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世危機] 限制級末日症候 作者:全部成為F (連載中)

 
mk2257 2011-3-5 18:15:52 發表於 科幻靈異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2183 357139
【作者概要】:全部成為F,男,起點作家。

【小說類型】:科幻 > 末世危機

【內容簡介】:

  克蘇魯式科幻。宇宙冰冷而黑暗,人類生活在一個名為「未知」的孤島上,但並不意味著需要遠航。
  1999年世界末日,恐怖大王降臨。我跟你用不同方式踩過前方帶刺荊棘。你囂張不畏懼退縮,我低頭沉默卻堅定。

【其他作品】: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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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k2257 發表於 2011-3-5 18:17
限制級末日症候之一 廁所怪談 1 廁所怪談

  我就讀的高中新建了一個廁所,兩層結構,鋪滿白瓷磚,顯得極為高雅,據說花費了二十萬元,是市內公立學校中最好的廁所。大家都選擇新廁所,漸漸地,原來的舊廁所就荒廢了。

  說是荒廢,其實也不盡然,我去過幾次,雖然沒見到有人,但廁所的隔間裡經常出現新煙蒂,大概是有學生偷偷去那兒吸煙吧。

  這天放學後,同桌和我聊起舊廁所的話題。

  「高川,還記得舊廁所嗎?」他說。

  「嗯,不是荒廢了嗎?什麼時候拆掉啊?」雖然這麼說,但我打心底並不希望它這麼快就被拆掉。在某些時候,舊廁所偏僻的位置和廢置的狀態帶來不少便利。想必那些時常利用舊廁所的同學一定心有戚戚吧。

  儘管它因為缺乏清理而散發著令人不愉快的味道。

  另外一提,它就在教學樓後方,一處雜草叢生的荒地。從樓上的教室到那裡需要十分鐘的時間。距離廁所不遠還有三個石砌的兵乓球檯,過去很是興旺了一段時間,如今已經長滿青苔。

  「沒聽說要拆除,畢竟還有人經常去那裡吧。」同桌說。

  「我有時也去。」

  「是嗎?」同桌一臉愕然,「新廁所不好嗎?」

  「懷舊吧。」我隨便撿了個理由。

  「原來如此。不過我聽說那裡發生了幾起失蹤案,你要小心點啊。」

  這次輪到我詫異了。

  「失蹤?」

  「沒錯,失蹤,有人進去了就沒再出來過。」同桌一臉興致勃勃的表情,就像是談論學校怪談似的,一點也沒有緊張感。

  「你怎麼知道?」

  「私底下流傳的小道傳聞啦,不過不也有這麼一句話嗎,無風不起浪。」

  「這種傳聞不可信啦。」我隨隨便便地應付:「如果真出現了案件,學校也不會這麼風平浪靜,警察不也沒來嗎。」

  「來過啊。」同桌神神秘秘的湊過來:「三年級有個學生失蹤了幾天,家長報警了,不過搜索是在星期日,學校也封鎖了消息,所以很多人都不知道。」

  「那麼,找到了嗎?」我這麼平淡地一說,同桌就嘆了口氣。

  「找到了,不過是在其他地方找到的。」

  他說話的口氣令人有些看不過眼,喪氣,不甘心,像是巴不得那個失蹤的高年級生再也找不到了似的。一句話來說,他把這件事情當作樂子了,不過話說回來,既然找到了,也就沒什麼大不了的。

  這年頭,學生因為環境壓力而做出總總匪夷所思的事情並不在少數,比起翹家來,自殺的更為嚴重。

  「這很好啊,現在他又開始上學了嗎?」

  「啊,嗯,不過別人問他失蹤的時候去了哪兒,他的回答是不知道。」同桌認真地說:「好像是失憶了,自己去了哪裡,做了什麼事情,都記不得了。」

  其實我對這個結果並不感到意外,若換作自己翹家,也不會坦白自己究竟做了什麼事情,因為那很丟臉。當然,我可不會隨隨便便就玩失蹤,我的學業很好,心理承受力也自認比大多數人要強。

