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異世大陸]修羅王傳 作者︰耳釘 (已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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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j0425 2010-7-24 14:00:20 發表於 玄幻奇幻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531 395507
dj0425 發表於 2010-7-26 09:08
卷二 第五十一章 勇氣

夜幕降臨在了這片營地,篝火一堆堆的熄滅,士兵們回到了營帳,早早的休息,明天天還沒亮,他們就要起來,繼續行軍。

「好累啊。」克林克茲拖著疲憊的身體,躺在一張牛皮床上。

牛皮床邊,是一堆放在炭火邊的木柴,這裡是顎骨阿爾山腳下,這座位於希爾西南邊境的山氣候潮濕,柴火很容易受潮。

這座營帳很大,除了軍團長的主帳外,這裡就是整個軍團最大的了。

營帳裡四處擺放著鍋碗瓢盆,木桶石台,以及一些剩下的菜和泔水。味道很不好聞,但克林克茲已經習慣了。

他今年剛剛才滿十七歲,卻已在這個軍團當了三年兵。

因為家裡很窮,父親又死的早,母親身體不好,還有幾個弟妹要養活,克林克茲作為家裡的老大,在十四歲那年就進入了軍營,靠著那點微薄的軍餉供養全家人。

每年的朝聖節,那個聖城賜予整個奧菲拉爾的節日,克林克茲都會回到家裡,將一年積攢下來的錢交給母親,自己只留很少一點,然後他會在家裡渡過一個貧窮但快樂的朝聖節,接著又回到軍營。

因為窮,沒錢打理長官,所以克林克茲被分到了軍團最髒最累的崗位,也是因為窮,加上本身性格軟弱,所以克林克茲在軍團中被欺負的很慘。軍團負責伙食的後勤兵有十來個,但克林克茲是最累的,除了每天要開火做飯,還要收拾看管物什,這本是後勤隊士兵輪流的工作。

但他每一次回家,都是笑著的,都會告訴母親,自己在軍營裡過的很好,長官們都對自己很照顧,甚至自己的長官帕帕爾還有意將女兒許配給自己……

看到兒子這麼開心,看到兒子這麼成功,克林克茲的母親自然很欣慰,身體也好了許多。

克林克茲望著帳篷頂,表情麻木,但他想到再過一個月就是朝聖節了,嘴角又露出了笑容,這一次該編個什麼事情讓媽媽高興呢,克林克茲想到。

嗒……

很輕的一聲。

卻打斷了克林克茲的思考。

只見一個黑髮男子提著一個大木桶走了進來,長及背心的黑髮輕輕動著,軍團統一發放的劣質鐵甲穿在他修長的身體上顯得那樣精神,雖然有些不合身。

「我來吧。」克林克茲走到撒加身邊,伸手去拿木桶,「你已經幹了很多了。」

啪,手被推開了,克林克茲有些驚訝的抬起頭,望著撒加的臉,他比撒加將近一米八五的身高矮了很多,身材瘦弱,面色也暗黃暗黃的。

撒加依舊沒有什麼表情,也不說話,放下木桶後,走向了灶台。

「我的天啊!」克林克茲差點一屁股坐到地上,要不是親眼看見,他說什麼也不會相信,那麼重的一個岩石灶台,竟然可以被一個看上並不強壯、甚至還有些瘦的男子單手提起!

要知道,每天克林克茲都是差不多凌晨就要起來,一個人收拾這些傢伙,而這個灶台,每天克林克茲為了找人幫忙抬上輜重車,受盡了氣!

撒加將灶台抗在肩上,走到克林克茲面前,看著他。

「後勤隊的輜重車在,在營帳外,就是有八,八個輪子的那個。」克林克茲結結巴巴地道。

撒加轉身走出了帳篷……

不到半個小時,帳篷內所有的東西都被收拾乾淨,要帶走的物什也裝上了輜重車。

克林克茲驚呆了。

這是一個五千人的軍團,希爾是小國,軍團編制小,遠遠不像卡藍、英格、法西那些大帝國,一個軍團動輒就好幾萬人。

縱然只是五千人的編制,卻也是這次希爾出征盧士安的軍隊中最大的了,克林克茲平時收拾那些東西,都要干上七八個小時!

行軍以來,克林克茲每天只能睡兩個小時,每天白天軍團趕路的時候,趁著間隙在輜重車上打盹。

可今天,因為那個逃兵,他可以睡個好覺了!

不過克林克茲躺在床上,卻怎麼也睡不著,滿腦子都是那個黑髮男子的身影。他很好奇這個逃兵的身份,一個力量如此驚人的傢伙,怎麼會成逃兵的呢,以他的能力,在軍團中,隨隨便便也能當個隊長之類的,就連克林克茲見過最強的巡查隊隊長肯尼特,也不能如此輕鬆的就提起那個灶台!

其實也是克林克茲見識太少,讓他目瞪口呆的事情,大陸上任何一個高級戰士都能輕鬆辦到,何況撒加這樣用「完美平衡」煉體的人,那可是,奧菲拉爾大陸被稱為刺客之王的那個男人的煉體方法!

這也不能怪克林克茲少見多怪,畢竟,他這種人,處於社會的最底層。

……

夜風,帶著刺骨的寒意,從山腳下掠過。

撒加坐在帳篷外,仰望著天空。

漆黑一片,沒有一點亮光,為什麼沒有星星,他眼神波動著。

西麗雅說,夜空中掛滿繁星的時候,是最美的。

就像……

她那樣美。

撒加深深呼吸著,黑黑的長發隨風飄動,和這夜晚的顏色,如出一轍。

這時,一個人影在他身邊坐下了,可以感覺到,那個人影被寒風吹得瑟瑟發抖。

「你是……修煉者嗎?」一個軟弱的聲音。

撒加沒有說話,也沒有轉頭,還是一動不動的仰望夜空。

「你在看什麼?」克林克茲順著撒加目光的方向望去,什麼也沒有,一片深邃的黑。

突然間,克林克茲覺得這種深深的看不到盡頭的黑,很像這個逃兵的眼眸,真的。

真是奇怪的模樣,克林克茲側頭望著撒加,心中卻湧過一絲溫暖,哪怕這個男人一句話也不說,哪怕他當自己不存在,也覺得待在他的身邊很安全。

然後,克林克茲也不說話了,靜靜的坐在撒加身邊,陪他望了一夜的夜空。

沒有一顆星星出現,直到曙光刺破了夜的黑。

……

「啊……」克林克茲坐在輜重車上,不住的打著呵欠。

他抬了抬酸澀的眼皮,望向盤坐在灶台上的撒加,這個男人已經保持這個姿勢快半天了,從早上一直到中午。

這是一片平坦的山地,軍團中午就在這裡駐紮。

「喂,還不干活?」一個尖嘴猴腮的傢伙出現了,戲謔的叫道,「一條軟蟲,一個逃兵,兩個傢伙真配啊!」

「哈哈!」那傢伙身邊幾個士兵狂笑起來。

這些傢伙,都是軍團裡的老油條了,沒事就喜歡來欺負克林克茲。

「給我下來,軟蟲。」尖嘴猴腮的傢伙怪叫道。「大家都在吃乾糧,喝冷水,你這個傢伙卻在這裡休息,很讓我不爽啊。」

「是,是。」克林克茲從輜重車上爬了下來,結結巴巴的道:「凱文大爺,軍團規定,中午不用開伙,您如果需要的,我,我,我可以升堆火,把,把,把您的乾糧熱一下。」

「誰他媽要你好心!」這個叫「凱文」的尖嘴猴腮的傢伙一巴掌就把克林克茲打倒在地,「大爺們在前面送死,你躲在後面生火!」

凱文身邊的兩個士兵走了過去,用腳猛踹克林克茲的胸口。

「咳咳。」克林克茲咳嗽起來,這些傢伙很用力,踢的他很疼,他已經無數次被這樣打過了,每一次都要受點傷。

踢了幾腳,一個士兵覺得有些無聊,看向了盤坐在灶台上的撒加。

「喂,凱文,那個逃兵很囂張啊!」他叫道。

「是啊,一直閉著眼睛,是看不起我們!」另一個士兵也叫了起來。

凱文望向了撒加,似乎那個逃兵根本不在意發生在他眼皮底下的事情,只是自顧自的閉著眼睛,保持著那奇怪的姿勢。

「有了。」凱文眼睛一亮,從地上撿起石頭,在手上拋了拋。

「哈哈。」另外幾個傢伙明白了,紛紛從地上撿石頭。

「你們要幹什麼……」克林克茲不知道從哪裡來的勇氣,抓住了凱文的腿。

「滾開!」凱文一腳踢開了克林克茲,「別打擾大爺們消遣!」說罷,他便把手中的石頭用力朝撒加扔去。

「真臭啊,凱文。」一個士兵嘲笑道,「居然沒打中!」

「隔太遠了。」凱文恨恨道。

「那就站近一點咯。」那個士兵笑著走到輜重車下,那個距離,離撒加,不到五米……

啪!

石頭砸在了撒加的額角上。

「中了中了!」幾個傢伙歡呼雀躍。

可是,他們沒有發現,那顆直徑一寸多的石頭,落在地上的時候,竟然整顆碎掉!

「他沒反應?」凱文愣了——那個逃兵居然還盤坐在灶台上,雙目緊閉,一動不動。

「繼續!」他又撿起了一塊石頭。

啪,啪,啪,啪……

無數石頭砸在撒加身上。

「住手……你們住手……」克林克茲朝輜重車爬去。

……

怎麼會這樣。

嗜血修羅天依舊沒有一點反應,丹田裡的那個漩渦就像失去了往日的狂躁,安靜的就像一個害羞的女子。

撒加胸口莫名一陣煩躁,停止了修煉。

當他睜開眼睛時,卻發現了一張面黃肌肉的臉。

那張臉的表情很扭曲,嘴角還掛著血跡。

「哈哈!砸呀!真感人啊!軟蟲保護逃兵,奇蹟啊奇蹟!」一個讓他更加煩躁的聲音傳入了耳膜。

咚,一聲悶響接著傳來。

面前那張臉抖動了一下,吐出一口血。

血落在了自己的胸口,撒加看清楚了發生的事情。

克林克茲,那個瘦弱的少年,正趴在自己身上,用他的後背,承受著一塊接一塊的石頭!

「你還好吧……」克林克茲笑得很用力,一絲絲的血跡從齒間溢出,染紅了蒼白的唇。

驀地,克林克茲感覺自己的身體被一隻很用力的手猛地一壓,然後細細的石粉落在他的背上……

嗖。

撒加再次抓住了一塊石頭,捏成了粉。

克林克茲的心在顫抖,他可以很清晰的感覺到,這個男人心裡的怒意。

撒加站起來了,將克林克茲放在了輜重車上,雙腳用力,就到了凱文面前。

「你想幹什麼!」面對一雙漆黑如夜的眸子,凱文聲音都在抖。

啪的一聲……

凱文痛叫起來,手中的石頭砸到了自己的腳上。

幾個兵痞也嚇壞了,因為他們清楚的看見,凱文的右手無力的垂著,明顯就是斷掉了,而那個逃兵弄斷他手的動作,快得根本看不清楚!

咚!

又是一拳,凱文躺在十米外,臉頰就像脫落一樣,歪在一邊。

撒加眼中彷彿失去了神色,就那樣直直的看著凱文,邁開腳步,一步一步的朝凱文走去。

步伐很慢,也有點僵硬,可幾個兵痞卻連動都不敢動一下!

看到撒加抓住凱文的脖子,將他提起來,一個士兵突然尖叫起來:「天啊,看他的眼神,他要殺了凱文!」

另外幾個傢伙反應過來了,他們朝撒加撲了過去。

沒用,就算他們用盡全身力氣,也無法讓撒加挪動分毫!

咔咔……

凱文的喉結髮出了不規則的響聲。

撒加面無表情的看著他,眼神沒有絲毫生氣,直勾勾的,漆黑深邃的眼眸此時就像一潭死水。

突然,空氣中產生了一道波動,然後化為鋒利的氣勁,擊中了撒加的手腕。

「唔。」撒加眼神一動,鬆開了手。

凱文掉在地上,白沫混著血絲從他嘴裡一股股的冒出來,整個人就像一灘爛泥。

「逃兵啊,又想犯錯了嗎?」一個年輕的軍官將一把雕琢細緻的單手劍插回了腰間的劍鞘。

「肯尼特長官!」幾個兵痞就像看到了救星一樣忘情高呼。
dj0425 發表於 2010-7-26 09:08
卷二 第五十二章 用力活著

肯尼特.壟內,原希爾先鋒軍團團長,平民出身,二十八歲,二十四歲時在希爾傳統的「出征儀式」上獲勝後,進入了希爾軍隊,在上一次和盧士安公國的戰爭中屢立戰功,晉陞先鋒軍團團長。

不過,因為希爾軍隊最高統帥費拉利的兒子拉米雷斯獲得了這一次出征儀式的勝利,所以理所應當的取代了肯尼特。

於是,肯尼特.壟內,這位年輕有為的軍官,也不得不在權勢下屈就先鋒軍團的巡查隊隊長。

原本以他的戰功,是可以調任其它軍團團長的,但費拉利卻把他留在了先鋒軍團裡——知子莫若父,費拉利知道拉米雷斯有幾兩重,有肯尼特在,他更放心一點。

由此可見肯尼特的實力和軍事才能在希爾軍中絕對是頂尖的。

「你們給我離開這裡。」肯尼特望向了那幾個兵痞,「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們幹了什麼,凱文能活下去算他運氣,如果死了也沒什麼,這樣的傢伙就算到了戰場,也活不了多久。」

「是,是,肯尼特長官。」幾個兵痞連忙扶起凱文,遠遠逃開。

「喂,逃兵。」肯尼特摘下了頭盔,露出一頭精幹的橙色短髮,他看了看撒加,英俊的臉上露出一絲笑容,「你很強,有沒有興趣來我這裡做事?」

撒加沒有說話,眼神還是有些迷茫,他的頭很痛,就像有一根針在大腦深處不停的亂竄,時不時的接觸一下大腦皮層,讓他身上每一根神經都在扭曲。

那根針很細,細的幾乎沒有影蹤,撒加抓不到,摸不著,甚至連感覺都是亂的。

這是怎麼回事?

也和嗜血修羅天的停息有關嗎?

撒加什麼也聽不見,聲聲低吼從喉嚨深處發出,如同掙扎的困獸。他死死抱住頭,用力在地上跺著腳。

嘭!嘭!嘭!嘭!……

一下接著一下,地面的岩層都開始龜裂了。

「呃啊!」

撒加狂吼一聲,轉身衝向輜重車,抓住一個粗重的石台,高高舉起!

「他想幹嘛?」撒加癲狂的舉動早已讓肯尼特吃驚,此時看到他瘋子似的舉起一個起碼幾百斤的石台,右手更是按在了腰間的劍柄上。

轟!

石台成了碎塊,肯尼特呆住了——

那個發瘋的逃兵,竟然將石台狠狠砸在自己的腦袋上!

血流出來了,從撒加的頭頂上滲出,染紅了他的頭髮。

克林克茲張大嘴巴,寒冷的空氣灌進了他的嘴裡,折騰著虛弱的肺,可他連一口粗氣都吐不出來!

