗者的智慧與感悟繼續走下去。

  這等模式,其實已與神道相似,也是超越大千時空的劫數,王宗超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因為借神道輔助修煉,還是因為涉足超維境界才引發這種天劫。畢竟,自己所走的道路是超越一切典籍,前所未有的獨特道路,由此引發的一切後果,自然也悉由自負。

  再鬥片刻,王宗超全身上下流光溢彩,神光輝映,在太空中投射出一尊又一尊的身神之影,個個凝氣實化,參與作戰,卻是現學現賣人形天劫的攻擊模式。而他本人也在空中高速移動,在太空中同樣接連「複印」出連串實體身影,偶爾身形交錯疊加,出手威力就會倍增,或者呈現出三頭六臂一類重疊態,卻是運用上了不完全的高維能力。

  連番激戰,王宗超擊潰了上千人形天劫,但身上身神光輝也有數百處已漸次熄滅,顯然竅穴重創。剩餘的光輝也如暴風雨中的點滴燭火般飄搖不定,熄滅速度越來越快。

  「超越時空維度的天劫攻擊,無有窮盡,僅僅擊潰一個又一個的人形天劫,並無意義,唯一中止的辦法,唯有設法遏制住時空共鳴,擊潰共鳴節點!」

  眼看著越來越是步入絕境,王宗超熱血已沸騰至昇華,戰意已燃燒至頂點。但於此同時他心中前所未有的通亮透徹,每一尊身神之光的熄滅,都代表了他的心意更純粹一分。漸漸的他好像覺得自己全身都通明澄澈,如水晶牟尼珠,不但內部無一不可見,而且外部時間流動中最細微的點滴,空間內有形無形的物質與元氣的運轉規律,都能在身體各個部位反射出來,內外如一,觀天地如反掌觀紋。

  漸漸的,層出不窮極盡變幻的人形天劫,在王宗超眼中已不再是毫無規律可言,而是清晰具體,一目瞭然。

  然而從表面上看,他依然正在無可逆轉地飛速步向死亡,轉眼間上千身神之光已悉數熄滅。看上去,唯有上中下三大丹田核心,依然有身神之光在隱約浮現。此時他出手的力量,已經衰弱到不足全盛時的三成。

  此消彼長。在王宗超敗勢已定的同時,天劫威能,卻是淋漓盡致地攀上一個前所未有的高峰。

  千百次元平面與王宗超為核心出現,縱橫交錯,形成大量網格狀的亞空間通道,每一個網格通道內都浮現出一個自有壯闊氣象與運轉規律的宇宙,多元宇宙,在這一瞬間真正疊加到一起。

  來自不同宇宙,絕然不同的時間、空間、宇宙常數等等規律,在一瞬間全數疊加到王宗超身上。緊接著每一個宇宙都有一個重重疊疊的人形天劫。彷彿滿天的璀璨星斗,以無可名狀的大勢從四方八極傾覆而來。

  這一擊能摧毀能震散的,何止是物質與能量,還有宇宙的規律常識。只見這一擊還未真正擊實,王宗超全身僅存的三道身神光輝已經徹底黯淡、熄滅。

  隨之黯淡下去的,還有整個多元疊加的宇宙,不僅僅黯淡,甚至是——凝固。

  日月星辰,光華盡斂!天地宇宙,萬象凝滯!

  唯一保持著正常的色澤與觀感,且能夠動彈的,唯有王宗超的右手。

  右手緩緩伸展、並指、前點,不帶任何滔天的氣勢與霸道的力量,就像常人最平凡不過的一個小小動作,卻是這個靜止的世界裡面,好似掙脫黑土下一片僵硬死寂,艱難又痴愚不悔,百折不撓地破土發芽的青草幼苗,是這個世界唯一蘊含勃勃生機能夠動態活動事物。

  這一指,就彷彿汪洋怒海中的一根定海神針,橫貫宇宙,平復空間波瀾,釘死光陰流逝,將一切都徹底定格凝固!

  藉著以身入滅,王宗超在即將油盡燈枯的生死一瞬間,將自身信念與執念徹底燃燒昇華,再次重現劍聖當年的滅天絕地劍廿三境界。

  雖境界相近,但力量大有不同。如果說劍聖當年的劍廿三只是暫時截停了一條奔湧溪流,如今王宗超則是徹底鎮壓住一片洶湧怒海。將無數不同流速不同去向的多元宇宙時光波瀾,一概凝固鎮住。

  硬生生將時空停住一瞬,王宗超五指連劃,如撥弦彈鍵,上下左右,縱橫掃蕩。

  就像以橡皮擦去了鉛筆勾勒的方格,所到之處,剛剛密密交織的次元平面,從每一個交錯節點開始紛紛崩潰瓦解,漸次消失。

  天地共鳴,宇宙震盪。剛剛施虐的元氣風暴迅速消弭平復,混亂是時空恢復平常。

  殘留在虛空中的異界能量,紛紛以王宗超為核心滾滾匯聚,帶動大片飄散的金沙以及隕石碎片,轉眼間就將王宗超淹沒其中,形成一個方圓不過數丈的小小隕星。

  相比天劫之前,宇宙太空一切如舊,除了在地月之間多出一個小小星體之外。

  也不知過了多久,這枚由異界物質構成的星體表面忽然開裂,王宗超就像一名在度假海灘上享受沙浴遊客,緩緩坐起。

  如今的他,看上去一派平凡,原本璀璨輝煌的身神之光,如今已徹底淡去,毫無半點異狀。

  「現在的我,到底到了什麼境界?」

  只見王宗超略帶迷茫地睜開雙眼,先看了看四周空曠的宇宙太空,又將目光投向距離自己最近,也最為顯眼的天體——地球。

  稍為猶豫了一下後,他自嘲地笑了笑,又轉身面向另一個看起來小上許多,正在放射皓潔光輝的天體——月球。

  只見他緩緩抬手,伸向月球,就像許多天真孩童曾經做過的傻事一樣,試圖將夜空中的明月握住,摘下來當成玩具。

  如今他所處的位置在地月之間,距離地球還更近不少,距離月球大概仍有十多二十萬公里的距離,這一伸手,當真是差了十萬八千里以上,根本不可能觸及月球。

  然而他這一伸手,掌上四十九個竅穴卻在忽然間開啟,就像四十九個黑洞,悄無聲息地吞噬一切宏觀微觀的天地元氣。

  在距離月球不到一萬公里的高空,虛空忽然震盪起來,四十九個共鳴的虛空節點中忽然奔湧出海量元氣,又凝聚宇宙太空一切浮游元氣,漸漸凝成實體。

  王宗超掌上四十九個竅穴,就是四十九個黑洞,而虛空中四十九個源源不斷的元氣噴泉,卻彷彿是白洞。一進一出,形成一個完整的循環。

  漸漸的,在月球上空,以四十九個元氣噴泉為核心,大量的天地元氣已經形成一隻巨大而凝實的手掌。宇宙中的游離能量以及一切幽浮物質都不斷彙集而來,填充到構建手掌的骨骼經絡皮肉架構之中。其匯聚的元氣量之大,直把原本射向月球的大量太陽光也都匯聚過去,讓月球反射的太陽光輝也明顯黯淡了幾分。

  巔峰人仙,拳意可以跨越無窮遠時空展開攻擊,不過這種攻擊卻是精神大於實質。而今王宗超卻是先以意念跨越空間凝聚天地元氣,再帶動天地元氣發起攻擊,精神與實質,同樣具備!

  此時在地球上,已有許多人驚詫莫名地望著天際朗月,只見月光在毫無雲層遮擋的情況下越來越顯得黯淡,但卻不是月食。如果是月食,應該有明顯的陰影輪廓,但如今月球中間的陰影邊界卻顯得很模糊,但在模糊之中,又能隱約辨出是一隻巨大的手的模樣。

  彷彿宇宙中有無比巨大的魔神正朝月亮伸出了手,要將整輪明月一舉拿住、摘去!

  這一伸手,王宗超足足用去近五分鐘,當感受到遙遙凝聚的天地元氣已經接近他所能駕馭的上限時,他才緩緩朝著月球按下。

  這一天,注定成為風雲世界所有人類共同銘記的日子。

  因為從這一天起,天際明月永遠多出了一個佔了整輪月面三分之一面積的掌印。由於所有的環形山、月峰、月谷在這一掌印中悉數被壓成了平整一片的平面,而月球又沒有空氣,也沒有出現塵土飛揚,所以反射陽光的效果反而變得更好。故這一掌印看起來晶瑩剔透,光輝璀璨,永遠成為整輪月面上最明亮的一部分。

  幾乎沒有人意識到,最值得慶幸的一點——那就是王宗超在拍了這一掌時總算沒有忘記用上巧勁,掌力完全只作用於月球表面,對於月球運轉軌跡絲毫不會構成影響,否則要是把月球一下拍出原有軌道外,還不知會給地球構成什麼影響。

  不過對於王宗超來說,這只不過像普通武人閉關修煉有成後,隨手拿樹木石塊之類試了試自己的修煉成果一樣,是在正常不過的舉動。在隨手拍了月亮一掌之後,他已將剩餘的異界礦物隨手收起,又回到九空武界中。

  修煉有成之後,他雖然還未能做到實體跨越大千虛空,但僅僅以拳意跨越卻完全可以做到,如今他正要利用僅存不多的時間,看看鬼神世界一側,有什麼需要自己動手的地方。(未完待續)

  ps:非常感謝郭彥傑、昌榮、籲濤、崔浩迪、孫劍、雷天語、黃華語、宋璟賢、梁光星、鄭凌飛、黃海軍、茹程遠、鐘華盛、顧海龍、柯玉宇、趙相禹、黃振華、趙方舟、姜南南、章曉冬、裴森洋、冰濤、楊孔、等書友新年賀禮,只是一句戲言,卻讓各位這麼熱心重視,實在感激莫名。 本帖最後由 xxi511 於 2019-4-1 23:03 編輯

lbh0625 發表於 2015-3-16 01:16
第五百八十九章 血腥瑪麗

  一個狹小、漆黑、封閉的房間中,除了一張桌子上兩根蠟燭發出的微弱燭光之外,什麼光源都沒有。屋內內積年塵埃在慘白的燭光之下如煙似霧,充滿了神秘詭異。整個房屋中陰森森﹑冷嗖嗖的,令人毛骨悚然。

  兩根蠟燭之後,是一面梳妝鏡,鏡面上血色縱橫,卻是用鮮血塗抹的「I believe Bloody Mary」幾個血淋漓的英語單詞。桌案上血跡斑斑,血腥瀰漫。一位女學生打扮的少女整個人被死死綁在鏡前的一張椅子上,嘴被布條綁住無法發出聲音,雙眼則被兩個小鐵夾硬生生夾住了眼簾而無法閉上,整個頭顱也被強行固定住,只能一直對著面前的鏡子,死死盯著鏡中的自己。

  由上而下的晃動燭影讓女學生鏡中的臉看來陰晴不定,平時應該很熟悉的樣子此時卻說不出的陰森、陌生和詭異。而鏡中的更深處則是一片不見五指的漆黑,好像那裡能連接遙遠而未知的地方。

  恐懼在女學生的心頭如潮水般氾濫,她拚命的掙扎,卻始終無法掙脫束縛。她淚流滿面,她冷汗流淌,喘息聲與嗚咽聲越來越急促,恐懼與無助讓她控制不住自己的表情,年輕的面容越來越顯得扭曲,反過來讓鏡子中的自己形象越來越顯得淒厲詭怖。

  那真的是她嗎?為什麼臉上會掛著一絲嘲諷的笑容?她試圖控制臉上的肌肉,卻發現鏡中的自己的笑容仍在加大,完全不受自己的大腦支配。兩雙眼球則越來越是充血、凸出,彷彿隨時都有可能掉落眼眶之外……轉眼間,鏡子的人臉五官已經徹底扭曲,形成一個普通人類絕對無法完成的怪誕恐怖而又絕對不壞好意的笑容。

  在女學生因超越心理承受上限的極度恐懼而暈厥過去之前,只聞一陣相當尖銳的聲音「吱——噶——吱——」。那是極為尖銳的物體抓撓玻璃的聲音。

  緊接著,女學生鏡中的影像已伸出一雙血淋淋的手,手與鏡面接觸,讓鏡面泛起一圈圈水樣的漣漪。緊接著這雙血手已透鏡而出,帶著一股森寒的勁風,快捷無倫地破空直抓向女學生已經明顯趨於崩潰、呆滯的雙眼。

  驀地強光炸爆,直把滿屋漆黑在瞬息間化為白晝。白光閃耀間,一雙看來顯得有些白嫩秀氣的手已搭上了從鏡中伸出的怪爪。先是一下電殛,把怪爪殛了個骨骼暴現,軀體抽搐,又猛地向外一拽,竟將一個黑影從鏡中硬生生扯出,凌空一下翻拋,正好越過鏡前少女的頭頂砸向屋子角落。轟然一聲,直砸了個牆塌磚碎,亂石橫飛,緊接著便是一連串拳打腳踢之聲,可謂拳拳到肉。

  於此同時,只見房間原本緊閉的房門一陣木屑紛飛,中間早已多了一個極為規整的人形破洞。這卻是門外的人以極快的速度破門而入造成的痕跡,由於速度實在太快,連門鎖門框都沒有受到絲毫震動。

  鏡中怪影在猝不及防之下蒙受突襲,一時毫無還手之力,只能發出一連串狂怒淒厲的嚎叫。緊接著,隨著一陣黑煙炸開,那怪影竟化為十幾隻黑色蝙蝠,四散亂飛,一邊發出尖銳的高頻嘶鳴,一邊如百鳥歸巢般沿著不同的軌跡與方位要遁回鏡內。

  如今那鏡面已無法映出任何事物,也不能反射任何光線,只是呈現出一種深邃、空曠的異象,彷彿異空間的入口。

  「天地無極,五行借法,柳靈敕魂!」

  隨著一聲道家咒文,一具能走能跳,只有三寸許高的小木偶彷彿從桌子上直接長出一般,忽然躍出,比這群蝙蝠更快一步跳入鏡內。

  於此同時,一道通體烏黑的箭忽然射向蝙群,箭在空中,忽然從中裂開,分化成一群毒蜂,每一隻都發出嗡嗡嗡的翅膀搧動聲快上加快地各射向一隻蝙蝠。

  隨著一聲慘叫,蝙蝠全部墜地,緊接著一副黃色符布從天而降,將一群蝙蝠全部包成了包袱。

  包袱內的蝙蝠又在迅速化為人形,裹在符布中尤在掙扎慘叫,但隨後又有幾張符紙接連往這個人形頭上落下,很快就讓其沒了聲息。

  「定身咒見效了,果然是西方血族!」

  房門打開,一名戴著金絲眼鏡的中年男子舉步走了進來,看上去文質彬彬,倒有幾分像是個小學教師,但卻身形矯健,落地無聲。只見他稍一動咒,那包裹著一個人的符布立即化為一身黃色道袍,披在一名面色蒼白,眼眸血紅的西方女人身上,看上去頗為滑稽違和。

  定身咒卻是用於活人的道術,對於生命與靈魂皆異於常人血族原本不一定能奏效,不過這定身咒顯然是針對性地改良過了。畢竟,如今中國在術法方面也已與西方有了不少交流。而這位名為張恩博的中年男人不僅僅出身天師教張氏旁宗,而且還曾在歐洲遊歷過十數年,甚至與西方血族有過幾番較量,單就華夏法術界來說,絕對稱得上是對付血族的專家。

  確保控制住對方後,張恩博又走到還被綁在椅子上的女學生面前,深吸一口氣,對著女孩兒面門噗地猛吹一口。

  這一口氣可是有名堂的,老話說得好,生人都有三把正陽之火,專克陰邪妖鬼,各種書籍上都有記載,人若遇到邪異鬼怪,最簡單地辦法一是向它們吹氣二是吐口水實在不行就撒尿,都可以驅邪趕鬼。而張恩博自幼練氣,如今已成功築基,即將結丹,早已將自身陽火練成純粹無比的三陽真火氣,一口吹出,萬邪退避。

  就見一口純陽正氣吹出去,女學生臉上籠罩的黑氣登時一掃而空,她呆了一呆,驀得一低頭,沒了動靜,卻是精神受到太大的刺激,此時終於沒了邪氣糾纏,立時昏睡過去。

  「為引蛇出洞,讓你受委屈了。」看著昏睡的女學生,中年人臉上頗是露出幾分愧疚,心知對方受了這等驚嚇,已是留下不小的心理陰影,以後至少也是晚上不敢再照鏡子了。不過相對於眾多血腥瑪麗遊戲受害者,這女學生已稱得上幸運。

  血腥瑪麗遊戲,是一種從歐美等地流傳到中國的恐怖通靈儀式,遊戲要求參與者在深夜獨自一人進入密閉房間(一般是浴室),而且必須保證沒有他人在外旁窺;隨後在一面鏡子前點燃蠟燭,關閉電燈,凝望鏡子,集中精神,反覆喃念「血腥瑪麗」或者說「我信仰血腥瑪麗」。如能以事先自己的鮮血在鏡子上寫上「I believe Bloody Mary」一句,則通靈的成功率更高。而用他人曾經成功通靈過的鏡子進行遊戲,或者找一個有著更多鏡子的地方,也能有更高的成功率。

  據說成功實現通靈者可以向血腥瑪麗詢問三個問題,並在鏡子獲得滿意的答案,比如第二天考試的試卷,或者自己未來配偶的形象,甚至下一期彩票號碼之類;或者也可以請血腥瑪麗實現自己的願望,一般是許願讓自己看起來更富有魅力,或者外表保持青春之類與視覺相關的願望。不過慾望越大,代價越大,這些代價可以是一個人的雙眼、鮮血、理智、生命,也可以是一個人的良心。傳言中,避免讓自己付出慘烈代價的唯一辦法,就是儘可能引誘更多人去玩這個恐怖遊戲。

  據北方人民政府獲得的情報,這近一年來,上海、南京、蘇杭等地因「血腥瑪麗遊戲」而失蹤者估計已超過六百,失明、發瘋者更足有上千之數,委實稱得上貽害深廣。

  而洞悉九州結界已即將徹底失效的北方政府高層,更清楚血腥瑪麗事件很可能是國外邪神對中國進行入侵與試探的開始,所以能否將之遏殺在萌芽狀態也是至關重要,自不敢對此掉以輕心。

  不過這一帶目前還在南方政府統治下,同時也是一貫道的勢力範圍。針對這種人心惶惶的情況,一貫道特別向信眾推出一種「請鏡仙」的祭奠儀式——就是將自家鏡子帶到廟宇之中,放置在神像佛塑之前,先對著鏡外的神佛虔誠拜祭,再對著鏡內映出的神佛依樣畫葫蘆拜祭一番。幾次三番下來,便能讓神佛之像駐留鏡中,杜絕邪魔通過該鏡害人的可能。若不方便帶去廟宇的鏡子,也可請法師上門作法。

  事實上,這一套方法也的確有效,請過『鏡仙』的鏡子此後基本上也就沒有再出什麼么蛾子。一貫道也借此很是賺了一大筆香火錢,並額外發展了不少信眾。不過類似的事件總不能得到徹底杜絕,畢竟一貫道始終沒能徹底肅清血腥瑪麗之患,而真的想玩這個遊戲的人,總能找到沒有請過「鏡仙」的鏡子。

  這些自尋死路之人或者僅僅因為好奇,或者是不信邪想證明自己膽大無畏,或者因為某些慾望……其中更有許多被其他通靈者出於「找替死鬼」目的強迫進行遊戲的無辜者。眼前這位女學生,就是受害於幾名曾經玩過血腥瑪麗遊戲的同學。不過在實施過程中,卻被張恩博帶領的「血腥瑪麗事件調查小隊」盯上,暗中加以利用。

  血腥瑪麗邪靈可以通過鏡子奪人雙眼、攫取受害者全身血液,甚至將受害者整個人拉入鏡中,這種實體穿梭的能力顯然並非普通陰魂幽魄可以做到。通過研究收集到的情報,張恩博已經基本判斷出血腥瑪麗邪靈也是實體存在,那麼同理也應可以在其出手奪眼的瞬間將其從鏡中拽出,來個生擒活捉。

  不過實際操作起來卻沒那麼容易,只因如今整個上海的所有鏡子都有可能成為對方的耳目,稍有疏漏,就會打草驚蛇。而且血腥瑪麗儀式要求一個全封閉式的房間,房間內的一切又都會投射到鏡中,所以房內若有伏兵,都很可能遭鏡中邪靈覺察。但從房外發動突襲,卻難保萬無一失,對方發覺不對,只要將手迅速縮回鏡內即可,必要時甚至可以壯士斷腕。而且突襲者也很難保證被綁女學生的安危,很可能累及無辜。不過此次在幾人聯手,密切配合之下,總算圓滿成功。

  「總算順利活捉了,這個傢伙就是血腥瑪麗?」一名容貌秀麗,肩上掛著一張漆黑長弓的女子不知何時已出現在門口,銳利的眼神在被擒的女血族身上一掃,顯出幾分意外驚喜。在她的身後,還能夠看到另外三名倒地不醒的女學生,卻是這一次恐怖通靈的施害者。

  「不是,這傢伙只是血腥瑪麗手下的嘍囉而已。不然的話,就輪到我們該考慮怎麼逃命了!」

  此時,一名身材矮小,骨架看來還未定型的十五六歲的少年從塵埃飛揚的密室角落走了過來,他看來模樣甚是平凡,但出手卻是極快,只見手影一晃,女學生身上綁著的繩索已全部解開脫落,順便還幫她稍為推拿活絡氣血,手法精準奇快。之前顯然也是他出手,才能在電花火石間將怪影從鏡中扯出。

  「這攤多虧小王你了……」看著少年,張恩博讚許之餘,也頗有幾分琢磨不透的詫異。

  由於保密需要,組內成員之間大都不清楚彼此真實來歷與姓名,張恩博也只知道對方姓王,代號「疾電」,不僅機靈巧變,輕功絕佳,更兼修道家陸地飛騰咒以及某些雷法,來去出沒真可謂飛行絕跡迅雷不及掩耳,速度尤在普通先天武者之上。以他的年齡而論,就能有這身本事,已完全稱得上天賦絕佳了。

  而更令張恩博感到意外的是,這位少年對於西方血族以及血腥瑪麗的熟悉程度似乎還在他這個「海歸」法師之上,每逢提出建議,總能切中要害,讓他們行動至今為止一直保持順利。而且他行事謹慎沉穩,毫無半點年輕人的浮躁,幾次三番下來,這位隊裡最年輕的少年在無形中反成了行動的策劃者。

  「張叔,對方很快就會發現不對,我們要盡快找到對方在附近的據點!」聽到張恩博稱讚,小王卻沒有流露出什麼得意之色,只是提醒了一句。

  「不好找,鏡內空間像萬花筒一樣四通八達,不僅有許多通道出口,而且還交錯映入了許多鏡外雜物。」張恩博微微皺眉,他此時正分神操縱「柳靈郎」在鏡內空間搜尋,但卻一時不得要領。

  製「柳靈郎」當先擇特定方位的柳樹枝及特定的時辰,在將柳枝雕成小人之像,施加符咒並日常供於六丁六甲大壇上,成了火候後便能聽主人之命自行活動。較高明的法師甚至能讓「柳靈郎」擁有木遁、土遁之能,更加神出鬼沒。由於戰鬥力一般不高,主要只用於打探情報或暗算他人。此法可正可邪,正道法師一般以自身精血、元氣溫養,而邪道法師則強拘小鬼附魂,令其自行吸取他人鮮血溫養自身。張恩博出身正派,用的自然是正法,相比邪道,好就好在驅使「柳靈郎」如驅指使臂,「柳靈郎」所聞所見一如自身親臨。

