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一九 苦力有免費的，但錢要到哪裡去搶？
“秋分至來，嗨呦”
“稻米香來，嗨呦”
清晨的旅順碼頭上，一陣陣粗獷嘹亮、似吼似唱、激昂而高亢的吆喝聲不絕於耳，昔日平靜的遠東第一軍港內，無數身影奔走忙碌熱鬧異常。
自從占領了旅順港第二天起，修復工作就已經開始了，大量的俄國俘虜成為了第一批建設者，後來又招募了四鄰八鄉的工匠加入其中，當然也少不了陸陸續續被送達這裡的南洋苦力。
為了修復這座極為重要的軍港，率先趕來這裡坐鎮的李恩富不僅特批了資金，還果斷地將原本運往台灣的後兩批土人苦力率先運到這裡，加上早已囤積在琉球的物資逐漸抵達，旅順港彷彿變成了一個巨大的工地。
站在甲板上，望著海灣內人頭攢動熱火朝天的景象，環視這座被譽為遠東明珠，也是整個東北地區唯一常年不凍的美麗海港，李大少爺依然擰起了眉頭。
俄國遠東艦隊給這座美麗的軍港帶來的破壞是驚人的，從水道向四周望去，港內如今卻到處是殘垣斷壁，破敗不堪，根據被放回的維特赫夫特交代，他們在這裡遭受了非常強的抵抗，為了減少犧牲，所以他下令艦隊整整砲擊了數個小時。
雖然俄艦無論是火砲威力還是砲彈裝藥質量，都不如太平洋艦隊，但幾個小時的砲擊，還是給這座美麗的海港造成了難以想像的傷害。
而這裡僅僅是一點，從這裡向北延伸，還有遼東，吉林和黑龍江，兩個半省那麼大的地方，的確是急需的大基地，但也是李默頭疼的根源。
由於清朝歷年來就不重視關外的發展，也就是因為旅順港和遼東灣，奉天和遼東才稍好些，至於更遠的吉林和黑龍江，甚至還是刀耕火種游牧散養的景象，要想徹底地改變三省，把它打造成自己最堅實的基地，即便是李默也有些擔心，雖然有後世的經驗和知識，但說實在的，無論前世還是今生，他都從沒面對過如此大的項目。
這是對自己的挑戰，也是對目前他控制下的檀香山政府的考驗，所以他要利用這幾年時間，利用東北三省這個平台，打造出一個堅實的基礎的同時也希望能鍛煉出一批能幹的官員。
隨著一聲汽笛，巡天號在李默的思緒中緩緩靠上了碼頭，不等他走下軍艦，幾個碼頭外一艘懸掛著俄旗的輕巡洋艦和兩艘法國貨輪忽然引起了他的注意，這個時候怎麼會有俄國人來這裡？
下船後，結束完和清廷的交接手續後率先趕來坐鎮的李恩富解答了他的疑惑，原來這艘巡洋艦上搭載的不是別人，正是新任俄國遠東艦隊司令馬卡洛夫，千里迢迢趕來後來接首批俄國士兵一起回海參崴的。
大概是兩人之間實在沒緣分，還不等李默見見這位俄國海軍中能力比較強的軍官，俄國巡洋艦居然已經起錨離開，兩艘法國貨輪也隨之一起緩緩駛離了碼頭。
“餵，小心水雷。”李大少爺奸笑著假意輕喊了聲，聲音還在喉嚨裡晃動就被港區內熱火朝天的景象吸引了，大量工匠在工程人員的吆喝下忙碌著，其間還夾雜了不少買來的南洋苦力和眼巴巴看著貨輪離開卻沒輪上不得不先做苦力的俄國士兵。
當然，為了確保這些人不鬧事，陸戰隊特意出動了兩個營日夜監視這些傢伙，荷槍實彈的士兵倒使得港區內看起來有些緊張。
李恩富停駐遼東，也意味著包括政務院，裝備部建設部等等部門，牽涉巨大的一場戰略轉移已經悄然開始，雖然發家之地的檀香山和初具規模的琉球依然是太平洋軍守衛的核心，但未來很長一段時間內，兩地的重要性都將暫時讓位給東北三省。
雖然這次政務院抽調了這些年培養起來的三百多位青年官員來此，準備依託他們構建起完整的三省管理構架，但和龐大的疆域相比，三百多人撒下去連個水花都看不到，所以如何擇選官員，盡快把三省的架子搭起來，已經成了李恩富最大的心病。