撒加安靜了。

雙手垂下,低著頭,黑色的長發被血濘成一縷一縷的,掛在他的臉前,嫣紅的血一滴滴的從髮梢流下,砸在乾冷的土地上。

肯尼特深深吸了口氣,默默的轉身離去。這裡是軍團的最後方,這一幕除了他之外,沒有任何人看見。

「他不是人,是頭獸。」肯尼特一邊走,一邊回想著剛才那一幕,「這樣的傢伙存在於軍團中,肯定有問題,他也應該不是個逃兵。」肯尼特的確厲害,很快就得出了結論。

但他並沒有實行什麼措施,也沒有向任何人匯報。

「就讓那享受著父輩榮耀的傢伙好好頭疼吧,愚蠢的指揮者,這樣的行軍速度,還沒到戰場,士兵們已經累垮了。」肯尼特望向了隊伍最前面那個身騎白馬的高傲戰士。

……

「你沒事吧。」輜重車上,克林克茲關切的問,他手上拿著紗布,卻不敢動。

短暫的休息後,軍團又開始行軍了,今天黃昏來臨的時候,他們要翻過這片高地,在後天前,跨過額骨阿爾山,進入希爾公國西南最邊境的城市——勃嘉城。

此前,盧士安人的軍隊所向披靡,已經連續攻佔了勃嘉城附近的村落和城鎮,勃嘉城被團團圍住,儼然成為了孤城。

這是希爾公國西南邊境的最後一道牆,如果它再倒在盧士安人的刀劍下,那希爾公國的領土面積又將減少。

那個男人還是不說話,也不動,盤坐在灶台上,頭上的傷已經凝結,不過髮絲上的血跡還未乾。

「唉。」克林克茲嘆了口氣,看了一眼手中的紗布,搖搖頭。

他不明白撒加為什麼會有那樣狂躁的舉動,在克林克茲的印象裡,似乎只有山林間的野獸才會那樣的吼叫,才會用那樣的方式驅散對危險的不安。

……

夜晚,紮營。

這是一處山坳,土地已經被寒霜凍住,連生火都很困難。

士兵們再次吃起了冷硬的乾糧,也沒有人再來找克林克茲的麻煩,因為凱文直到現在還不能哼哼。

「真清閒啊。」克林克茲竟然有些不習慣,他看了看依然閉目不動的撒加,從懷裡拿出一個舊舊的羊皮袋。

這是克林克茲的乾糧,硬梆梆的黑麵餅,還有一袋子渾濁的水。

克林克茲吃了起來,黑麵餅很硬,只有混著水一起吞,出征的士兵只有這樣的待遇,而他們在寒冷的黑暗山坳裡忍受這些的時候,遠在霍坦丁的貴族們,卻盛裝打扮出席在華貴燈火下的宴會中,或者,趴在女人光澤四溢的身上。

「唔。」克林克茲差點噎住,他看見那個逃兵睜開了眼睛,目不轉睛的望著自己手中的黑麵餅。

「你餓了嗎。」克林克茲將手中的黑麵餅遞給了撒加。

撒加看了他一眼,默默的接過,然後狼吞虎嚥。

「慢點,慢點,這有水。」克林克茲笑著把水袋又遞給了他。

看著撒加咕咚咕咚喝水的樣子,克林克茲心中一陣感慨,「他就是這樣活著的嗎,認真的吃東西,認真的呼吸,感覺好用力啊,光是看著,就覺得他的生命好頑強,也想像他那樣用力的活下去。」

是啊,用力的活著,用力的走路,用力的吃東西,也用力的修煉。

撒加對於活著的概念,就是這樣的用力,一步一步的走著,堅韌得就像風吹日曬也不會凋零的樹根。

「要是……我也能像他這樣活著就好了。」克林克茲躺在輜重車下的平地上,拉緊了一張舊毛毯,也很用力。

而撒加,依然盤坐在輜重車的大灶台上,分毫不動。

他仍然在努力的修煉嗜血修羅天,哪怕根本沒有任何作用,只能讓他更煩躁,更難受,但他絕不會放棄,就像他對生命的執著一樣。

山坳陷入了安靜,士兵們很快進入了夢想,即使這裡的環境惡劣到極點。

因為疲倦是無法抗拒的。

……

嘩,營帳的粗布門簾被掀開了。

「有事嗎,科澤斯副官?」費拉利放下了手中的羊皮地圖,看著走進來的中年男人。

「您還沒休息。」科澤斯望著桌上的油燈,嘆道:「士兵們都很疲勞,這行軍速度太快了。」

費拉利臉色微微一變,站起身,從桌子後面走了出來,「科澤斯副官,請你明說。」

「這……」科澤斯有些猶豫,畢竟他面前的這個人,是希爾軍隊的最高指揮官。

「說,這是軍令!」費拉利負起手。

「是!」科澤斯雙腳一併,右手筆直地橫在胸前,向費拉利行了一個希爾的軍禮,「我想說,請元帥不要把私人感情帶到軍隊中,先鋒軍團的拉米雷斯團長違背了軍事常識,而您不能重複那樣的錯誤,您是我們的最高統帥,是全體希爾士兵的希望!」

科澤斯說完這些話後,營帳內變得安靜

「科澤斯啊……」半晌,費拉利嘆了口氣,「你知道,拉米雷斯是我最喜歡的兒子……」

「我知道,元帥。」科澤斯的表情也放鬆了一些,「拉米雷斯團長在修煉天賦上確實很出色,但我希望元帥能夠明白,他的前面,是戰場,是我們和盧士安人你死我活的戰場,不是一個人的比鬥場,那裡不需要戰士的榮譽,只有勝利或者死去。」

「我明白了。」費拉利緩緩道,「我們希爾是一個魔法極度匱乏的國家,拉米雷斯的軍團裡沒有魔法師,所以無法佈置可以接受魔法訊息的魔法陣,科澤斯,你出發吧,用最快的速度,追上拉米雷斯,讓他停止進軍,等待大部隊的匯合。」

「是,元帥。」科澤斯行禮之後,離開了費拉利的營帳。

過了一會兒,費拉利走出了營帳,對帳外站崗的士兵道:「去叫傳令官來。」

士兵飛快的跑向遠處的一個營帳。

幾分鐘後,一個年輕人來到了費拉利的營帳。

「吉布斯傳令官,通知下去,明天開始,正常行軍。」費拉利眼神有點複雜。

……

好不容易,一個有陽光的天氣。

山間的路很窄,只有十多米寬,其實那也不是路,只不過多少年來有人走過,所以就成了路。

鐵甲湧動的隊伍行進在這條山路上,就像一條巨型的鐵蛇。

「逞英雄的白痴,也不知道在做給誰看。」隊伍最前面,肯尼特騎在一匹黑馬上,目光落在前面那個驕傲的背影上。

「肯尼特隊長。」拉米雷斯轉過頭,一臉倨傲,「還有多久,我們可以走出額骨阿爾山?」

「不知道,團長。」肯尼特睜大眼睛,手在腰上一摸,驚叫一聲,「哎呀,我的地圖丟失了,團長,您沒有看地圖嗎,啊,我想應該不久了吧,在您的帶領下,我們先鋒軍團已經打破了歷史,這應該是希爾軍隊有史以來最快的行軍速度了吧,所有希爾人都會為你驕傲!」

「囉嗦的傢伙,不知道為什麼父親叫我聽這種人的意見。」拉米雷斯鄙視的看了肯尼特一眼後,轉過身,繼續趾高氣昂的行進在隊伍的最前面,他的頭揚得更高了,因為剛才肯尼特那句「所有希爾人都會為你驕傲」讓他心裡充滿自豪——美麗的西麗雅,請你看著,我拉米雷斯才是真正的英雄!

「蠢貨。」肯尼特心中冷笑,「身為軍團的指揮者,每天連地圖都不知道看,不研究地形的軍團長,我還是第一次看見。」

「加快速度,我的士兵們,過了額骨,額骨阿……什麼,嗯,過了這座山,我們就可以把利劍,插進盧士安人的心臟了!」拉米雷斯拔出腰間的劍,高舉著。

「是額骨阿爾山……我偉大的團長。」肯尼特心中覺得這個幼稚的傢伙真的很可笑,不看地圖就算了,連他們身處的地方叫什麼名字都不知道。

旗語從拉米雷斯身後開始傳遞,一直到隊伍的最後面。

「又要加快速度啊,阿大,阿二,阿三都快累死了!」克林克茲楞了一下,從輜重車上跳了下去,快步走到拉車的三頭苦力魔獸身邊,給它們喂了一把草料。

這是奧菲拉爾一種叫「地牛」的低級魔獸,力量還不錯,智慧極其低下,是非常常見的苦力魔獸。

這輛後勤隊的輜重車,加上上面擺放的物什,一共有好幾千斤重,本來三頭地牛拉起來就很吃力,行軍速度還這麼快,其中一頭地牛的腳掌已經在地上拖出了一條淡淡的血跡,另外兩頭的小腿也在打顫。

這三頭地牛,克林克茲叫它們「阿大、阿二、阿三」,是克林克茲在軍團中僅有的三位「朋友」……

當然,現在多了撒加,克林克茲覺得那個從不說話的逃兵應該算他的朋友,因為凱文那幾個兵痞在欺負他的時候,逃兵差點殺了他們。

突然,一頭地牛哞的叫了一聲,倒在了地上。

「阿大!」克林克茲連忙蹲下身,只見這頭地牛的腳掌已經血肉模糊,四肢的肌肉已經扭曲不看,一看就是疲勞過度引起的斷裂。

嘭嘭,又是兩聲,另外兩頭地牛無力的趴在地上,渾身顫抖。它們本已支持不住,看到阿大倒下,也控制不住自己了。

「怎麼辦,怎麼辦……」眼看前方的隊伍越走越遠,克林克茲都要哭了。

這時,一個身影落在了他旁邊,克林克茲驚訝的抬起頭。

撒加朝他微微點了下頭,深邃眼眸中透出的目光讓克林克茲心中一陣安定。
dj0425 發表於 2010-7-28 18:27
卷二 第五十三章 寒夜(一)

「我的天啊。」看到撒加接下來的舉動,克林克茲徹底呆了。

只見撒加一手提著一頭地牛,將它們放在了輜重車上,然後把受傷最重的阿大抱了起來,橫在了輜重車前面擺放的草料上。

接著,他脫掉了身上的鐵甲。

克林克茲的視線完全被那線條完美、充滿爆發力的上身輪廓吸引了……

「那是傷疤嗎,戰鬥留下的?」克林克茲望著撒加背上幾條長長的傷疤,在精肉如鐵的後背,它們一點都不難看,反而增加了剛強不屈的雄性美。

然後,撒加將輜重車前方的粗皮繩綁在了自己的腰上,拉著數千斤的輜重車,在這條山路上走著。

他想起了塔羅納……

斑駁的雪地中,他也曾這樣鍛鍊著自己,只是,那時候的他很吃力,而現在,很輕鬆。

撒加一邊走,一邊回憶,眼裡也愈發的傷感,微弱的陽光落在他身上,折射出更加微弱的光點。

這時,在身旁出現的克林克茲打斷了他的回憶。

撒加看了克林克茲一眼,依舊沒有說話,但眼神的意思好像是叫這個瘦弱的少年回輜重車上去。

「我陪你一起走。」克林克茲扭頭笑道。

看得出來,他說這句話時,鼓足了勇氣。

撒加不再說話,拖著輜重車繼續走,他放慢了速度,因為克林克茲實在走得不快。

一輛沉重的輜重車,一個拉著車的赤裸上身的男人,他的身邊,跟著一個步履有點不穩的瘦弱少年……

這樣的風景在額骨阿爾山的山路上,也許幾百年也不會看見一次。

而他們的前面幾百米處,就是匆匆而行的士兵隊伍,他們一直跟在後面,不會被甩開,也不會主動靠近。

撒加和克林克茲之間始終保持著沉默,但可以發現,從克林克茲陪撒加一起走以來,撒加眼中的傷感漸漸在減退。

……

終於,又過了一天,先鋒軍團走出了額骨阿爾山,來到一片空曠的平原。

士兵們鬆了一口氣,因為在平原的遠方,他們可以看見勃嘉城那依稀的輪廓。

「紮營,我的士兵們,今晚過後,我們就將成為希爾的英雄,贏得你們想要的一切!」拉米雷斯從白雲馬上下來,意氣風發。

「是你想要的一切吧,愚蠢的傢伙,在靠近勃嘉城的平原上紮營,也就是你這樣靠著家族而生的蠢貨幹得出來。」肯尼特也從馬上下來,獨自走到一邊。

悄悄的,肯尼特從腰間掏出一塊暗暗發光的魔晶石……

「科澤斯叔叔?您怎麼來了!」拉米雷斯驚訝的聲音響起。

肯尼特面上隱隱一閃,迅速收起了魔晶石,臉上很快又掛上了他慣有的平和的笑容。

「我的拉米雷斯團長啊!」風塵僕僕的科澤斯看上去既疲倦又驚慌,「你怎麼選擇在這裡紮營!你沒有仔細閱讀軍情嗎,勃嘉城已經被包圍,你在如此靠近勃嘉的地方紮營,就是給敵人偷襲你的機會啊!」

拉米雷斯笑了笑,毫不介意的說:「您過慮了,科澤斯叔叔,我在出征前的幾天,都在父親的書房裡閱讀關於軍事知識的書籍,我想,發生任何情況,以我的學習成果,都能輕鬆應對。」

「幾天?成果?」科澤斯愣了一下,他有點不明白拉米雷斯在說什麼,驀地,他反應過來,氣不打一處來。

該說這驕傲的傢伙是幼稚呢,還是該說他是白痴?他以為戰場是什麼地方?讓他展現英雄氣概的遊樂場?還是用來征服美麗女人的微笑?

咬牙沉默了一會,科澤斯怒吼一聲——「肯尼特隊長!」

「哎呀,科澤斯叔叔,您那麼大聲幹嘛,我珍貴的極品白雲馬都受驚了。」拉米雷斯回頭道。

「拉米雷斯……」科澤斯極力控制著情緒,「你該幹嘛幹嘛去,我和肯尼特隊長有話要說,另外,你的白雲馬好像餓了,去餵牠點草料吧,值不少金幣呢……」

「是啊,是啊。」拉米雷斯牽著白雲馬昂頭離去,他認為自己出色的口才和軍事判斷力說服了被稱為「希爾名將」的科澤斯。

眼光獨到的西麗雅公主啊,你看不上這傢伙,真的是再正確不過的事情了。科澤斯望著拉米雷斯的背影,胸口怒火中燒。

「肯尼特隊長,我叫你你聽不見嗎!」科澤斯又吼了一句,這位希爾將軍,正是以他火爆正直的脾氣和一絲不苟的治軍手段聞名。

「哦。剛剛有點事。」遠處傳來了肯尼特的聲音,他匆匆跑了過來,不過手指間還留著魔晶石碎掉時殘留的光暈……

「你在幹什麼!」科澤斯直視著肯尼特的眼睛。

肯尼特心中一顫,難道科澤斯看出來了?肯尼特面不改色,心中卻在七上八下的編造著理由……

「拉米雷斯是個十足的笨蛋,難道你也是?」科澤斯壓低了聲音。

原來是這個……肯尼特心中懸著的石頭落地了。「我沒有辦法啊……」肯尼特苦著臉,「那位元帥家的少爺根本聽不進任何人的意見,他是費拉利元帥親自任命的團長,卡里特陛下欽點的先鋒官,這個軍團的指揮者,我的話有什麼用,不過換來他的一通嘲笑罷了。」

科澤斯看了看肯尼特的表情,贊同的點點頭,很是無奈。

「對了,科澤斯副統帥,您怎麼來了?」肯尼特問。

「來阻止一個蠢貨草芥士兵們的生命。」科澤斯沒好氣的道,「可我發現,就算我以鬥氣拚命趕到這裡,也只能看到一個致命錯誤的發生。」科澤斯抬頭看了看天色,「現在已經很晚了,士兵們都已經疲憊到了極點,如果現在再回到額骨阿爾山裡紮營,肯定來不及了。」

聽到這裡,肯尼特的表情竟有點像鬆了口氣。

「你也不想再奔波了嗎,希爾最有前途的年輕軍官。」科澤斯看了肯尼特一眼,微微嘆道,「只有希望盧士安人也和我們一樣疲憊了,我得到了你從前方傳來的消息,勃嘉城依然被他們圍困著。」

「是這樣的,科澤斯副統帥。」肯尼特笑道,「連續的不要命的行軍,讓我也疲憊至極,我的腦子也不會思考了,在額骨阿爾山,我們遇到了從勃嘉城出來的斥候,他告訴我了一切,不過,為了突出盧士安人的重圍,那個斥候已經走到了生命的盡頭,他是個真正的勇士。」

科澤斯朝身後呶呶嘴,「你們的團長知道嗎?」

「不,我沒告訴他,我怕又出什麼問題。」肯尼特笑得很自然。

科澤斯點點頭,「你也去休息吧,為了趕來這裡,我的鬥氣也消耗的差不多了,需要時間恢復。」

「是,副統帥,奧丁保佑,希望您一切順利。」肯尼特離開了。

科澤斯則找了一個安靜的地方,調息起來。

離他不遠處,拉米雷斯正輕鬆自如的喂著他價值不菲的白雲馬,科澤斯看著他,止不住的搖頭,他之所以坐在這裡調息,是因為放心不下拉米雷斯,他心裡有種不好的預感,總覺得會發生什麼,而且在和肯尼特談話之後,這種預感越發明顯。

老兵對戰場上的危險,通常都會有種直覺,就像一把老刀,不管再怎麼鈍,總是比一般的新刀順手管用。

科澤斯嘆了口氣,閉目調息起來,他從心底看不起拉米雷斯,其實在費拉利任命拉米雷斯為軍團長時,他就很反對,在他心裡,真正欣賞的人是出身平民的肯尼特,如果不是費拉利曾在戰場上救過他的命,他真的不想管拉米雷斯的死活。