  小王不動聲色回道:「血族經營的據點一般都會有一個『血池』作為施法的能量核心,這些受害者被掠奪的眼球與血液應該都會集中在那裡,所以只管往血腥味最濃的地方去就行了。」

  「何不直接問這個被俘虜的傢伙,我絕對可以在最短時間內撬開她的嘴。」持弓女子拍了拍腰上的一個箭筒,向呆若木雞的女血族舉步走近。只見那個箭筒上有九個篆文,裡面有一根根烏黑地長箭,箭鏃上的燕羽有蛇、蠍、蝶各種形狀,活靈活現,看得出非同凡響。

  她代號「箭靈」,卻是一位精通蠱毒以及箭術的高手,擅長的「八九釘頭箭」,此法以蛇、蠍、蛛、蜂、蚊、蟻、蝶、蜮、蜈蚣九種劇毒蠱物練成九箭,每類蠱物都練有一蠱母與七蠱子,合共八九之數,每箭射出,都蛇影飛竄,或幻蝶紛飛,或蛛絲彌天,或含沙射影,各有難測的詭秘變化,配合箭術與巫蠱之法,用來對敵、逼供都稱得上極為犀利。

  「恐怕不行……」對於她的提議,小王卻搖了搖頭:「你沒有注意嗎,這傢伙在鏡子裡沒有影像。」

  「喔?真的是這樣!」自女血族被制伏後,此時密室中的鏡子已不再深邃如洞,而是恢復如常,箭靈向鏡中看去,很快發現情況真如小王所說,又不解問道:「但這又怎樣,傳聞中血族不是都無法在鏡中映出自己的影像嗎?」

  「其實不是血族都無法在鏡中映出影像,而是血腥瑪麗發展的血族不能映出。」小王解釋道:「血腥瑪麗麾下的血族都是由她的信徒轉化,而且這些信徒在成功轉化血族之後都需要把自己的鏡中影像封印到血腥瑪麗持有的一面魔鏡中。此後血腥瑪麗不僅可以通過魔鏡隨時監控他們,而且只要抹去鏡子的影像,就可以殺死影像的主人。所以她手下的血族,幾乎沒有讓活口落到敵方手中的先例!」

  說著,他回頭看了鏡子一眼,「所以我們發現他們在上海據點的關鍵,不是在於那傢伙,而是在『柳靈郎』身上。」

  說話間,一直聚精會神操縱柳靈郎的張恩博忽然低喝了一聲:「發現血池,已經找到出口了……」

  「在哪裡……」其餘兩人眼前一亮,齊聲詢問。

  「不清楚,只知道距離我們該不會超過十里,否則感應不會如此清晰,我還需要一點時間確定方位……」

  話還沒說完,就見那麼女血族全身上下在忽然間徹底失去了血肉質感,取而代之的卻是一種彷彿水銀鏡面般的光澤,彷彿已徹底化為一尊銀質塑像,緊接著密如蛛絲的裂痕迅速佈滿塑像的表面。隨著裂痕越來越稠密,塑像表面光澤迅速化為死灰。

  張恩博見狀皺眉:「看來已經被發現了……」

  下一刻,女血族整個人已經徹底土崩瓦解,散成一堆無可收拾的粉末。

  與此同時,密室中的鏡子忽然變成水銀般的流動質感,一個有著簡潔流暢棱角,表面光滑如鏡,連面門也徹底封閉住的頭盔猛地從中凸出,緊接著就是肩甲、臂甲、以及一柄剛剛探出劍尖,閃爍著殺戮寒光的騎士劍。

  箭靈下意識地一箭射出,但箭矢射到對方的盔甲上,卻彷彿射中了無比堅硬、光滑的鑽石,完全射不進去。

  隨即就是一聲玻璃被砸碎的脆響,卻是小王在眨眼間繞到鏡後去,一下敲碎了鏡子,那尊只有小半個身子探出鏡外的騎士甲一下重重摔落地面,碎成一地碎玻璃。

  之前柳靈郎進入鏡界,還需要保留這面鏡子以防切斷聯繫,如今既然已找到出口,重回現實世界,也就沒有什麼所謂了。

  「這是什麼東西,也是血腥瑪麗手下血族?」看著一地明顯只是普通鏡子敲碎後留下的碎玻璃,箭靈訝道。

  小王以極快的語速回道:「這是血腥瑪麗的鏡騎士,是一種沒有生命與意識的傀儡,幾百年前血腥瑪麗甚至曾經用一隊鏡騎士攻佔了一個歐洲小公國,事後還派手下追殺據說比她更貌美的逃亡公主,這事後來還被改編成童話……跑題了。總之鏡騎士的軀體像鑽石一樣堅硬,刀槍不入,但質地較脆,對付它們,最好用重武器敲擊,不過還要小心它們手中的鏡盾反彈攻擊……」

  正說話間,就見張恩博已不知從哪裡掏出隻又粗又黑的短筒,看起來倒與那火箭炮差相彷彿。

  「張叔,這次畢竟是保密任務,我們是不是該低調點……」

  「我知道,這是佈陣器!」張恩博隨口回答,稍為調節筒子上的一排按鈕,旋即對著天空轟的放了一炮。只聽砰的一聲,一大片由銅錢、符紙、符印、陣旗之類亂七八糟的東西,伴隨著縱橫交錯的紅線灑得整間密室到處都是。

  陣一布成,隨即憑空起霧,旋風呼嘯,滿室轟轟然作響,桌床雜物盡都在狂風中飄飛起來……

  下一刻,張恩博等人所在的洋樓已是騷動四起,屋內所有鏡子,甚至於能夠映出影像的玻璃窗、光滑漆器表面全部出現了古怪的液態流動與扭曲變形。緊接著一位又一位全身都被光可鑑人的銀亮盔甲覆蓋,連手上持著的盾牌也彷彿一面面鏡子彷彿從水下浮出一樣,紛紛躍現,帶著鏗鏘齊整,震撼人心的步伐,氣勢洶洶地直殺向張恩博等人所處密室。

  緊接著,一陣旋風帶著濃烈的霧氣洶湧而出,席捲蔓延了整座洋樓,也不清楚裡頭發生了什麼事。

  「何方邪魔作祟?」

  不到片刻,隨著一聲宏大莫測,如同天雷滾滾般在夜空中迴蕩的斷喝,一道道金光疾走如電,穿梭夜空,直投向洋樓內去。金光一落,隨即化為一尊尊身高丈許,金光籠罩的人形。這一尊尊人形有形無質,好似根本就是由濃烈無比的金光凝聚而成的,但身軀四肢上卻能看得清楚,乃是威武無比的中國古代武將戰甲,手上持著的刀槍錘戟等武器,更是神光爍爍,凝實得宛若實質,轉眼間就已紛紛殺入洋樓之內。

  一時只見濃霧之中金光隱隱,狂風呼嘯夾雜著桌倒櫃塌、金鐵碰撞以及吶喊慘叫之聲,不絕於耳。

  就在洋樓內殺得一片混亂,四周被驚動的市民也是騷亂四起的同時,張恩博等三人卻已悠然走在百米外的街道上,順便還把受害的女學生也帶了出來。雖然她還未清醒,不過張恩博已在她身上施加符法,讓她像夢遊一樣自行回家,第二天醒來後,只當做了個噩夢。至於另外三名禍害同學的黑心女孩,張恩博則只是隨手給她們加了個防護陣法,能否倖免於難就全憑運氣了。

  「是『金豆點將法』,一貫道反應好快!」遙望著一片混亂的洋樓,箭靈倒有些出乎意料之外,「不過要一直都有這種水準,血腥瑪麗在應該沒法在他們地盤上成氣候才對。」

  張恩博聞言一笑:「畢竟事情鬧大了,就像巡警可以對入室盜竊不清不楚,但如果變成集群械鬥,再沒有任何反應就是豬了!」

  箭靈冷笑一聲:「南方不是還流行黑白勾結,警匪一家嗎?我看一貫道與血腥瑪麗間多半有鬼!」

  「但畢竟沒有證據,這個年來,一貫道至少在表面上遏制住血腥瑪麗邪靈,而且也頗有些低階弟子在驅邪時遇害。不過眼下在徹底查明真相前,我們還是要儘量避開一貫道的人。」

  三人在對話的同時腳下絲毫不停,以常人眼力難以捕捉的身法在大街小巷中穿梭,全憑著張恩博與柳靈郎的一絲感應辨明方位。

  驀地,疾奔中的張恩博發出一聲悶哼,腳下一個踉蹌。

  小王見狀連忙出手扶住,一邊低聲問道:「是柳靈郎被毀了嗎?」

  柳靈郎被毀,主人也會受到一定反噬,不過以正法煉成的柳靈郎反噬不算太嚴重,張恩博只是稍為凝神調息,很快緩過氣來。

  「那我們好不容易捕捉到的線索豈不……」箭靈聞言大急,隨即只聞前方幾里之外傳來一聲悶雷炸響,在原本寂靜的夜間聽起來尤為明顯。只見遠方的夜空中,幾道萬紫千紅的火花伴隨著噼哩叭啦的焰火聲,直衝夜空。看來卻像是什麼人忽然放了一把煙火,雖然顯眼,不過倒也不是什麼驚世駭俗的事。

  「是毀了……不過柳靈郎身上藏的特種火雷也爆了。」張恩博抹了抹汗,嘆了一口氣道,「無論如何,總算確定了對方據點所在了,我們趕快過去。不過切忌魯莽,畢竟我們只負責探明對方底細,真正動手的另有他人。」

  ……………………………………

  上海市郊邊緣,坐落著一座古羅馬鬥獸場似的筒圓形建築,籠子般房屋,密密麻麻地排列著。樓梯口與過道間,擺滿了各種雜物,走動時一不小心,就會撞翻人家的鍋盆或盆栽之類。一樓與二樓之間,一排麵館、裁縫鋪、雜貨店、理髮店的簡陋招牌層層疊疊,其中幾塊招牌還不乏錯別字。

  這卻是在遠離市區的地方最常見的豬籠城塞,是一些城市貧民、苦力、小生意人的聚集地,魚龍混雜,稍有地位的人根本不屑涉足這裡。

  在豬籠城塞一角,一家麵館的老闆店中空無一人,正無精打採地收拾鋪蓋,準備上板關鋪。

  他走到店外,就開始上擋板,剛上了頭一塊擋板,只聽身前有人道:「啊,這麼早就關店了?」緊接著就覺面前一暗,好大一片陰影將本就陰暗的光線盡數擋住。

  那是個足有一米八十多的高大魁梧大漢,髮鬢稍微有些花白,蓄著滿面當地人少見的虯髯,聲如洪鐘,舉止豪邁,看來卻是一位北方漢子。

  麵館老闆怔了一怔,連忙往裡讓:「客人裡面請。」

  「來一碗蔥花麵吧,有酒的話就隨便來點。」大漢坐下後,見面館裡頭放了幾件包袱,以及一條長長的鋪蓋,不由問道:「老闆這是準備要搬走?」

  「是啊……生意不好。」麵館老闆實在沒有心情,只是隨口應道:「先生也算是我最後一名顧客了,這頓我請,不要錢。」

  「那我就多謝老闆了。」大漢也不推辭,目光一掃,見四周有不少打砸過的痕跡,角落裡還有些沒收拾乾淨的茶碗碎片,頓時瞭然,「可是有地痞流氓騷擾?」

  「可不是什麼普通地痞流氓,總之惹不起就是。」麵館老闆唉聲嘆氣,送上湯麵之後,只說了一聲,「請用餐吧,不打擾您了。」

  大漢呵呵一笑,一邊吃麵,一邊又見店中還供著一尊橫刀而座的關帝神像,不由笑道:「您這不還供著武神像嗎?既有神明庇護,哪怕什麼幫會惡霸?」

  麵館老闆聞言苦笑:「客人說笑了,關帝只是驅鬼鎮宅,哪裡對付得了什麼惡人。」

  「既供武神,自然要以武懲惡,以暴制暴!」大漢上下打量他一眼,忽然道:「我看老闆功夫不錯,等閒百十人該近不得身,怎麼如此膽小怕事?」

  麵館老闆聽得一驚,但仔細留意對方筋骨與舉動,卻沒法看出大漢有絲毫練武痕跡,只道是幾天前動武已洩露自己身懷絕技,最終嘆了口氣:「我雖不怕,但總不能連累街坊鄰居。」

  大漢也不再說什麼,只是悶頭吃麵,忽然又莫名一笑:「想不到這麼晚了還有人彈奏古箏,曲子倒是彈得不錯,可惜殺氣太重了些。」

  「哪裡有古箏?」麵館老闆先是一怔,凝神細聽,隨即面色大變,忽然出腳往地上鋪蓋一踢。

  草蓆隨即爆裂粉碎,三柄長槍從中一彈而起,落入他手中。

  長纓在手,麵館老闆氣質頓時為之一變,從一名卑微、市儈的小人物,儼然變成一位橫槍立馬,煞氣騰騰的大將軍。只見手腕一抖,便是滿屋槍影縱橫,長槍厲嘯驚天!

  下一刻,刺耳的破空音爆尖嘯聲已在十數米外,彷彿一條毒龍驟然騰空,滾滾遠去,卻是早已殺出門去了。

  「將五郎八卦棍化入岳家槍法,也算不錯了,不過那兩個瞎子聚音成刃,隔空殺人,終究還要高上半籌……想不到區區一個城寨也能有這等高手,而且還遠不止一個。」大漢卻依舊安然而坐,一邊繼續吃麵,一邊不由再次抬頭望向店中關帝像,像是和老朋友聊天一般感慨道,「看來這些年來,南方民間武學也是大有躍進。這政府雖有南北之分,但是武道,終究不分南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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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功夫!? 本帖最後由 xxi511 於 2019-4-1 23:10 編輯

lbh0625 發表於 2015-3-23 01:49
第五百九十章 不正常人類

  已是將近凌晨時分,月明星稀,即使是上海這座最繁華的東方魔都,此時街道上也已是人跡罕見,近乎萬籟俱寂。

  夜色中琴聲隱隱傳來,先是細如絲牙,忽高忽低,直向一個人內心最柔弱處鑽,予人一種說不出的悵然淒惘,肝腸寸斷意味。而後的琴音漸急,如群珠落玉盤,如驟雨入鐵甕,沒有任何斷絕,連綿而作,直震得聽者氣血浮動,不能自持。

  再仔細一聽,便覺琴音中隱有千萬利箭破空,又似有刀鳴劍嘯,金戈殺伐之聲,叫人聞風色變,肝膽欲裂!

  尋聲而去,只見彈琴的卻是兩名身穿粗布長衫,臉上戴著一副完全不透光的眼鏡的瞎子,滿臉風霜,一身市井之氣,看來只像兩個走江湖的窮苦殘疾藝人。但此時他們架著二郎腿,單腿著地,膝上放著一架一人多高的沉重七絃琴,卻是穩如泰山。手上急撫琴弦,每逢錚地一聲,琴弦彈起,便有銳利勁氣如箭如矢射出,又在音波催動下無形有實的風刀鐵劍在空氣中以音速來回縱橫切割。彈到急處,只聞錚錚鏘鏘密集連響,五丈以內的地面以及牆壁連綿開裂,地上的沙礫塵埃都沸騰起來,如一排排噴泉一樣地衝起老高,委實怵目驚心。

  距離他們三四丈外,卻是之前的麵館老闆,只見他手持長槍,身形竄高伏低,剛剛急竄向前,突然之間又換了一個方位,斜地裡刺殺過去。手中白蠟桿子長槍如龍似蛇,遊走不定,閃爍出漫天寒光。每一下點扎攔掃,便是一聲聲猶如連珠炮響的震天音暴。由此可見,他槍尖破空的速度,已經超越了音速。

  圍繞著他,全是來回亂劈亂斬,勢可斷金切玉,凌厲難當的無形音刃。無形的颼颼音刃,與有形的厲嘯長槍正面撞擊,竟然爆發出巨大的火星飛濺,好像絢麗的煙花。但是蘊含的凶險殺意,令所有明裡暗中旁觀者的呼吸都為之凝滯!

  雙方的攻擊速度都達到了音速。不過麵館老闆是憑著白蠟桿子的彈性做到,而兩個瞎子原本就是音波攻擊,都是取巧。相比真正拳腳達到音速,甚至身法移動突破音障還有著頗為遙遠的差距。不過即使如此,一場廝殺依然驚心動魄,教人歎為觀止。

  音刃無形有質,攻擊角度刁鑽奇詭,其高頻音波透骨入髓,沾之即傷中之即亡。麵館老闆全憑超凡的直覺閃避迎擊。但仍難免有所疏漏,時而髮絲被細碎的音刃斬斷,時而衣襟開裂,進而破皮裂膚。濺血處處,形勢之危,宛若單槍匹馬在千軍萬馬,刀槍叢林圍困下廝殺。險象環生,稍有不慎。隨時血濺五步。

  由於連番與音刃劇烈碰撞加上空氣摩擦,槍尖溫度持續上升,漸漸的已如燒紅的烙鐵。而原本堅韌的白蠟桿子木質紋理更是發出了咔嚓咔嚓的爆裂聲,忽然從中折斷。

  但麵館老闆身上卻不只背了一桿長槍,手上長槍斷了,只在背上一抹,便有幾柄長度較短的花槍一併在空中翻滾,他雙手隨接隨舞,左右開弓,甚至以腳御槍,以槍掄槍,一時槍影更是密集交錯,一桿斷了,火速更換,反而擋了不少音刃,向前逼近了幾步。

  但越是靠近兩名瞎子,音刃就更是密集凌厲,蘊含森森殺氣的錚錚鏘鏘琴音更能震盪氣血,干擾心臟跳動,令人內外俱傷。一時麵館老闆只能在距離兩人三四丈外勉力支撐,實在難以殺進圈子之內。

  麵館老闆喘息漸急,身上傷口流出的血已染紅了半邊衣裳。他原本就一直處於下風,僵持下去,不僅僅身上零碎傷勢不斷積累,而且體力也消耗得遠比對方快。反之兩個瞎子卻好整弄遐,一直端坐不動,只管撥弦發音,隔空攻擊。

  若不趁著體能還未明顯下降的功夫拚死一擊,決出生死,拖延下去,必死無疑。麵館老闆當即已有決斷,只見他兩三秒的功夫轉變了五六次方位,東躲西閃之間,如馬跳山澗,鷂鳥翻飛。驀地全身猛烈鼓勁,雙腿連踢,將三柄花槍如攻城弩般直踢向兩名瞎子。隨後自己騰空拔身,彷彿騎在了一匹高頭大馬上,攜帶著駿馬奔騰地威勢衝擊力,迎著千弩萬矢,槍林箭雨,單槍匹馬一往無回地直殺對方三軍主帥帳前。

  一時麵館老闆人槍合一,勢如龍騰,全部精,氣,力,骨,神,都毫無保留地貫注到這一擊之中。不成功,即成仁!長槍的前端急速旋絞,爆發出好像鬼哭神嚎一樣的呼嘯聲,又似盛夏裡最猛烈的龍捲風,將所有迎面而來的音刃全部絞殺粉碎!

  兩名彈琴瞎子以二敵一,始終佔盡上風,見對方拚死一擊,依然不慌不忙,先連發音刃將三柄率先射到的花槍粉碎,又忽地將膝上長琴一豎,其中一人以手扯弦,將琴弦繃緊到極限。

  似乎過了很長時間,其實只不過是極短暫的瞬間,原本密集清脆的琴聲同時消失,只剩下一些裊裊的餘音,在豬籠城寨間迴蕩。

  一時的寂靜,卻像海嘯山崩前的短暫平靜,醞釀著驚心動魄的爆發。

  與此同時,另一個瞎子力貫十指,同樣灌滿了真力的琴弦上全力一撥。

  「琤!……琤琤!……琤琤琤琤琤!」

  彼此內力交相激盪,甚至令瞎子的十指指甲和琴弦交接之處爆起了細密的火花,隨後一點點火光伴隨滿貫殺氣的琴音鋪天蓋地地擴散了出去。

  天地間殺伐之聲大作,就彷彿一名奮不顧身的勇將好不容易殺到對方主帳之前,要行險來取對方主帥人頭,卻不想對方已在帳後埋伏重兵,伴隨著百鼓擂動,千戈交擊,萬箭齊發。鐵馬奔馳滾滾殺出,一下把震天槍嘯聲給徹底蓋過。再摧枯拉朽地反推回去。

  眼看著強弱立判,麵館老闆難逃僥倖之際。忽然不遠處一個大漢的粗豪嗓門傳來:「老闆。這麵調味地道,麵質尤其擀得不錯,我老高這就去了。」

  聽起來只是很平常無奇的,只是在深夜聽起來有些擾人清靜的一聲喊,但卻莫名地連驚天動地的琴音都不能掩蓋分毫。

  這般情形,就像一大群憋足一口氣,氣勢洶洶席捲殺出,正要殺個屍橫遍野血染黃沙的精銳騎兵,卻偏偏忽略了前方馬蹄下一根再平凡不過也毫不顯眼的絆馬索。霎時摔了個人仰馬翻潰不成軍。

  受此一擾,兩名瞎子頓時琴音大亂,緊接著崩崩連聲,七根琴弦竟然斷了四五根,聲勢一瀉千里!