除了這塊心病外，後續的建設也已經成為了讓所有人頭疼的問題。
望著俄國巡洋艦離開後又重新佔據了水道的兩艘挖泥船，李默也是唉聲嘆氣，由於旅順港在修建之初清政府都把所有工程多交給了洋人，還為了平衡利益分攤給了德國，法國和英國，甚至意大利都插了一腳，由於這些國家都有各自的標準，加上在修建之初缺少規劃，往往是這裡挖一塊，那裡填一堆，就造成瞭如今海港標準不統一。
現在被俄國人一通大砲亂轟，更是亂七八糟，僅僅做維修肯定是不行的，因為這座號稱遠東第一的軍港在他眼中連及格線都達不到。加上修建時並未考慮到未來艦艇的噸位會突破萬噸，所以只有在漲潮時才能進出戰列艦，為了將來更好的利用這座不凍良港，所以這次並非單單的修復，而是要進行一次徹底的擴建和改造。
海軍是百年工程，不僅僅是一句空話，所以根據計劃，旅順港內狹長的老虎尾島礁將被徹底炸平清除，此外還需要擴大和加深水道，要求常年的通行水深至少達到二十米，此外還將新建八個可以停靠長度超過二百五十米超大型船舶的深水碼頭，並且要求最多一次性至少可停駐二十艘軍艦和十艘萬噸級貨輪。
當聽到這個計劃時，剛從裝備部分離出來並新設立的建設部差點沒瞪出眼珠子，不過好在大家也是經過檀香山和琉球開發大潮熏陶的，加上海軍也因為格外重視這座軍港的恢復，大手筆派來了一千多名參加過珍珠港和霸海港建設的海軍工程人員，在資金和物資得到保障後，進行了初步規劃後立刻挽起袖子大干特干。
越過港區，原來的北洋水師軍營出現在眼前，只不過這裡現在已經成了海軍陸戰隊暫時的營地。目前這裡同樣在大規模擴建，按規劃這些老式的木質營房也將三層的磚木結構營房取代，由於這些活技術含量不高，所以大部分都是俘虜的俄國士兵，按照張順的說法，這叫勞動改造
“丫的，就知道學少爺講話再去忽悠人”
李默一腳踢走了張順，不過對這種處理方式卻不以為然，相比被處決，如今只是讓他們幹幹活，還有吃有喝的，算不錯了
在死亡的威脅下，俄國大兵很“賣力”，所以營地的建設速度是最快的，以至於李恩富都有些捨不得讓這些幹活比打仗好的免費苦力離開了，只不過由於擴建中的港區如今吞吐量有限，所以建材方面的還有比較大的缺口，營地建設依然需要時間。
在李恩富等官員的陪同下，李默很快就登上了最重要的黃金山砲台，俄國砲彈留下的傷害依舊曆歷在目，不過從這裡往下俯視，整個旅順都因為施工顯得活力四射。
“估計多久海港可以擴建完畢？”李大少爺站在最高處，望著黃金山腳下正在打撈北洋沉船的幾艘工程艦，眉頭也越攪越緊。
“原本預計是十個月，不過現在看來......。”李恩富苦笑著搖了搖頭：“需要拆的地方太多了，工期延誤很厲害，現在俄國兵又都要走了，人手方面也會出現不足。”
“而且現在已經是九月了，進入十月東北就要下雪，所以我們估計，如果無法再繼續投入人力的話，按照現在的進度，初步投入使用也起碼需要一年時間。”
聽到李恩富的話，李默也是直皺眉，一個旅順港修復就要一年時間，那麼整個遼東呢，吉林黑龍江呢？
現在是清末，這裡既沒有高速公路也沒有鐵路，水運依然是最主要的手段，但再過幾個月後一旦海面出現封凍，安東港也無法投入使用的話，那麼所有進出東北的所有物資都需要從旅順經陸路轉運至內陸
要知道之前拋出打破還遼聯盟的訂單中一些物資已經在各國裝船，很快就將抵達這裡，如果沒有海港那麼龐大的物資和貨物難道都泡在海裡？