……

夜。無月的夜,黑漆漆的一片。

營地的篝火已經熄滅,冷冷的風從勃嘉城外的平原上刮過,呼呼的,卻沒有灰塵揚起,這裡已經被積雪凍住,即便這裡比霍坦丁更靠近大陸南方,隆冬的時令也讓土地一片苦寒。

離營帳不遠的地方,一輛輜重車上,撒加盤坐在岩石灶台上,雙目緊閉。

克林克茲沒有睡在地上,而是抱著毛毯躺在他旁邊,這傢伙一直說著夢話,看來今天陪著撒加走也累得夠嗆。

咔咔……

這很輕的聲音像是從很遠的地方傳來,撒加身體微微一顫,他睜開了眼睛,望著遠方,那裡完全被夜色籠罩,根本看不見掩藏在黑幕之中的勃嘉城的輪廓。

英雄……這裡就是可以成為英雄的地方嗎,撒加眼神波動著,好像是叫戰場吧……

咔咔,又是幾聲傳來。

撒加眼神一閃,握緊了拳頭,野獸般的本能似乎察覺到了什麼。

……

營地中,中央那座最大的帳篷外。

細碎的腳步聲響起。

「誰?」一直在拉米雷斯的帳篷外調息的科澤斯猛地睜開雙眼。

他看到了一個微笑著的年輕軍官,緊繃的神經放鬆了下來,「肯尼特,有什麼事情嗎,我還以為你休息了。」

「這樣的夜晚,怎麼睡得著啊。」肯尼特在科澤斯身邊坐下,「科澤斯副統帥,我想問您一個問題。」

「你說。」科澤斯笑了笑,這個年輕人是他最欣賞的,幾乎是他一手提拔了肯尼特。

「您覺得這個世界公平嗎?」肯尼特的表情有點奇怪。

「公平?」科澤斯看了肯尼特一眼,明白了,緩緩道:「別往心裡去,肯尼特,你還年輕,有的是機會,你是那樣出色,不僅修煉天賦很高,而且軍事才能也很出眾,你天生就是個軍人,為戰場而生的……」

「可是我卻在一個寄生蟲的下面,不得不仰視著他。」肯尼特打斷了科澤斯,「就和您一樣啊,我的副統帥大人,費拉利元帥能取得那麼多象徵著榮耀的戰功,不都是因為您嗎,可您卻還是在他的下面,甚至還要在克米奧家的少爺門口站崗……以後有機會?那是多少年的以後?十年?還是二十年?就算我成功了,也不過是第二個您啊……」肯尼特望著科澤斯,「您那樣欣賞我,也是因為看到了自己的影子嗎?」

科澤斯沉默了,他不得不承認,肯尼特的話有道理,可他卻沒有往其它方面想,他覺得,肯尼特有這些不滿是很正常的,如果沒有抱怨,那才有問題。

過了一會兒,科澤斯開口了:「這個世界,是不公平的,你說的對。」

肯尼特笑了。

「不過,肯尼特,我欣賞你,是因為你真的有才幹,而不是看到了自己年輕的時候。」科澤斯拍拍肯尼特的肩膀,「去睡一會兒吧,你累了,明天還有更重要的事情做,當你在戰場上和盧士安人拚殺的時候,也許什麼不快都忘記了,那才是男人應該存在的地方。」

「明天?還有明天?」肯尼特突然道。

科澤斯愣了一下。

然後,一柄匕首刺進了他的心臟。
dj0425 發表於 2010-7-28 18:28
卷二 第五十四章 寒夜(二)

「你……」科澤斯雙目圓睜。

「感謝您對我的栽培,副統帥大人。」肯尼特鬆開了匕首,站起身,看著倒在地上抽搐的科澤斯,「不用掙紮了,這把匕首是盧士安人的,上面淬煉了煉金術士精心調製的毒劑。」

「盧士安!肯尼特……你,你背叛了你的祖國……」泛黑的血從科澤斯嘴裡湧出,他想要起來,可毒氣很快便侵入了他的心臟,如果他不是一個擁有八級鬥氣的大戰師,已經死了。

「您懂的。」肯尼特朝科澤斯鞠了一躬,「一個濫用那些貴族老爺統帥軍隊的國家沒有前途,一個被大家族權勢左右的王室同樣也不會珍惜人才,與其留在那種地方等待滅亡,我不如去一個更懂得欣賞我的國家。」

科澤斯脖子挺著,想要說什麼。

肯尼特笑了,「不要說了,我知道您想說什麼,您的欣賞對我來說一點用也沒有,因為您和我一樣,都沒有權力。」

科澤斯斷氣了。

肯尼特從他的屍體上走了過去,進了拉米雷斯的營帳。

然後。

一聲慘叫之後,一道血跡灑在了架起帳篷的牛皮上。

……

隆隆聲響起了,劃破了寒冷的夜。

勃嘉城的城門被鎖鏈拉起,緩緩打開。

「你這傢伙做的真不錯。」一個穿著華美鎧甲的年輕人站在城頭上,俯瞰著著魚貫而出的軍隊。

「齊拉陛下。」一個穿著生鐵打造的全複式重甲的高大戰士走了過來,躬身行禮。

「哦……波尼元帥,不,現在應該是波尼將軍了。」齊拉摘下了頭盔,回身望著那個戰士,眼中含著笑意,「對不起啊,波尼,身為盧士安歷史上最年輕的國王,我不得不履行自己的承諾,那個來自希爾的年輕軍官比你更有才華,所以盧士安的元帥之位,我準備交給他。」

高大戰士抬起了自己的面甲,露出一張蒼老的臉,他的眼中含著憤怒,「陛下,您就那麼信任一個背叛自己祖國的人,他現在背叛了希爾,將來也會背叛您!」

「閉嘴……」齊拉優雅的指了指自己的耳朵,「讓我安靜一下,在這樣將被鮮血染紅的美麗夜晚中。」

高大戰士還想高聲爭辯,齊拉的眉間卻皺了一下。

突然,一道紅線出現在了高大戰士蒼老的臉上,他的眼中儘是驚訝,張開的嘴巴也僵住了,然後,這眼睛和嘴便分開了。

「愚蠢的血啊。」齊拉伸手擋住了高大戰士噴出的血,「以你的才能,也就只能當個將軍,你的元帥職位,是我無能的父親任命的,在我眼裡,只有才華出眾的人,沒有廢物。」

高大戰士倒了下去,鐺的一聲,齊拉把劍丟在了他的胸甲上,「背叛?笑話。如果給一個有才華的人他所需要的,又怎麼會離開,金錢,美女,也許希爾那個紙醉金迷的地方更多,但是,肯尼特那樣的人,是和你不一樣的,那種人的思維你這樣的庸才不會理解。他需要的只是展現自己的舞台,我會給他的,你安心的把你的位置讓出來吧,讓年輕人去擁有,他們更有活力,也更有衝勁,如果不是他如此完美的計劃,靠你這樣的老傢伙,我什麼時候才能佔有希爾的財富和女人啊!」

「哦,美麗的夜啊,還有這味道。」齊拉望著霍坦丁的方向,俊美的臉上掛著笑意,「不懂得珍惜人才的愚蠢國度,連肯尼特這樣的軍事家都只能做一個隊長,貴族們的腦子裡果然只裝得下狗屎,卡里特啊,你除了會生一個美麗的女兒之外,還會做什麼,費拉利那樣的蠢材也配稱為希爾的元帥,現在希爾真正的軍事支柱科澤斯也死了,我看你還拿什麼來守住你腐朽的國家!」

「陛下,這……」一個年輕的傳令官走了過來,看到齊拉腳下波尼元帥的屍體,不禁愣住了。

「很正常,不懂進退的人就該有這種下場,不必驚慌,你很出色,年輕人。」齊拉回身朝他笑道,「都準備好了嗎?」

「是,是的,陛下。」年輕傳令官有些恐懼的道。

「那就開始吧……」齊拉右手一揮,「這屠殺的夜晚。」

……

齊拉.道格,盧士安歷史上最年輕的國王,曾在號稱大陸三大學院之一的位於法西帝國的西尊軍事學院學習,並且以學院歷史上第二好的成績畢業,而歷史第一好的成績,正是和他同期畢業的肯尼特!

肯尼特雖然出身平民,但卻以自己的努力進入了西尊軍事學院,西尊軍事學院是一個很奇怪的地方,它不看重你的身份地位,只要你符合他的錄取標準,就可以進入學習,這間學院是由法西帝國的開國皇帝巴爾博薩創建的,已經有兩千多年的歷史,延續了巴爾博薩時代重視人才的風氣。

這應該是大陸上最好的軍事人才培養地了,每一個進入學習的學員,都不准透露自己的身份地位,學校老師也是來自大陸各地的最優秀的軍事家,或者從軍隊退役的名將,他們是從戰場出來的,所以講究一視同仁。而西尊軍事學院的存在,是法西帝國存在了兩千多年的重要保證,也是它一直穩居卡藍之後、被稱為奧菲拉爾北方第二大帝國的原因,當然,西尊軍事學院也起了很卓越的外交作用,正因為它的存在,法西帝國發生的戰爭才是奧菲拉爾大陸上所有國家最少的,長年沒有戰事,安心發展,這便造就了法西極強的國力,以及法西人愛好和平的性格。

肯尼特在西尊軍事學院學習時,得到了齊拉很多幫助,兩個人在畢業之後一直都有書信往來,肯尼特也一直不知道他的那個叫「拉齊爾」的朋友,原來就是希爾死敵盧士安的國王!

不久前,肯尼特在給齊拉的一封信中,透露了自己的苦悶,齊拉抓住了這個機會,表明了自己的身份,因為他比任何人都知道肯尼特的軍事才華到底有多出色!

西尊軍事學院的歷史第一畢業成績,在齊拉心中,也只有那個他們畢業時還在學習的被稱為「天才」的叫「德納羅」的傢伙,才有可能超越肯尼特!

其實,齊拉不知道的是,那個「納德羅」,其實就是卡里特的大兒子,希爾的王位繼承人羅納德。不知道是不是由於希爾商業太發達了,霍坦丁的繁華讓那些王公貴族變成了白痴,變成了只知道喝酒享宴、在女人身上作樂的廢物,如果肯尼特沒有受到這種待遇,成為希爾的元帥,再加上未來有可能比他更出色的國王羅納德,希爾成為北方第四個帝國,也不是沒有可能,也怪卡里特太過沉迷於修煉了,國事方面,他確實算一個昏君。

肯尼特的不滿得到瞭解脫,他心中的怨氣讓他答應了齊拉的條件,背叛了他的祖國,實際上,如果不是費拉利在希爾軍中一手遮天的權力,也不會逼得肯尼特這樣的人才投入敵人的懷抱……

於是,一個將希爾軍隊誘入圈套、徹底摧毀希爾軍事基礎的計劃開始了。

……

這真的是一場屠殺。

盧士安準備充分,他們養精蓄銳已久的軍隊就像猛獸一樣撲進了疲勞的、還在夢鄉中的希爾營地,那雪亮的刀劍讓希爾士兵還沒反應過來就已經死亡。

一邊倒。

只能這麼形容。

原本肯尼特的計劃,只是通過製造假象,讓希爾軍隊以為勃嘉城還在支撐著,讓他們被麻痺,大大方方的進入勃嘉城,從而被埋伏在城中的盧士安軍隊殺的片甲不留。實際上,肯尼特之所以敢大膽的提出這個計劃,還是源於他敏銳的觀察力和果斷的創造力,本來,周圍都被盧士安攻陷,就剩勃嘉一座孤城,稍微有點軍事判斷力的人都會詳細的調查,以取得真實情報,再細作打算,可是,費拉利實在是太平庸,而唯一有點才幹的科澤斯副統帥又太過信任肯尼特,所以才給了他們編造陷阱的機會。

而那個死在希爾先鋒軍團面前的勃嘉城斥候,其實也是一個盧士安人,一切都是齊拉和肯尼特這兩個軍事高手精心編造的騙局!

可是,拉米雷斯這個蠢貨,這個眼中心中都只有女人的驕傲的貴族軍團長,又幫了肯尼特和齊拉的大忙!

肯尼特更改了計劃,拉米雷斯逞英雄的急行軍,讓他有了一個更大膽的想法,他用齊拉不惜血本從魔法師公會得來的魔法訊息傳送石將新的計劃傳給了齊拉。

齊拉看到這個新的計劃後,當時的反應,就是從椅子上跳了起來,他真的為肯尼特鼓掌,也真的相信,在他的統治下,在盧士安未來的肯尼特元帥的軍事才能覆蓋下,小公國盧士安會成為卡藍那樣的偉大帝國!

齊拉是個瘋子,是個有野心有魄力有智慧的瘋子,也只有這樣的人,才可以率領盧士安這樣一個經濟實力遠遠不如希爾的小國,在這幾年之內,不斷侵蝕著希爾的財富和領土。

「照著你的想法做吧,軍事方面,你永遠不要問我的意見,因為你是第一,我只是第二。」這就是齊拉給肯尼特傳送的魔法訊息。

也難怪,肯尼特會義無反顧,齊拉這樣把人才看得比自己的命還重要的君主,怎能不讓他為之動容?

雖然齊拉夠偏激,也夠瘋狂,還很殘忍,但肯尼特不在乎,因為他是自己多年的好友,也能給自己足夠華麗的舞台!

「結束了。」

肯尼特站在一片屍體狼籍的營地中,輕輕出了口氣。

這是怨氣,也是愧疚。

「肯尼特元帥。」一個士兵跑了過來,朝肯尼特敬了個軍禮。

不是希爾的軍禮,肯尼特心中還是有些別捏,畢竟,希爾是生他養他的地方,霍坦丁是他的故鄉,倒在地上的這些屍體,也是他的同胞……

可是,自己一腔熱血,又換來了什麼!

肯尼特心中不禁一陣憤怒,望著拉米雷斯,這傢伙沒死,只是被肯尼特把腳筋給割斷了,此時,這個驕傲的傢伙正奄奄一息的跪在肯尼特腳下。

那樣腐敗的國家,那樣朽爛到骨子裡的體制,我為什麼還要愛它!

肯尼特狠狠踢了拉米雷斯一腳,那傢伙痛叫一聲,昏倒在地,

「這就是擁有權力的人啊。貴族?比噁心的蠕蟲還不如的廢物。」肯尼特冷然一笑。

「元帥……」那個向肯尼特匯報情況的盧士安士兵愣住了,他有點搞不懂這個新元帥為什麼會突然如此憤怒。

「你說吧。」肯尼特平靜了一下呼吸。

「那邊出現了一點意外情況。」士兵又行了一個盧士安軍禮。

肯尼特習慣多了,朝著士兵指向的地方望去——

他們在幹什麼?為什麼圍在那裡?難道這場兵不血刃的戰爭還有懸念?

肯尼特心中一凜,驀地,腦中出現了一個人的影子,那是……

一個像野獸一樣的男人!
dj0425 發表於 2010-7-28 18:28
卷二 第五十五章 寒夜(三)

那紅色,就像匆匆數年後,一點淚花漸入眼中,視線的盡頭,盛開了如此相似的紅,火龍花啊,帶來英雄的光耀,也暗藏著,塵封淚痕中的往昔……

似乎一切,都與這火紅的花有關。

撒加幼年那支離破碎的記憶中,落滿了這樣的紅,痛入骨髓,傷徹心扉!

啪!

隨著這骨頭斷裂的聲音響起,又是這樣的紅,紛飛在夜色中。

撒加嘶吼著,將手從一個盧士安士兵的胸腔中拔了出來……

士兵倒下了,和他周圍的屍體一樣。

為什麼!

為什麼這些人那樣兇狠,為什麼這裡,這個可以成為英雄的地方,到處充滿了死亡,還有悲涼!

撒加眼中充滿了嗜血的光澤,在黑夜之中,彷彿墜落的星光在悲鳴,然後冷森的閃過。

他又擰斷了一個朝這邊衝來的士兵的脖子。

克林克茲躲在撒加身後,抱著頭,瑟瑟發抖,他的心麻木了,身體也麻木了,腳步僵硬得失去了知覺,只可以本能的隨著撒加後退的腳步跌跌撞撞。

太突然了,這在冷夜中突襲而至的滅亡徹底擊潰了他。

一個接一個的盧士安士兵倒在了撒加後退的路上,撒加的身上,也留下了一道接一道的傷口。

劣質的鐵甲早已破碎不堪,胸前雕琢的火龍花紋路落滿了鮮血,有他的,也有盧士安人的,就像給這粗糙的雕刻塗上了它原本就應該擁有的色彩。

「啊!」

這樣垂死掙扎的吼聲不斷從撒加口中發出,他的力量爆發到了極限,體力同樣也很快到了極限。

嗜血修羅天依舊沒有反應,哪怕撒加已經傷痕纍纍,似乎鮮血的味道已經引不起它的興趣,再也不願意為了血的嫣紅而瘋狂旋轉,為撒加帶來那種超越本身極限的力量!

一潭死水,丹田內的那個漩渦就像撒加無法控制情緒時的眼神,毫不猶豫的破滅生的希望,自己的,對手的。

不行了……

這樣下去會死的。

撒加的手垂下,指縫間微微顫抖著,血一滴滴的落在地上……

我要活著,必須要活著,還有好多事情沒有做,我還沒有成為英雄,心裡的她,還是那樣鮮活!