  一時形勢逆轉,麵館老闆去勢再無受阻,居高臨下的一槍長驅直入,勢如金剛搗錐,力士擲錘。只是一點,偌大木琴就像塞入了烈性火焰般一下炸個粉碎。撥弦的瞎子雖倉促閃過心臟要害,但左肩仍被一槍紮了個通透,傷口彷彿被破甲彈打中一般筋骨成糜,血肉爆裂,傷得無以復加。緊接著長槍順勢一掃,已將拉弦的瞎子勉強招架的右臂骨掃了個粉碎,連同肋骨都折了好幾根……

  一時險死還生,又贏得莫名其妙的麵館老闆一身冷汗涔涔,半晌都未能回過神來,幾疑身在夢中。

  而剛剛吃過一頓好還算滿意的夜宵,又喊了一嗓子的漢子已大步出了豬籠城寨,朝遠方一處煙火噴發的地方走去。整個人看上去除了比普通人高大一些之外,也是毫無出奇之處。正走路間,忽然回頭瞥了樓上某處窗戶一眼,嗤笑了一聲:「想不到竟有人可以退縮隱忍到了這等麻木窩囊的地步。這一身武藝,莫非練來當縮頭烏龜的嗎?」

  樓上一戶人家內,一對年過半百的夫婦收回瞭望窗外的目光,長長吐出一口氣,相顧默然,無言以對。

  ……………………………………

  夜色已深,即使是上海這座最繁華的東方魔都,馬路上除了偶爾幾輛洋車駛過外,已罕有行人在行走。這個時間仍然在路上晃蕩的,基本上不是地痞便是混混。

  夜深人靜,沒有人注意到,一處緊挨著交通信號燈的簡陋鐵皮交通亭內,傳出陣陣壓抑而痛苦的嘶吼。

  在交警早已下班的交通亭內,一名大約三十左右的男人正半跪於地,滿頭大汗,渾身顫抖。只見他頭髮凌亂,臉上略微帶點雜亂的鬍鬚,還有幾處淤傷,顯得甚是潦倒。更古怪的是,他左右肩上還各紮著一把短刀,臉色青中發黑,嘴唇腫脹發紫,兩眼反白,顯然中了毒,而且已處於失去自我意識的最危險狀態。

  在幾乎彌留之際,男人幾乎是下意識地結出一個又一個的手印,手印配合呼吸,越結越快,看似凌亂隨意,但卻奇妙地有一種渾然天成的意味,不知不覺中已有龍虎大力隨印而發。所到之處,原本就空間狹小的鐵皮亭竟被擊打出一個又一個的深深印痕。

  下一刻,渾厚氣勁憑空而生,沛然而發,竟逼得男人身上紮著的一柄短刃如強弓勁弩般激射出交通亭外,在空中轉了兩圈後正好扎中一輛經過的洋車輪胎,讓其爆胎當場。車主不得不緊急剎車,破口大罵。

  做完這一切後,男人肩上的刀上紫黑色毒血源源流出,顯然劇毒已被逼出體外,危機解去。不過他的神智卻還未恢復清醒,眼神一片茫然失神,之前一系列動作,對於他來說彷彿夢遊一般。

  「細胞活力與生命潛能皆遠超常人,只是學過一些粗淺手印與吐納法,但一舉一動,一呼一吸卻已能夠下意識地與之暗合,時時修行,暗合後天返先天之妙,天生靈覺悟性超凡,好一個萬中無一的武學奇才!」

  昏昏沉沉之際,男人彷彿聽到有人嘖嘖讚歎,但他卻不覺得對方是在稱讚自己,反而勾起什麼傷心往事,覺得對方滿懷嘲諷,當即反唇相譏:「你才是奇才,你他媽的全家都是奇才!」

  對方卻不惱怒,只問了一句:「你這手印與吐納法是哪來的?」

  「什麼勞什子手印……你他媽的玩夠了沒……」男人只是市井混混一個,吃不得半點眼前虧。覺得對方借題發揮,就想爬起來教訓對方。但眼皮卻像灌了鉛一般,只朦朧感到對方近在咫尺。坐在自己身邊,與自己不緊不慢地聊天,但明明自己所在的交通亭離地三米,而且狹小得要命,只夠勉強擠入自己……

  也就在此時,眼前情景莫名地改變,呈現出一幕幕場景:

  「少年,看你靈光透頂,一身橫練筋骨。實是百年罕見的練武奇才,若是打通任督二脈,還不飛上天去……我這一本《如來神掌》,只需十塊錢……」一名模樣邋遢猥瑣的乞丐手中拿了一本「秘籍」,以滿是誘惑的語氣對一個小孩說道……

  小孩得了秘籍後如獲至寶,終日苦練不休,終於有一日「神掌」隔空發出,只見眼前大樹搖晃,心中得意,以為終有所成。

  又一日,小孩在路上,目睹一群小流氓在欺凌一名啞巴女孩,上前制止。手上結印,「神掌」發出,卻遭對方一把掌掄倒在地。好一頓拳打腳踢……

  曾經刻骨銘心的一幕幕如走馬觀花般一一呈現,彷彿時光倒流。

  對方在一旁靜靜看完。忽然啞然失笑:「以你的資質,原本就連假秘籍都有可能練出真功夫。可惜你用心不誠,就算給你一本真《如來神掌》,都練不出個屁!」

  「什麼心誠不誠的……」男人一時宛若身在夢中,自己也只當做夢,所以言辭無忌,嗤笑一聲:「啊,我明白了,你是一貫道的,不就是想讓我入廟拜佛多騙幾個香火錢嗎?老子上過一次當,發誓以後都不會再上當了!」

  雖然在一貫道影響下,上海等地香火極盛,多有靈異,上到達官顯貴下至地痞流氓都奉之如神,無論是驅邪消災、陞官求財、求籤占卜還是紅白喜事、除瘟求雨都離不開佛廟神壇。乃至於黑白兩道雙方立約發誓都免不了在神佛面前進行,請神佛作為公證擔保。在民間的認可程度甚至還高過請政府人員公證,實可謂涉及國計民生方方面面。但男人卻下意識地認為這些與當年坑慘了自己的那本《如來神掌》是差不多的玩意。再加上他常年混跡市井,顛沛流離,也確實無心思去關注這些。

  「欲誠於武,先誠於人;而誠於人,首在誠於己。對待自己尚且不誠,求神拜佛又有何用?佛說『天上地下,唯我獨尊』。你道他是要世人都來拜他,還是要告訴世人『自性』最尊貴。」對方的聲音虛無空曠得如同天外傳來,但卻又似乎老朋友聊天的一般親切入耳,「自心真,自性明,是為『真武』,又何假外求於神佛。如今的你,連自己到底想要做什麼都不清楚,又怎能練成真正的神掌?」

  男人眼神混沌無光,茫然道:「我自己想做什麼,難道還不清楚嗎?……老子不就是想加入斧頭幫……出人頭地……揚名立萬……」

  「但這真的就是你希望得到的嗎?」對方似乎有些遺憾地說道:「看你一身天縱資質,卻偏偏自我埋沒,委實有些可惜。姑且送你幾式掌意,若你有朝一日真能誠心實意,無怨無悔去做一件事,區區神掌,又有何難……」

  「你這人煩不煩……夾纏不清……別耽誤老子睡覺……」半醒半夢間,口中嘟囔不清的男人感到自己頭頂似被拍了一拍,一股若有若無的力量灌頂而下,又迅速消失在四肢百骸間,似乎了無異感,又似乎在潛移默化地改變了什麼。他實已疲憊不堪,不知不覺間就昏昏睡去……

  ………………………………

  「這是哪裡……什麼『不正常人類研究中心』……」看著眼前一棟規模不小的四層樓建築,箭靈一時無語,「其實不就是精神病院,犯得著起這樣的名字嗎?」

  這棟建築看來是教會醫院改造,正中還有著十字架裝飾,大門正中掛著「不正常人類研究中心」九個鏤空大字。而更引人注目的是:其一面毗鄰黃浦江,三面高牆鐵絲網圍繞,甚至還有荷槍實彈、配備機槍與裝甲車的警衛在四下巡邏。

  「這幾乎是整個上海規模最大也最著名的精神病院,說起來,許多被血腥瑪麗弄瘋的瘋子最後也是被送往這裡……」張恩博若有所思道:「再加上此地位於英法租界。有外國軍警把守,國人未經允許不得入內。可以很好地保密,所以的確是最適合作為據點的地方。」

  張恩博特製的火雷參考了上古方士的雷火丹方。與現代火藥大有不同,引爆後尤有破邪、燃穢、擾亂陰極氣場的功效。雖有類似煙花的視覺效果,但其實更近似於陰陽磁場激盪之下引發的極光現象,即使在封閉式的地下室引爆,在空中照樣能引發異象,而且動盪的氣場要經過相當時間才能平復,以此來確認對方位置,絕不會弄錯。

  除此之外,柳靈郎身上攜帶的火雷更是用足份量,就算刀槍不入的銅甲屍近距離挨了這一炸,也會受創不淺。侯爵以下血族,更是會一下灰飛煙滅。所以照常理說,對方據點如今應當已陷入不小的混亂。不過從建築的表面上看,仍然看不出有任何傷損。

  「既然確定對方位置了,那麼我們是否馬上混進去?」箭靈開口問道,隨後卻見小王靜靜凝望著「不正常人類研究中心」,顯出幾分凝重與不安。連忙問道:「有什麼問題沒有?」

  小王卻一時說不出個所以然,只是籠統地回道:「我總感覺這棟建築有不少不合常理的地方,比如說左右未免對稱得太工整了,還有那窗玻璃顏色……」

  眼前精神病院一排排齊整玻璃窗用的是頗為新潮的茶紅色花邊玻璃。白天看起來頗具莊嚴氣勢,但在夜間燈光全熄的情況下,卻顯出幾分陰森莫測。

  張恩博涉獵諸多雜學。見狀也點頭道:「從風水角度,的確大違常理,絕非常人能久居之所。不過這些洋人的樓房,原本就不遵守我們的那一套,何況是半監牢式的精神病院。」

  小王皺了皺眉道:「這個精神病院散發出的氣場給我一種不祥的感覺……照理說在上海的鏡界通道還未徹底穩固之前,血腥瑪麗不大可能冒險親自前來,但不排除這個據點有侯爵、甚至公爵等級的血族駐守。」

  「如果是這樣的話,我們肯定不是對手。不過如果拖延太久,對方只怕會毀屍滅跡逃之夭夭,如今我們總要設法進一步明確對方的位置與動向,儘量為戰鬥人員爭取時間……」觀察一番後,張恩博最終決定動身,他們這一組主要只負責情報方面,而戰鬥攻堅則另有其他潛入人員負責,雖然他也不清楚具體是些什麼人,不過在收到信號的情況下,肯定不久就會到達。

  正要找個合適的位置,避開軍警進入時,忽然只見眼前金光大作,猶如一道黃金流星從天外而來,轉眼間已近在眼前,卻是一面金光燦燦,外圓內方的巨大銅錢,映得四下金黃遍地,富貴逼人,好似一草一木,一花一樹都成了黃金鑄造一般。

  「三位朋友還請留步!」

  隨著一聲喊,巨大銅錢正中大比城門的門戶中,已陸續走下了二十餘人,個個身上都有一層淡淡的金光纏繞,就跟寺裡的佛像貼滿了金箔一般。

  見了這一群真正意義從「錢眼」裡鑽出的人,張恩博三人面色都有種說不出的古怪。

  而這群不速之客的為首者,則是一名商賈氣質,始終面帶笑容,一團和氣的矮胖中年人,見了張恩博三人,當即笑道:「陳主席既與金公祖師達成協議,共誅血腥瑪麗邪靈,諸位又何苦躲躲藏藏,獨自行動,顯得信不過我等。」

  張恩博一看,頓時認出對方正是路中一最為看重的四大親傳弟子之一——郝寶山。此人總管一貫道財務,所請神明正是在人間廣受拜祭的財神菩薩趙公明,早已練成中品請神境界,以神力凝聚「如意元寶」與「通靈銅錢」兩件神器。身在一貫道神壇、道場遍佈的地域,實力估計還能在提升半品。帶來的二十幾人則個個身後法相凝實返真,看了也全是修到下品請神巔峰的一貫道精英。若雙方動手,自己這大小貓兩三隻,真不夠對方一口吞的。

  一貫道畢竟是地頭蛇,柳靈郎身上的破邪火雷自爆,引發的焰火在暴露了目標所在的同時,自然也有不小的可能性引來一貫道的關注。張恩博對此早有所料,也並不慌張,只是拱了拱手笑道:「不敢勞駕諸位,畢竟諸位長久以來都找不到血腥瑪麗老巢。想來有些不便之處,不如就由我等代勞了。」

  數日前陳囤親赴天台山,與路中一當頭對面談判。路中一雖然對北方政府提出的各項條件不置可否,但對於清剿血腥瑪麗之害一事上,倒是爽快點頭,答應合作。既然雙方已有了協議,張恩博自然也不怕對方此時翻臉。

  聽得張恩博言語中暗藏譏諷,郝寶山笑容一僵,面色微沉道:「這血腥瑪麗不過是一個擅長瞅空子禍害些信仰不誠,神佛不佑的愚夫蠢婦的邪靈,就和偷糧米啃火燭的陰溝碩鼠一般,又能掀起什麼風浪?只是我教為民生福祉,教化大眾諸事繁忙,一時無暇理會罷了。你們還真當我等收拾不了區區一個血腥瑪麗?只是如今貴方既然如臨大敵,陳主席甚至不惜為此親臨天台山求見金公祖師,我等也不妨給個面子。」

  說罷轉頭朝向「不正常人類研究中心」,開口問道:「這血腥瑪麗,看來就是藏身此地了。我看各位有些退縮猶豫,可需讓我等替你們出頭?」

  「但這裡可是有著駐外法權,國人不得擅入的英法租界。」箭靈冷冷一笑,反唇相譏道:「你們的政府可不曾像北方政府一樣聲明廢除一切列強對華不平等條約。如今動手,就不怕外交糾紛。」

  郝寶山嘿然一笑:「我等法門中人,又何須理會這些束縛凡夫的條例?」

  說完將手一揚。便有一枚元寶飛上半空,在空中迎風而長。長成一座黃橙橙、金燦燦的金山,又驟然解體散開。頓時只見漫天無數金錢元寶紛紛落下。彷彿下了一場奢華「金雨」,盡向在「不正常人類研究中心」四下巡邏的武裝警衛灑去。

  一貫道的「請神大法」的諸多神通根基全在香火信仰,雖然看來極是輝煌顯赫,但其實都是幻多於真,所以要讓越多的肉眼凡胎的凡人體驗到「神通」、「神蹟」,消耗的神力就會越大。而同樣的「神蹟」,越是虔誠的信徒自然越是容易體驗到,對於壓根沒有信仰者則往往只是對牛彈琴。故一貫道一向包羅萬象,確保對任何類型的人都能投其所好。

  而郝寶山凝聚的「如意元寶」與「通靈銅錢」的本質其實在於人們對金錢的追求與慾望,這幾乎稱得上是人人皆有的,也是求神拜佛時十之八九都有的許願內容。眼前這群警衛自然也無法免俗,一個個第一時間就被從天而降的金銀財寶晃花了眼,紛紛放棄崗位爭搶不已,歡呼狂笑。對金錢的巨大貪慾矇蔽心智,早已讓他們忽略了這批憑空而來的金錢的不合邏輯之處,也徹底忽略了郝寶山等人。

  只是隨意出手,就徹底解除了數百人的武裝與警戒,這便是中品請神的威能。不過即使是郝寶山,也絕對做不到讓整個上海的人都目睹「金雨天降」的神蹟。這不僅僅因為他力量不夠,也是因為他萬萬承受不起由此引發的上百萬人的金錢貪慾衝擊。一貫道教眾都是引導信徒參拜偶像,再從偶像身上借取神力,寧可多費周折,也不敢自詡為神,直接接受信徒拜祭,便在於他們要儘量避免受到紅塵濁念的直接衝擊。正如挖水庫蓄洪,等泥沙沉澱後再從水庫中取水,總比直接受洪水泥沙衝擊好。

  轉眼擺平租界警衛後,郝寶山帶著一群一貫道精英大搖大擺走向精神病院正門,每人身上都是金光纏繞,又各自灑出金豆召喚金甲力士,各拿刀槍左右護衛,煞是輝煌顯赫,百無禁忌!

  進了門內,郝寶山又回頭朝張恩博三人傲然一笑:「一貫道地盤上的事,由一貫道解決就夠了。若是諸位還不放心,不妨跟在我們後面,看我等如何降妖除魔!」

  張恩博微一皺眉,隨即笑而拱手:「既然各位鐵肩擔道義,我等也不便越俎代庖,就隨行且看各位施展手段……」

  畢竟一貫道是半敵對關係,即使已達成協議,也要時刻關注對方是否暗藏貓膩,賊喊捉賊,所以張恩博非要隨行確認清楚不可。

  然而也就在一貫道一群人越過圍牆大門,正要走入精神病院內,忽然一側傳來一聲:「慢著,研究中心未經許可,不得進入!」

  郝寶山聞言吃了一驚,回頭看去,卻見是一個戴著一副黑框眼鏡,頭上謝頂的老伯,身上只得一件佈滿汗跡的背心與寬大短褲,穿著一雙大號人字拖,一副睡眼惺忪的邋遢模樣,正從大門一角的一個門房中拖拖然走出。

  照理說,在「金雨」之下,哪怕一個人是瞎子或者還在睡覺,都會不可遏制陷入遍地金銀的美夢中,然而眼前這人看來卻絲毫不受影響,難道他心中沒有半點金錢慾望不成?

  「你是誰?」

  見「撒錢戰術」竟然對此人完全不起作用,郝寶山面色一沉,當即就有幾個一貫道教徒向他圍上。但這門房老伯卻一臉懵懂回道:「我是誰?我是住裡面的,今天輪到我值班守門……」

  「原來卻是個瘋子,難怪一點金錢貪慾都沒有……」郝寶山聞言正鬆了口氣,忽然又聽得背後傳來一串咔嚓咔嚓的開窗聲,卻是精神病院最頂樓一排壁窗忽然以一種向外傾斜的角度打開。

  壁窗外斜,平滑的玻璃正好將不遠處的黃浦江映入窗內,由於全是茶紅色玻璃,看上去緩緩東流的黃浦江竟成了血紅色,看上去就像一條血色天河凌空而懸。

  下一刻,就像一個閥門忽然打開,滔滔滾滾直如山崩海嘯般的血紅色洪流從一排壁窗之內轟然瀉出,帶起密如萬浪拍岸的驚滔浪聲,咆哮席捲著直向一群正要進入精神病院內的人們衝襲而下。

  「怎麼回事?」郝寶山大驚失色,連忙將一枚巨大銅錢迎著衝擊而來的洪流祭起,洪水一湧入銅錢正中的方孔,頓時彷彿進了無底洞般不見了蹤跡。然而此舉只能抵擋洪水的正面衝擊,從其他角度傾斜而至的洪水,依然讓一群猝不及防的人們都遭了滅頂之災。

  不過一群一貫道弟子身上金光輝映,就像一尊尊銅澆鐵築的塑像,雖然被席捲得動搖西晃,依舊能堪堪抵禦住洪水衝擊,不至像那一群還在顧著滿地撿錢的警衛一樣被一下衝入黃浦江中去。也有一貫道弟子連忙令召喚出來的力士、神將護住自己,從洪水把自己托舉起來。

  但就在此時,只聽一連串骨骼斷裂的咔嚓聲,之前距離門房老伯最近的四五名一貫道弟子或者腦袋三百六十度以上大旋轉,或者下巴朝天地折到腦後,竟被瞬間扭斷了腦袋。

  明明洪水氾濫,但這些水流對於門房老伯來說卻彷彿不存在一般,身上衣服連半點浸濕痕跡都沒有,則依然一臉無辜茫然狀,口中自顧自說著:「他們讓我看門,可是我只懂得殺人,所以對於闖入者,我只能……」

  「殺!」

  話音方落,門房老伯身影已在一陣狂風湧動中化為一片模糊,緊接著彷彿幾百個汽車輪胎同時爆破的炸響與氣嘯聲伴隨著如水蕩漾開來的空氣連綿暴發,聲勢驚人,卻明顯是手腳攻擊,甚至軀體移動已經突破音障跡象。(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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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竟然是真《功夫》 本帖最後由 xxi511 於 2019-4-1 23:18 編輯

lbh0625 發表於 2015-3-30 00:15
第五百九十一章 唯快不破

  一時四下皆是紅水滔滔,裂肌摧膚的烈風從四面八方撲面而來,對方哪怕是隨便一下拳打腳踢,激起的音爆氣嘯都可以在一丈內生生震死、解剖一隻老牯牛。

  「是先天武者!」

  驟然遇襲,郝寶山驚怒交集,對方出手之凌厲狠辣,顯然是先天武者,而且是殺人如麻,實戰水平異常老到的那一類先天武者。雖然先天武者還未能真正飛天遁地,但在戰力上已經完全可以與中品請神等量齊觀。雖說此地一貫道的道場、神壇遍佈,對請神大法有不小的加成,但自己也絕不敢說有把握勝過這樣的人。

  雖然北方中國如今武風大盛,但先天高手的數目估計也不出十指之數,至於南方,更是絕少聽聞有人成就先天,卻不知為何如今突然冒出了一個,而且還完全不要臉皮的下手偷襲。再加上紅色潮水依然從精神病院頂樓的壁窗內滾滾瀉下,彷彿窗玻璃內映出的黃浦江要將所有江水都通過壁窗傾覆瀉光一樣,滿目一片紅色氾濫,已將精神病院半個一樓都淹了,形勢著實惡劣。轉眼間,一群猝不及防的一貫道教徒便被一下殺了四五人,損失極為慘重。

  相比之下,張恩博與箭靈兩人則顯得從容許多,除了因為他們距離相對較遠,門房老伯沒有選擇他們為偷襲目標之外,也是因為他們武功高出一貫道等人不止一籌,見紅水湧至,只是將身躍起,踏波而行,飄然不墜,進退自如,顯得遊刃有餘。至於速度最快的小王,則早在紅水傾斜到之前便已不知閃身到何處去了。

  畢竟請神大法只是一種另類法術,除了少數教徒之外,一貫道的絕大多數人的身體素質、武功根底只是泛泛,又不擅長術算占卜,觀一葉而知秋的先知預感之道,驟然遇襲,吃虧最大的總會是他們。

  好在這群教徒中恰有一名劍術高手,身後忽呈一尊披髮跣足,一手按劍,腳踏龜蛇的真武大帝神相。手中長劍出鞘,接連幾劍刺出,劍勢大開大合,看來頗為古拙,不見如何驚豔,但總算將正要撲入人群大開殺戒的門房老伯稍為阻了一阻。

  緊接著剩下的各人也已反應過來,有些人各從身上取出一枚金豆,捏在指間,結起請神手印。隨後一股散發著濃烈鉛汞銅腥氣味的金液當即從他們手中湧出,包裹住他們周身上下,又附著他們身上呈現的神明虛影流淌,迅速形成一件件連面目都覆蓋護住的鎏金甲冑。某些盔甲還附帶三頭六臂、以及刀槍劍戟、輪鏡珠花各種武器、法器。也有些人取出一枚枚金豆拋出,聞風一長,便成了一個個身高丈二的金甲力士、神將。與先前召喚出的神將一起就如一圈銅牆鐵壁般四面團團護住。

  郝寶山則將「如意元寶」望空祭起,一下散化成漫天金沙。金沙在每一個一貫道教徒、每一尊金甲神將身上來回流動,時聚時散。襯得每一個人都像金漆銅鑄,金粉撲面一般。

  「金豆點將法」,卻是路中一在晉陞上品請神之後所創的又一方便法門。所謂金豆,乃是一種以金粉、銅砂混合水銀汞液,又施以神符的丹丸,每一枚賦予虔誠信徒之家,供於家中神壇之上,早晚拜祭,時時存想,汲取香火願力,歷時三到五年方可有成。練成後的金豆既能撒豆成兵,到了請神大法修煉者手中,也能配合請神大法,把所請神明與金豆結合,形成對應神明法相。

  由於金豆原本就是實物,貫注神力後轉化的神將、力士也自然擁有實打實的物質軀體,一個個刀槍不入,身具龍虎之力,身形可大可小,可重如鉛汞,也能輕如浮萍。即使僅僅練成下品請神者,也能以此取巧將護體神相暫時轉化實質,或者形成盔甲一般護住自身,或者直接形成獨立的神將代替本人作戰。哪怕神將被滅,也只是折損了金豆,自然遠比請神附體,親身上陣來得安全。不過神將距離本人越遠,威力與靈性越差,也更耗費神力,卻也是一樁缺陷。而如果讓金豆液化,包裹住自身後形成護體神鎧,長久下來則容易中鉛汞之毒。

  那門房老伯在轉眼間便已發動十幾次突襲,手腳破空的淒厲氣嘯彷彿硝煙戰場上幾十把機關槍在密集掃射,卻都沒能突破金甲神將的防禦,反而次次被金甲神將揮舞刀槍錘杵逼退。那些金甲神將原本就不是什麼容易應對的貨色,全身並無要害可言,只要不受到會導致結構性崩潰的攻擊,便能不斷復原,加上郝寶山的金沙護體之後,更是了得。無論哪一尊金甲神將受到多麼迅猛急驟的攻擊,所有金沙都會朝著被攻擊點瞬息聚集,流轉如意,不僅將攻擊力抵消大半,還能極大增幅其質量與力量,彷彿實打實的金灌銅鑄之身。

  這招卻是郝寶山從市場金錢資本流通生聚中悟出的一種變化,一旦祭出,便可一次性護住多人,不怕對方尋隙下手。若是對手心懷金錢貪慾,金沙還能反向其侵蝕,以利滾利,讓其在轉眼間背負上身心無法承受的重壓,只是眼前這門房老伯偏偏是半點金錢慾望都沒有,只能發揮一半效果。

  一時只見門房老伯一擊即退,瞻之在前,忽焉在後,身形在紅水濁浪隱沒閃現,卻根本不會因洪水影響行動,自身動作也不會對水流造成半點影響,叫一貫道眾人一時無從反擊。

  不過隨著「如意元寶」與「通靈銅錢」兩大神器一同祭起,一個護住頭頂,一個防住四周,一貫道眾人在一片洪水氾濫中總算穩住了陣腳。

  忽然聽到不遠處的張恩博高呼一聲:「辟水訣不起作用,這些紅水都是幻術偽造……」

  「果然如此……」受了提醒,郝寶山在百忙之中總算回過神來。其實他也是弄虛作幻的大行家,若是保持冷靜,早能發現不對之處。

  「請神大法」是凝聚香火願力,化虛為實的手段,而紛芒狂熱的信仰對其他幻術同樣有強烈的干擾破解作用。一時眾人各自動手段,只見天空中金光煌煌,疾閃而落,或者化為拂塵、仙劍、降魔杵、照妖鏡,或者化為金蓮、法輪、明珠、寶瓶、如意之類,各放寶光,四下穿梭照耀。一時之間,滿天神佛光影晃動,滿目流光溢彩,竟將四下渾濁得化不開的氾濫紅水映了個透徹。大片大片紅水虛化消失,迅速退散,距離稍近的地方已能清楚看到地面。

  由於一下折損了不少同伴,一群一貫道教徒都是咬牙切齒,雙目赤紅,只待門房老伯露出形跡,就要一擁而上將之碎屍萬段!