想到這裡，李默立即說道：“人力方面大家不需要擔心，我已經命陳平將送到琉球的兩萬南洋土人先運過來，此外嚴先生也已經回复我，呂宋那邊還可以立即再提供五萬人，如果到明年一月的話，人數應該可以達到二十萬，所以我已經讓海軍出動運輸艦配合林永祥全力把他們運過來。”
聽到有那麼多免費苦力送達，大家紛紛鬆了口氣，只有李恩富微微皺了皺眉頭，倒不是他不喜歡免費的苦力，只是那麼多人抵達後吃穿又成了最棘手的問題，要知道如今才九月，就已經有好多南洋送來的土人感覺不適了，如果到大雪紛飛的寒冬臘月，天知道還能不能幹活。
似乎看出了李恩富的擔憂，李默繼續說道：“糧食方面李先生不用太擔心，這兩年安東已經儲備了一些，另外唐紹儀已經和美國糧商簽訂了採購協議，此外我也命嚴復通過法國駐越南的總督也在購買，澳大利亞也設立了採購點，實在不行我就讓老龍帶軍艦去江南搶也不會讓大家挨餓。”
“那敢情好，海軍成了海盜，大清沿海還真沒敢惹得起咱們的了人。”張順這廝不知道又從哪裡鑽了出來，湊趣笑道。
“得了吧，海軍現在就是強盜”听少爺說的逗人，早被海軍不斷伸手要撥款的李恩富瞪了眼身後幾位海軍軍官，可惜大佬不在這裡，幾位軍官也不敢和李恩富掐架，只得縮著脖子作罷。
“現在首要的是有三個。”李默笑著伸出了第一根手指，繼續說道：“第一就是盡快做好準備，安頓那些南洋苦力，還得想辦法訂購一批棉衣棉褲給他們，雖然他們都不拿工錢，但我想大家也不希望他們幹這麼點時間就被凍死吧？我們還花了二兩銀子一個人呢。”
聽到李默的話，眾人紛紛笑了起來，就連那些拿著記事本和比做記錄的年輕政務院官員也是連連點頭，幾十萬免費勞力要是一下子全死了多可惜，怎麼著也得榨乾淨再說。
“第二就是立即在金州灣，大連灣和營口等有條件的地方設立臨時碼頭，政務院要立即採購足夠的畜力，組織人力隨時準備轉運抵達的物資和機械，盡可能在海面封港前多轉運物資，減少旅順港的壓力。”
“少爺，大連是哪裡？”
李默剛準備豎第三根手指，就听到有人詢問，這才猛地想起此刻還沒有大連這個地名呢，也不知道如何解釋，只得縮口胡謅道：“就是現在的青泥窪，我上次和陳平說，青泥窪不好聽，就改了叫大連。”
大連？
雖然有幾個人對這個名字感覺有些怪異，但少爺定下的誰敢說不？也就立刻把這個新名字標註到了青泥窪上。
見到眾人對自己改名字也沒什麼怪異的表現，李默大鬆口氣的同時豎起了第三根手指：“第三，是一句話，叫“要想富，先修路。 ””
李大少爺搬來了後世刷編農村白板牆的大標語，忽悠道：“道路暢通，不僅可以促進商品流通，更可以加速人員往來，老百姓出門方便了，才會願意去更遠的地方工作闖蕩，所以當務之急是鐵路和公路必須立刻開工。”
“要想富，先修路。”
眾人念叨著李大少爺這句話，細細體會著其中的含義之時，李默已經揮起了手臂：“三省之地很窮，幾乎是一無所有，但對我們大家來說，卻如同作畫前攤開的白紙，我們要做的，就是在白紙上填下自己的顏色，而不是去修改它。
相信我不說大家也知道，二十年的租期只是個幌子，所以我希望各位能齊心協力，克服眼前的困難，共同建設好這片土地，這裡無論何時何地都將是我們的家園”
“你們有沒有信心？”李大少爺說到這裡，忽然指向了身後遼闊陸地，聲音激昂。
除了李恩富等幾位外，都是些熱血的年輕人，那裡能經受李大少爺這番鼓動性十足的話，所以聽到訊問後，紛紛拍著胸脯，臉膛通紅的保證一定完成使命。
和開心激動的年輕官員相比，李大少爺心底卻悄悄嘆了口氣。
苦力有免費的，但錢要到哪裡去搶？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