撒加猛地轉身,將克林克茲扛在背上,朝額骨阿爾山的方向逃去。

「他要逃跑!」

「追!他殺了我們好多兄弟!」

「殺了他!」

「把他剁成肉醬!」

盧士安的士兵被激怒了,本來這個夜晚對他們來說如此完美,可以以零傷亡的代價凱旋而歸,可是,這個只會像野獸一樣嘶吼掙扎的男人,卻讓他們死掉了幾十個人。

「果然頭疼啊……」肯尼特跟在瘋狂朝撒加追去的盧士安士兵後面,緩緩搖頭,「還以為這個逃兵是拉米雷斯那個廢物的麻煩,沒想到卻成了我的麻煩,哦不,他不是個逃兵,一個逃兵怎麼可能爆發出那樣可怕的求生意志,嗯……」肯尼特邊走邊思索,「也許他是個逃兵,只有懂得逃跑的人才格外的想要活著,雖然逃跑也會更快的帶來死亡,但至少,這是一種意識,一種固定在人的本性中的意識……」

肯尼特此時的表情,很像一個深諳哲理的學者,不過從他還在西尊軍事學院學習時,就特別喜歡研究人的心理變化,他認為,這種關於人性的哲學,能在戰場上起到至關重要的作用。

果然是個百年難得一遇的軍事家,希爾不懂得珍惜肯尼特,就是是其腐朽的最佳證明。

「他是在逃嗎……還以為,這樣的男人連死都會站著……哦,他一直都在用力的活著……嗯,是想活著吧……」克林克茲趴在撒加的背上,撒加腳步帶來的顛簸讓原本就快要昏厥的他意識更加脆弱。

「媽的!速度好快!弓箭!弓箭呢!給我射!」帶頭的軍官氣急敗壞的吼道。

十幾個士兵站住了,從背後抽出長弓,拉開了弓弦。

噌,噌,噌,噌……

弦聲四起。

箭矢飛向了前面那個奔跑的身影。

「唔……」克林克茲軟弱的性格根本受不了這樣的驚嚇,他能撐到現在還有意識,已經很努力了,他在向背著他的這個男人學習,哪怕他學不會,也要用盡全力去感受那生命的熾熱。

就像,這後背的溫度。

呲的一聲,掠過得很快……

克林克茲眼神一定,伏在了撒加背上,軟軟的和那溫度貼緊。

好熱……又好冷……是冬天了嗎……溫度好低……他的背……又好熱……

又是呲的一聲。

克林克茲面黃肌瘦的臉上竟出現了片刻的寧靜,然後就失去了意識。

怎麼背上有點濕濕的,撒加感覺到了克林克茲趴在了他的背上,那姿勢像是在為他擋著什麼,撒加回頭一看,卻看不到克林克茲的臉,只能看到那頭雜亂的褐髮。

呲!

肩膀的劇痛讓撒加集中了精神,一根箭矢穿透了他的肩頭,沒有傷到骨頭,卻帶出了大量的血。

撒加開始憑藉呼嘯而來的風聲躲避著弓箭了,很快又和那些追兵拉開了一點距離。

……

一面峭壁!?

撒加愣住了。

當他用盡全力甩開了追兵後,卻被額骨阿爾山腳下的一面陡峭的岩壁擋住了去路!

怎麼辦,盧士安人的腳步越來越近,地面在微微顫抖……

「呃!」撒加悶哼一聲……

他竟然拔出了肩頭上插著的那支生鐵箭!

咔咔咔咔……

連續數聲,生鐵打造的箭矢被撒加折成了好幾截,然後他把這些斷箭捏在了一起,狠狠地插進了岩層的縫隙中。

接著,撒加握著那把斷箭的右手用力,左手扶住了克林克茲,腳下一蹬,踩在了峭壁突起的岩刺上。

撒加胸口被右手肌肉拉扯的一陣疼痛,他喘著粗氣,又將斷箭插進了頭頂的岩層縫隙……

他在攀爬峭壁,這樣的事情對於他來說駕輕就熟,因為當年在冰雪峽谷,撒加就無數次的征服過塔羅納外的那面峭壁。

比起這面峭壁,冰雪峽谷的峭壁更高更陡峭,而且堅冰覆蓋,稍不注意就會滑下去,可是此時,撒加卻感覺更加困難,每一步都像是在拚命。

他已體力不支,身上受了很多傷,更重要的是,背上還背著克林克茲!

撒加必須要騰出一隻手來照顧克林克茲,他不能把他拋下,因為撒加可以很清楚的感覺到,這個被人叫做「軟蟲」的少年,是真心對自己好。

從克林克茲幫自己擋石頭的那一瞬間開始,撒加就體會到了……

所以我們要一起走!

所以堅持住!

我的朋友!

撒加攀爬的速度不快,等到盧士安士兵追到峭壁下,他才爬了不過百來米。

還在弓箭的射程範圍之內!

「哦?很奇怪的攀爬方法啊。」士兵們讓出了一條道,肯尼特走了出來。

然後,他揮了揮手……

數十支箭矢射向了峭壁,一個鐵甲破爛的男子掛在峭壁上,就像隨風搖擺的樹葉,男子背上趴伏著一個瘦弱的少年,男子的手緊緊抓著他,沒有一絲放鬆。

「那是他的戰友嗎。」肯尼特望著一邊攀爬一邊躲避的撒加,心中略微有點起伏。

他笑了笑,開口道:「我的士兵們,不想回城享受勝利的滋味了嗎,齊拉陛下說過,要全部消滅,你們不懂是什麼意思嗎?」

「是,元帥!」

盧士安士兵加大的射箭的力度和精度。

撒加感覺到異常吃力了,不過,靠著堅忍不拔的意志,他又向上攀爬了十多米。

嗖,一支箭從他耳邊劃過,鏘的一聲插在了他臉側的石壁上,羽毛做成的箭尾不住晃動。

血從撒加的耳垂上流出,落在了克林克茲的頭髮上。

他用力咬咬牙,抬起手,將斷箭狠狠的插在了岩壁上,同時,一支箭矢也插進了他的小臂,箭頭很鋒利,撒加渾身一顫,險些鬆手……

猛然間,他感覺背後一空!

撒加的猛的回身,一把抓住了克林克茲的頭髮,狂吼一聲,將他生生拽回了自己的背!

這個時候,他看見了,克林克茲的手臂,已經被箭矢貫穿……

嚓嚓兩聲,撒加又被兩支箭矢射中,可他沒了反應,呆呆的看著克林克茲微微張開的眼睛……

他想起了那個時候——一張發黃的臉,死死咬住牙關,嘴角掛著血跡,那是克林克茲擋在自己身前,後背被一塊塊的石頭砸中……

現在,克林克茲的背後不是石頭了,是幾支箭矢,插在他瘦弱的身體裡,那樣安靜。

生鐵打造的箭桿像刺一樣扎進了撒加的眼中!

難道,他剛才突然趴在我的背上,就是在幫我擋箭麼……

撒加眼眶顫動著,悲憤到了極點!

「放……放開我……」克林克茲胸口抽動著,他是在用全部的力氣說話!

撒加沒有說話,將克林克茲抓得更緊!

「沒,沒用的……我,我已經堅持不了多久了……扔,扔下我……你,你就可以活下去……」克林克茲斷斷續續的說著,聲音聽上去已經虛弱到極點!

「不!」撒加回身單臂攬住克林克茲,藉著另一隻手抓住的斷箭的支撐力轉身,箭矢射到了他的背上。

克林克茲微微張開的眼中流過一絲光暈,不知是喜悅,還是驚奇……「這就是你的聲音麼……第一次聽見……我,我還以為……你,你是個啞巴……聲音很好聽……為,為什麼不多說說話……」

又是一支箭插進了撒加的背,他左臂緊緊摟住克林克茲,右手死死握著插在岩石縫隙裡的一把斷箭。

兩個人,就靠著那點力量,吊在峭壁上。

咔……

撒加握住的那把根斷箭其中一根斷裂了。

「太,太重了……」克林克茲的呼吸越來越微弱,「我,我反正要,要死了……沒,沒關係……」他吃力的伸出手,從懷裡掏出了一個舊舊的羊皮袋,「這,這是我今年掙的錢……請,請你帶回,回霍坦丁……交給我的,我的母親……朝聖節,每年,她都盼著我,回家……還,還有我的弟妹……你,你對她說……說我被派到很遠的地方……好,好幾年都回不去了……」

撒加看著克林克茲,眼眶裡異常酸澀,可他只能眼睜睜的看著,毫無辦法!

唰唰兩聲,箭矢再次插在了撒加背上。

克林克茲漸漸模糊的視線中,出現了一縷紅色。

咔,斷箭又斷了一根。

「好,好像……火龍花啊……象徵著英雄的火龍花……你,你會成為英雄的……」克林克茲緩慢的將舊錢袋塞進了撒加的懷中,「你,你叫什麼名字……我,我還不知道……我,我知道,你,你肯定不個逃兵……那樣,勇敢的活著……」

撒加嘴角不停流著血,不過他卻用力說出了自己的名字。

「撒加……」克林克茲閉上了眼睛,嘴角浮現出一抹微笑……

突然!

他不知道從哪裡來的力氣,使勁推開了撒加!

撒加一驚,猛地伸手去抓,可是卻抓空了,那爆發出來的力量讓斷箭再次折斷一根。

「撒加,你要活下去……」克林克茲墜下了峭壁,他的臉上,一直掛著微笑,直到一擁而上的盧士安士兵將他淹沒……

「啊!!!!」

撒加仰天狂吼,左手抓住了一根朝他射來的箭矢,用盡全身力氣折斷。

兩根斷了的箭桿被握在右手,搖搖欲墜的支撐點重新變得堅固——

這是克林克茲為他爭取到的機會,用他的生命!

我會的,相信我,克林克茲,我會活下去,我會回到霍坦丁,完成你最後的願望……撒加看了一眼懷中的舊錢袋,雙腳用力蹬在了岩壁上!

……

「要脫離射程了……」肯尼特望著滿天的箭雨和那靈活躲閃的身影,不禁讚歎道,「關鍵時候毫不手軟啊,這頭野獸,丟棄了自己的同伴,為自己獲得一線生機,不過很奇怪啊,野獸不是最在乎自己的同伴麼?」

肯尼特疑惑的搖搖頭,向身邊的士兵伸出手。

一把長弓交在了他手上,肯尼特笑了一下,將一支箭放在了弓弦上架好,然後,對準撒加拉開了弓弦。

很乾脆的一聲弦音!

那支箭矢夾雜著肯尼特的鬥氣,向撒加呼嘯而去!

好快!如果這支箭射中了撒加,肯定必死無疑!

但以肯尼特的實力和嫻熟的弓箭技巧,又怎會射不中?

真的很準!

難道克林克茲用生命換來的希望,就要破滅了麼?
dj0425 發表於 2010-7-28 18:28
卷二 第五十六章 寒夜(四)

火光,很微弱,在冷冷的夜色中亮起。

一絲火苗在那支箭的尾翎上燃起,然後以一種肉眼清晰可見的速度將箭矢寸寸焚燬。

一團飛灰在撒加身後落下,離他的背,只有幾公分距離。

撒加略微感覺到了身後的動靜,回頭一看,卻依然只有夜色,因為那火光早已熄滅……

「像火一樣的鬥氣?」肯尼特愣住了,眼睜睜的看著撒加脫離了弓箭的射程,越爬越高,直至消失在峭壁的最高處。

「追!不可以放過任何一個人。」肯尼特清醒過來,絕對不能有任何希爾士兵逃脫,因為魚餌是不可以暴露出魚鉤的,被消滅的,只是先鋒軍團,真正的大魚,還在後面。

正當他們準備繞過這面峭壁時,一個黑影攔住了他們。

那是一個高大的人影,坐在一塊岩石上,漆黑的夜讓人看不清楚他的模樣。

「這麼多人?」人影將一把巨劍插在腳下的泥土裡,聲音很宏亮。

肯尼特沒有回答,皺起眉頭望著人影,他可以感覺到,那把巨劍上透出的縷縷熱氣。

「是他……」肯尼特想起了剛才的火光。

「陰謀啊,真的比實力還管用嗎。」人影從岩石上跳了下來,抓起地上的巨劍,往肩上一扛,朝著肯尼特這邊走來。

肯尼特有些呼吸不過來了,那個人影散發出的強大威壓幾乎讓所有人都開始無法控制的驚慌。

突然,人影站住了,巨劍從肩上放下,猛地一劈——

「就讓我來試試吧!」

地面裂開了,鬥氣燃著火焰,朝盧士安士兵兇猛而來!

轟!

肯尼特在空中望著下面的場景,眼中儘是驚駭!

所有的士兵都倒下了,足足幾百人,在那個人影的一劍之下,瞬間就失去了生命!

火的光亮點燃了夜……

肯尼特在落下的過程中看清楚了那個人影的摸樣——

高大偉岸的身軀,破舊的戰士短衣,一頭紅發像鋼針一樣挺立,那張臉粗狂豪放,整個人看上去就像一座豪邁的大山!

烈!!!!

肯尼特的雙腳著地了,他剛才只是憑藉出色的反應跳到空中躲開了烈的那一劍,他不會飛行,因為他只不過是個戰師,不是戰聖,他擅長的軍事指揮和謀略,而不是修煉。

所以,他眼中留下的最後影像,就是那燃燒著熾熱火焰的寬大劍身。

……

呼,呼,呼,呼……

撒加趴在山頂上,雜亂的喘息著。他的體力已經到了極限,如果不是克林克茲的離去給了他力量,他根本堅持不到現在。

鐺的一聲。

一枚銅板從撒加懷中掉落在地上。

撒加望著那枚銅板,心痛欲裂。

這是克林克茲最後託付給撒加的東西——他這一年的軍餉。

很微薄,撒加懷中的舊羊皮袋中,幾乎全是銅板和銀幣,那是克林克茲平時省吃儉用省下來的,每年朝聖節,他都會回家,將這些錢交給母親,然後給母親講述自己一年中在軍隊發生的事情……

都是好事,都是快樂的經歷,每一次,母親都眉開眼笑,弟妹都歡呼雀躍,雖然窮,但這一家人的節日依然其樂融融……

可誰又知道,那個被叫做「軟蟲」的瘦弱少年心中,藏著多少的悲苦?

直到他最後死去時,也沒有一天是真正快樂的,除了,在認識撒加以後……

他想像那個逃兵一樣用力的活著,執著的完成生命中的每一個腳步。

克林克茲最終沒有做到,因為那個想要成為英雄的逃兵,根本不明白戰場,根本不明白那不是英雄的搖籃,只是你死我活的血流之地!

是的,撒加是逃兵,無能為力的逃兵,眼睜睜看著朋友為自己死去的逃兵。

撒加的手,死死按住了那枚銅板,渾身控制不住的顫抖起來。

這是他離開塔羅納之後第一次有想哭的衝動,可他只能無力的顫抖,流不出一滴眼淚!

這就是……

欲哭無淚的感覺?

無助到了極點,無力到了痛恨自己?

啪……

一個物體從眼前掠過,咕嚕咕嚕滾了幾圈後,在離撒加幾米處的地方停下。

撒加吃了一驚——

那是一顆人頭……

肯尼特的人頭!

撒加猛地起身,眼神劇烈的波動,因為他感覺到了一股異常熟悉的氣息,那氣息,無數次在午夜夢迴時出現,帶來了歡樂,帶來了溫暖,帶來了傷悲,也帶來了絕望……

「這就是你能做到的事情?趴在這裡抽搐?」烈站在山頂上,望著撒加,眼神中卻隱隱藏著一絲複雜。

撒加渾身顫抖的望著他,說不出話,只有眼神和他的身體一樣,控制不住的顫抖!

「你太讓我失望了。」烈的語氣毫無起伏,彷彿撒加對他來說根本無關緊要,只是一件他失敗的作品,「陰謀算什麼,在實力面前,也只有死去,就像你無法保護的人一樣。」烈指著肯尼特的人頭,「對你來說,他很強,可對我來說,只需要一劍,就可以讓這顆腦袋中的所有詭計統統消失。」

一道劍氣從烈的手指中發出,將肯尼特的人頭轟的粉碎。

「自己沒有用,就不要怪別人。」

啪……

一點白色的漿液濺到撒加臉上,他卻毫無反應,不要說是腦漿了,就算是現在一把刀插在他的胸口,他也不會感覺到疼痛。

因為心已經痛到了極限,也怒到了極限!

這就是我最敬愛的人嗎?我的老爸?為什麼他看起來那麼陌生,為什麼他的眼中看不到我,就因為我的弱小,就因為我達不到他的要求?

撒加胸膛都要炸開了,可他卻無言反駁,烈說出了事實,雖然語言就像把刀子。

「想不通嗎?」烈看著撒加。

撒加說不出話,腦中已經被憤怒和傷心佔滿,隱隱之中,那像針一樣的感覺又出現了,一下一下緩慢的紮在他的大腦皮層上。

「想見識一下嗎?」烈輕蔑的笑著,「什麼叫實力,什麼叫強者。」

烈轉身朝山下走去。

撒加愣了幾秒鐘,也僵硬的邁開腳步,遠遠跟在烈的後面。

他真的想看一下,烈所說的強者到底是什麼樣子!