  就在此時,忽然聽見一陣轟隆轟隆轟隆的氣流轟鳴聲,緊接著十幾米外某處的景色和光線居然開始扭曲。彷彿有一位洪荒巨人正深吸了一口氣,蓄勢而動。

  「不好!」

  郝寶山心中剛剛閃過一個念頭,緊接著便覺得自己腦門彷彿挨了重重一錘般一陣劇痛眩暈,滿目只見漫天金沙轟然爆散。當先的三位金甲神將則像三個被鐵錘猛砸一下的氣球一般當場炸成碎片。距離三名神將稍後的兩名一貫道教徒已經連人形都沒有,就如同兩團肉泥般軟軟倒地。原本包裹全身,可保刀槍不傷的鎏金盔甲早已重新散成一團與血肉混淆的金液。一雙破破爛爛,鞋底早已徹底磨光的拖鞋踏在這一堆血肉之上,濺起滿目血泥。

  在這雙拖鞋之後,地面上已多了一道有十餘米長,寬逾三米深達兩尺的巨大鴻溝。磚石泥土像是一撮泥土被人鼓足了勁一吹一樣,激揚得漫天都是。

  從撞擊點勃然爆發的層疊空氣漣漪帶著轟隆隆的音爆聲向四下橫掃激盪。所到之處,精神病院一二樓窗玻璃連綿爆碎!

  隨後,郝寶山才聽到一聲沉悶如雷,而又無比古怪的「咕」的一下吐氣聲,彷彿一隻比巨鯨更大的牛蛙發出的一聲震天蛙鳴。

  原本只要不受「赤色光輝」克制,一貫道眾人的結隊防禦已完全足以應對等閒兩三名先天高手圍攻。但這一擊威力之強,已然比擬戰列艦破塞主炮的近距離轟擊,遠勝過一般先天高手的劈空掌力,完全就是整一個人以超越音速的速度合身衝撞,傾畢生功力、全身潛能於雷霆一擊的結果,這才能做到摧枯拉朽地一舉攻破一貫道眾人的防禦,再連殺兩人!

  在不遠處觀望的張恩博與箭靈也看得眼皮直跳,真難以想像對方究竟運用什麼特異功法才可以讓人體瞬間承受這種巨大的加速度。照理說即使是先天高手,體內相對脆弱的內臟也該很難承受住這種極速衝擊才對。

  他們卻不清楚,這一種名為「蛤蟆功」的獨特功法不僅能將全身筋骨、皮膜、內臟鍛鍊得韌如橡膠,脹縮自如,而且在攻擊前要先要吸入大量空氣,令自己五臟六腑乃至四肢百骸都充斥氣體,並在攻擊的過程中通過特殊的吐納以及皮膚呼吸法將受壓氣體迅速排出體外,這才能極大起到緩衝洩勁的作用,稱得上是罕見的奇功異學,只是姿態難免有些醜陋。不過即使是「蛤蟆功」,在正常狀態下也該做不到這麼強才對。

  此時只見門房老伯踏著被他生生撞成肉泥的兩個一貫道教徒的屍骨,全身上下血污遍佈,雙手張開,咧嘴而笑。臉上、身上筋肉劇烈蠕動,滿是瘋狂嗜血的味道。

  奇異的是,僅僅短短十幾秒過去,他原本謝頂的半白頭髮已經變得濃密不少,髮色也由白轉黑,原本是有些微微鬆弛發黃的皮膚正在變得光潔紅潤細膩並逐漸繃緊,皮膚下的筋肉也正煥發著異樣的活力和生機,竟是一下子年輕了十幾歲不止!

  不過他的口鼻間鮮血不斷溢出,顯然自身臟腑也已受創不輕,而右眼卻豁然已被刺瞎,只留下一個怵目驚心的血洞,鮮血與黑色膠狀物不斷滲出。一道血痕從眼角擦過太陽穴下方,順便把他的右耳剖成兩片。

  之前唯一能夠在這驚天一撞之下及時有所反應,並且出劍攔截的卻是那位背後呈真武大帝神相的劍術高手。所有人中,唯有他既沒有以金豆召喚神將,也沒有將金豆化成神鎧護體,而是始終持劍在手。雖只出一劍,卻讓迎面撞至的門房老伯似要主動把自己左眼送到劍尖下一般,只能生生遏住去勢並火速擺頭側臉閃避。要不是這一劍,門房老伯說不定還能順勢把扎堆的一貫道眾人撞死一半以上。

  「真想不到,你們一群只會裝神弄鬼的廢材中,也有精通太極劍的高手?」門房老伯僅剩的一隻獨眼綻放出嗜血紅光,忽地出手向前猛地一抓。

  那背後呈真武大帝神相的高手出劍招架,輪出了一個又一個圓弧,陰陽二氣繞劍而旋。圓轉如龜,盤結如蛇,剛柔兼備,赫然是一個太極氣旋。身後真武大帝的龜蛇之形也隨之化入劍勢,頓時生出一種凜冽莊嚴,浩渺超凡的氣勢,竟以弱抵強,以慢御快,勉強招架得住一時。

  雖然此時門房老伯已是處於一貫道眾人的包圍中。但卻其凶邪氣勢卻宛若虎入羊群滿目血腥,其他一貫道教徒一時竟無人能鼓起勇氣向其圍攻,而是大都向四下散開。

  郝寶山畢竟中品請神修為。金沙被硬生生撞散後,轉眼間又恢復過來,連忙先將自己團團護住,再結印向天發出一道通徹金光。卻是選擇了向教中求援。

  他原本並不如何把血腥瑪麗放在眼裡,認為對方只是擅於隱匿躲藏,加上不願看到血腥瑪麗在自己地盤上被外人收拾,這才帶了一群得力手下趕在張恩博前頭到來。卻沒想到僅僅一個名不見經傳的門房老伯便已叫他損失慘重,如今哪裡還有信心再強撐下去。

  門房老伯有傷在身,如今出手聲勢明顯大不如前,雖然依然極快,但已勉強可以為肉眼所捕捉,也不能再激起連綿音爆。不過奇異的是他復原速度竟是極快,被刺瞎的右眼也是飛快止血,轉眼間就結成一層白障,緊接著白障漸漸消去,竟有重新復明的跡象。而他全身上下的骨節筋肉也此同時迅速變得越來越年輕起來,從一個中老年人,轉眼間已變成一個不到三十,風華正茂,相貌還頗為周正的年輕人!

  早在其他人反應過來之前,他的出手速度就已重新超越了音速,隱約間甚至凌駕之前,在一連串殘影交錯間,與他對戰的一貫道高手手中長劍便被脫手打飛,遠遠落到紅水中去。

  掃飛對手長劍後,門房老伯順勢一撈,手上指甲暴長,直插對手胸膛,竟要活生生將對手心臟掏出。

  就在此時,只見眼前電光疾閃,一個半大少年不知何時已出現在空中,一腳正踢中門房老伯手肘側的麻筋。

  門房老伯手臂一麻,必殺一爪頓時半途而廢,隨即變向反擊,但少年卻已在瞬間退到十幾米外,一進一退,都在電花火石之間,彷彿瞬移。

  「好好,想不到天下竟然還有比我更快的人!」

  門房老伯一時就像撓到什麼久久無法觸及的癢處般瘋狂大笑,竟捨了一貫道眾人,轉向少年殺去。

  「小王……」張恩博與箭靈見狀一驚,正要上前營救,卻只見小王一邊向他們擺手示意不必擔心,一邊身形疾閃移位。門房老伯一連幾下撲擊,竟都全部落空,沾不到對方分毫。

  本來門房老伯的速度在先天高手中都能稱得上極為罕見,但小王速度卻隱隱凌駕其上,以他的年齡而論,實在有些匪夷所思。

  每一下動作,小王身上幾處關鍵發力的部位都有或強或弱的電光乍現。在他的體內,許多竅穴中都有微型雷符凝結,並隨著真氣衝擊不斷釋放電能,刺激他的動作快上加快。加上靈活、柔韌、彈性都更勝門房老伯的軀體,以及更加高明古怪的身法,再輔以「陸地飛騰咒」與「神行符」,竟讓他在追逐戰中穩佔上風。

  而更古怪的是,在不斷高速運動的過程中,他的體型竟越縮越小,越來越顯得年幼稚嫩,從一開始的十五六歲漸漸的已變得不到十歲,與門房老伯的越變越年輕簡直如出一轍!

  門房老伯自然也將這一切看在眼中,終於面色再變。事實上如今的他已經稱不上「老伯」,從外貌上看儼然就是一名二十出頭的青年,連剛剛被刺瞎的右眼也已重新復明。

  小王一邊躲閃,一邊還能開口說話:「其實我的情況和你不大一樣,我只是恢複本來面貌而已。而你的不斷年輕化,卻是在步向死亡!」

  「你說什麼?」門房老伯聞言一震,速度不由又慢了幾分。

  (字數太多,只好拆分成兩章) 本帖最後由 xxi511 於 2019-4-1 23:21 編輯

lbh0625 發表於 2015-3-30 00:20
第五百九十二章 披著羊皮的……

  「這個年齡……能與先天高手周旋不下的實力……姓王……莫非是……」目睹小王的形貌變化,再回想起一年前震驚天下,徹底打破南北平衡局勢的一場變故中的某個核心人物,張恩博也不由面色變更。

  小王繼續道:「先天高手的生命力已異,血族的初擁不再能正常發揮作用,後果難測,血能更是與先天真氣大有衝突,不是普通手段能夠化解。所以你現在連真氣外放都有些困難,只能一味依賴肉體攻擊,而且毫無進食吸血的慾望,一切自癒與年輕化,都是透支自身生命元能。照我估計,當你的軀體年輕到十六歲以下,骨架開始收縮時,就會瀕臨崩潰!看樣子,人家明顯是把你當消耗品替罪羊用的!」

  「你胡說!」門房老伯面色劇變,急搶向前,卻不想小王突然彈指發出一道電弧,正中他左小腿。

  這一擊不能讓他受多重的傷,卻讓他左腿肌肉一陣激烈抽搐麻木,在疾奔失形翻滾。而小王則乘機從他背後掠過,以極快的出手在他背後拍打幾下。

  隨後他再次退開,並說了一句:「真正能幫你解決這個要命缺陷的,只有我。」

  門房老伯翻身站起,不再追擊,臉上陰晴不定,對自己軀體的一系列變化的不詳預感,以及小王剛剛打入他體內的某種特異真氣,似乎都在證明小王所說並非無憑無據。

  在兩人一邊對話一邊上演追逐戰的同時,一貫道等人只選擇了作壁上觀,靜等援兵。郝寶山則面帶狐疑之色,在那位剛剛在危急關頭抵擋住門房老伯的手下身上來回打量。

  此人其實加入一貫道也已有頗長時間,聽聞曾當過武當山火居道人,習得一手太極劍,加入一貫道後所請之神也的確為真武大帝。不過無論是太極劍還是請神大法,修為都不算太過出眾,只能說還算是個堪用的人才,與此時此刻表現出來的水準實有不小的偏差,這般隱藏實力,究竟是何用意?

  郝寶山眼看著對方身形仍然籠罩真武大帝虛影,自身面容因此而一直顯得模糊不清,不由更是疑竇叢生。

  就在此時,一個年輕男子的聲音忽然不知從何處傳來,只聽他以頤指氣使的語氣下令道:「火雲,給我馬上生擒下這小鬼!」

  「這小孩所說,究竟是真是假?」門房老伯卻反而停下動作,厲聲喝問。

  「火雲,汝必須謹記一點:以卑微的身份,質疑、反叛上位者,只能迎來滅亡!服從,是享有永生必須付出的代價!」對方毫無半點解釋的意思,語氣依然傲慢且霸道。

  「黃毛鬼,你又算是什麼東西?」門房老伯忽然戾氣上臉,放聲怒吼:「老子又不是你的狗,憑什麼對你惟命是從!」

  「哼!真是養不熟的狗東西!」

  一言方落,街道與房屋頓已消失不見。剛剛稍見消退的紅水在眨眼間重新氾濫,伴隨著荊棘一般的猩紅咒文,如同萬花筒圖案般急劇變形、組合、層疊、蔓延、鋪展……轉眼間已化為一望無際的血色海洋,刺鼻的血腥味衝天而起,天光難透,視線之中處處猩紅、再無旁物。

  血潮澎湃,但卻沒有絲毫浩瀚大海的激盪澎湃感,而是無比黏稠膩黏,就像是巨大的內臟在蠕動,既恐怖又噁心。血浪如山,發出的也不是轟隆隆的潮水聲,而是無窮的鬼哭神嚎,以及無數骨骼劇烈摩擦碰撞形成的大合奏,時而尖銳之極錐心刺髓,時而沉悶之極幾欲壓碎血脈。這是一種滲透了無比的惡意與森寒的,密密麻麻連綿不絕的炸響!

  這並非心理層面上的氣氛改變加上幻聽幻視,而是連環境都被徹底竄改,以重重繁複咒文構建固有結界,使得一定範圍內,六識皆入幻境,心像化為實體侵蝕現實世界。

  所有人都是大驚,連忙各展手段應對自保。而也就在此時,一個觸目驚心的殷紅巨漩忽然在小王腳下生成。海漩引動一股陷吸巨力,竟讓他無法發揮出風馳電掣般的速度,就要被吞沒其中。

  張恩博見狀大驚,正要拚命上前解救,然而有人的動作卻比他快出不止一籌!

  那身上呈真武大帝神相的用劍高手,身上忽然赤色宏光大作,雖然同樣是紅色,卻不帶任何穢惡,陰森與邪氣,而是恢宏壯闊,鐵血鏗鏘,如日經天,如電耀世,一朝呈現,便叫山河變色,乾坤改顏!

  真武大帝神相,在赤色光輝之下迅速熔化消弭,轉眼間就徹底消失不見。四下一貫道眾人呈現的神相在明紅赤光照耀下也是一片模糊失真,連以神力凝聚銅汞構成的盔甲、神將表面也出現了明顯熔化變形跡象,彷彿蠟像靠近了熔爐。

  「赤色光輝,這怎麼可能?」郝寶山如今的臉色,簡直和發現自己放牧了多年的羊群中,卻有一隻是披著羊皮的狼差不多。北方政府運用赤色光輝的高手,究竟是在什麼時候混入自己人裡頭,而且還能運用「請神大法」,請來真武大帝神相。以「赤色光輝」對「請神大法」的克制作用而論,簡直就猶如以紙包火一般不可思議。但是無論如何,只要對手能夠做到這點,也就代表著能夠在一貫道內部隨意安插臥底,將一貫道滲透個千瘡百孔,委實糟糕至極。

  此時只見用劍高手運轉赤光,並指前伸,就見一道赤芒縱橫,如龍經天,如電耀空,所到之處,血幕撕裂!

  像極了窒悶深夜中,宣告暴雨將至,驚醒昏睡之人的那第一道閃電!只是這光芒甚至來得比閃電更奪目、更璀璨、更熾烈、也更熱血澎湃!

  只是一閃,要將小王吸陷進去的血色巨漩便被從中剖開,閃耀的強光令洶湧的血濤也變得透明起來,能夠隱約看見被血色所掩蓋的真實世界的風景。這說明心像結界雖然未曾崩潰,但至少已被撕出一線縫隙。

  講到破幻,「赤色光輝」更是大大凌駕於「請神大法」之上。畢竟「請神大法」只能說是以幻破幻,以一種更強大的幻術來壓制其他幻術。而「赤色光輝」自身卻蘊含著一種凌駕諸幻之上,務實求真,人間正道是滄桑的意境。這種意境,使得「赤色光輝」甚至不能直接用來炫示於人,只是在針對神佛幻象、心像結界,或者其他與心念有關的能力中,才能現出獨特威力!

  直到此時,眾人才看清原來這道赤芒竟是之前用劍高手被門房老伯打落的那把長劍。而在極速破空中,這柄劍上原本用來掩飾的銅粉銀汞脫落,顯示出一柄模樣頗為平凡質樸,但微呈赤紋的劍體,劍柄上豁然銘有兩個端正篆文——「武革」!

  易經上云:湯武革命,順乎天而應乎人。此劍劍意是將個人的武道與人間正道結合,順應時代大勢,以武力掃清一切久弊,變革天下,還一個朗朗乾坤。憑著貫徹此念,將自身劍意與赤色光輝結合為一,方能蛻變昇華,以意御劍,劍斬神佛!

  「『武革』……此人竟然是赤色劍神李景林!」從這把劍中,郝寶山總算辨明了對方真正身份,不覺出了一聲冷汗。如今的北方政府麾下,李景林幾乎稱得上是高翔之下第一高手,雖然在功力上他還僅僅是先天,但早已藉著無數次南征北戰,在血火屍山之間將赤色光輝化入劍意,人鑄劍心,劍養兵魂,熔煉昇華,心劍合一,漸臻御劍飛天,飛劍斬人於十里之外的超凡境界。

  一個多月前,李景林在戰場上對上一貫道四大親傳弟子之一的褚敬福,就以這柄「武革」飛劍連破對手中品請神境界的「君親師」三重劍勢,又在對方運用「地劍」之前將之斬傷,逼得褚敬福不得不負傷逃遁。在他的劍下,哪怕是中品請神境界的神鎧、神器,也難正捻其鋒。故一貫道眾人大都畏之如虎,聞風喪膽,卻萬萬想不到他竟能改頭換面混入一貫道中。

  「本王要抓的人,有誰敢救!」

  傲慢的男子聲音再次傳來,語氣中竟是絲毫不把突然殺出的李景林放在眼裡。

  話音未落,血海便已沸騰起來,彷彿一大鍋被燃燒煮沸,冒著腥臭紅煙的濃稠的血,血潮狂躁轟蕩,血雲翻騰,漩渦與颶風激烈咆哮,雲海間暴雨瘋狂潑灑,直要將一切都徹底粉碎吞噬。

  就在此時,陣陣如同雷鳴般的水聲忽然傳來。

  不是彷彿千魂夜慟,萬骨悲鳴,充滿陰穢與驚悚的血潮之聲,而是最正常不過的大自然海浪江潮聲,

  伴隨著澎湃的浪濤聲,一道茫茫無盡浩浩蕩蕩的刀氣撕破無邊血海,帶著無數潮濕而清新的自然氣息,將充斥天地的濃鬱血腥氣一下衝刷得蕩然無存。

  刀氣特別大,足有一萬兩千里!

  一刀之中,彷彿蘊含萬般氣象:高原雪山、曠遠豁達、白雲如絮,雪溶冰消、雪水映天、雨水天降、水聚成溪……無數條小小支流,無數次風雪雨降,漸漸匯成一條滔滔大江,氣勢愈發磅礴,攜著無邊落木、滾滾黃沙,衝刷著纍纍險礁、穿空亂石,長風摧浪,浪濤疊疊千里奔湧,萬古長流永不消竭……

  滾滾長江東逝水,奔流到海不復回!

  彷彿在一刀之中將一萬兩千里長江從發源地到奔湧入海一路上的一切壯闊激昂的景象都盡情演繹出來,又彷彿把一萬兩千里長江高舉上天,再自天外垂落,劈落,斬落!

  只是一刀,以長江為刀!

  昔日,僅以一葫蘆酒水為刀;如今,且以一萬兩千里長江為刀!

  只一刀,原本還無邊無際,散發著無窮惡意與恐懼的血海結界便有近半崩潰開來,然而蓄勢無窮的刀意依然滾滾而來,層層刀勁了無止境地疊加,後浪推前浪,長用不竭,要摧枯拉朽地將天地間的所有污穢都徹底洗刷沖淨!

  幾乎就在水聲大作的同時,天空忽然金光泛起,頃刻間便是金光萬丈,瑞氣千條,轉眼間就將所有猩紅血雲盡數染成金色,恍恍惚惚中,又隱現天庭勝景、靈山妙境,宮殿、天花、金燈、玉露、瓔珞,仙樂飄揚,梵唱空靈,聖歌嘹喨不可側目。

  一道金橋天降,橋上無數神明法相齊現,或為道尊、或為佛陀、或為天王、或為金剛,亦有二郎神、孫悟空、哪吒三太子、鍾馗等形象,甚至還有寬袖端笏的儒家聖人以及背生雙翼的天使。一時漫天中天花亂墜,平地裡金蓮層疊,千佛共鳴,萬仙齊聚,輝煌無度。儼然天門重開,一道天橋架起,要將諸天神佛仙賢都接引到人間,降妖除魔,救苦救難,教化萬眾,普渡蒼生!

  兩頭交相夾擊之下,血海結界本該更加不堪。然而刀氣與金橋卻完全沒有半點配合與默契可言,反而各自衝突。彷彿長江大河萬古長流奔湧不息的壯闊刀意,與千萬民眾對神佛仙賢頂禮膜拜中釋放的龐大香火願力,萬丈紅塵中衍生的無窮偶像幻影各自搶攻,互不相讓,原本每一方都足以一舉破去血海結界,如今卻反成了三國混戰,讓血海結界有了喘息之機!

  此時在一片猩紅的血海之中,只見無數白點如同密集的星辰般升起。

  不是晶瑩剔透的瓊白、不是神聖光輝的潔白,而是蒼白——死人皮膚、纍纍白骨一般,慘淡、晦暗、陰冷的蒼白。

  每一點蒼白,都是一柄彷彿骨雕的蒼白色武器,或刀或劍,或錘或斧的典型歐洲中世紀風格的武器,每一柄都造型獨特精細,甚至有著各自的雕花與銘文,然而卻是透著無比的死亡與陰鬱,森森慘芒流轉鋒銳之間,然而鑲嵌其上的一枚枚血色寶石卻是無比的豔麗奪目,兩相對比,形成了巨大的反差。

  骨兵數目之多,何止千萬計,幾乎密密麻麻連成一片,還未攻擊,咔咔嚓嚓的連綿怪響隨即響徹天空,聲聲如同魔音貫腦,聽得所有人的臉色也都迅速蒼白下去,只覺氣血浮動狂躁,全身從牙齒到每一塊骨骼都酸麻酥軟得幾欲散去,連真元運轉都告滯阻,內心那一點清明正搖搖欲墜!

  隨即便是轟然大震,剛剛曇花一現的血海骨兵幻象如同開閘洩洪一般,從各門各戶全部席捲回歸精神病院之內去了。

  「路老頭,你想作甚?」

  高翔踏浪凌空,全身散發出激盪捭闔,如浪千疊的無窮刀氣,與腳下的黃浦江完全連成一氣,滿面怒色。與他當面相對的,則是腳踏金橋,身穿金縷道袍,在無數神佛聖賢的簇擁之下,輝煌無度的路中一。

  高翔自是有憤怒的理由,要知道他其實早在門房老伯發威之時便已到來,卻不馬上動手,只是在黃浦江上踏浪而行,以天人合一手段讓自身氣息與黃浦江融為一體,暗中蓄力蓄勢,只等對方正主出現,就要全力出手,施展雷霆一擊拿下對方。卻不料關鍵時刻,路中一卻忽然橫插一手,不僅功敗垂成,更導致混亂之中,小王與李景林竟被血潮幻象捲入精神病院內,隻護住張恩博與箭靈兩人。

  「你問我作甚,本神座還要問你呢!」面對高翔的質問,路中一的怒氣竟然是絲毫不下對方,「你與你們的人連招呼都不打,悄然潛入上海,又坐視我教弟子慘遭殺戮我且不與你計較。然而李景林扮作我教弟子,在我教內偷雞摸狗欲謀不軌你又打算作何解釋?」

  與此同時,郝寶山已對路中一俯身下跪:「弟子有違祖師囑咐,貿然介入血腥瑪麗一事,致令多位教親傷亡。又識人不明,導致外人有機可乘,混入教中,還請金公祖師降罪責罰!」

  「此事確實因你好大喜功,導致自取其禍,之後自來領罰!此行所有為教犧牲弟子,都著你出資鑄金身、列神位,永享香火,永世供奉!」路中一先是冷哼一聲,隨後語氣又轉為緩和:「不過李景林混入一事,也確實怪你不得,只因那『赤色光輝』原本就有將『請神大法』變通盜撰之處,同修兩者,也並非完全不可能,你一時不察,也屬正常,只是今後還要更加小心謹慎才對!」

  面對路中一的職責,高翔只是嘿然一笑,也不作辯。其實雙方原本就互不信任,有這些小動作何足為怪,不過被當面撞破,明面上終歸要屬自己理虧。

  事實上,他對於李景林的突然出現也是有些疑惑,畢竟李景林也是在軍方擔任要職的一員大將,照理說陳囤不該隨便安排他去從事間諜活動。不過他也心知張恩博帶領的兩名隊員中,箭靈實是陳囤之女玉兒,而小王則是王宗超之子,或許陳囤放心不下,又暗中多排李景林以策萬全。

  此時高翔與路中一兩人雖一時沒有多餘動作,然而勢如萬濤相疊雲海千幻的浩蕩刀氣,以及金河玉龍般的浩蕩氣旋與無窮金光聖焰已經鋪天蓋地,將以整個精神病院為核心的方圓數里之內全部籠罩住,又在無形中各自衝抵,互不相讓。

  門房老伯走避不及,如今還留在原地,此時不幸夾在浩蕩刀氣與無窮金光之間,一時如墮長江深處,感覺到無處不在的強大壓力籠罩全身,滲透到骨骼內臟深處,全身真力皆提聚不起,不得動彈分毫,身上的汗像瀑布般湧出,一種隨時會被徹底絞殺研磨成齏粉的無比恐懼籠罩心頭。與此同時眼目耳鼻又被金光聖言所淹沒,舉目只見漫天神佛怒目,伴隨天花亂墜,霞光璀璨,耀人耳目,五彩繽紛;耳中只聽得無數經綸說法之聲,字字如天雷入耳,不能叫人心思寧靜,定中生慧,反倒震得人心煩意亂,心膽皆裂,一時六賊齊動,五感皆失,不辨是非南北。

  忽然高翔皺眉說了一句:「此人真是命不久矣,看來真是替罪羊一個!」

  「以本神座之見,此時救人要緊,有些帳日後再算。」幾番試探較量之後,路中一忽然指著精神病院開口道:「你我都要救人,還要共剿外敵,即使不聯手,也不要相互妨礙如何?」

  先前除了小王與李景林之外,還有幾名一貫道教徒在混亂中失蹤,路中一自然要救援。

  「好!」高翔聞言果斷點頭,頓時刀氣與金光不再相抵,而是彼此滲透、重疊蔓延開去,先將整個精神病院內外一舉籠罩,再各動手段搜尋起來。

  越是搜尋,高翔面色越是發沉,以他的天人合一境界,方圓十里之內一切風吹草動,葉落蟲爬原本都該瞞不過他,但他卻偏偏沒能在精神病院中發現小王與李景林兩人下落。

  ……………………………………

  「果然如此,真正的據點隱藏在鏡界深處!」在空蕩蕩的精神病院內,小王正透過一排窗戶看向窗外,只見窗外同樣空無一人,雖然近景還算正常,但越遠的地方越是如哈哈鏡映出的一樣扭曲失真,連色澤都有彩色逐漸轉為灰暗,各自現世不存在的廢棄物雜亂堆積,在街道上滿是如同幻影一般一閃而逝的人影,一切的光影都時刻在散發著微妙的波動,每一次波動,都有一些事物出現新的變化,彷彿是在「刷新」。

  「這地方就是鏡界?」一個近在咫尺的聲音忽然傳來,嚇了小王一跳。

  「景林叔,是你嗎?」雖然對方身上赤紅劍氣四溢,使得面貌看不大清楚,不過小王還是從對方的身影,以及身上的佩劍迅速辨認出對方。

  一驚之後,小王又滿是無奈:「照我預計,對方的目標只是我才對,怎麼把您也弄進來了?」

  「明知目標是你,還故意暴露身份,是要拿自己充當誘餌嗎?」景林的語氣有著隱約的嚴厲,「你有把握確保自身安全?」

  「我是有一些準備……可是您……」小王一時表現得頗有些煩躁不安,對於自己不自覺又連累了他人甚是過意不去。

  「事實上,我只是搭你的順風車混進來的……」景林見狀忽然一笑,笑聲裡似有種說不出的意味,「而且我也有準備後手,你完全不必擔心我,現在還是抓緊幹正事吧!」

  一邊說話,兩人不約而同地向醫院深處快速潛入,小王是循著血腥味,景林也自有手段,很快就來到一個頗為寬廣的大廳之中。

  只見大廳正中,儼然放置著一個方圓足有十數米的巨大血池,池中鮮血沸騰,血霧升騰,一排足有數百上千之數的眼球被一根黑線串聯在一起,排成一個圍繞血池的大圈。

  在血池上空,無數鏡子虛空懸浮,排列之中自有玄機,每一個鏡子,都只見金光透出,來去閃耀,讓人看了只覺眼前一片撩亂,似乎有無數身影在晃動不休。

  再定神看時,才能看去每一個鏡內,都是一尊神佛的身影,個個寶相莊嚴,金光透徹,輝煌耀目。

  「原來如此,這就是『請鏡仙』的真正目的,路中一是借用血腥瑪麗的力量,把自己神相都轉移到鏡界去。」小王見狀恍然大悟。

  「其實也就是投機商人在革命到來前把自己資產轉移到國外去。」景林笑而搖頭,「畢竟路中一現在還做不到將自己神域升到虛空,只能依託人間道場,將來廟宇被砸可就免不了神域崩滅。而如果轉移到鏡界,可就沒有什麼政府能夠管得了他,將來信徒只要家中有一面鏡子就可以拜佛祭神,政府難道能砸了家家戶戶的鏡子不成?而且鏡界四通八達,將來還可以像血腥瑪麗一樣發展跨國業務,從此開闢一片新天地。

  不過在鏡界,血腥瑪麗才是地頭蛇,將來會不會被人一口吞可就有些難說了。」

  「相當聰明,可惜你們兩個,誰也不能將這一秘密說出去了!」就在此時,隨著一陣鼓掌聲,一位穿著華麗的歐洲宮廷禮服,臉上掛著一絲嘲諷笑意的金髮青年忽然從血池對面出現,舉步走上前來,只見他有著黃金般的柔順飄逸;淡紅色的瞳孔如同最上等的寶石、清澈到令人迷醉;他的臉英俊得猶如阿波羅雕刻,舉止優雅風度翩翩,簡直就是最完美最經典的歐洲中世紀皇室子弟的範例與模板,但又無時無刻散發著的那種獨一無二的睥睨縱橫豪氣,讓他的氣質有著說不出的威武陽剛。

  「你是誰?」景林一邊開口詢問,一邊緩緩拔劍出鞘。

  「喔?詢問他人竟然不用半點敬語,真是粗魯的野蠻人,不過和死人計較沒什麼意思。」金髮青年不屑地搖了搖頭,又面向小王,笑容可掬地問道:「請允許我自我介紹一下,我叫萊因哈特.馮.羅格里姆斯,是你的母親——美麗尊貴的阿卡朵公主的眾多仰慕者之一,不知能否有幸得蒙告知她的下落呢?」 本帖最後由 xxi511 於 2019-4-1 23:26 編輯

lbh0625 發表於 2015-4-5 23:29
第五百九十三章 諸天萬神星斗大陣

  「你以為你誰啊,我憑什麼要告訴你我媽在哪?」小王不屑地撇了撇嘴,又帶著一絲憐憫回道:「順帶一提,我媽曾經說過她最討厭的就是某些沒多少本事,卻偏偏喜歡裝腔作勢,隨時隨地像在上演古典舞台劇的小白臉。」

  「喔,看來她是比較喜歡對她比較粗暴直接的人嗎?」萊因哈特英俊得無可挑剔的臉先是一僵,隨後露出一絲危險的獰笑:「呵呵,沒關係,我一定會讓她如願以償的!而你也肯定會老老實實說出來的,我保證!順便,我也要提醒你一點,你以為可以依仗的那個人,現在可不在這個世界上了!」

  「這傢伙就由我負責解決。」景林忽然對小王說了一句,「而你也差不多可以發動你的後手了。」

  「我要走隨時可以走。」小王搖搖頭,撇了萊因哈特一眼道,「如果可以的話,我倒想看看這舞台劇演員還有什麼特別演出。」

  「真是欠缺教養的愚昧雜種,到底要受到多少教訓才能明白面對上位者時,該持以什麼馴服、謙卑的姿態!」隨著一句陰惻惻的話語,荊棘一般的猩紅咒文再次在虛空中浮現,在令人眼花繚亂的變換組合中,轉眼間構造出一片充滿了血腥、陰冷、死亡氣息的猩紅領域。向景林與小王兩人蔓延包裹而來。

  「歡迎兩位,來到我的世界!」

  地面轉眼間變成無邊無底的血色大海,天空也被濃稠的血色侵蝕扭曲,彷彿一塊浸滿血水的蠕動布幕。一時腥風血雨,天地變色!

  「小心,這些血水有毒!」小王喊了一聲,一邊在血色海面上踏浪而行,以超絕的身法避讓淋漓血水,竟沒有讓自己沾上半點。

  「是的,的確有毒。」萊因哈特點頭承認,又攤了攤手安慰道:「不過也不用太擔心,這種毒只有見血了才有效。只要你們的傷口沾上一點,你們的全身血液就會被迅速同化成毒液,從內到外消融你們的軀體,讓你們的血肉永遠化為血海的一部分。至於你們的骨骼與靈魂……」

  說話間,無數白森森的慘芒流轉,給人以無比陰晦、死亡氣息刀劍錘斧各式歐式兵器從血海中浮空而起,每一柄骨兵都造型精致獨特,有著各自的雕花與銘文,嵌以一枚枚鮮豔如血的紅寶石,白色的骨,紅色的血,交相輝映,格外的觸目驚心!

  「請各位盡情欣賞我的收藏品……每一位在我的世界逝去的人們,他們的骨骼與靈魂都會被轉化成最能代表他們的能力與特質的一柄武器!」

  「看得出,你真的殺過不少人。」景林面無表情地點了點頭。

  「承蒙誇獎!只可惜這世上庸庸碌碌之輩實在太多了。比如色厲內懼的懦夫,基本會被轉化成一些咋看賣相不錯實質不堪一擊的樣子貨。那些腦子裡只有肌肉的莽夫,大都變成直來直去的錘斧之類粗笨玩意。正直、刻板且不知變通的騎士,大都變成騎士槍一類單調乏味的東西。而越是高雅脫俗,富有個性與魅力的人,變成的武器就越是精美別致,越是富有藝術價值,越是令人愛不釋手,正如這把劍……」

  萊因哈特就像一位給來訪賓客熱情介紹自己的收藏品的收藏家那樣一邊述說。一邊隨手抓起一把修長的骨劍,這把劍有著弧線優美的修長劍刃,以及花瓣造型的精致劍柄,雖然是骨質,卻給人一種白玉般的美妙剔透感,點點白色的星光在劍身上忽明忽暗的閃爍著,彷彿鑲嵌了無數枚白鑽,稍為揮動,便有點點如星如淚的淒清瑩白光點從劍身上掉落下來,帶著迷離的十字星芒在空中如螢火蟲般盤飛幾圈,才悄然消散。

  「介紹一下,這是某位美麗、優雅、強大且富有內涵的女性以自己的生命與靈魂為我奉獻的禮物——我最珍愛的收藏品之一。」萊因哈特輕吻了手中的長劍一下,才以得意的語氣述說著:「所以這把劍裡還附帶她畢生修煉的『星辰鬥氣』,攻擊的時候,其絢美華麗的景象簡直就像一場讓人賞心悅目的舞蹈!看看,劍身上面還有一句優美貼切的銘文作為她的墓志銘——『星空永不死,只是近黎明。』

  不過很遺憾的是這些收藏品大都是西方風格的,所以我此行特別希望多收集一些富有古老東方特色的收藏品,其中那名叫高翔的刀客是我寄望最高的一件藏品。至於名為『赤色劍神』的你,想來也不會讓我太過失望……」

  萊因哈特一邊以抑揚頓挫,彷彿朗誦詩篇一般的優雅語氣述說著,一邊仔細觀察對面的兩人,希望從他們的眼神中看到令自己感到愉悅的惶恐、絕望之類情緒,哪怕是徹底豁出去的無畏與覺悟,也都能夠讓他感到滿意。

  然後,他失望了。

  只見景林只是伸手拍了拍小王的腦袋,有些無奈地說了一句:「可以馬上發動後招走人了,小孩子別看太多不著調的東西,會學壞的!」

  「嗯!」小王打了個冷顫,用力地點點頭,「放心吧,我只會當成反面教材的!」

  「……請相信我!故意蔑視與輕慢遠比你們強大的存在,那絕不是驕傲與勇敢,而是自卑與愚昧!」萊因哈特深深地吸了一口氣,這才勉強控制住自己不至於表現得太過失態,緊接著他雙臂抬起,以一種猶如指揮家指揮樂隊般的姿態,用力向下一揮,「去吧!讓我見識一下,你們的實力是否能夠匹配你們十分之一的狂妄!」

  頓時無邊血海海面連番炸爆,血浪翻天,重重血潮黏稠湧動,帶著無窮腥風惡臭遮天蔽日而來。其中無數兵刃帶著森森骨白色光華不斷穿梭其間,上一刻剛剛帶著刺耳的尖嘯劃空而至,下一刻已隱沒在血浪之中,時隱時現,來去出沒,顯出無比的凶險叵測。

  景林身如怒海孤舟一般。在重重血潮之間時起時伏,看似隨時有可能沒頂,但其實始終高高凌駕於怒浪之上。不管風吹浪打,勝似閒庭信步。手中的長劍則左撥右挑,輕易將襲上來的骨兵接擋撥轉,守得潑水不進,密不透風。

  而小王則相形見絀,只是憑著速度閃避了幾下,已是明顯手忙腳亂,冷不防一把帶著長長骨鏈,彎弧程度極大的鐮刀從悄然探出,正好鉤中肩膀,深深扎入胳膊,就要將他硬生生拖走。

  但也就在此時。他的身形突然模糊了一下,在散發出大量血色煙氣的同時迅速縮小,轉眼間就已變成一個只有不到巴掌大的小小木偶。

  「是魔偶!?真是狡猾的傢伙!」萊因哈特只看得臉上抽搐了一下。他自然清楚魔偶是舊血族十三聖器之一,擁有無與倫比的模仿偽裝能力,只要取得模仿對象血液,就可以變化成任何一個人,不過變形持續的時間以及力量要視獲得血液的多寡決定。

  尤其當魔偶由血族使用時,更有一種獨特功能——血族先要將自己全身二分之一的血液注入魔偶。隨後魔偶就可以變化成主人形象,從外形、記憶到言行舉止以及各種能力,全部與主人一般無二,可以代替主人從事各種危險事務,或者與主人一起並肩作戰。不過維持這種狀態需要持續消耗儲存的血液,當血液耗盡時,也就會自動恢復原狀。

  損失二分之一的血液,對於血液蘊含魔能的血族來說,這絕對算是一種奢侈的支出,甚至有可能會導致自身等級永久下降。不過只要在血液消耗完之前取回魔偶,就能夠取回剩下的血液,並獲得魔偶在這段時間內經歷的一切記憶,和自己親身經歷過毫無差別。

  此時小王一下變成魔偶之後,魔偶身上忽然泛起一股符籙清光,彷彿一個空蕩蕩的小世界正在展開,先將魔偶包裹納入,緊接著藍紫色雷光泛起。

  這卻是一個小千世界,非常的小,小得只能容納進去一個小小木偶,不過隨後泛起的雷光,卻有一種撕裂空間的意味。相比起現實空間,只是幻多於真的鏡界空間顯然更加容易撕裂。

  以四次雷劫一念一小千世界的能力,外加雷遁秘法製成的符籙,雖然還沒法用來瞬移活人,不過瞬移一個小小木偶,卻是綽綽有餘。

  萊因哈特看得面色一變,高喊一聲:「休想走!」隨後催動領域力量,要強行將魔偶截留下來。

  不料一旁的景林忽然一劍發出,凝真破幻的赤色劍芒到處,血色空間竟然出現一連串輕微的粉碎撕裂聲,已將萊因哈特的領域再次撕開一角。

  下一刻,隨著炸開的雷光,魔偶已經徹底消失,不見絲毫蹤跡。

  一劍之後,景林無奈地搖搖頭:「到底還是小孩子,做事依然不夠周密,差一點就跑不了了。」

  「……你到底是什麼人?」眼睜睜看著煮熟的鴨子飛得連一根鴨毛都不剩,本該氣急敗壞到極點的萊因哈特反而冷靜了下來,雙眼微微眯起,目視著景林問道,對方的一系列表現,讓他不由得開始懷疑這個人到底是不是僅僅一名土著將領兼武林高手那麼簡單。

  「別那麼多廢話了,裝腔作勢故意迷惑他人這招對我沒用。」景林卻搖搖頭道,「我想你應該還藏了不止一招殺手鐧,這就痛快使出來吧。」

  「好……很好!那就……去死!」

  隨著從緊咬的牙關裡生生迸出的最後一句話,千萬聲撕裂空氣的刺耳尖嘯密密麻麻練成一片,成千上萬各式骨兵已密如暴雨彈幕般朝景林當頭撒下!

  ……………………………………

  「這次玩大了,要趕快通知高翔叔……」在黃浦江的一個角落。剛剛從水裡冒出頭的小王手中拿著一個木偶,抹了抹臉上的水,自言自語道:「那個傢伙加上路老頭,高翔叔可不一定能接下來,還要趕快喊人才對!」

  說完之後,他迅速將一張符紙取出,一抖之下化為一隻紙鶴飛走。緊接著又取出另一張符紙,憑空點燃。符紙在燃燒的過程中不斷爆出密集有序的連串細微電光,彷彿在發出什麼無線電信號。

  ………………………………

  整個名為「不正常人類研究中心」的精神病院規模頗大,其中病人加上醫護人員,人數已有上千人之多。

  一個個單間病房之中,關著一個又一個的精神病人。這些精神病人大都對鏡痴狂,或者整天對著一個鏡子絮絮叨叨述說不停,彷彿與鏡中人聊天;或者翻來覆去看著一個鏡子,看得津津有味眉飛色舞,彷彿在看著什麼精彩電影;或者在鏡子前擺著一張撕了一半的棋紙,成天於鏡中的自己對壘下棋,有時候還為棋局大聲爭吵;也有不少人對著一個鏡子三跪九磕頭,成天虔誠拜祭禱告不止……

  總之他們根本離不開鏡子,鏡子彷彿已變成他們生命的一部分。如果拿走他們的鏡子,他們鐵定會當場暴走大罵大鬧尋死覓活以頭搶地,直到有人把鏡子送回來為止。

  由於極度的關注,他們對於精神病院門口打得天翻地覆基本不加以關注,哪怕自己所在房間的窗玻璃被暴烈的衝擊波轟然震破。更不會去關注一個又一個的精神病人正被一群醫護人員從病房中強行提出,押送進精神病院的深處。

  驀地寒流湧動,但寒流卻只是貼著物體表面流淌,並不擴散傷人。一時空氣中富餘的水分凝結成水珠,濃霧四起,所有鏡子、玻璃以及一切光滑物體表面迅速蒙上一層水珠,緊接著水珠又在轉眼間凝成粗糙的冰粒,霎時間的溫度急劇變化更令冰粒覆蓋下的玻璃都為之開裂,令所有鏡子都徹底失去了映出影像的功能。

  與此同時。一朵金光祥雲忽然憑空而生,往下一罩。便把整個精神病院徹底籠罩住,一時只見整座精神病院一磚一瓦盡被染成一種金碧輝煌而又晶瑩剔透的色澤,輝煌壯麗、巍峨恢弘得令所有觀者心生無窮敬慕,彷彿天國神殿、聖域仙宮降臨人間。

  一個又一個精神病院中的病人、護士忽然全身一僵,雙眼之中漠然金光泛起,身後升起一個個的神明虛影,卻已被附體的神相控制住了思維意識以及一舉一動。

  精神病院外,路中一瞥了高翔一眼,露出一絲帶著譏諷的笑:「高大俠可是擔心這群妖孽借鏡潛逃?實你不妨打聽打聽,在我傳教之地,凡是依言請回鏡仙的信眾,家中可曾有一人一畜受害於鏡中妖孽?本神座敢擔保,在我神光輝映下,無論是人是鬼,都無從借鏡逃遁。」

  高翔冷哼一聲,將手一揮,隨即便是一陣如同海浪拍岸一般的風嘯聲在醫院的每一條通道、每一個房間、每一個角落裡響起。所有的房門、窗戶猛然被狂風撞開,所有的桌椅被縟等等雜物全部遭旋風席捲,帶著一個個身不由己的人們,一股腦從每一個敞開的門窗滾落醫院之外。

  一時找不到人,高翔乾脆採用把醫院一股腦清空的粗暴作法,發出的刀風充斥醫院之外,在不傷人毀物的情況下將裡頭的每一個人與物都全部包裹席捲出來,逐個排查可疑對象,也避免一會爆發戰鬥累及無辜。

  在醫院的一處隱蔽地下室中,一群滿頭大汗的白大褂醫護人員正圍著一個足有一米多高,彷彿一個室內游泳池的環形祭壇。原本刻滿血色符文的祭壇如今龜裂處處,殘缺不全,彷彿剛剛在不久之前被人投入了一枚手榴彈轟炸過。祭壇內滿是濃稠污血、以及半溶解狀態的骸骨、內臟之類,上面散發出的強烈負能量甚至連蒼蠅都不願靠近!