是不是就像他前面那個高大豪邁的男人一樣,是不是那就是真正的英雄……

可撒加沒有發現的是,他前面的那個男人,此時,肩膀正在微微的顫抖。

……

嗖,嗖,嗖。

幾個人影落在了希爾先鋒軍團駐紮的營地中。

周圍的盧士安士兵驚呆了!

原本他們正在打掃戰場,蒐集死去的希爾士兵身上的鎧甲和武器,盧士安是一個資源匱乏的小國,經濟落後,一把劍一件鎧甲對他們來說都很重要。他們很奇怪,為什麼肯尼特元帥帶著好幾百人去追兩個人,到現在都沒有回來。

肯尼特元帥是回不來了,倒是來了幾個怪異的傢伙。

「火龍花?」一個大鬍子長到胸前的粗豪男子望著地上的屍體,滿臉驚奇,那嗓子比破鑼還難聽,光看他的模樣就知道是個老酒鬼。「老火棍教育孩子,也要把我們拖上,聖城那些王八蛋,把峽谷外封得跟個馬桶一樣!」

「別亂說話,老酒鬼。」一個冷峻的黑衣男子開口道,「峽谷是馬桶,那你住在裡面,你又是什麼?」這個男子穿著樸素的黑衣,整個人雖然瘦削,卻凌厲的像把匕首。

大鬍子不說話了,吞了口唾沫,看起來他有點怕這個黑衣男子。

「你為什麼也要來?」黑衣男子回身望著一個靜靜站在不遠處的人影,「不在你的絕情地裡悲傷了?」

「因為絕情地的木屋,用的是塔羅納的紅木。」人影說話聲音有氣無力,就像生了什麼重病。不過當看清楚他的樣子時,絕對沒有人再會說出任何貶低他的言辭!

多美的男子啊,白金色的長發梳在尖尖的耳朵後面,臉上的皮膚就像最純淨的白玉,藍色的眼眸如同寂靜的湖水,雖然穿著一身布衣,卻絲毫不能掩飾他高雅脫俗的氣質,可不知道為什麼,他站在那裡,周圍就像在飄著悲傷的雪。

「這個精靈。」黑衣男子笑了一下,「絕情地,那個峽谷中最寂寞的地方,也的確夠折磨人的。」

「你們囉嗦什麼。」一個疤面男子走了過來,一頭雜亂的棕色碎髮,五短身材,模樣也是醜陋不堪。

「哈,你也來了,只知道躲起來的傢伙,老火棍的面子還真大,我是為了塔羅納的好酒,你是為的什麼,痴迷修煉的醜鬼!」大鬍子看著疤面男子,咧嘴笑道。

「塔羅納的治療藥劑。」疤面男子瞪了大鬍子一眼,「我這樣刻苦的修煉,難免會受傷,你這種懶惰的酒鬼是不會明白的。」

「好了,好了。」黑衣男子縱身躍上了一頂營帳,翹腿坐在上面,「等等吧,等烈把夜帶過來,我們就給那小子好好上一課。」

「有意思。」大鬍子從他的空間戒指裡拿出了一張缺腿的木桌,以及一張木椅子,還有許多酒罐子,然後,他竟自顧自的喝了起來。

那個精靈閉上了眼睛,臉上的表情安靜依舊,就像周圍的一切與他無關一樣。

而疤面男子,則旁若無人的坐下,開始了他的修煉!

我的天!

這四個人居然無視上萬盧士安士兵,就在他們中間說話,做著自己的事!

沒有一個人敢動,只能驚訝萬分的看著他們,因為這四個人身上散發出來的氣息,帶著讓這些盧士安士兵恐懼不已的威壓!

鐺的一聲,像是劍掉在地上的聲音。

疤面男子眉間微微一皺,醜陋的臉上帶著幾分怒意,他望著聲音傳來的地方,「安靜一點。」

那個掉劍的士兵忙不迭的點頭。

然後,再也沒有一點聲音發出,整個營地佈滿了希爾人的屍體,還有僵硬的盧士安人。

哦不,是有聲音的——大鬍子哧溜哧溜的喝酒聲。

過了一會兒,坐在帳頂的黑衣男子嘴角露出一絲微笑,「他們來了,準備上課。」

然後,他站了起來。
dj0425 發表於 2010-7-28 18:29
卷二 第五十七章 寒夜(五)

「好好看看吧,真正的強者是什麼樣的。」烈停下了腳步,「那不是陰謀詭計這些脆弱的東西可以戰勝的,實力,就是絕對的主宰,可以保護你在意的人,也可以殺死你憎恨的人。」烈擺了擺手,「你就站在這裡看吧,你太弱了,很快就會死。」

撒加一句話也不說,靜靜的站在原地,目送著烈像一道火光般插入了勃嘉城外的希爾營地!

他很憤怒,他很傷心,可他還是像在塔羅納一樣,烈怎麼說,他就怎麼做!

也一直,在潛意識中模仿著烈的一舉一動。

不知道為什麼,撒加的心底深處竟產生一絲矛盾,烈一如既往的傷著他,可他竟感覺到了,一絲絲的暖流,就像是與親人重逢的高興……

還來不及弄清楚心中這點異樣到底是什麼,撒加就被眼前發生的一切震撼了!

他不敢相信,真的不敢相信!

開始那些屠殺希爾士兵的盧士安人,在那幾個來自冰雪峽谷的強者面前,是如此的脆弱不堪!

那就是真正的強者麼……

撒加的眼神變了,不再悲傷得像頭獸,而是閃爍著光芒——狂熱的光芒!

五分鐘……

大概就這麼短的時間。

盧士安人死光了,在絕對的實力面前!

「嘿嘿,夜啊,看你的身材,好像完美平衡玩的不錯呀。」黑衣男子落在了撒加面前,手中滴血的短劍一閃即逝。

「阿里斯門迪叔叔。」撒加竟露出了小時候的表情。

「說話了呀,你這小子從小就話少,現在和啞巴也差不多了。」大鬍子走了過來,身上還冒著鬥氣形成的電光。

「酒鬼叔叔……」撒加心中一陣溫暖。

這大鬍子,正是大名鼎鼎的「怒雷戰聖」納卡爾遜,當年因看不慣法西帝國聖使的所作所為,將其殺死後躲入了冰雪峽谷。

「哈,有空回來陪你酒鬼叔叔喝酒,咦,你怎麼沒練我的功法,聽老火棍說,你好像……」納卡爾遜有些驚奇。

「你喝多了。」阿里斯門迪打斷了他。

「哦對,醉了醉了,好久沒殺人了,一點都不刺激,酒都醒不了。」納卡爾遜訕訕笑道。

「夜……還記得我對你說過什麼嗎,真正的技巧,不是源於自身,而是源於對手,找到對手的破綻,讓對手找不到你的破綻,就是最好的技巧。」精靈男子走了過來,「沒有誰可以教導你技巧,就算學會了別人的技巧,也要變成自己的,只有最適合自己的技巧,沒有最厲害的。」

撒加似懂非懂的點點頭,眼中依舊閃爍著溫暖。

這個俊美到極點的精靈男子,叫做加西亞,來自大地精靈的故鄉格蘭森林,被稱為格蘭戰聖,是大陸吟遊詩人口中奧菲拉爾最美的男子,但這不是加西亞聞名大陸的理由,真正讓他出名的,是另一個稱呼「技巧大師」,他是這片大陸上戰鬥技巧最頂尖的高手,這個稱呼就像阿里斯門迪的「刺客之王」一樣讓人憧憬,讓人崇拜。

其實,加西亞這次從冰雪峽谷出來,並不是為了什麼塔羅納的紅木,而是,帶著一身悲傷進入冰雪峽谷、並在最冷的絕情地孤獨生活的他,很喜歡那個孤僻的孩子「夜」,那時,夜經常在絕情地的雪地上發呆,而加西亞則會和他說說話,教導他一些關於戰鬥技巧方面的高深的知識,但加西亞並沒有教給夜任何技巧,只是在引導著他,因為加西亞知道,夜成為第二個加西亞沒有用,只有超越加西亞,才可以戰勝那個人,那個讓他悲傷的活在絕情地的男人……

這時,那個疤面男子從天而降,手中還提著一個人,這個疤面男子,撒加認得,他手中提著的那個人,撒加也認識。

撒加看到疤面男子,脖子本能的縮了縮,沒有打招呼。

「你就這麼不喜歡隆美爾叔叔嗎,真和小時候一樣。」疤面男子有些尷尬,將手中的人扔在地上,「我的臉天生就這麼猙獰可怖,我也沒辦法,你小子原來喜歡漂亮的臉蛋,難怪經常往加西亞那裡跑。」

這個人,叫隆美爾,來頭也很嚇人,他被稱為「流星戰聖」,是奧菲拉爾「四大戰聖」之一,他進冰雪峽谷的理由很簡單,那裡人少清淨,可以專心修煉,因為奧菲拉爾的吟遊詩人都知道,隆美爾除了修煉之外,什麼事都不會關心。也許,那張臉,也是隆美爾進入冰雪峽谷的理由吧。

「好了。」烈開口了,「他連自己都保護不了,沒有資格和你們說話。」

撒加沉默了,烈的話,像是一盆冷得刺骨的水,潑滅了他心中湧起的溫暖。

幾個人都不說話了,阿里斯門迪看了烈一眼,目光別有深意。

「希爾軍隊的盔甲?」烈望著地上嚇暈的人,他身上穿著華貴的鎧甲,胸口還精雕細琢著一朵火龍花,這就是隆美爾沒有殺他的理由。

「火龍花,希爾的國花,象徵著英雄……」烈沉思著,他想起了卡納莉斯,那個他深深愛過的女人。

卡納莉斯也是希爾人。烈搖搖頭,從沉思中醒來。

「好了好了。」阿里斯門迪打破了這有些尷尬的氣氛,「走吧,勃嘉城還有事情沒辦完呢,那個盧士安國王,不知天高地厚的傢伙,不過這件事,也足夠給希爾敲響警鐘了,腐朽的國家,怎麼配擁有那麼多財富。」

說罷,他拍了拍撒加的肩膀,騰空而起,朝著勃嘉城的方向飛去。

「夜,記住,找到屬於你的技巧。」加西亞也飛向了勃嘉城。

然後是納卡爾遜,隆美爾,以及,烈。

烈沒有看撒加一眼,就像他根本不存在一樣。

撒加心中又是一陣刺痛,但更多的,卻是一種不甘!

不要再被看不起了,我要變強,成為比他更強的男人,保護所有我在乎的人!

撒加深深吸了口氣,他第一次學會了思考,也第一次受到了成長中心靈的洗禮!

英雄?不重要了。

因為我根本不配!

沒有實力,不能變強,那樣只能成為他人的魚肉,永遠得不到自己想要的東西,永遠只能眼睜睜的看著在乎的人死去!

撒加緩緩轉過身,朝著另一個方向走去。

他不用看了,他似乎已經明白,沉默沒有用,像野獸一樣保護著自己也沒有用,要活著,就需要擁有活著的條件。

就像那幾個飛向勃嘉城、準備將齊拉和盧士安公國的軍隊徹底毀滅的強者一樣。

……

「阿里斯門迪。」烈飛到了阿里斯門迪身邊。他沒有回頭望遠去的撒加一眼,他的目的達到了,雖然自己的心也痛得要命。

「怎麼?」阿里斯門迪眼中一閃,對於烈,他始終有種愧疚感。

「不管你為了什麼,我都相信你。」烈說了這樣一句沒頭沒腦的話。

可阿里斯門迪的心,顫動了,他懂烈說的是什麼意思。

「明白了。」阿里斯門迪長長出了口氣,表情輕鬆了不少,「我知道你做的一切都是為了夜,雖然這方法偏激了點,不過,你是我最好的朋友,夜同樣也是我在乎的人。」

「不用說了。」烈笑了,「趕快辦完事,我們去繁華的霍坦丁,過一個峽谷以外的朝聖節。」

「行啊。」阿里斯門迪改換了話題,他知道對烈這樣的男人不需要說太多廢話,他說相信你,就一定會相信你。

「可峽谷最近很危險,菲拉諾大人也再三交待不要離開峽谷。」納卡爾遜有點擔憂的道。

「一個朝聖節而已,完了就回去,老師不會責怪的。」烈笑道。

「那我要喝霍坦丁最好的酒!」納卡爾遜吼道。

「那就只有找一個人請客了。」烈的眼中閃爍著看不明白的光芒。

「聖城追殺異端的力度也加強了,好像這一百年來,第一次如此嚴密吧。」阿里斯門迪點點頭,「一定是他們察覺到了什麼,或者那位聖主的心情又不好了。」

烈笑了一下,不予評價。

隆梅爾和加西亞一直在旁聽著,也不插嘴,這兩個人的性格本來就怪異,他們能來,已經算是奇蹟了,隆美爾是真的需要塔羅納的魔法治療藥劑,而加西亞則是為了夜……

話都還沒說完,五人就已經漂浮在了勃嘉城的上空,停留了幾秒鐘後,烈手中多出了一把火紅的大劍……

接下來的事情,很簡單了。

對於這五個戰聖來說,盧士安的幾萬軍隊根本不值一提。

這就是聖級強者的實力,在卡藍那些大帝國的軍隊中,最重視的,就是聖級強者的數量,因為在某種程度上來說,聖級強者,就是決定一場戰爭勝利的關鍵,也是代表一個國家武力是否強盛的絕對標準。

也許,野心勃勃的齊拉,到死也不會明白,為什麼他瘋狂的夢想在一夜之間被點燃,卻又在一夜之間覆滅……

本來,按照肯尼特的計劃,他們會抓住拉米雷斯,然後用其威脅費拉利,布下埋伏,一舉殲滅希爾出征的軍隊,活捉費拉利,最後用費拉里父子要挾克米奧家族,從內部徹底瓦解希爾的政權!

非常完美,而且有效,所以拉米雷斯才保住一條小命,所以齊拉才會下令一個不留,因為如果有希爾士兵逃了出去,那麼這個計劃就有可能敗露,雖然以費拉利的才能不大容易想到這一層,但至少他會有所防備,齊拉是個對細節要求很嚴格的人,他不會允許一點失誤的存在。

於是,克林克茲死了,撒加逃了。

但正如肯尼特所說,撒加,這個在他看來如野獸一般的男人,成為了他們敗亡的理由——因為撒加來自一個叫「冰雪峽谷」的地方,那是奧菲拉爾四大凶地之首,那是可以和戈亞聖城對抗的聖獄!

盧士安本就是小國,實力連希爾都不如,被烈他們滅掉很正常。

烈真正沒有想到的是,自己對撒加這樣的引導方法,的確很有效果,也的確能讓很快醒悟,但是,過猶不及,也許,撒加在受到這樣激烈的刺激之後,會走向另一個極端……

烈是故意沒有救克林克茲的,而且這樣的故意,他做了很多次了。

那是一種強壓著自己熱血的抉擇,那是一種強忍著內心感情的殘忍,那也是,他最尊敬的人告訴他的讓撒加傳承血脈不斷覺醒的方法,那個人,是他的老師,叫做菲拉諾。

……

三天之後。

希爾的主力軍團來到了勃嘉城下。

望著滿地的屍體,望著佈滿鮮血的死城,費拉利驚訝的睜大眼睛。

但是很快,他的面色又異常的緊張,拉米雷斯呢,費拉利在城門下憂心忡忡的四處凝望。

「元帥,您看!」身旁年輕的傳令官張大了嘴巴,指著城牆上懸掛著的東西。

「那是……」費拉利霎時間忘記了一切。

一顆已經開始腐爛的人頭懸掛在勃嘉城斑駁瘡痍的城頭,頭髮被一根斷掉的箭矢纏繞起來,插在城牆裡,顯得那樣刺目!

「齊拉!盧士安那個瘋狂的國王!」傳令官驚叫起來。

然後,士兵們的歡呼聲四起!

齊拉死了,他們贏了,可以回家過快樂的朝聖節了,也可以不用死了!

更重要的是,齊拉一死,盧士安必定群龍無首,本來盧士安國力就弱,如果不是齊拉的能力,盧士安人根本無法佔領希爾那麼多國土,現在這個人死了,又沒有留下後人,這個小國必定內亂,希爾收回失地,甚至吞併盧士安的時刻指日可待!

費拉利心中興奮無比,他已經開始幻想回到霍坦丁後,那鋪天蓋地而來的榮耀和財富,立下如此大的戰功,拉米雷斯和西麗雅公主的婚事也有了眉目,他克米奧家,在希爾絕對可以壓過首相裡貝索,一手遮天!

但是,仍然有一絲疑惑繚繞在費拉利心頭,到底是誰幹的,如此乾淨利落,而且還把齊拉的人頭掛在城牆上……

這是在預示我什麼嗎?費拉利望著齊拉的人頭,突然間,那根斷箭格外刺眼。

費拉利心中一陣顫抖,如此強大的武力,也只有卡藍、法西那些國家最精銳的軍團才能擁有,但絕不可能是那些雄偉的帝國們,如果是他們,又怎麼可能丟棄佔領的城市和領土?