  圍繞著祭壇的,則是一面又一面的鏡子,密集得彷彿遊樂場的鏡子迷宮,不過如今也大半粉碎殘破,滿地碎玻璃。

  見到一群手下一手一人提著十幾個病人進了地下室,領頭的一人面目猙獰地手舞足蹈著:「拖上來!快把祭品全都拖上來!現在已經顧不得徹底修復祭壇了。快點兒發動血祭!用足量的鮮血與恐懼。祈求偉大的血腥瑪麗直接打開鏡界之門接走我們!」

  一群手下正要動手,忽然一陣冰冷的風吹拂而過,如絲如縷的風絲彷彿柳絮輕拂。吹過膝蓋,拂過腰部,擦過咽喉,在密室間來去遊走蔓延。

  巨大的恐怖感,讓大多數人選擇了僵立在原地,只有幾個遲鈍的傢伙擺動了一下手臂,或者向前邁出了一步。然後動手的人的手就乾淨利落地掉下來的。邁步的人,更是四肢連同頭顱都滾落了一地。就像一堆被推倒的積木。

  風絲看似輕柔,實質卻如刀鋒般凜冽,一時所有人都如萬刃加身一般,稍有動作。便是被當場肢解分屍的下場。就連每一次呼吸,吸入空氣都如同冰冷的水銀般灌破他們一個又一個的肺泡,讓他們忍不住想拚命咳嗽,但又根本不敢咳。

  下一刻,高翔已出現在地下室中,彷彿隨風化形。緊接著無窮金光透頂而下,凝聚成身穿鎏金道袍的路中一形象。

  「看來便是這群西方吸血鬼在搞鬼了,只要徹底除去,再毀了祭壇。便可徹底絕了血腥瑪麗之患,圓滿收場。」路中一見狀撚鬚而笑。而高翔卻是滿面陰沉:「我那兩個人還未找到,又豈能了事?」

  「我教此行還不是折損了七人以上。莫非你們的人命金貴,我的人便不是人?」路中一聞言連連冷笑,「除魔衛道,又豈能計較犧牲?高大俠,你說是也不是?」

  高翔不再理會路中一,只瞥了一眼被他刀氣籠罩。一個個呆若木雞的一群血族,冷笑道:「好了。該你們老老實實供出來龍去脈了!」

  一群血族受制於一個遠比他們更強大的存在,自不敢閉口不說,不過才剛剛開口,其中幾名為首的血族忽然全身化為玻璃鏡面狀,緊接著徹底粉碎成一地碎玻璃,高翔阻止不得,一時驚怒交集。

  剩下的血族雖然沒有再出變故,但卻都是些跑腿的低階血族,其中不少還是剛剛被誘惑轉化為血族的中國人,自然問不出什麼重要線索。只知道血腥瑪麗在東方的一切恐怖活動的確都是由他們製造,他們要以此為血腥瑪麗奉獻血祭,取悅血腥瑪麗,以鮮血與恐懼為血腥瑪麗營造一座東方鏡界行宮,同時物色合適的東方人進行初擁。那門房老伯原本就是一名活躍在南方的超強殺手,因練功走火入魔,被送到精神病院後才轉化為血族。至於之前的紅水、血潮,也是他們通過祭壇的力量發動的,其餘一概不知。

  高翔以刀氣隔絕他們彼此的聲音傳播,不怕他們串供,可惜問來問去,也只能問出那麼多罷了。

  路中一則從祭壇內溶解得差不多的殘屍中勉強辨認出其中一具正是之前被捲入血潮的弟子之一,以此推斷出包括小王與景林在內的失蹤者都難逃僥倖。

  事情到了這一地步,無論高翔再怎麼疑竇叢生不甘不願,也再已無話可說。畢竟血腥瑪麗的東方據點已遭徹底摧毀,黨羽或死或擒,諸事已了,除了遠赴歐洲去找她本人算賬之外,也再無其他可做的了。而整個過程中一貫道出力不少,表面上更是犧牲最大,實已仁至義盡,無可挑剔,反倒是北方政府的人有不少理虧之處。

  路中一自持身份,見事情告一段落,便吩咐郝寶山負責收拾殘局,自己準備動身走人,臨走之前還故作大方地對高翔說了一句:「本座賣陳主席一個面子,你們若要把人帶回去仔細審訊,盡可帶走。不過不要忘了,關於李景林一事,本座還等著陳主席給個交代。」

  隨後又指了一指門房老伯道:「另外,此人殺了我多名弟子,卻需要交由我教處置,本座要在天台總壇前,當著眾弟子之面將其生剮凌遲!」

  高翔不答,忽然將身一晃,已出了地下室,直接來到醫院天台上,隨手發出一道旋風,把一隻在夜空裡盤旋的紙鶴接入手中。

  將紙鶴展開,看了看紙上的文字後,高翔隨手一抖把紙化為飛灰,又點了點頭。高聲喊道:「既然如此,我老高便帶人走了!」

  隨後,又向張恩博與箭靈交代幾句。讓他們施展法術控制好一群精神病病人以及確認好並非血族的醫護人員,然後便隨手揮起一陣浩蕩長風,將一群人遠遠送到黃浦江對岸去了。

  路中一原本正想離開,但目睹高翔舉止,忽然覺出幾分不妥,腳下便緩了一緩。

  只見高翔身形一動,先躍到黃浦江上空。緊接著又倒掠而回,如燕子抄水般斜斜地往江面與岸邊交界的那一線投去。

  路中一頓時變色。連忙發出連串金光,將高翔截下,口中喝問:「高大俠,你想作甚?」

  「沒什麼。不過感覺有些悶熱,想入江暢遊一番。莫非一貫道連有人入江戲水都要收門票?」高翔揚聲大笑,手上卻是不停,雙手微微一揚,一道半圓形晶瑩剔透的水幕由江中完整的升起,水流極速奔湧,孕育著奇異的振盪,在陣陣若有若無,卻又如雷如潮的轟鳴聲中猛然變幻成刀。層層刀勁激盪疊加,對著路中一當頭劈下。

  一刀勢如破竹,轉眼間就破開層層金光帷幕以及無窮湧動金蓮天花。直取無數仙佛圍繞之中的路中一。

  「唉,高大俠這又是何苦!」路中一一邊催動金光神域迎敵招架,一邊嘆息道,「本座也不過尋條退路,何苦定要趕盡殺絕?」

  事實上,精神病院中的祭壇不過是一個幌子而已。真正的要害中樞——儲存血祭能量,關係鏡界開啟以及神域轉移的血池是在鏡界中的另一個精神病院內。而這個精神病院。便是日夜奔湧的黃浦江面映出的倒影。

  鏡界是由一切與映像相關的視覺概念的聚合,其詭秘之處,不是高翔等門外漢所能預料。路中一原本有把握演出一場完美大戲瞞天過海,保住自己名聲並爭取到足夠時間。然而卻不料鎮守血池的萊因哈特莫名其妙地非要出手拿人,自己雖倉促出手極力掩飾,仍然露了不少破綻。如今高翔的舉動,頓時讓路中一意識到所要掩飾的一切已然暴露。

  「正所謂自作孽不可活!路老兒,你做過的一切自己清楚,今日再也容你不得!」高翔開口喝罵,手上加勁,看似平凡的一記水刀,卻湛藍得彷彿無底汪洋,幽深內斂,醞釀風暴,所到之處斷神裂佛,所向披靡,殺得金光神域一陣飄搖欲潰,金光連綿爆裂流散!

  其實出入鏡界有著許多獨特的規則限制,並不代表躍入黃浦江就能進入鏡界內的精神病院,高翔也只是按照小王提點的方法姑且一試。不過既然路中一已經沉不住氣撕破臉皮,就不妨先打再說。

  還在現場的郝寶山等一貫道弟子雖然對兩人衝突不明究竟,但見自家祖師處於下風,又豈敢退縮?頓時一個個都爭先恐後衝入金光神域之內,每一人匯入,金光神域都會壯大一分。

  與此同時,在遍佈整個大上海,數以千萬記的無數神壇上,每一鼎每一爐每一甕每一壇,內中所有香火都迅速燃燒,但散發的非青煙,煙氣明亮如金,包裹著一枚枚供奉神壇上的金豆,忽然破空而飛。

  轉眼間,整個黃浦江之上金煙彌天,煙氣之中無數金光閃閃的金豆密如暴雨而至,紛紛匯入金光神域之中,每一枚金豆落入,都在瞬間綻金花、結金果,又在金果中誕生出一個個仙佛聖賢、神將金剛、力士韋陀。

  越來越多的金豆在金光神域化為仙佛神將,將高翔團團圍住,前僕後繼地窮追猛打。雖然在高翔刀下都是不堪一擊,但由於數量眾多,層出不窮,漸漸也有蟻多咬死象的趨勢。

  「想倚多為勝嗎?」高翔嘿然而笑,驀地舉手向黃浦江上一招,只見江面上微風四起,又在轉眼間轉為強勁颶風,催得江浪一浪高過一浪,層層疊疊的向堤岸上湧來。

  「高大俠又何苦興風作浪,累及無辜百姓飽受沒頂之災?」路中一見狀,只是悲天憫人地說了一句,隨手揮灑金光,勢如金陽普照,映得黃浦江上處處散發著金色的光澤,風浪不生,一平如鏡,彷彿凝固的黃金河流一般,金黃之中又呈現聖潔的光明。此舉卻是以滾滾紅塵慾念、香火願力鎮壓風浪,屏蔽、隔絕天人感應,以防高翔再次向萬里長江借勢借力,再次爆發出之前驚天一刀。

  眼看著路中一依仗地利漸漸扳回局面之際,驀地寒意漸起,片片六棱狀的薄霜從天而降,彷彿柔軟脆弱的連清風都能夠吹斷,但所到之處,卻連原本輝煌閃耀,無所不在的金光都為之寸斷、凋零。彷彿薄霜折射了光線,又彷彿連無形無質的光線都被從中剖開。

  金光神域之中,每一尊仙佛神將軀體之堅都能更勝精鋼實鐵,然而一片片小小薄霜掠過,卻如鋼刀切豆腐般在它們身上輕易留下一道道足以剖腹殘肢的猙獰傷口。傷口寒意森森,凍結一切,不僅令神將的仙佛金汞之軀不能癒合重組,連其中的香火願力都被一道道縱橫刀意切割分離,一時再難凝聚。

  每一片薄霜,都是一刀!

  風雪漸驟,頓時千萬刀降!

  高翔的刀,又豈止以江河為刀?早在動手之前,他早已將刀意轉寄高空,暗中借風雲蓄力,化風霜雪雨為刀。此時一舉發動,眼看著就要將路中一的金光神域硬生生肢解凌遲。

  但也就在此時。江面上忽然無數的星辰點點浮現,繁星滿天,彷彿江面映出了天空的星辰。然而這每一顆浮現的星辰的星芒卻呈現出一種神聖輝煌的金色,交響輝映間,又蕩漾開連串璀璨綺麗。繽紛閃爍的夢幻之光。

  一時只見江面之上,億萬金星,點點閃爍,迷離盤轉,一片金煙瀰漫,五色皆迷。

  而在高翔感知中,原本清清朗朗、風潮湧動、霜雪澄澈的天地不再了,有的只是一片沼澤般黏稠渾濁的天地。片片飄幻星光就像翻翻捲卷的層層帷幕,一層一層,分外美麗,又迷迷幻幻,似遠似近,一忽兒在這、一忽兒在那,似雲似霧,似煙鎖重樓,隔開了層層浩淼空間。

  原本就在他刀下瀕臨肢解的金光神域,忽然加速散去,轉眼間就散入無邊無際的金色星空中。

  高翔面色凝重,他清楚金光神域並沒有被摧毀,而是改變了形態,變成一種前所未聞的金色星空的形態。一時星光成了天地間的唯一光源,逆著那星光看竟是有些刺眼的感覺。看四周,則不是黑暗,而是昏暗,一片金煙朦朧,婆娑迷幻,濃鬱的香火氣息瀰漫,無論是他的雙眼還是他的天人感應都難以看個分明。

  那一枚枚金色星辰,若是仔細辨認,就會發現其實是無窮遙遠處的一尊尊金色神佛。

  相比起之前萬仙齊聚,千佛共鳴,經綸喧嚷,法音震天的宏大奢華景象,如今的金色星空顯得空曠縹緲許多,喧囂盡去,有的只是一種窒息般的靜,卻又莫名地呈現出一種星空浩渺莫測,漫天神佛高高在上,只可遠觀不可親近,莊嚴無量,空寂清淨的氣勢。

  每一尊神佛,都彷彿身在可望不可即的無窮遠處,讓高翔一時不明其中虛實,只能暫緩攻勢。

  「高翔,若你以為天人武者便能橫行天下,本座今日不妨便教你何謂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星空之中,路中一空曠冷漠如天道法則般的聲音從無窮遠處傳來,緊接著頭頂的一處星光突然閃爍幾下,投下一道輝煌光柱,光柱中一名身高丈二的金剛手持降魔杵,直朝高翔的天靈蓋擊來。

  高翔屹立不動,護體刀氣自然反擊,頓時讓金剛炸成漫天金芒散去,而投下金剛的那處金星只是稍見暗淡,隨即又重新亮起。

  高翔雖沒受傷,卻是眉頭微皺,只因他感受到這一擊並沒有真正擊中實物,彷彿僅僅擊中一個投影,而且那尊炸爆的金剛身上蘊含一股極具穿透力的星辰罡煞,雖然只是些許透入,也讓他皮膚感到一陣焦灼。

  星辰罡煞,其實也就是宇宙射線,在所有類型的元氣能量中,雖然不算磅礴也不夠暴烈,卻絕對是最具穿透力的。

  緊接著又是七顆星辰閃動,轉眼間又投下了七尊頭戴帝冠的道尊,大袍飄飄,渾身金光流動,結成北斗七星陣列,各揮長劍向高翔切割而下,劍光之中,竟蘊含聚焦成一線的強烈星辰罡煞。星光縱橫,瞬間將高翔淹沒。

  高翔雙手一展,滾滾刀氣霎時將七名道尊粉碎撕裂。然而身上已多了幾道明顯的灼傷,對比之下,天際卻只有七顆星辰稍為黯淡了一些。

  「好傢伙,路老兒,想不到你還藏著這一手!」雖然受傷甚為輕微,但高翔已能覺察其中厲害之處。

  原本路中一就不以擅長於人爭鬥著稱。雖然出手時輝煌顯赫不可一世,但實質只是憑龐大的香火願力壓人,相比地痞流氓打架時依仗人多一擁而上高明不到哪去。然而如今卻明顯已用上一套高明的陣法。更將神佛幻相與星辰罡煞結合,暗合諸天星斗運轉,星體投射的玄機。儼然從打群架的混混變成紀律嚴密,進退有序,披甲執戈的正規軍,比起以往何止高明十倍百倍!

  「不過是一套『諸天萬神星斗大陣』,不知高大俠能否指點一二?」路中一聲音中得意之餘,卻也有幾分惆悵。

  自一年前被石堅打上天台山總壇之後,路中一便意識到自己的神道力量在應對這等級數的高人時實有不少欠缺,哪怕新創的金豆點將法,在高級別的爭鬥中也有許多不便。而後北方政府日益強勢,南方政府風雨飄搖,更讓他急謀全身而退之策。

  為解決這兩者,他不惜付出巨大的代價,將多年凝練的玉皇金身分割出四成力量,轉贈某個來歷神秘的神父。助對方速成半步上品請神,以此獲得對方「幽靈」組織鼎力相助,與血腥瑪麗搭上線。借血腥瑪麗散佈恐怖,再通過「請鏡仙」,引導信徒將香火願力源源不斷投往鏡界。期間還以大量血祭以維持鏡界開啟,得以將神域逐步挪入鏡界。

  神域挪入鏡界之後,就與真神將神域升入虛空有異曲同工之妙,以後在人間顯聖只是投影,即使投影被毀,也只是消耗力量,無損根本,當然前提是對方沒能進入鏡界直接攻擊自己的神域。除此之外,路中一還獲得了一套「諸天萬神星斗大陣」陣法,能以香火神力駕馭星辰罡煞,結成星神之軀,依周天星斗之妙排列成陣。兩者結合,已足以讓他即使面對元嬰高人也能穩立不敗之地。

  不過事起倉促,如今路中一也不過將六七成神域挪入鏡界,還有近四成沒能來得及轉移走。再加上玉皇金身的損耗,當初陳屯上天台山時,路中一實已只有全盛時三成實力,面對「赤色光輝」才顯得極為不堪。

  見陳屯已生疑,路中一如今唯有虛與委蛇,儘量為自己爭取到將神域全部挪入鏡界的時間。不料終究還是事敗,不得不動用一直隱藏不露的鏡界神域與高翔對上。

  言語間,天空又有二十八顆星辰亮起,分四方漸次落下,顯出一尊尊獸頭人身的仙人之相。

  東方為角木蛟、亢金龍、氐土貉、房日兔、心月狐、尾火虎、箕水豹;南方為井木犴、鬼金羊、柳土獐、星日馬、張月鹿、翼火蛇、軫水蚓;西方為奎木狼、婁金狗、胃土雉、昴日雞、畢月烏、觜火猴、參水猿;北方為鬥木獬、牛金牛、女土蝠、虛日鼠、危月燕、室火豬、壁水貐。當下各分方位如車輪軸轉地將高翔圍攏在中間,道道法訣紛紛打出,形成無數七彩紛呈,詭秘迷離的光線,將高翔纏繞在中間。

  即使是高翔,一時也有身心都被什麼給覆蓋著、纏繞著,然後有著一種疲憊感湧生,千般雜念湧上心頭,便知已中了某些詛咒法術。

  一貫道信仰包羅萬象,就是許多窮鄉僻野,由於狐狸、黃鼠狼等精怪顯靈作孽而立的胡大仙、黃大仙之野廟,以及蛇、鼠、豬、猴、蛙之流成精的五通神淫祠,也能悉數收服羅納,並以香火願力為這些精怪鑄造神相,封為二十八星宿。這些傢伙名神實妖,對敵時自有許多防不勝防的詭秘詛咒手段。

  路中一底牌不少,自有足夠的自信可以拿下高翔,不過對於鏡界一邊,卻不覺總有些不安,不知血腥瑪麗特別推薦來鎮守血池的萊因哈特到底在搞些什麼鬼。 本帖最後由 xxi511 於 2019-4-1 23:33 編輯

lbh0625 發表於 2015-4-13 00:57
第五百九十四章 從天而降的一掌

  千萬道慘白流光縱橫交錯,劃破長空,各種造型各異,從匕首短刀到戰錘龍槍一應俱全的骨質兵刃勢如暴風疾雨,向著景林斬落、砸落、穿刺、鞭笞、絞殺、切割……

  密密麻麻的無數骨兵,哪怕是放在晴天朗日之下,也足以遮得天地無光,顯得格外的森然,也格外的壯觀。

  每一柄兵器,還都各有著不同的攻擊風格與隱藏屬性,或追光逐電,速度奇快;或勢雄力猛,大開大合;或狂放灑脫,肆意狂舞;或刁鑽陰險,見縫插針;也有無比齊整嚴密,彷彿集團衝鋒的聯合攻勢,雖然都是一色的死氣森森,但其死氣的背後又有著各自不同的精彩、詭秘之處,表現得華美紛呈,放肆到了極點。

  景林則應對得很簡單,只是左撥右擋,或攔或掃,每一個動作都看來平凡無奇,只是最基本的劍術動作,但每一秒都足有數以百計的骨兵狂攻,沒有一柄能夠進入他身周一尺之內。

  樸實無華的每一次出劍,卻將四兩撥千斤的巧妙發揮到登峰造極。每一柄骨兵都在攻入他身周三尺之前便被撥偏了攻擊軌跡,不僅僅傷不到他,還反而與其他骨兵交相撞擊,各自妨礙,甚至密密麻麻交錯糾纏到一塊,漸漸的竟圍繞著景林形成一個接近球狀的樊籠——一層反將景林保護在其中的屏障。

  其中運劍之巧,已經達到匪夷所思的地步。甚至就像一個人站在樹下,看著無數枯枝殘葉當頭灑下,再僅僅以一把劍在這些枯枝殘葉在沾身、落地之前撥轉、搭建、編織成一個規整涼棚——或者說,比那樣的難度還要高上十倍百倍。

  骨兵破空呼嘯聲愈發淒厲尖銳。數以千萬計的骨兵,單憑重量就足以生生壓死、砸死一個後天巔峰高手。更何況每一柄都以接近音速甚至數倍音速的急速,像捨生忘死的隼鷹一般,不停地向著景林轟擊,在血海上連綿響起沉悶如雷而又令人毛骨悚然的,彷彿放大了千萬倍的連綿骸骨撞擊聲,時不時有質地較差的骨兵承受不起巨大的撞擊力量,直接爆碎成千萬骨碴骨粉橫飛四濺。

  然而這樣攻擊造成的唯一成果,便是圍繞著景林的,由密密麻麻的骨兵編織構造成的樊籠如滾雪球般越滾越大。越滾越急,看上去便如一枚圓轉太極,連血潮血浪撲上去了都會在高速旋轉中被甩脫出去,儼然滴水不進,密不透風。來自四面八方的骨兵如排山倒海般密集攻擊,攻擊力反而被自相抵消,或者化為樊籠的旋轉動能。

  一時間骨兵聚集成球,又在不斷滾滾向前。朝著萊因哈特步步逼近。

  看著這一幕,原本還在好整以暇袖手旁觀的萊因哈特面色越來越是陰沉。能夠抵禦他的骨兵密集攻勢的對手他也見過不少,每當這個時候,他總是會饒有興趣地欣賞對手如何一邊苦苦掙扎一邊追求著那一絲渺茫的勝機,最後又如何在絕望中耗盡體力,帶著遍體鱗傷壯烈死去。整個過程再長他也無所謂,他有著足夠的耐心,越是頑強不屈奮戰致死的對手,越是能夠讓他感到愉悅,期待著自己能夠多收穫又一件精彩的收藏品。

  然而如今的景林卻表現得實在太過平靜且輕鬆了。簡直不像一場絕境抗爭,連普通戰鬥都算不上,而是一場事先排練好的表演。而每一柄骨兵都是在配合他演出的演員、道具。

  除了震驚於對手超乎尋常的冷靜與劍藝之外,他更感受到那些接觸到景林長劍的骨兵都很快沉寂下去,再難驅使得動,彷彿被赤色光輝灼傷了靈魂。

  駕馭殭屍、骷髏、幽靈等死靈類法術同樣是不少血族擅長的拿手好戲,十三舊血族中甚至有一個族群可以等同於亡靈法師聯盟。萊因哈特的心像結界中包含了強大的死靈魔法,不僅僅可以扭曲被殺者的骸骨變成骨兵,還能通過奴役亡者靈魂,駕馭骨兵進行攻擊。不過如果骨兵上附帶的靈魂被傷被毀,就難免會運轉不靈,或者失去對骨兵的控制。

  雖然相比龐大的總數,眼下這點損失只屬九牛一毛,不過卻也讓萊因哈特心中再次提高了警惕,當即將手一揮,左右便有兩重如山血浪湧上,如舞台合上帷幕般左右合攏,將他徹底淹沒,不見了蹤跡。

  以無邊血海隱藏一個人,何異於將一粟藏於滄海。心像結界,就是能夠將心靈本源的渴望侵蝕現實,構造對自己絕對有利的領域。無邊血海與千萬骨兵相配合,足以讓對手無時不刻受到全方位密集攻勢,然而卻又很難找到他的所在,委實佔盡了便宜。

  緊接著,空中數百道慘白寒芒忽然燃起比任何血液更鮮紅,比任何火焰更炙熱血紅光華,轉眼間交織出一片炫彩,一時間唯美得有如從宇宙太空墜入夜空的流星雨一般絢爛,只是這美麗所代表的卻是慘烈如沸的死亡氣息。

  原來就在一瞬間,這數百骨兵之上鑲嵌的血紅寶石內儲存的血能已被盡數激發,化為燃燒一切的歹毒血炎,以骨骸為燃料,以靈魂為燃油,讓每一柄骨兵都化為速度、殺傷力更增十倍的血炎刃,再如排山倒海般殺向景林。

  這卻是以每一柄骨兵都被徹底燒成骨灰,附帶的靈魂完全化為虛無的代價發出的絕命一擊。這樣的攻擊不僅僅附帶接近血族公爵等級,集腐蝕、高溫、爆裂三大殺傷於一體的血炎殺傷力,而且還以燃燒靈魂本源為代價,搾取出每一個骨兵死靈生前豁盡潛能的巔峰一擊,實可謂物盡其用,絕不留下半點殘渣!

  不僅僅是這一波參與攻擊的數百骨兵盡數燃燒,圍繞著景林,交織困鎖到一起的上千骨兵也一併如浸滿了桐油的乾柴般紛紛劇烈燃燒起來。轉眼間化為足有數千攝氏度以上的等離子狀態。一時間,血海之上彷彿升起一輪血色驕陽。極具侵蝕性的血光鋪天蓋地,不僅讓人耀眼欲盲,還足以讓被照耀者一身精血都要沸騰燃燒起來。

  不過血色驕陽僅僅出現了電花火石般的短短一瞬,緊接著灼灼炎光便驟然一暗,彷彿柴薪已燃盡即將熄滅。

  隨後,伴隨著比之前強烈十倍的強光綻放,就像氫聚變到了盡頭的一刻,爆發出最後輝煌的超新星,竟已轟轟烈烈浩浩蕩蕩地徹底崩碎炸爆開來。

  一時間,盛燃著血炎的億萬塊骨碴橫掃四面八方,一時火雨滂沱火星轟蕩。所到之處,原本無邊無際的血海除了沸騰炸爆之餘竟有多處在連串咔嚓咔嚓的玻璃粉碎聲中崩解開來,就像一個因為四面都懸掛了鏡子而顯得特別空曠的房間由於幾面鏡子被打破,不復之前空曠無邊之景。

  原來血海也結合了境界的特性,將景象反覆映照疊加,這才營造出無邊無際的假象,不過如果受了過大的衝擊,就難免原形畢露。

  「我再認真、誠懇地問一次,你到底是誰?」萊因哈特的聲音再次傳來。但卻不再是之前富有磁性的清朗嗓音,而是顯得格外沙啞難聽,還伴隨著陣陣咯吱喀嚓富有節奏的異響,聲聲若鋒利的銼骨刀直戳耳鼓,讓人毛骨悚然。

  只見赤芒閃耀的「武革」長劍在一瞬間已同時刺中萊因哈特的額頭、咽喉、心臟部位。這一劍委實來得無中生有,鬼神莫測,讓人完全捕捉不到任何來龍去脈。彷彿天外飛仙,從九霄之外突然殺入凡間的一劍。

  而在一劍發出的瞬間,景林則彷彿變得徹底不存在一般。無論是形體、重量還是力量、氣勢,都徹底融入劍中,附在劍上,隨劍勢帶動,整個人如同劍柄附帶的紅纓般輕舞飄揚,讓人只會感覺到他是劍的一部分,而不是一個活生生的人。直到一劍勢盡之後,才重新恢復人的姿態與感覺。

  然而即便如斯一劍,也沒能殺得了萊因哈特。只因一層結晶般的白色骨甲已在他中劍的同時悄然浮現,將他全身都覆蓋包裹住。骨甲表面棱角分明,佈滿無數複雜的骨紋,給人一種無比堅硬的質感。長劍擊打在骨甲上,在與骨紋劇烈摩擦間發出陣陣咯吱喀嚓的異響,卻無損骨甲分毫。

  在骨甲發出異響的同時,所有骨兵都隨著共鳴呼應,發出陣陣令人牙酸的嗡嗡震鳴,匯成一股極具澎湃感的大合唱。

  這就是舊血族十三聖器之一——能夠發出讓白骨起舞共奏的亡靈之音,又能化為不可摧毀的骨甲保護主人的骨琴——堪稱十三聖器中最強的防禦力量。

  「您的劍法雖然驚人,但還算符合『劍神』的身份,找到隱蔽起來的我,也可以勉強解釋為超強的直覺。不過您剛剛先遏制血炎的燃燒,又讓它們在瞬間全部失控燃暴炸損我的領域,以及您無視骨琴防禦傷到我的那一部分力量,已經涉及法則層面,就絕對不該是區區一位『赤色劍神』應有的。所以我實在很好奇,您到底是誰?」

  萊因哈特繼續發問,他沙啞的嗓音足以證明他還是傷在這一劍下,不過由於骨琴的保護,距離重傷還相當遙遠,而且在一兩句話間,聲音已恢復清朗,說明他的自癒能力同樣驚人。

  「我也很好奇,血族的聖器中,你到底到手了幾件?」「景林」一擊無功,隨即在千萬骨兵反擊之前退開,仍然表現得從容淡定,不急不躁。

  「呵呵,這倒不便告知了。不過無論如何,我要為先前的不敬致歉,您絕對該是我應該認真重視的對手。」當沒有受到攻擊時,骨甲即自動隱去,化為一個掛在萊因哈特腰間的小小骨琴。

  如今的萊因哈特已再無絲毫之前的故作姿態,只見他的眼神如鷹隼般鋒利,散發的全是毒蛇般擇人而噬的森冷目光,正以一種前所未有的認真態度仔細觀察他的對手。

  他雖然有各種讓人無語的惡趣味,但實質卻絕不是什麼不知進退的傻子。早在來東方之前,就將所有值得重視、值得瞭解的人物資料收集齊全。比如龍虎山張氏兄弟、茅山派一眉與石堅、北方政府的高翔,甚至包括從鎮魔井逃脫而又不明下落的白骨姹女許妙娃。這些都稱得上是對他具有威脅的人物。單挑他雖不怕,不過要顧忌多人聯手。至於崑崙山的地仙紫媛,則是屬於無論如何要避之則吉的。至於「赤色劍神」李景林,則勉強算是需要瞭解一下的對象罷了。

  不過現在看來,這個對手或許手中的劍的確是李景林的,但人卻未必是,畢竟他也從來未表明過自己身份,甚至連容貌都讓人看不分明。之前他還以為這不過是「赤色光輝」或者「請神大法」造成的效果,現在看來,只怕是對手根本沒有具體的容貌可言。這一種似是而非的「模糊」,使得對手在被誤會成某個人之後就會被自動「腦補」,越看越像那一個人。不過當誤會解除後,又會再次轉為什麼都看不清的狀態。

  「這傢伙到底是什麼人,不會是中洲隊的人吧?不過主神明明沒有提示過中洲隊眼下有隊員在這個世界活動……」

  萊因哈特心中狐疑,但手下一直不停,無數骨兵依然密集如瀑,向景林當頭殺去。

  此番攻勢,比起以往又有不同。由於骨琴一直奏鳴不斷,千萬骨兵也在攻擊過程中持續發出讓人聽了直感筋麻骨酥,皮毛髮炸的低沉震鳴。

  不過這種聲音干擾對「景林」完全構不成影響,見骨兵殺至,他照樣以四兩撥千斤的巧勁企圖將骨兵撥轉,然而長劍搭上一柄骨兵。卻只覺力量奇大,比起之前竟大了足有千百倍,不僅僅撥之不動。反而把自己帶偏失形,被接連四五柄骨兵欺到了近處,堪堪擦膚避過。

  再試了幾柄骨兵,都是如此。雖說四兩撥千斤,但若面對的是十萬、百萬斤巨力,也是難以撼動。一時間,「景林」已再難取巧接下,要不是身法同樣奇幻莫測,早已中招受傷。

  「原來如此,竟是在受力一瞬間,憑著特殊的共振將所有骨兵的力量瞬間集中於一柄,撥動任何一柄骨兵,都相當於與所有骨兵在作較量!」注意到每一柄骨兵受力,其他骨兵都會盪開無數漣漪,與其重重疊疊勾連到一起,「景林」頓時意識到其中奧秘。相比之下,骨兵的高頻振動造成的猶如週波震動刃的殺傷增幅,倒是可以被他輕易化解,不足為患。

  這就是血族聖器骨琴除了防禦之外的另一種功能,一種甚至能夠讓一群最低等的骷髏兵,擁有對抗、消滅死靈騎士一類高階亡靈兵種的能力。

  「不錯的共振傳力,其中的奧秘,很適合運用在『萬劍修羅』一類事物上……」「景林」一時並不急於破招,只是憑著奇幻身法不斷閃避,又時不時出劍搭上一柄柄裂膚摧肌呼嘯而至的骨兵,體驗這種特殊共振的奧秘。

  一時形勢再度吃緊,險象環生,只不到一分鐘,便被密集的骨兵團團圍困,逼到死角。緊接著十幾柄骨兵之上再次燃起血炎,向他縱橫斬下。

  「景林」只將手中長劍劃了一個中規正軌的大圈。一陰一陽兩股真氣綿綿相合,生生不息。大旋套小旋,小旋藏大旋,並成一枚可以卸擋任何強攻的圓轉太極。

  與此同時,一股微妙難察的振波在劍上傳出,在虛空中傳播開去。

  由骨琴引發的骨兵共振,在一瞬間頓時大亂,無法再發揮以往的聚力而攻之妙,反而自相抵消,相互拉扯碰撞,亂成一團,頓時攻勢瓦解,潰不成軍,只有不到十分之一的威力撞向「景林」,卻被他以太極劍輕易卸開。

  但也就在此時,「景林」眼角忽然瞥見一道一閃即逝的黯淡血芒,嗅到一絲淡淡的血腥氣。

  只是黯淡的血芒,混在無數骨兵之間,彷彿一絲不起眼的影子,相比盛燃血炎的骨兵,更何異於螢火比烈日;而那縷極淡的血腥氣,甚至還隱約透著一股清爽甜香,在血海滔天的血腥味中本可忽略不計。但是目光瞥過,「景林」一直都能維持基本平靜的臉色就是變了。

  攻擊如斯隱蔽,如斯突然,又是如斯快逾電光疾閃!

  這一瞬間。「景林」只能作出最基本的反應——抬臂擋住胸口,遮住要害。

  只聽「刷」的一聲悶濁的重音。「景林」只覺得手臂一震,隨即徹底麻木。一個恍神間,千絲萬縷的介於血腥與清氣之間的詭怪氣息侵入體內,又瞬間聚散分合,如有靈性,讓人根本來不及以壯士斷腕來阻止。

  看了看自己的手腕,上面已多出一道筆直的傷口,猶如刀割,雖然傷口不算太深,但大量血霧已從中蔓延而出。血腥迅速淡去,又在轉眼間迅速化為縷縷清煙。

  「不好意思,剛剛介紹時忘了補充一點——我的領域可以把敵人的靈魂化為兵器,同樣也可以把自己的靈魂,或者說元神化為兵器。」萊因哈特彬彬有禮的聲音突然傳來,又嘖嘖詢問:「你層出不窮的手段讓我感到驚喜連連,不知道這次你可還有翻盤的能力?」

  「所以血海與骨兵,都僅僅為了掩飾、配合你的這一刀,好『毒』的一刀……」「景林」默然片刻。這才開口詢問,「這一刀叫什麼名堂?」

  「我想這一刀你也應該有所耳聞,因為在東方文化中,它的名氣不小。它叫『化血神刀』。會讓中者骨肉化血水,血液化清水,元神都會被困在肉身中一起化為虛無的『化血神刀』。如果可以的話。我一般不會動用它,因為它會讓我在殺人之後一無所獲。」萊因哈特並未隱瞞。因為對於死人沒有什麼隱瞞的必要,他有足夠的自信。哪怕是元嬰高階的修士,中了他這一刀也是必死!

  「事實上,在某個人的影響下,我對東方文化一向仰慕有加。」萊因哈特兩手一攤,向「景林」誠懇地說了一句。

  「既然你仰慕東方文化,可知道東方文化中,有『左道』與『正道』之分?」大量血霧從傷口溢出,「景林」的人越來越變得模糊,彷彿隨時會氣化消散,但他的話語依然平靜。

  「喔?願聞其詳。」

  「據我所知,把自己元神煉成非人形態的,一般都屬於左道。」「景林」像在討論一個學術問題一樣繼續說著,「左道在某方面取得過人長處的同時,往往在另外方面隱藏缺陷與隱患,也難為你用這麼多花招配合掩飾。不過無論如何,這種能夠讓生命返於還未誕生前的本源,徹底失去生命形態的毒,的確相當了不起,我對此很感興趣。」

  說話間,「景林」身上冒出的已不再是血霧,而是氤氳散發出淡淡的赤青黃白黑五色玄光,隨著他身形氣化消失,越來越宏大越來越洶湧,只在短短那幾個呼吸過後,便見萬道玄光直衝天際,匯聚成一個巨大渦旋,連空間都被帶動著出現巨大的扭曲。

  五色渦旋中心,呈現的卻是一種說不清是幽暗深邃,還是澄清空曠,無可揣測無以描述的景象,猶如連接了無盡虛空,龐大到難以想像的元氣正被鯨吞納入其中,到處都在劇烈震動,咔嚓咔嚓的崩碎聲不絕於耳,彷彿整個天地都在開裂、在塌陷!

  目睹此情此景,原本一直自信十足的萊因哈特終於面色慘變。

  ……………………………………

  在滿目星光,交相輝映出一尊尊神佛虛影,如走馬燈般沿著各有玄機的軌跡來迴游走,彷彿由無數幻燈投影出的三維影像。不過這些虛影開始有些模糊失真,只因一團雲霧正在急劇擴散。

  雲煙渺渺,瞬息萬變,時而平鋪絮錦,時而波濤漫卷,時而簇擁如山,時而聚結蓬堆,深邃而遼闊無邊際的氣團早將高翔整個人籠罩其中。

  方才凌厲異常的刀勁如今已化作了千絲萬縷的繞指之柔,雲煙漫卷,如羚羊掛角,似蒼狗變幻,綿綿密密,飄渺莫測,渾然天成,無跡可尋。

  星光縱橫掃射,照在雲煙之上,頓時呈現出道道朦朧霞光,雲光蕩漾,粼粼閃晃,泛著斑斕虹彩。一個個仙佛之影在雲煙之中也變得飄渺不清起來,彷彿鏡花水月般接二連三地隨風散去。

  以雲遮天,盡覆星月。

  此為雲之刀。

  路中一自然清楚,自己的「諸天萬神星斗大陣」,不是等閒的重雲濃霧所能遮攔。然而此時的雲煙卻是高翔以至柔至綿至密的刀氣演化,非同尋常雲霧可比,著實遮掩、折射了許多星辰罡煞。不僅削弱了大陣威力,也讓大陣運轉出現些許窒礙,也讓路中一對於高翔位置的判斷出了不小偏差。每逢星光凝結神相,也難逃無所不在,無孔不入的雲煙刀氣侵蝕,往往在接觸到高翔之前就會散去。如此應對,高翔雖然依然無法脫困,也一直處於被動,但無疑已令戰局呈現膠著,打成了一場消耗戰。

  「諸天萬神星斗大陣」同樣可以在相當程度上限制天人交感,但卻難以像龍虎山傳承兩千年的護山大陣一樣徹底禁絕,高翔只要以巧妙手段在降低自身消耗的情況下拖延時間,就有可能做到不斷積蓄足以破陣而出的力量。

  「困獸猶鬥,終究難逃一劫!」路中一心明高翔的打算,當即催動陣法,一時只見無窮無盡的璀璨星河從極高遠處傾瀉而下,彷彿銀河從九天直落凡間。其中包含如恆河沙數般的無數細小星辰。但若仔細看時,就會發現每一顆星辰都是一個正在跪地祈禱、膜拜的人類虛影,發出種種祈求聲、誓願聲、讚美聲、崇拜聲、歌頌聲。每一個虛影又與一縷星芒纏繞呼應,化為無數光點。有金色、有紅色、有白色、有藍色、有紫色……

  蘊涵著狂熱香火願力與濃烈星辰罡煞的星河衝擊之下,頓時將濛濛雲霧大半沖散瓦解。緊接著滾滾星砂猛地匯聚在一起,形成一座無比巍然巨大、金碧輝煌、壯觀絢麗的宮殿。將高翔鎮壓其中。

  宮殿足有三十三重之高,四下分東南西北各有四道門。宮門巨大恢宏,分別上書東天門、南天門、西天門、北天門。儼然一座凌霄天宮。

  天宮如同星光織就,如琥珀鑽石一般璀璨明淨,可以看清其中殿閣層層疊疊數不勝數,每一殿閣,都是一處獨立的小千世界,其中仙官列席、神將屹立、天女起舞,令人目眩神迷。

  被鎮壓其中,高翔只覺墜入一個又一個的星光世界,壓力奇大,瞬息萬變,時而只見遍地風火熊熊、烈焰衝天,時而洪濤滾滾、碧波傾天,時而雷光閃耀、霹靂驚天,時而黃煙瀰漫、瘟毒熏天,四下殺聲不絕,旌旗滾滾,彷彿面對傳說中火部、水部、雷部、瘟部各路天兵天將連番輪戰一般。

  其實一切水火風雷全是香火願力虛構模擬,並非真正的自然氣象,其中真正的殺傷性能量,依然全是星辰罡煞,與高翔擅長駕馭的元氣屬性不合,不僅無法為他所用,反而可以起到魚目混珠作用。讓他一時難以分辨自己納入的究竟是真正的冰火元氣,還是有害的贋品。

  轉眼間,高翔的護體刀氣已被壓制到身周五尺,不過欲要再進一步,已是難能。只見原本雲煙飄渺般的刀氣再生變化,只聞大風漸起,雲海飛揚,又有雲中雨生,紛紛灑灑,漸見雲光如水,虹霞千幻、再聽碧海潮生,驚濤拍岸,時而雪花片片,刀氣凝霜……風雲霜雨,四時之變,萬千氣象,種種造化,生生不息,衍化無窮刀意刀招,硬生生在「諸天萬神星斗大陣」中撐起一片小小的自在天地、世外桃源。

  明明已全面壓制住對手,卻仍久取不下,路中一心中不覺有些煩躁,正猶豫是要維持現狀耗死對方,還是要動用玉皇金身一擊定勝負時,忽然驚覺大陣劇震,雷霆巨響頓時聲徹虛空,赤紅、白金、玄黑、土黃、青綠各色細小雷光如煙火般綻放,滿空儘是奔走亂舞的絢麗電蛇,所到之處,星光破碎,星辰崩滅!

  路中一驚怒交集,連聲怒喊:「石堅?本座又不曾惹你,如今又想作甚?」

  「時至今日,你還敢說與我兒之死毫無關係?」石堅寒意森然的神念波動在密如陣鼓的聲聲雷鳴中清晰傳來,一時大陣震動更劇,星辰頻閃,明滅不定。

  「豈有此理,本座發誓……」

  「你的誓不必發了,總之石某早就看你不順眼,索性藉著今日事由了結恩怨,見個生死!」

  石堅當年雖然未能真正捕捉到謀害石少堅的元兇,但也捕捉到對方不少來龍去脈,比如其中有精通神道、星相法術之人。又與西方血族有種種關係,且對王宗超家人有所圖謀等等……此時路中一暴露出的老底無疑已是不打自招。以他的桀驁性子,又豈容分說?

  先前高翔與路中一動手。雙方都頗為克制,無論是江潮、霜降、霧起,還是金光、星海,影響與籠罩範圍都不超過方圓兩里,而且聲勢內斂。尤其路中一憑著陣法玄奇,在外看去,只能隱約看見一片朦朧飄渺的星光,彷彿水映星天,又彷彿一群螢火蟲在盛夏的夜空下飛舞。並未驚動太多人。但此時石堅發難,卻不留餘地。一時整個大上海上空風雲突變,雲層間電光閃閃,金蛇亂舞,雷暴驚天,直令風雲破碎,星月無輝。此起彼落的閃電劃破長空,蜿蜒下擊。

  氣機牽引之下。整個大上海無數神壇上供奉的許多神佛雕像忽然連遭雷擊,紛紛炸暴起火,碎片橫飛,驚煞許多夢中人。好在深夜無人拜祭,總算不至造成許多死傷。

  其實若在理想狀態下,「諸天萬神星斗大陣」完全足夠同時應對兩個元嬰等級對手。可惜此陣精奧玄妙,路中一參詳時日太短,著實難以盡數發揮其中威能。加上神域未能盡數遷入鏡界,玉皇金身又剛剛元氣大損。一切全是半吊子,即使依仗地利,對付高翔一人足夠,但若加上石堅,形勢頓告吃緊。

  一時間,路中一簡直把不靠譜到極點的萊因哈特的祖宗十八代都問候了一遍。明明就是這傢伙露出馬腳惹來的麻煩,但直到現在偏偏連人影都不見。以這傢伙的實力,對付區區一個李景林與一個小屁孩哪需要耗費這麼多功夫,多半還是打著袖手旁觀,坐地起價的主意。

  「石堅雷法雖強,卻也無損我鏡界神域根本,一時難以破陣。倒不如先動用玉皇金身,速戰速決拿下高翔再作打算!」

  主意已定, 「諸天萬神星斗大陣」之中漫天星輝霎時黯淡下去,只剩下一顆金中透紫的星辰亮起,光輝四射,直徹天地。

  群星拱衛,方顯帝王之態。

  帝星光輝越來越強,宛若金液般滾滾擴散,漸漸攏成一張威嚴神聖而不可直視金面帝容,先前浩瀚星空,此時已儼然變成帝冠垂下的一張璀璨珠簾。

  僅僅面容便是如此巨大,這尊帝皇的軀體更是極為高大宏偉,高數萬里,橫亙宇宙太虛。只見帝皇一手伸出,將鎮困高翔的凌霄天宮托在掌心,另一掌則高高舉起,勢如天穹覆壓,帶著漫天繁星,天地風雷,一拍而下。

  下一刻,便見一股熾烈閃耀到極點的紅光突然從凌霄天宮之內綻放,一下將整個凌霄天宮燒了個內外通透,徹底成了一個炙手可熱的熊熊火爐。高溫火焰奔流噴卷,轉眼間就讓凌霄天宮如同投入火山口的冰雕般徹底消融瓦解。

  一輪浩浩蕩蕩的紅日金陽,升天而起,頓時星海盡黯,金身無光,熊熊烈火彷彿連空間都能溶解變形。

  烈陽耀空,只是一斬!

  忽略變化,毫無花巧,大道至簡,返璞歸真。

  火勢之烈直欲熔岳煮海焚盡八荒,光輝壯闊宛若改天換地乾坤色變,刀意凌厲如烈虹貫日赤陽天殞!