一絲恐懼慢慢浮現,像瘟疫一樣開始蔓延,吞沒了費拉利的喜悅。

驀地,他想起了自己的兒子。

正當費拉利焦急萬分時,幾個士兵攙扶著拉米雷斯走了過來。

「拉米雷斯!」費拉利從馬上一躍而下,朝拉米雷斯奔去。

他還活著,只是很虛弱,費拉利放下心來,驀地,他又皺起了眉頭,所有人都死了,不管是先鋒軍團還是盧士安人,不管是齊拉、肯尼特還是科澤斯,可為什麼拉米雷斯還活著?

費拉利腦中閃過了一個極其荒誕的想法:難不成真是自己的這個寶貝兒子做下如此驚天動地的事情?

瞬間,費拉利又苦笑著搖頭,怎麼可能,知子莫若父。

費拉利沉思著,希爾士兵有的歡天喜地的相互聊天,有的開始休息,也有的在戰場中四處走來走去,尋覓著死者身上可能留下的值錢玩意。

寒風漸漸平息,佈滿血漿和屍體的土地之上,陰霾的天空中,透出了一縷陽光。

……

那就是——殺戮嗎?

翻過了額骨阿爾山,走在枯黃的河岸上,撒加腦中依舊回想著那幾個冰雪峽谷強者的所作所為。

為什麼他們可以那樣輕易的剝奪生命,就因為是敵人?

敵人就一定要死?到底那些死去的士兵為了什麼?他們為什麼舉起刀劍,他們也為什麼甘願死去?

撒加滿腦子都是這些問題,折磨的他很難受。

那種針尖刺在大腦皮層深處的感覺又出現了……

撒加想起了克林克茲,想起了他從峭壁上落下時的微笑,那雙微微睜開的眼睛閃著光,一直注視著自己,直到,那些兇狠的士兵將他淹沒。

撒加臉上出現了恨意。

他的眼神也有些改變了,原本有些畏懼甚至有些卑微的神色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冷酷,像一顆仇恨的種子埋入其中,然後漸漸開出了血色之花。

原來,那就是敵人。

他懂了,敵人就是讓自己失去,讓自己悲傷,讓自己痛苦的人!

所以,敵人就該死,就應該徹底消滅!

撒加變了,慢慢的改變了,在他返回霍坦丁的路上。

唯一沒變的是,深邃如夜的眼眸中,那受傷的神情,隱隱浮現,動人,也傷人。

我要變強,不管付出什麼代價,我會用自己的雙手,去了結一切的恨,我會走下去,在強者的道路上,因為我不想再看見,克林克茲臉上那種離別的微笑!

他明明想活著,卻不得不離開,這就是死亡,這就是最讓人難以割捨的離別!

所以,我要讓所有的敵人都去死!

夜幕中,盤坐在樹下的撒加睜開眼睛,目光如炬。

冷傲,孤獨,還有深藏的悲傷。

這裡是克拉瑪爾叢林,撒加喜歡的地方,他之所以先來這裡,是想尋找吉塔的下落。

那頭誓死追隨他的修羅魔狼,從還是一條土狼開始,撒加就是它的一切,同樣,它也是撒加生命中難以割捨的一部分。

撒加的目光閃爍著,在夜幕瀰漫的叢林中,依舊像冰雪峽谷中積年覆蓋的冰雪,刺入骨髓,帶著冷酷的寒意。

而這個時候,丹田中的嗜血修羅天悄悄的、毫無聲息的動了一下,一點幾乎看不清楚的霧氣在那個漩渦最中央的地方悄然凝結起來。

……

「小黑,又是一個黑漆漆的夜呢,這樣的夜晚真讓人難受,不知道又有多少人在暗自落淚,又有多少人在想唸著親人。」西麗雅靠著吉塔坐在草坪上,仰望著天空。

她這個習慣,是最近兩個月養成的。

不,應該說是,從「面具人」離開以後。

那個戴著面具,從頭到尾只說了一個字的傢伙,最喜歡這樣望著天。

因為塔羅納的日照時間很短,在那冰封的極地,天空裡出現的短暫的陽光,就是那些妖族人最大的享受。

所以,在那裡長大、在冰雪的孤獨中習慣了沉默的撒加,也喜歡仰望著天空,喜歡在那浩瀚中,尋找一點飄渺的溫暖。

當然,他也在尋找,那個飛翔在天空中的回憶……

「呵。」西麗雅笑了起來,吉塔長長的舌頭舔上了她的臉。在西麗雅細心的照料下,吉塔的傷已經好得差不多了,也開始長出粗短的爪牙,只不過魔法封印依然留在它體內,讓它無法使用六級魔獸的力量。

「討厭啦。」西麗雅躲避著,驀然間,她的手按在了自己臉上,目光變得有些朦朧。
dj0425 發表於 2010-7-30 10:02
卷三 第五十八章 方式

又過了兩天。

不眠不休的修煉中,撒加感覺到了丹田中的變化,漩渦似乎在變化,變成了一絲絲的像霧氣般的東西,然後彙集到漩渦最中心的那個點上。

撒加不知道,這點不經意的微小到可以忽略的變化,其實就是突破前的預兆!

九天修羅咒的第二階段……

嗜血修羅天之後的……

殺戮……

修羅天。

撒加很奇怪,但他沒有去細想,他現在只想變強,變得足夠殺死任何敵人!他相信,只要自己不放棄,只要自己用盡所有去努力,就一定可以做到,因為從小時候開始,從那片冰天雪地的峽谷開始,他就是這樣做的。

一步一步的走,用力的活著,堅定不移的超前走,哪怕前方是一片漆黑。

他不願,成為懦弱的人,讓那個英雄般的男人看不起!

他不甘,溫暖的回憶遠去,就僅僅是因為自己不夠強!

所以,他要活著,他說什麼也要活著,他要向烈證明,自己可以做他的兒子,有足夠的資格,趴在他的肩膀上,在天空中翱翔!

……

「天空……」平坦的屋頂上,一個高大的紅發男人望著天,身影豪邁的就像一座大山。「跌跌撞撞,也要走下去,這就是,那個種族的尊嚴嗎。」

「阿修羅……」

烈眼中的天空漸漸模糊。

……

陽光,像柔和的水一樣,灑落在林間的花地上。一條小溪從花地上流淌而過,清澈的水流一直延伸到了花地盡頭的木屋前。

吱呀一聲,木屋的門被推開了。

烈拿著一壺酒,從木屋中出來,走到一座修葺的很好的墳墓前。

「卡納莉斯……」烈凝視著墓碑,火紅的頭髮輕輕顫動。

過了一會兒,烈將酒壺傾斜,酒漿從壺嘴中溢出,灑落在墓碑前。

「好久沒有來了……」烈輕輕笑著,「卡納莉斯,這是塔羅納的子葉酒……」烈的眼中輕柔緩慢的波動著,似乎那晶瑩的酒漿,也溢進了他的眼眸。

酒漿融入了開滿鮮花的泥土,烈陷入了沉默。

「陪你說說話吧。」又過了一會兒,烈用手拂去了墓碑上的塵土,坐了下來,他的手上又多出了一壺酒。

啪,蓋子被扔到了身後,烈猛喝一口,「十年,我和你,在這裡過了十年,卡納莉斯,我想你知道,那個十年,是我生命中最快樂的十年,因為每一天,我都可以看見你的笑容……」

烈又喝了一口酒,「還記得嗎,你最喜歡赤腳站在這條小溪裡,你說很喜歡那涼涼的感覺,很喜歡看到溫柔的水流從腳背上滑過,那種感覺很舒服,就像……」烈將頭靠在了墓碑上,手指從那刻著的名字上輕輕拂過……

「我看著你時的溫柔……」

烈深深呼吸著,眼角的晶瑩始終沒有落下。

「我以為,上天把夜帶到了我身邊,是為了完成我們的遺憾,是你在遙遠的那一邊虔誠的祈禱……」烈看著墓碑上銘刻的字跡,「你臨走時,對我說,多希望,能為我生一個兒子,我無法忘記,你那時的表情,你帶著幸福離去,心中卻還有遺憾……卡納莉斯,我最愛的人,我不想,讓你有任何遺憾……」

「就知道你在這裡。」

烈身後傳來了一個溫和的聲音,語氣中那慵懶的感覺很讓人舒服。

「老師。」烈的手飛快在眼角抹了一下,然後轉身,向一個面帶微笑的銀發男子行禮。

「這就是她長眠的地方嗎?」菲拉諾饒有深意的看了烈一眼,走到墓碑前,伸手一揮,帶出一陣清風,將墳墓上的灰塵吹走。

「嗯。」烈點點頭。

「為了夜嗎……」菲拉諾看著墓碑上的名字,「她叫卡納莉斯啊。」

烈沒有說話,只是輕輕嘆了口氣。

「沒有必要那樣失落,我的弟子。」菲拉諾轉頭朝烈笑道,「夜雖然是個人類,但他的體內,卻有另一個種族的靈魂殘存。」

烈眼眶一動,「老師,您是怎麼知道的?」

「其實當夜從峭壁上跌落時,我就知道了。」菲拉諾似乎不願意多說這個問題,頓了頓道:「那是一個可怕的種族,他們只相信力量,屬於自己的力量,夜無法產生鬥氣,也是那個種族的傳承血脈所限。」

烈心中激盪起來。

「他們叫阿修羅……」菲拉諾放慢了語速,「而夜身上的靈魂殘存,就來自於阿修羅的王者,那是一個霸道無匹的靈魂,我不知道夜是怎樣和這個靈魂融合的,但我知道,如果不是因為那個靈魂不完整,夜已經被它吞噬了。」

「阿修羅。」烈從來沒有聽說過奧菲拉爾大陸有這樣一個種族存在,但他沒有多問,因為菲拉諾曾不止一次對他說過,這片大陸遠遠沒有想像中簡單,而且烈也知道,在這片大陸上,曾經發生過一場無法想像的浩劫……

烈定了定身,問菲拉諾:「老師,為什麼那個靈魂會不完整?」

菲拉諾眉間輕輕動了一下,「我也不清楚,也許它本身就是殘存吧,那時,峽谷邊緣出現了一個強大的氣息,也許就是那個人將這靈魂殘存融入了夜體內。」

「強大的氣息?」烈又是一驚。

「嗯,只出現了很短暫的時間,這幾年來,我們一直都在大路上調查那個人的蹤跡,一無所獲,也許他已經消失了,或者被戈亞聖城殺死了。」菲拉諾道。

烈不再多問。

安靜了十幾秒鐘,菲拉諾開口了:「烈,不必揪心了,特殊的種族有特殊的傳承方式,他們的力量增長方式只能來自那代代相傳的記憶,如果想讓夜變強,只有一個方法……」

「什麼方法!」烈語氣突然變得很激動。

菲拉諾嘴角浮現出一絲微笑。

……

呼,烈長出一口氣,從回憶中醒來。

「沉默中的壓抑,受傷後的憤怒,才能讓阿修羅的天生凶性在絕望中涅槃,他們不屬於溫暖,他們眼中只有黑暗,他們的尊嚴,源於孤獨,他們的眼中,只有力量,他們的孤傲,是狂暴嘶吼之後的殺戮!只有這樣,夜的血脈才會甦醒,而且,他繼承的靈魂不完整,需要的絕望也更痛苦。」

菲拉諾的話迴蕩在耳邊,烈的心突然有些疼。

讓他絕望……

絕望之後,才會用可怕的專注,得到更可怕的力量……

夜……

為什麼你要承受這樣的痛苦,為什麼我要眼睜睜的看著你一次又一次的絕望!

就因為我的遺憾嗎,就因為這個世界那可悲的秩序嗎!

烈的心顫抖著。

不……

夜,你不是遺憾,是我的兒子。

我真的很喜歡你,想讓你趴在我的肩膀上,快樂的叫喊,快樂的手舞足蹈。

烈閉上了眼睛。

「可還是要變強不是嗎?」阿里斯門迪出現在烈的身邊,拍了拍烈的肩膀。

烈看了他一眼,嘴唇動了動。

「不用說,我明白。」阿里斯門迪笑了笑,「該做的事情都做完了吧,那個叫卡里特的國王還真有意思,居然這麼喜歡修煉,難怪他的國家一塌糊塗。」

阿里斯門迪望著屋頂下面……

這裡竟是希爾王宮,而這兩個男人站立的位置,就是王宮大殿的頂上!

「男人啊……」阿里斯門迪笑著搖搖頭,「其實你們是一樣的,都一樣的倔強,也都不會表達感情……」

「你想說什麼?」烈打斷了他。

「哼。」阿里斯門迪望著從大殿門口走過去的一群王宮侍女,嘴角掛著一絲看不懂的笑容,「還嘴硬,我們專門來這裡一趟,你還收個廢物當弟子,這一切,不都是你對夜表達感情的方式麼?」

「你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囉嗦了,奧菲拉爾最偉大的刺客?」烈擺擺手。

「是曾經最偉大的刺客。」阿里斯門迪糾正道。

這時,一點火光在二人眼前一閃即逝,二人不約而同地皺起眉頭。

「這裡風景很好嗎?」阿里斯門迪像是在對空氣說話,「怎麼都喜歡跑上來。」

烈的指間,則爆發出了絲絲火紅的鬥氣。

「烈火劍聖,刺客之王,還有在花園裡醉倒的怒雷戰聖……才三個人啊,不是有五個嗎。」一個蒼老的聲音響起,接著淡淡的火光中,一個人影出現。

「你是誰?」阿里斯門迪看著人影。

這是一個老者,一頭白髮又長又亂,穿著邋裡邋遢的魔法袍,長長的白鬍子拖到了胸口,一臉的褶子好像蚊子飛進去都要被夾死。

「好強的鬥氣啊,嘖嘖。」老者撇著嘴,胡咧咧的道,「不愧是烈火劍聖,從那個男人身上誕生的劍氣在你這裡好像變得有點像我的魔法了!」

「火系聖魔導。」烈手中火光閃過,一柄火紅的巨劍指著老者,「和我們靠的這麼近,這把劍刺進你的胸口不費吹灰之力。」

「啊喲,我又不是來和你們打架的,我范澤埃可沒有信心,同時面對兩個冰雪峽谷的戰聖!」老者驚叫起來,「烈,你突破了,三階了,我記得你以前是只有二階啊!」

烈皺起眉頭,阿里斯門迪則伸手按下了他的劍。

嗖,阿里斯門迪動了!

然後,呲的一聲,阿里斯門迪回到了原地,手裡還提著一條肥大的衣袖。

「哇!」老者竟像個孩子一樣手舞足蹈,「第一次看見吶,刺客之王的速度,好奇怪喲,明明我看得見你每個動作,卻好像就是追不上!」

「果然……」阿里斯門迪看到這個叫「范澤埃」的老者小臂上,一個十字劍的徽記一閃即逝……

「說吧,什麼事情。」阿里斯門迪飛快將衣袖扔了,說真的,這老頭不知道有多久沒洗澡了,那味道嗆得阿里斯門迪一陣反胃。

「大人知道了你們離開冰雪峽谷的事情,他叫我通知你們,趕快回去。」范澤埃突然收起了吊兒郎當的表情,「聖城對我們的態度突然變了,好幾個潛伏在大陸上的人已經死了,如果你們不想再次引發聖戰的話,就最好回去。」

「你呢?」烈問。

「我?我是卡藍的魔法師公會會長啊,負責保護卡藍的二皇子陛下,怎麼能離開呢?」范澤埃笑起來臉上的褶子就像梯田。

阿里斯門迪看著范澤埃,突然,他想到了一個人,又仔細看了看范澤埃,開口道:「范澤埃.金霍,卡藍帝國最強的魔法師,奧菲拉爾修習火系魔法最好的人之一,很榮幸啊,在這裡見到你,不過,我怎麼也沒想到,你居然也是那裡的人。」

「不是每個聖使都願意當會長的,比如卡藍的聖使達拿都斯,那種傢伙怎麼會在意我們這樣脫離了神的人。」范澤埃笑了笑,雙手在空中劃了半圓,覆蓋在三人周圍的隔絕魔法陣便消失了。

「想的真周到啊,和你的外表完全不符。」阿里斯門迪點頭讚道。

「那裡有人!」大殿下傳來了一聲尖叫。

「是啊,開始都沒有呢,什麼人膽子這麼大,敢爬到那裡去!」

「快通知侍衛!快!」

「還是不小心啊……」阿里斯門迪望著下面亂糟糟的景象。

「該說的已經說了,如果別人問起,我就說沒事想到這上面來看看風景。」范澤埃恢復了老頑童的模樣。

「我們明天就離開。」烈開口了,「另外兩個人早就回去了,他們已經習慣了冰雪峽谷的生活。」

「好!」范澤埃腳下出現了幾道火光,圍著他轉了幾圈後,和他一起消失在了空氣中。

「很強嘛,這老傢伙的魔力。」阿里斯門迪伸手捏滅了一顆飄向自己的火星,「難怪會被派去卡藍。」他轉頭看著沉思的烈,「為什麼要明天?老傢伙說的是真的。」

驀的,阿里斯門迪明白了,他沒有再問。

以現在冰雪峽谷面臨的形勢,回去之後,將很難再出來,就算他們可以像這次一樣硬闖,但那裡,位於冰雪峽谷最深處的那裡,也不會允許他們這樣做。

「他是想再見一見夜吧。」

阿里斯門迪望著烈的側臉。

……

撒加離開了克拉瑪爾叢林。

當他撥開眼前一片巨大的樹葉之後,看到了一個嬌小的身影。
dj0425 發表於 2010-7-30 10:02
卷三 第五十九章 他才是英雄

是薇薇安。

撒加記得她。傑斯特的妹妹。曾經在克拉瑪爾叢林中,給了自己很多好吃的和水。經歷了顎骨阿爾山的行軍,撒加更加懂得了食物和水的珍貴。

「你等的人出來了。」一個面相沉穩的中年男子落在了薇薇安身邊,指著撒加的方向。

「哼!」薇薇安頭一偏,不理中年男子。「騙子,邦克叔叔是騙子,才不相信你的話呢。」薇薇安嘟囔著,一如既往的可愛。

「他不會出現了……」薇薇安心中微微有些疼痛,「我來這裡,只是……回憶罷了。不是要等誰,真的不是……」

邦克低頭看了薇薇安一眼,笑了笑,這小丫頭的心思怎麼可能瞞得過他。

撒加看著邦克,什麼也沒說,朝著他走去。

聽到一陣腳步聲,薇薇安驚了一下,驀地回頭,愣住了。

真的是他!薇薇安的心都快要跳出來了,臉紅得不能再紅了,她只能低著頭,兩隻小手不停搓著衣角。

「可以,幫我個忙嗎。」撒加開口了。

「好。」邦克心裡略略有點驚訝,他沒有想到撒加會主動和自己說話,目光從撒加的臉上掃過,邦克感覺到了這個年輕人發生了一些變化。

「我想知道,克林克茲的家在哪裡。」撒加說的很簡單。

「克林克茲?」邦克不明白了,「他是誰?」

「一個士兵。」撒加還是沒說清楚,其實他也就知道這麼多。

「明白了。」邦克點點頭,心中暗暗在想克林克茲到底是誰,也許就是撒加改變的原因。

「你……」薇薇安開口了,「去哪裡了?我很想……」說到這裡,薇薇安猛地抬頭,瞪大眼睛,摀住嘴巴,像是把什麼吞進去肚子一樣。

「可以當英雄的地方。」撒加說完,就朝霍坦丁的方向走去。

「你去哪?」薇薇安急了,好不容易才見著撒加,他怎麼又要走,這段日子,沒有他的消息,真的很難受。

撒加沒有回頭,也沒有停留,一直朝前走著,腳步不快,卻依舊堅定。

「他把我忘記了……」眼看著撒加的背影消失,薇薇安咬著嘴唇,眼淚都快出來了。

「薇薇安,他不是以前的撒加了。」邦克輕輕的道,「我能感覺到,他體內有種東西在醒過來,我也說不清楚那是什麼,但他剛剛看著我的時候,目光卻讓我有些懼怕……」

邦克深深吸了口氣,「對,是懼怕,即使我的實力比他高很多。」

薇薇安抬頭望著邦克,眼中閃著淚光。

「一頭孤獨的獸開始奔跑了,為了甩掉孤獨,為了道路盡頭的陽光,他會不顧一切的撕碎阻擋他的人,那就是……困獸的孤傲。」邦克拍了拍薇薇安的肩膀,「走吧,回菲利斯莊園吧,你還會見到他的,因為即使狂傲的獸已經抬起頭,但他還是不會忘記從前。」

邦克的話薇薇安不是很懂,但還是跟著邦克回到了菲利斯莊園,這段時間她經常去克拉瑪爾叢林邊緣,邦克也基本上寸步不離。

至於傑斯特,自從出征儀式後,就好像變了一個人,很少出去鬼混了,異常勤奮的學習修煉,經常向邦克請教鬥氣方面的知識。

邦克沒有當傑斯特的老師,一方面邦克不會再收弟子,原因因勒夫是知道的,所以他也不會勉強邦克;另一方面,邦克的鬥氣修煉方法對體質要求太高,體質很差的傑斯特根本不適合。

音速戰聖,自然是以速度為主,奧菲拉爾大陸以速度見長的戰聖並不多,一般都是天賦極高的人。身為聖級強者,邦克當然知道,只有選擇最適合自己的鬥氣修煉方法,才是成為強者的先決條件。

但一些基本的常識是共通的,比如鬥氣在經脈中如何儲存的更順暢等等,這些東西邦克是可以教傑斯特的,看到傑斯特的變化,身為菲利斯商會會長的因勒夫也非常高興。

剛回到菲利斯莊園,薇薇安就跑到了撒加居住的小院。

果然,撒加在,盤坐在一棵樹下,比樹還安靜。

他沒有察覺到薇薇安進來了,所以依舊在修煉九天修羅咒。丹田裡的變化越來越明顯了,嗜血修羅天形成的漩渦分解的速度加快了不少。

薇薇安在院子裡的石凳上坐下,雙手支著下巴,目不轉睛地望著撒加,臉始終紅紅的。

「奧丁啊!你回來了!」

不知道過了多久,一個炸雷般的聲音嚇了薇薇安一跳。

回頭一看,原來是簡森。

「啊,薇薇安小姐也在這裡,看來我表弟回來通知的第一個人是小姐您啊。」簡森笑呵呵的走到薇薇安面前,恭敬行禮。

「別亂說。」薇薇安不好意思的嗔道,不過看得出來,簡森的話讓她心裡甜滋滋的。

「我表弟他怎麼了?」簡森望著雕像一樣的撒加,一頭霧水。

「安靜一點,別打擾他修煉。」薇薇安小聲道。

「哦,明白了,那我先去忙了,明天就是朝聖節,今天晚上弄點好吃的,嘿嘿,還好這段時間偷拿了不少好肉……」說到這裡,簡森肥肉堆積的脖子一縮,一臉窘樣的望了薇薇安一眼,撒加回來,他太高興了,一時忘記了菲利斯家的大小姐還在。

薇薇安就像沒聽見他說什麼一樣,大大的眼睛始終望著撒加。

「表弟,你有福了,早就聽麗芙說小姐喜歡你,果然不假。」簡森一邊想一邊快步朝廚房跑去,那肥胖的身體竟然相當靈活。

很快,快到傍晚了,霍坦丁的冬天很難看到夕陽,所以黃昏來臨的標誌,僅僅是天色漸暗而已。

「撒加!聽說你回來了!」傑斯特衝了進來,穿著昂貴的裘皮大衣,棕紅色的頭髮整齊地梳在腦後,一副貴族子弟在交際場合的打扮。

邦克跟在他後面,一臉笑意。

撒加睜開眼睛,站了起來,看了傑斯特一眼,點點頭。

「怎麼還像塊木頭一樣。」傑斯特笑呵呵的說著,「薇薇安一直都看著你呢,你難道都沒有發現那充滿愛意的目光?告訴你吧,你離開的這段時間,我的妹妹啊,每天都……」

「哥哥!」薇薇安急了。

「哦哦,知道了,別擰了,很疼啊!」傑斯特咧著嘴叫道。

「對了……」傑斯特突然表情變得嚴肅起來,「撒加,明天我就要離開這裡了。」

撒加看著他,一臉不解。

「我成了英雄的弟子!」傑斯特語氣中透著自豪和興奮,「在老師的教導下,我會變強,變成和他一樣的英雄!」

英雄……撒加心裡一疼。

他沒有想到西麗雅,而是想到了一個面黃肌瘦的少年。

克林克茲,還有他從峭壁落下時的微笑……

撒加攥起了拳頭,目光變得很冷。

看到撒加的目光,薇薇安的心狠狠跳了一下。

傑斯特沒有發覺撒加的變化,將手中提著的一個精美的包裹往撒加懷裡一扔,「哦,對了,這是給你的。」

撒加打開包裹一看,原來是一套剪裁精緻、外觀華麗的禮服。

「撒加。」邦克走了過來,「找到克林克茲的家了,離貝爾薩王室的朝聖晚宴還有一段時間,我們過去吧。」

貝爾薩王室的朝聖晚宴?撒加看著手中的禮服。

是叫我參加嗎?沒興趣。撒加將禮服放在了石桌上,朝院外走去,邦克看到他的舉動,嘆了口氣,跟了上去。

「咦?你怎麼不去啊,這禮服多精美,穿在你身上一定很棒,宴會上很多美女啊,薇薇安都算難看的了,還有希爾最美的女人也會出席喲,西麗雅公主的美麗你是沒有見過,見過之後保證你會著迷……」傑斯特不顧薇薇安的手指旋轉幅度,在撒加身後喋喋不休的叫著。

西麗雅……

撒加只聽見了這三個字,他停下了,愣了一會,轉過身,抓起了那套禮服……

「啊!」薇薇安摀住了眼睛。

這傢伙,居然就在院子裡換起了衣服!

手指縫還是偷偷打開了,撒加的身體還是那麼完美,傷疤好像又多了一點,不過薇薇安已經看不到這些了,她的心跳得自己都控制不住。

隨著破爛的鐵甲扔在地上,撒加換上了傑斯特拿來的禮服。

眾人都驚呆了,薇薇安更是差點尖叫。

鐺的一聲,像是盤子砸碎的聲音。

「表弟,你怎麼……」簡森張大嘴巴站在院門口,盤子碎片中,是烤得很香的牛肉。

「等我回來。」撒加對簡森說了一句話後,就走出了院子。

我們進來這麼久了,他就說了一句話,還是對那個胖廚子……邦克走在撒加身邊,心裡突然很不是滋味。

……

破爛的木屋緊緊靠在一起,擋不住風,遮不住雨。破舊的布簾掛在木屋破洞的地方,像是窮苦的人唯一遮風擋雨的牆。

這裡,是繁華富有的霍坦丁最窮的地方。

貧民區。

一間歪斜的木屋,門口的柵欄被風吹得咔咔亂撞。

一個只有幾歲的小女孩站在木屋門口,拚命踮起腳,向遠處望著,像是在等待什麼。

「莉莉,快進來,外面很冷。」一個女人的聲音從屋內傳出,聽上去有氣無力。

「不,媽媽,我要等哥哥,明天就過節咯,哥哥一定會回來的!」小女孩倔強的搖搖頭,「每年哥哥都回來,今年也會,會給莉莉帶好吃的,嗯,一定會的!」

屋內的女人不說話了,一聲嘆息傳了出來。

這時,木屋外又窄又擠的道路上發生了一陣騷動。

「一定是哥哥!」莉莉興奮的叫了一聲,推開了柵欄,衝了出去。

木屋的門開了,一個穿著破布裙、裹著頭巾的中年女人跌跌撞撞的走出來,「克林克茲,你回來了嗎,我的兒子……」她臉色很不好,可此時,皺紋密佈的臉上卻露出了笑容。

走到柵欄外,女人愣住了,一群和她一樣的貧民圍在了一起,像是在觀看什麼。

「哇!他們是誰啊!」

「貴族嗎,看上去好漂亮,這衣服真華麗。」

「他們來這裡幹什麼。」

「找人吧?」

「笑話,這樣高貴的人怎麼會來這種地方找人。」

陣陣的議論聲傳入了女人耳朵,她急了,加快了腳步,「莉莉,快回來,快回來,別衝撞了老爺們。」

「哥哥!哥哥!」莉莉一邊歡快的叫著,一邊撒開小腿猛跑。

前面有人擋著,她個子又小,好不容易擠了過去,卻也失去了平衡,啪的一聲,小身體摔在冰冷的路面上。

「哥哥,嗚……」摔得很重,莉莉哭了起來。

這時,一隻手將他扶了起來,那隻手很溫暖,就像冬天的火爐一樣。

不是哥哥的手,哥哥的手冰涼冰涼的,莉莉抬起頭,望著扶起她的男子。

「你,在找哥哥嗎。」撒加問她。

多好看的笑容啊,這個人的頭髮又長又黑,像晚上的天空一樣,可為什麼上面又沒有星星呢!莉莉呆呆的看著撒加。

他笑了……薇薇安心中顫動著,在她的印象中,撒加只笑過一次,可是現在他臉上的笑容,卻那樣的溫暖,薇薇安感覺心都要被這笑容融化了。

她走了過去,蹲下身,幫著小女孩拍身上的灰。

「對不起,對不起,各位老爺,她還小,不懂事,請原諒。」女人終於衝了過來,一把拉過莉莉,不停朝撒加鞠躬。

「你是克林克茲的母親嗎。」撒加問。

女人驚訝的抬起頭,「你認識克林克茲?」

「嗯,這是他讓我帶給你的。」撒加遞給她一個破舊的錢袋。

鐺,一枚銅板掉在地上,女人沒有接,滿臉驚恐,「克林克茲,他,他,他怎麼了!」

母親的心是敏感的,撒加心裡驀地抽痛起來,他僵在原地,拿著錢袋的手微微顫抖起來。

「你告訴我,求求你告訴我,克林克茲怎麼了,他出徵了,到現在還沒回來,我想知道,想知道呀!求求你,求求你……」女人抓住撒加的手,拚命搖晃著,很快聲淚俱下。

撒加木然的站著,任女人搖晃著自己的手臂,這個時候,他竟然無力抗拒一個滿臉病容的女人……

鐺,鐺,鐺,鐺……

銅板和銀幣從錢袋中灑落。

「錢啊,是錢啊!」不知是誰在人群中喊了一聲,然後,這些圍觀的貧民一擁而上,哄搶著地上的錢幣。

「你們!」薇薇安被撞了一下,她也顧不得身上華貴的衣裙,撲在地上和貧民們搶著那些錢幣。

這一定是對撒加來說很重要的東西,薇薇安腦子裡只有這一個想法。

傑斯特看呆了,離他們很遠的邦克眉間則在輕顫。

很快,人們散了,地上滾落的錢幣被一搶而空,薇薇安連一枚銅板都沒保住,反而弄得臉上身上全是灰。

撒加還是一動不動的站著,伴隨著女人的哭泣聲。

寒風從這貧窮的街上吹過,乾乾的灰被刮走了一層又一層。

邦克走到傑斯特身邊,悄悄遞給了他一張薄薄的金屬卡,然後在他耳邊囑咐了幾句。

傑斯特點點頭,走到了撒加身邊。

「你是克林克茲的朋友嗎,你告訴我好不好,莉莉一直在等她的哥哥,好幾天了,每天都從天亮一直等到天黑,我身體不好,家裡弟妹全靠他們的大哥養活,求求你,好心的老爺,告訴我克林克茲怎麼了,求求你……」啪的一聲,女人竟跪在了撒加面前!

哇的一聲,莉莉撲進了母親的懷中嚎啕大哭,「哥哥,我要哥哥!嗚嗚!哥哥!」

薇薇安摀住嘴巴,眼淚控制不住的流下。

「你先起來。」傑斯特扶起了女人,「你的兒子沒事,他升職了,在和盧士安人的戰鬥中,表現的很勇敢,得到了希爾的英雄拉米雷斯的青睞,現在駐紮在勃嘉城。」

「真的嗎?」女人睜大了眼睛,淚水還沒幹。

「是這樣。」傑斯特笑著點點頭,他編故事的本事比撒加高多了,「我是費拉利元帥的親衛,這位是管家,他不是很會說話,所以才造成了你的誤會。」傑斯特看了撒加一眼,將金卡遞給了克林克茲的母親,「這是費拉利元帥的獎賞,裡面有很多錢,可以在奧菲拉爾大陸任何金行兌換成金幣,你看,我們穿著這樣,也是馬上要去王宮參加國王陛下為費拉利元帥舉行的慶功晚宴。」

看著傑斯特真摯的眼神,女人相信了,接過了金卡,捧在胸前,不停禱告,「感謝奧丁大神的保佑,感謝奧丁大神的保佑,我們克林克茲終於有出息了。」

「給你這個。」薇薇安蹲下身,拉著莉莉的手,將頭上的發飾取下來,放在了莉莉手上,「別哭了,乖喲,你哥哥很快就會回來的。」

「好漂亮的夾子喲,哇……」莉莉抓著那精美的發飾,望著薇薇安,「姐姐你也好漂亮喲,那位哥哥是你的男朋友嗎,他笑起來好好看!」

薇薇安一陣臉紅,偷偷看了撒加一眼。

他還是沒有表情,眼神還是在波動,不過好像鬆了口氣。

「莉莉,還給這位小姐。」克林克茲的母親知道薇薇安給莉莉的東西有多昂貴,連忙拉住了就要跑開的莉莉。

「沒,沒事啦。」薇薇安站到了撒加身邊——莉莉說撒加是她的男朋友,這讓她心裡甜到了極點,不要說髮飾了,項鏈她都想送給莉莉。

突然,女人覺得有點不對了,她的兒子只是一個普通士兵,雖然每年回來都會告訴自己好消息,但這也太快了,金卡就不說了,這些看上去很高貴的人,對自己的態度也太好了,要知道,就算克林克茲立下了戰功,他們仍然是窮苦的平民!