  一刀過後,只見星光消散,星相破滅,諸神絕跡,萬仙無蹤。天際也是一片澄清透徹,連漫天雷雲也蒸發了大半,雷電之威大見減弱。

  在暢快無比的仰天長笑聲中,高翔當空屹立,在他的頭頂,一股無比熱流衝天而起,映得天空彷彿熔化的蠟一般劇烈扭曲。

  只見他整個人比起之前足足漲大了不止一圈,全身肌肉虯起,泛著雖不強烈但卻給人無比灼熱感的紅光,彷彿鋼鐵熔爐。周身上下,卻有多處皮膚開裂,但傷口卻沒有一點血,而是全部被高溫焚化成碳。

  這蓄勢已久,威力驚天的一刀,顯然給他身體造成了極大負荷,讓他付出了慘重代價,若不是事先借冰霜之勢,積蓄濃鬱陰寒水性元氣為他分擔抵消了不少威力,此招一出,便是與敵俱焚,同歸於盡的下場!

  「好一個高翔!」天空中無數雷光閃爍,隱約組成石堅形象。由於距離遙遠,他卻是以神魂出竅跨越千里前來。此時目睹此刀,也是滿面肅然。

  只聽轟然一聲,高翔已由半空直墜落黃浦江中,又在沒有接觸到半點水的情況下結結實實摔落江底,江水一進入他身周五米之內隨即徹底蒸乾,散發的熱力順便還把他身子地下的淤泥烤成玻璃化的焦土。頓時一大段江水沸騰澎湃,極熱氣霧蒸騰而起。

  「路老兒,我這一招『東方紅』還好受吧?」由於傷勢極重,高翔一時已失去再戰能力,但仍然不耽誤他在大笑的同時出言嘲諷。

  「你這瘋子……又是何時修煉了『赤色光輝』……」剛剛彷彿可以通天徹地的玉皇金身如今已縮回普通人大小。再次化為身穿鎏金道袍的路中一形貌。只見他從左肩到右腰已多了一道幾可分屍的深深刀痕,傷口彷彿裂開的火山口般紅光熾盛,熔化的金液不斷從中滴落,無數深紅色的裂痕由刀傷蔓延遍佈金身,看上去彷彿隨時都要崩碎開來。

  關鍵時刻,路中一終究還是失算了。既預料不到一名身經百戰心堅如鐵的強大武者在生死關頭的拚命決心,也估計不到一名天人武者對戰機神而明之的敏銳捕捉與判斷。更萬萬意料不到的是,這一刀刀意中竟然還蘊含了讓他避之唯恐不及的「赤色光輝」。

  畢竟高翔給人印象最為深刻的是他演繹無限造化神奇的千變萬幻刀招,卻不以凌厲狠絕著稱。而一直都不在北方政府正式就職,行如閒雲野鶴一般的他更從未在出手時展露過「赤色光輝」這一手段,這一切終究導致了路中一的誤判。外加突如其來的石堅逼迫,終至兩敗俱傷的慘烈收場。

  如若不貿然動用玉皇金身出擊,只是耐心催動陣法圍困住高翔,高翔的拚命一刀雖然足夠撕裂大陣破陣而出,卻無損路中一根本,最多也就是眼睜睜看著高翔負創逃亡。又何至於此?

  「罷了。眼下之計,也唯有從此遁入鏡界,再不復返人間了……」

  受此重創,還未遷入鏡界的金光神域已是煙消雲散,氣機相連之下,整個大上海的一貫道道場所供神像全部粉碎蕩然無存。路中一勉力催動鏡界神域再次向外投射星光,組成小半個星斗殘陣,將石堅稍為阻了阻,隨即發動從血腥瑪麗處獲得的出入鏡界秘法,將金身沿著一個奇詭角度直投向江面映出的精神病院之影。

  石堅冷笑一聲,只發雷將星斗殘陣炸得一潰,緊接著一下瞬移就隨著炸開的電光來到剛剛將一半金身遁入鏡界的路中一近側。

  正要下手之際,石堅忽然面色大變,不進反退。因為他感受到一股無可估量,無可想像,儼然滅世風暴一般的恐怖力量正從開啟一線的鏡界之內彌天爆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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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九空武界之內,王宗超目視空曠無邊的無盡虛空,忽然將右手探出,古樸無華地向無邊混沌太虛作了一個抓攝的動作。

  鏡界之內,在五色玄光繚繞的漩渦中間,一隻遮天巨掌突然彈出,從天而降,直向萊因哈特當頭抓落。

  巨掌五指修長有力,通體宛若混沌太空般深沉內斂,非黑非白,其中竅穴逐一亮起,吞吐元氣,大放光明,隱約呈現出一尊尊神明之像,光環相繞,綿綿勾連,各依玄機運轉,彷彿一掌之中,蘊含著一個自成獨立的浩瀚宇宙。

  巨掌未到,掌前的空間便已在極度扭曲壓縮中呈現出層層疊疊的空間漣漪,彷彿千山萬岳重重相疊般的無窮力量波動碾壓而下,無數質地之堅更勝金鐵的骨兵連崩裂之聲都未及發出,便在「卜」一聲輕響中,徹底化作細細粉塵,隨風歸煙,而後煙消雲散。

  雖然不如路中一以玉皇金身出擊時的華麗,但一掌之中蘊含的全是實而不華的,壓得虛空坍塌,足叫天地翻覆的絕對力量。

  早在五色玄光匯成渦旋的同時,面色慘變的萊因哈特手上便已多了一把通體筆直,彷彿一條長方形鐵片的刀刃。

  這柄刀刃,通體呈現一種足讓萬物凋零的灰色光芒,刀鋒上密密麻麻的灰黑色鋸齒足有數千上萬之多。再仔細看時,就會發現每一個鋸齒都是一個慘叫哀嚎的灰黑色亡靈,它們在刀鋒上排成長龍,一刻不停地往返狂奔著,令這無數道細小的鋸齒在飛快的轉動,發出令人寒毛倒樹的淒厲撕鳴震盪聲。

  此為「屠刀」,血族十三聖器中,攻擊力第一的「屠刀」。傳說中已有五百萬人死在刀下,被殺者的靈魂帶著怨毒與詛咒,被永遠禁錮在屠刀之上,成為刀主人的奴隸,鑄就屠刀的無盡殺怨。手握屠刀,就等於擁有五百萬的死靈戰士詛咒與力量!

  於此同時,一道遊走如電的暗紅色流動刀影從萊因哈特頭上升起,與屠刀合而為一,這卻是萊因哈特將煉成「化血神道」形態的元神一股腦加持到屠刀之上。

  屠刀高舉,刀刃劃處,虛空直接開裂出一道深邃無底彷彿通向地獄深淵的縫隙,猶如潮水般湧動的黑色亡靈嗚咽呼嘯著從中狂湧而出,所過之處吞噬了空氣,吞噬了光明,吞噬了生機,吞噬了一切,便這麼正面迎向當頭抓攝而下的巨掌!

  路中一剛剛遁入鏡界,還未看清究竟,就只覺一股無可抗拒的毀滅風暴滾滾漫過自己身體。

  還未等他意識到什麼,早已是重創狀態的玉皇金身就毫無懸念地當即粉碎,寸寸解體,化為無數琉璃金砂,伴隨著無數漸漸泯滅的意識碎片漫天飄舞…… 本帖最後由 xxi511 於 2019-4-1 23:39 編輯

lbh0625 發表於 2015-4-19 21:15
第五百九十五章 抗拒回歸

  「這是……何等力量?……何等意境?」看著路中一的金身一下徹底粉碎解體,金色琉璃般的碎片又被一下捲入一個處於支離破碎狀態的異空間去,徹底消失不見,石堅只能默默駐足感嘆。

  剛剛這股力量不僅僅粉碎了路中一的金身、神域,而且將鏡界的一大片區域也都徹底崩碎開來,若是這股力量是在現實世界爆發,只怕個半個上海都要被夷為平地。

  單以破壞力而論,倒還不至於讓石堅如此震撼。事實上以他四劫鬼仙境界,修的又是最擅破壞的雷法,若是毫無顧忌全力出手,也能在短時間內摧毀大半個上海。僅以這種破壞力,路中一在玉皇金身完好的情況下,也該能承受下來。所以破壞力只是其次,剛剛那一擊真正讓石堅感到震撼的是意境——那股彷彿可以橫跨大千,鎮壓鴻蒙,又真實不虛,宛若實質,壓得自己念頭不暢的意境。

  四劫鬼仙,已達到一念一世界境界,每一個念頭,都可以生成一個可以容納實物的獨立空間,千百念頭,便是千百個小千世界,以此已足以操縱空間,一念之間,咫尺天涯。若是對手境界太低,無法干擾他神念運轉,亦不能破解空間變幻,哪怕瞬息千里,崩山碎岳亦難以觸及他分毫。不過石堅卻有一種感覺:若是自己面對那一擊,只怕每一個自成空間的念頭都會像充氣氣球一樣被統統壓爆,「一念一世界」被徹底克制,沒法發揮任何作用。

  作為修道者,最怕的往往不是力量不如對手。而是境界壓制、受克!

  而另一股與那一擊對拼的,蘊含著濃得化不開的血腥、陰暗、死亡、殺戮與詛咒氣息的力量,雖然也是極為強大兇猛,卻還談不上對他構成境界壓制。

  「看來雖已是末法,卻也有迴光返照,能人輩出之時,若把握住這最後時機,未嘗不能一窺大道。」

  很快的,石堅就已恢復了平靜,目光轉為冷漠堅定,隨即化電遁去。

  隨著極熱漸散,江水已重新將高翔淹沒。而他也毫不在意,只管保持放鬆的姿態從水中緩緩浮起,仰躺在江面上,一臉悠然神往之色。

  他雖受傷甚重,但不影響天人感應,對於路中一金身已被徹底摧毀同樣清楚,而身為純粹武者的他更能感受到那一擊之中蘊含的直令天地翻覆、虛空坍塌的無比招意氣勢,良久之後,才從深深的震撼中回過神來。

  「這算是神道的力量,還是武道的力量?」直愣愣地望著天際,高翔口中忍不住嘟囔了一句:「要是前者,路老兒豈不是早該尋條繩子吊死自己;要是後者,我這幾式粗陋刀法……」

  高翔的表情先是變幻不定,隨即又滿臉振奮,略有點癲狂地從黃浦江上長笑站起,灑然踏波而去。

  「竟然能夠乘亂脫身。你的運氣還不錯。不過看樣子,你已經撐不了太久了?」看著已經恢復到十五六歲少年模樣,全身肌肉距離痙攣,骨骼時伸時縮的門房老伯,小王頗為同情地向對方說道:「如果你不想死的話,我或許可以幫你……呃,這是什麼?」

  只見一柄三尺長劍,以及一塊拳頭大小的古怪晶體忽然憑空出現,分別掉落到他的左右手上。

  只見長劍劍炳上有著「武革」兩字,通體微泛赤紅。而晶體色澤大半呈現金黃,又有小部分血紅色。其中金黃色的部分璀璨如星,其中隱約可見無數神佛身影,但大都殘缺不全,支離破碎。而血紅色部分則透著一股不祥的血腥與死亡氣息,其中隱約可見白骨猙獰,泛著滲人寒光。

  「劍物歸原主,晶體幫我送到茅山派去……」

  接到晶體的同時,小王忽然聽到一個熟悉的聲音忽然從腦海中響起。

  所以他只能無奈地低聲嘟囔了一句,「幹嘛裝神弄鬼啊,老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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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雖然已近盛夏,但崑崙山之巔,依然是白雪皚皚,壁立千仞,雲霧渺渺,人煙絕跡。

  驀地,雲煙分開,隱隱現出不少亭台樓閣,皆是用冰雪所造,晶瑩剔透,四下玉樹雪蓮,百里澄澈,猛一看上去如夢似幻,恍若世外桃源、天外仙境一般的飄渺出塵。

  一處空空蕩蕩,鋪滿似乎能映照人影的白玉方磚的殿閣之內,一位身穿紫色宮裝,披著如緞黑髮,娥眉淡掃,氣質冷漠疏離的絕色女子忽然睜開雙眼。

  清如平湖之水的眸子目視之處,雲霧為開,山岳淡去,眾生俯首,連空間距離都被無匹劍意洞穿,遙遙直指萬里之外。

  「橫跨虛空,拳意實質?明明此世人仙傳承已絕了上千年,又從哪裡來了一名巔峰人仙?莫非……秦陵……」

  只是稍為動作,女子的頭頂便有一朵彷彿變幻的雲朵,又彷彿無數世界、空間層疊的慶雲生出,道道波光粼粼洩下,看似柔和似水,璀璨如星,美到了極處,卻又蘊含著切割斬滅一切的可怖力量。

  沐浴波光之中的女子身形一時變得模糊不清起來,彷彿漸漸在這個世界遠去、淡去,隨時可能向鏡花水月般破碎消逝,直到片刻之後才重新恢復穩定清晰。

  「哼,想不到劉安竟能誘發本宮的二次地仙之劫提前到來,不過也正好助本宮一臂之力,好在秦陵重開之前,徹底渡過二次仙劫,屆時出手,再無顧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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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對於整個大上海的人們來說,這注定是一個難忘的夜晚。

  整個晚上,異像頻頻。先聞江潮激盪,隨即各處神壇神廟香火自燃,金煙彌天。之後又見霜雪天降。而還未等這些夢中驚醒的人們意識到究竟是在做夢還是現實時,又見黃浦江上星輝點點,璀璨迷離。隨後雷雲驟起,電光霹靂,一個又一個神壇神像紛紛遭了天打雷劈。

  當夜,許多睡夢中的人們,都不約而同夢見一幕幕天塌地陷,乾坤翻覆,神佛紛紛隕落的噩夢般場景,一個個心悸、盜汗,從夢中驚醒,隨後又誠惶誠恐地發現所有神佛塑像、畫像。竟在同一時間內紛紛開裂、崩缺,金漆剝落,供奉的香火先是燃爆,隨即徹底熄滅。連同每一面請過「鏡仙」,供在家中的鏡子,也都各自碎裂成一地玻璃渣。

  一時間人心惶惶,眾說紛紜,許多平日裡求神拜佛不斷的信眾彷彿在一夜之間失去了精神寄託,在好一段時間內說不出的萎靡不振,一顆心空蕩蕩的不知往何處去。去問一貫道的廟祝、道師,然而這些人的解釋卻是自相矛盾,這個說「雷部眾神以雷霆為禮炮來迎凡間神佛歸去。諸位還需速奉香火錢為神佛重鑄金身,以迎將來神佛回歸」,那個又說「北方匪軍作亂。所以雷神震怒降罰,各位還需齊心協力。北拒匪軍,復我河山」。總難自圓其說,徒增猜疑。

  有些虔誠信眾日後將開裂的神像重新粉刷供奉,但拜祭時已直覺失去了以往的威嚴與神韻,似乎已變成一具具徒具神佛之形的普通木雕泥塑而已,漸漸的也就不以為然,求神拜佛變成逢年過節習以為常地走個過場,圖個心安與熱鬧罷了。

  也有不少人心頭彷彿卸下一塊大石,憑空少了許多無形的顧忌與束縛,心思一下變得輕鬆、活絡、自由自在許多,啟發出許多以往未能想到的智慧與靈感。

  「這從天而降的一掌……就是如來神掌的掌嗎?」某個小混混自第二天醒來後,嘴中就一直唸唸叨叨,對於夢中的某些場景,似乎印象極為深刻,感受尤其清晰具體。

  「舉頭看,蒼天饒過誰?」默默看著供奉在神壇上的開裂佛像,又看了看靈柩上的一具蒙頭屍體,在一片哭泣悲聲中,一對中年夫婦挺身站起,彷彿一下卸去了一身卑微猥瑣的市井之氣,宗師氣度油然而生。

  其中那位身材乾瘦的丈夫只是將身一躍,就將一面千斤大鐘從兩丈多高的廟樑上輕輕解下,平托在手,如飄葉般悄然落地,朗聲說道:「既然神佛尚且自身難保,我們又何苦拘泥於當年在神佛面前發過的毒誓?冤有頭債有主,斧頭幫送此厚禮,我們便把這件大鐘作回禮奉上罷!」

  一天後,上海最大的黑幫——斧頭幫老大被神秘高手於總壇擊殺,斧頭幫覆滅。

  再過兩月,北方軍隊兵不血刃地拿下大上海,開始一番大刀闊斧的革舊迎新,其中絕大多數廟宇、神壇都或被拆除、或被改建,諸多廟祝、道師都作了鳥雀散,從此另謀他業。至於幾名地位崇高的神師,則早在此之前就已出逃海外。

  …………………………………………

  九空武界中,王宗超將伸出的手緩緩收回到眼前,又將緊握的拳頭鬆開。

  而在他的掌心,則多了一道寸許長的筆直刀傷,雖然傷口淺得甚至不足以見血,但傷痕卻透著一股漆黑氣息,黑得縷彷彿裂開了一道通向地獄的縫隙,縷縷黑煙從中冒出,伴隨著無數冤魂淒嚎聲,扭曲成一張張怨恨的小小面容。

  「居然還沒能把他徹底擊殺……萊因哈特這傢伙算是有點威脅,不能太過小看!」看著掌上的傷口,王宗超微微皺眉,對於這次出擊的結果,感到不甚滿意。

  畢竟是橫跨無窮遙遠的大千虛空發動攻擊,所能發揮作用的僅僅是凝成實質的拳意,而且還是借了九空武界建立聯繫才能實現跨越,最後還要借身在鬼神世界的五行元氣分身引導配合,方能發出這一擊。

  中洲武神在鬼神世界根基還不夠深厚,在沒有強大降神者的情況下,即使勉強投下神力化身,實力仍然難以企及元嬰期修士。不過若是有跨越大千的實質拳意,外加五行元氣分身的全力配合,這樣的攻擊已完全足夠殺死諸如血嬰童子一般缺乏強大法寶的元嬰中後期修士了。

  只是王宗超也估計不到萊因哈特身上竟然擁有兩件舊血族聖器,而且還是最能在實戰中發揮作用。擁有最強防禦的骨琴,以及擁有最強殺傷力的屠刀。兩者結合,竟讓他在這一擊之下傷而不死,遁入境界深處逃之夭夭。而且屠刀的怨毒詛咒與殺戮氣息,還在彼此意念跨界對拼中反傷到王宗超些許。

  而萊因哈特將元神煉成的「化血神刀」也是不凡,其中竟蘊含一種令一切生命返於還未誕生前的先天本源,徹底失去生命形態的奇毒。是以才能做到骨肉化血水,血液化清水,死在這種奇毒之下,從肉體到靈魂都被徹底「淨化」,靈魂徹底灰飛煙滅,化為清水的屍體甚至「潔淨」得連細菌病毒都無法滋生。從某種程度講,這已經不算是「毒」,而是一種極致的「生命淨化劑」了。

  這種將一切生命解構還原的奇毒,與從無生命中創造出生命的「神級血蒼穹」正好相反,即使「破壞」比「創造」要來得容易許多,也稱得上極為高明。雖然萊因哈特還沒能真正練到極致,出刀時還有一絲淡淡的血腥氣,還沒能做到徹底褪去血腥,化為一股無形清氣。但中洲武神的「神級血蒼穹」也同樣未能真正練到家。所以一刀之下,已徹底毀去五行元氣分身的生命形態,即使不主動解體接引配合王宗超的跨空拳意,也撐不了多久了。

  而五行元氣分身是王宗超好不容易借五行身神法意與神域版血蒼穹在鬼神世界凝就,而為了降低鬼神世界對「外來者」的排斥。還特別借了李景林已將「赤色光輝」凝成劍魂的「武革」長劍。

  畢竟武道並非一種不識變通的呆板理論,在不同的世界、不同的時代,都應順應人道大勢有所調整。或以武衛國、或以武革弊、或以武懲惡。而「武革」意念,乃是武道意志與鬼神世界的人道理念的結合,可以成為中洲武神在鬼神世界的一大穩固立足支撐。順應此道,寄意此念,足以讓中洲武神在鬼神世界的神力發揮更進一步,讓五行元氣化身的實力十上加一。而李景林之類的人,也有成為中洲武神降神者的潛質。

  不過即便如此,王宗超仍然無法單憑五行元氣分身拿下萊因哈特,反而遭他以「化血神刀」的奇毒毀去分身。單憑這種的奇毒,已證明萊因哈特擁有殺死四階強者的可能性,而且也從血能的基礎上發展出屬於自己的獨特道路。如果說惡魔鄭吒的道路是「血與火」,萊因哈特的風格就是「血與毒」!

  能夠走出屬於自己道路的對手,無論人品多麼卑劣,行為多麼特立獨行也都不容小覷。若是沒有王宗超的干涉,讓萊因哈特與路中一兩人對上高翔與石堅,形勢無疑極不樂觀。

  王宗超估計他尋找阿卡朵下落肯定不僅僅是表面上的色迷心竅那麼簡單,除了劍指自己以及中洲隊外,很可能也是為了尋找阿卡朵所擁有的部分《茹血宗卷》,畢竟那一部分宗卷涉及「生命與武技」,對於進一步完善他的「化血神刀」頗具意義。

  不過萊因哈特畢竟不如惡魔鄭吒,自身也並非四階強者。「化血神刀」關鍵只是強在毒性,外加速度、隱蔽都較為可觀,但卻缺乏強大的殺傷力與攻堅破防能力。所以需要其他手段配合,尋機下手,一旦手段暴露,讓對手實現有所提防,威脅就起碼下降了一半。若是被迫與同級對手正面硬拚,也難免屈居下風。

  所以他雖然憑著兩件血族聖器,以及親王等級的強韌生命力僥倖保住一命,卻也被打了個半死,連心像結界都被實質化拳意徹底打爆。至於路中一則算是運氣糟透,在關鍵時刻偏偏湊上去飽受池魚之災。本來王宗超念著以往幾分交情,並沒有打算對他趕盡殺絕,但挨不過他偏要自尋死路。不過從另一個角度看,也證明路中一由於自身神道路線有差,大違人道,氣運已經敗壞到極點。

  所以王宗超一擊之後,索性來個一勺燴,將萊因哈特的心像結界、路中一的半成神域以及金身碎片外加一部分鏡界在一握之下強行捏成一團。這些東西雖然對於王宗超自己來說用處不大,不過齊藤一的極樂靈屋向來海納百川,兼容性極強,說不定能夠派上用場。

  雖然這一次沒能徹底擊殺萊因哈特,不過王宗超也敢確定他在回歸主神空間之前無論如何無法恢復過來,而且再沒有這個膽子貿然踏入華夏。畢竟他也無法確定王宗超這樣的攻擊能否隨便再來上那麼幾下。

  更重要的是,藉著萊因哈特的「開門揖盜」,中洲武神也已開始將九空武界連接上鏡界,並開始在鏡界迅速擴展屬於自己的地盤。萊因哈特將來若還想借鏡界來往,很可能馬上被發現行蹤。而血腥瑪麗雖然是鏡界的地頭蛇,但畢竟還不成真神,將來若是被中洲武神找出她在境界中的老巢,必定吃不了兜著走!

  「時間已到,該是回歸的時候了!」

  意識到回歸主神空間在即,王宗超全身內外一千二百九十六竅穴忽然豪光綻放,直透高維時空,每一個都用上法則力量,生生鎖定虛空、鎮壓元氣、凝滯時光,雖移山覆海,摘星拿月之力加身,亦如清風拂岳,明月照崗,不能撼動分毫!

  他正要嘗試,能否已一己之能,抗拒回歸! 本帖最後由 xxi511 於 2019-4-1 23:44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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