「為什麼……」女人的聲音又顫抖起來。

「沒什麼沒什麼。」薇薇安反應過來了,「我忘記了這髮飾很貴,對不起,還給我啦。」她朝莉莉伸出手。

「因為……」撒加突然抓住了薇薇安的手腕。

薇薇安渾身一麻,呆呆的望著撒加的側臉。

「克林克茲,他才是英雄。」

說完這句話,撒加拉著薇薇安轉身離去。

薇薇安就像沒了力氣,任憑撒加拉著,撒加很用力,可她感覺不到疼,因為那個男人的表情將她的心佔滿了!

那是什麼樣的表情,是痛苦嗎,還是領悟,是苦澀,還是執著?

薇薇安痴痴的看著撒加,漆黑的發絲從她的面上拂過,加速著她的心跳。

「你別多想,管家說的沒錯啦,正是克林克茲成了英雄,所以陛下連代表火龍花的勇氣的拉里斯勛章都頒發給他啦!」傑斯特繼續安慰著克林克茲的母親,「你放心好了,等克林克茲成了將軍,一定會回來的,金卡里的金幣就是他要我帶給你的,裡面的錢足夠你們在菲利斯街上買很好的房子了,對了,克林克茲團長還交待,如果你們要搬到菲利斯大街,就找菲利斯莊園一個叫邦克的人,他會幫助你們……」

安慰了一會,克林克茲的母親徹底相信了,歡天喜地的回到了木屋,他們在這裡住不了多久了,很快,在菲利斯商會的幫助下,他們就會過上好日子。

可是,克林克茲,卻回不來了。

他才是英雄。

撒加說的沒錯。

……

撒加走的很快,他一直拉著薇薇安。

當他走到街的轉角時,突然鬆開了薇薇安的手腕……

轟!

薇薇安嚇住了。

只見撒加的拳頭陷在厚厚的石牆裡,整個人一動不動。

不,他在顫抖,那種抑制不住的顫抖!

封閉自己有用?像野獸一樣藏著就是生存?害怕受傷就是逃避的理由?這樣活著,和死了又有什麼區別!

撒加眼眶欲裂。在回霍坦丁的路上,他的心態已經發生了變化,而此時,更是翻江倒海。

克林克茲,你說我勇敢的活著,其實,我比你更懦弱,是個他媽的不敢面對的膽小鬼啊!

轟!轟!轟!……

撒加一拳一拳的轟擊著石牆,直到鮮血順著牆壁的裂縫緩緩流下。

薇薇安不知所措的望著撒加,手腕已經淤青,可她卻什麼都感覺不到,她的眼裡心裡,只剩下了這個男人……

「戰場啊,讓人成長的地方。」邦克站在遠處,輕輕點頭,他基本上已經猜到了大概。

過了一會兒,撒加冷靜下來了,邦克走到兩人身邊,開口道:「時間差不多了,我們該去參加晚宴了,今天晚上,會很精彩。」他的嘴角浮現出一絲笑意。

撒加抽出了拳頭,轉身看著邦克,想說什麼。

「放心好了,菲利斯商會會照顧他們的。」邦克笑道。

撒加點點頭,這時,傑斯特也跟了上來,然後他們朝著王宮的方向走去。
dj0425 發表於 2010-7-30 10:03
卷三 第六十章 晚宴(一)

希爾公國位於大陸正北方,氣候寒冷,霍坦丁的冬天,天黑的特別早。

傍晚,空中早早失去了昏黃的色彩,帶著尾音的風,似乎在揭示著寒冷的夜即將來臨。

王宮,位於霍坦丁的正中央,王宮前是一片面積很大的廣場,此時,廣場上到處是巡邏的衛兵。而王宮正中,兩扇金色的大門打開著,由紅寶石拼接而成的火龍花在門上發出耀眼的光,精雕細琢的牆壁上,掛滿了照明用的魔晶石,兩排衣著美麗的侍女站在門口,迎接著參加晚宴的賓客。

衣著華麗的人們絡繹不絕地進入美輪美奐的大門,貝爾薩王室的宴會非同凡響,基本上霍坦丁城裡所有的權貴都到場了。

奧菲拉爾大陸上稍微大一點的家族都有在朝聖節舉辦盛大宴會的習慣,至於規模如何,有多少人會來,來的人身份是否顯赫,就要看宴會主人的地位了。

貴族們的朝聖節晚宴尚且如此,何況是希爾王室的晚宴,而且,今天晚上,卡里特國王將隆重的冊封在對盧士安戰爭中功勞巨大的拉米雷斯男爵。

據說,拉米雷斯男爵率領先鋒軍團一路狂奔,以驚人的行軍速度到達了勃嘉城,奇襲了盧士安國王齊拉親自領導的軍隊,英勇戰鬥,直至先鋒軍團剩下了他一個人,但拉米雷斯男爵依然戰鬥著,以他強大的實力和不屈的決心,單槍匹馬殺死了齊拉,彰顯了火龍花英雄的榮耀!

當然,拉米雷斯男爵最後體力不支倒在了戰場上,這時,他的父親,希爾元帥費拉利趕到了,希爾軍隊一鼓作氣攻下了勃嘉城,然後勢如破竹的收復失地,最終讓盧士安人割地求和!

這是勇敢的希爾人偉大的勝利,這是克米奧家族英勇不屈的傳承,這是拉米雷斯男爵英雄氣概的最佳證明!

只有他這樣的英雄,才配得上我們的西麗雅公主!

——這就是費拉利父子將勝利消息帶回霍坦丁之後,民間流傳的對那場戰爭的描述。

「喂,美麗的小姐,請問今天晚上,有星星約會你嗎?」王宮門口,傑斯特朝一個迎接賓客的侍女笑道。

「星星?」侍女臉上的笑容僵住了。

「對啊,你是美麗的月亮,我作為星星,只能守在你的身旁,親吻你的光輝。」傑斯特優雅地躬身。

侍女掩口而笑,這時,她看到了傑斯特身後的一個男人,驚嘆了一聲後,對傑斯特說:「他是你的朋友嗎,我的大人,如果我是月亮的話,那麼可以把那顆星星介紹給我認識嗎?」

「又是撒加,這傢伙!」傑斯特無趣的走在撒加身邊,抱怨道,「早知道不把這麼漂亮的禮服給他了!」

說真的,在他們從這兩排美麗的侍女面前經過時,幾乎所有的目光,都落在撒加身上,如果沒有撒加,也許傑斯特能成功的擁有一個浪漫之夜吧。

很快,他們來到了皇宮宴會廳。

人很多,全是霍坦丁有頭有臉的權貴,甚至還有其它國家前來的使節,希爾以壓倒性優勢讓盧士安公國臣服,並且殺了齊拉,這讓很多小瞧希爾公國的君主改變了看法,仔細一看的話,人群中甚至還有英格、法西這樣大帝國的服飾。

邦克不知道去哪裡了,只剩下撒加、傑斯特和薇薇安。

撒加靜靜的走到一張鋪著雪白絨布的長桌前,看著長桌上擺放的食物,這是正餐開始前供賓客開胃食用的小菜。

撒加認真看著食物的表情吸引了很多女性的目光,她們一團一團的聚在離撒加不遠的地方,指指點點,掩口而笑。

「這讓人丟臉的傢伙……」傑斯特裝著若無其事的走到撒加身邊,用手肘撞了一下他,「喂,要吃你就吃吧,別做出那樣的表情。」

撒加看了他一眼,端起了一個大硬盤,伸手在盤子裡抓起一塊精心烹製的肉乾,塞進了嘴裡……

「我的天吶!」聽到一陣陣女士的笑聲,傑斯特用袖子擋住臉,跑開了。

「別吃那麼急,喝點水。」薇薇安遞給了撒加一杯水,從剛才到現在,她一直失魂落魄的,直到這時,方才回過神來。

看著撒加認真吃東西的樣子,薇薇安笑了,還是和在克拉瑪爾叢林一樣啊,她的心跳動著,一點都不注意,絲毫沒有顧及,就像食物是他最珍貴的東西一樣,比起那些做作的貴族,他吃東西的模樣,不知道要好看多少倍。

薇薇安出神的望著撒加。

「那是菲利斯家的薇薇安吧,看上去很奇怪呢。」一個年輕的貴族女子用繡花的衣袖擋住了臉,悄悄說道。

「哼,還是那些年輕貴族們最想迎娶的女人,我看就是個花痴,那種男人也值得這樣看著。」另一個貴族女子優雅的喝著杯中的紅酒。

「不過……」開頭的貴族女子看了看撒加,「這個男人還真的很俊朗呢,特別是他那頭獨特的黑髮。」

「有什麼好的,比起拉米雷斯來說,他簡直就是路邊的野草!」喝著酒貴族女子撇撇嘴。

「也是,那可是我們希爾的英雄呀,唉,好可惜,他只看得上西麗雅公主,我們是沒機會了。」

「讓人生氣啊,好像今天晚上卡里特陛下就會宣佈他們的婚事吧。」

「是的。」

兩個女子談論著,而這時,人群中產生了一陣輕微的騷動,還傳出女人壓低的讚歎聲。

只見一個年輕英俊的男子走進了宴會廳,不停的朝周圍揮手,他的臉上掛著自信滿滿的微笑,意氣風發。

「哦,拉米雷斯,我們希爾的驕傲。」隨著這個聲音響起,人群讓開了一條路。

「您好,尊敬的卡里特陛下。」拉米雷斯優雅的行禮。

「好了好了,朝聖節萬物平等,這是來自戈亞的恩寵,也是奧丁大神對我們的關愛,雖然今天的宴會是為你慶祝的,但這也是朝聖節晚宴啊,所有的人都拋下身份地位吧,盡情的享受這個夜晚。」卡里特朗聲道。

掌聲響起,經久不息。

然後,卡里特和拉米雷斯並肩走向了宴會廳最耀眼的地方。

能和國王並肩而行,這就是被稱為希爾英雄的拉米雷斯得到的光榮。

「卡里特陛下,西麗雅公主呢?」拉米雷斯端起一杯酒,敬向卡里特。

「我那個女兒啊……」卡里特將杯子和拉米雷斯碰了一下,嘆氣道:「自己作下的承諾,卻不願意接受,這幾天她一直在說,你戰勝齊拉的軍隊是假的,絕對是假的,她說你和齊拉的才能根本不在一個水平線上……」

拉米雷斯的酒杯抖了一下,酒灑在了他精美的衣袖上。

「怎麼了?」卡里特驚訝的看著拉米雷斯,「你沒事吧,我的拉米雷斯,你臉色不大好,身體不舒服吧?」

「是不舒服……這兩天一直頭很疼。」拉米雷斯呼吸有點亂。

「是忘不了戰場上的情景吧?你一定進行很艱苦的戰鬥,要不然怎麼能殺死齊拉呢,你的父親也說,你很勇敢,勇敢得讓他都難以置信。」卡里特又道。

拉米雷斯的呼吸更急促了。

「你真的沒事吧,如果有問題,那婚約的事情改天再宣佈好了。」卡里特拍拍拉米雷斯的肩膀,「我和你父親都為你感到驕傲呢,別在乎西麗雅的話,雖然你受了很重的傷,也不能再修煉了,但只要你讓她幸福,我就滿意了。」

拉米雷斯的臉色變得卡白,像是想起了什麼可怕的事情,他的手越抖越厲害,甚至連酒杯都要拿不穩了……

咣!

不是酒杯,是盤子。

卡里特望向了一個地方,那是一個穿著黑色皮質禮服的男子,此時他正出神的望著宴會廳的一個角落,彷彿周圍奇怪的目光對他來說根本無所謂。

拉米雷斯鬆了口氣,將酒杯放在了侍者的托盤上,坐了下來,平靜著自己的情緒。

「撒加,你怎麼了。」薇薇安撿起了盤子,不好意思的向周圍的人賠著笑臉。

撒加還是一動不動的望著那個角落,彷彿那裡有一個身影,讓他很熟悉……

「這樣的事情,美麗的薇薇安小姐也會做嗎,真是讓人佩服。」一個充滿磁性抑揚頓挫的聲音傳來。

薇薇安轉過身,只見斯威夫特面帶微笑的朝她走來,身後還跟著一個光頭壯漢。

「多林,你去玩樂吧,陪我來到美女如雲的霍坦丁,也幸苦你了,朝聖節的前夜,你也應該沉醉在這繁華的色彩中了。」斯威夫特回頭對光頭壯漢笑道,那語言、風度、氣質都是讓女性著迷的典範。

「斯威夫特殿下。」薇薇安矮身行禮。

「你看起來很特別啊。」斯威夫特朝薇薇安伸出了手。

眼看著斯威夫特的手就要摸到自己臉上了,薇薇安躲避不及。可手卻停下了,斯威夫特笑眯眯的指著薇薇安的臉側,「這裡弄花了,擦一下吧,別讓這點瑕疵破壞了今晚最美的女人。」

薇薇安臉紅了,扭頭看撒加,卻發現人已經不在了。

「你在找人嗎?」斯威夫特眼中流露出一種憂傷,「能陪我喝點酒嗎,就當是給一個失敗的男人些許安慰。」

薇薇安心跳了一下,斯威夫特眼中的傷感讓她想起了撒加,但撒加眼中的傷感是深深藏著的,讓人心疼,而斯威夫特的眼神,卻流於表面了。

「好吧。」薇薇安接過了斯威夫特遞過來的酒杯,她大概知道了西麗雅會嫁給拉米雷斯的事情,她的哥哥傑斯特也為這個事情傷心了好幾天,也是因為這個,傑斯特才下定決心跟著他的老師走的。

好像這個卡藍帝國的二皇子,也是西麗雅的追求者吧,他也該傷心了,薇薇安的同情心開始氾濫了。

……

多少次了,在夢中,你對我微笑。

你的眼睛,像是綻放在天空的花朵,無時無刻不在我的腦海中散發著芬芳。

可是,我只能。

我只能在角落裡。

連注視著你都是一種奢侈。

我只能呼吸著。

和你一樣的空氣。

……

宴會廳光線照不到的角落裡。

一個男子盤膝坐在地板上,他瘦削的身材似乎很不適合穿那種剪裁很修身的禮服,太瘦了,而且他的背,像一張永遠也拉不開的弓。

凌亂的白髮稍微打理了一下,統一地朝著左邊垂著,遮住了眼睛。

沒有人注意到這裡,因為這裡只有黑暗。

斯汀把自己掩藏的很好,因為有一個人曾經看見過他的模樣,受到了驚嚇……

別看我,我處在一個遍佈死亡的深淵,亡靈的呼喊讓我沉迷,生命的消失讓我快樂,那個石室中,每天死去的那些人,只不過是工具,被我奴役的工具。

原來,為了斯汀的亡靈魔法修煉,邦克每天從霍坦丁監獄長那裡購買死囚,還有,奴隸……

很殘忍的魔法。

奴役靈魂,但只有人沒有靈魂怎麼辦,那,就殺死他好了……

斯汀從不介意邦克這樣做,邦克更不會感到內疚。亡靈魔法師本來就不會珍惜別人的生命,除了撒加和他的邦克叔叔,斯汀對任何人都沒有感情,不,還有一個人……

「薇薇安……」斯汀聽見了自己心裡的聲音,帶著抽痛的聲音。

他既享受,又痛苦。那種越痛苦越想體會的感覺,讓他的心跌宕在一個沒有重力的空間。

一點火光從他面前掠過……

斯汀睜開了眼睛,他皺起了眉頭,死灰般的瞳孔裡,產生一絲厭惡。

他討厭那在瞳孔裡飄動的火,討厭那光的顏色。

「斯汀。」邦克無聲無息的出現在他面前,「那個人也來了,上一次他有事匆匆離去,只留下了書信,這一次他想見見你,見見阿爾維的孩子。」

斯汀站起身,邦克帶著他瞬間就消失在了這個角落。

他們剛剛消失沒一會,撒加過來了,他左右望著,似乎在尋找著什麼。

找了一會兒,撒加臉上出現了失望的表情,他轉過身,卻撞到了一個端著托盤的侍女……

「哎喲。」隨著叫聲響起,一抹金色從撒加眼前掠過,帶著那熟悉的誘人的香味……

可能這裡太不起眼了,這個侍女也沒有注意到有人,直到坐在地上時,才清醒過來,怒氣衝衝的瞪著撒加。

「呃?」她愣住了,這個男人看著自己的眼神太奇怪了,明明就化了妝,弄得很醜,怎麼這傢伙還是一副痴呆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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