  雖然這段時間,報紙和新聞沒少報道這類事件,不過按照全國學生總數的比例來說,還是極少數的。只是這些少數被聚集起來,就顯得有些觸目驚心而已。

  反正也是那些媒體沒事找事,他們就是混這口飯吃的,什麼都要誇大。

  不過同桌下了個令人吃驚的結論。

  「我認為那個學生肯定遭遇了不可思議的事情,所以被洗腦了。」

  還真是異想天開啊,我只能這麼感嘆了,對方對神秘事件有特別的嗜好,不管事情多平凡,到他嘴裡就變得詭異起來,不過沒一個是真的。

  我不想打擊他,就扯開了話題。

  同桌沉浸在自己的幻想裡,對於我這般明顯的應付也絲毫不以為意。

  離開教室後,我又去了舊廁所。

  一如既往,廁所裡一個人影也沒有,路上也沒有看到其他人。

  在滿是黃色尿斑和苔蘚的隔間裡又發現了幾個新煙蒂。

  我點點頭,從書包裡摸出香煙,用火機點燃。

  在大多數情況下,好學生是不吸煙的,不過我的成績雖然名列前茅,被譽為重點大學的好苗子,但我私底下也會做一些令老師們瞠目結舌的事情。

  例如抽煙。

  第一次吸煙是十歲的時候,去同學家玩,在陽台看到同學父親自曬的煙草,還有一疊煙紙。於是在好奇心的慫恿下,就和同學偷偷捲了一根抽起來。

  同學根本不敢吸進肺裡,只是在嘴裡轉了轉就吐出來,還一個勁抱怨盡是苦味。

  我深深吸了一口,起初還擔心會被嗆著,但令人意外的,身體就這麼適應了。

  之後我時不時也會買包駱駝牌的香煙。這個牌子很貴,貨源也很少,每個月的零花錢都要攢起來才能買一包。雖然因為吸煙,能夠用在其他地方的零花錢少了,但我還是喜歡這個牌子的香煙。

  說到底,我並不特別喜歡抽煙,不過一旦身體適應了煙草燃燒的苦味和香精味道,想要徹底戒掉也很是件考驗意志力的事情。

  並非是我缺乏自制力。雖然醫學上說吸煙有害健康,例子也有不少,不過不吸煙而枉死的人比吸煙卻活過六十歲的人還多。我的目標也僅僅是活過六十歲而已,所以戒煙便也成了可有可無的事情。

  每次來舊廁所吸煙,我都在想會不會碰到煙友。

  這所學校裡,吸煙的好學生大概就我一個吧,其他的都是老師口中的差生。他們當然不可能將來都做混混,在學生時代評價個人的將來是件十分愚蠢的事情。

  這些人我也認識幾個,除了考試成績差一些,說話打扮流里流氣,其他的地方和普通人也沒什麼區別。

  我和他們只有吸煙這點有所交集,雖然談得上話,但交情也就淡淡的吧。

  他們知道我吸煙,卻從沒捅到老師哪兒。

  我以為會在舊廁所碰到他們,不過從沒遇到過。一次是巧合,但次次如此,我就不禁想,是不是有某個決定性的因素呢?也許他們也不想碰到我吧。

  這麼胡亂想著,一支煙快吸完了,廁所入口處傳來腳步聲。

  有人走進來。

  不知道為什麼,我突然有些緊張,大概是因為第一次碰到其他人的緣故吧。

  我在出去與否之間猶豫不定,也許對方也不想碰到其他人呢,弄不好碰面了反而覺得尷尬。

  吸煙不是什麼天大的壞事,不過學生吸煙都是偷偷摸摸的。

  最終我還是沒有出去。

  那人進了廁所最裡邊的隔間,我聽了一會,廁所又悄無聲息了。

  我不想再待下去,於是推開隔間的門。

  我正要出去,廁所最裡邊的隔間猛地傳來一聲驚叫。

  我嚇了一跳,轉身看過去,可是那邊又安靜下來。

  我等了好一會,那裡都沒有動靜。

  說不清心裡是怎麼想的,有一種複雜的情緒,擔憂,或者是好奇之類,被這種情緒驅使著,我朝那邊走了過去。

  一邊走,一邊想起了同桌關於失蹤的話題。

  我不清楚那人究竟在哪個隔間,大概猜測著在一處停下來,頓了頓,出聲問道:「喂,你沒事吧?」

  沒人回答。

  「我剛剛聽到你的叫聲,沒事的話我就走了。」

  還是沉默。

  既然如此,我就要拔腳離開,忽然一種不對勁的感覺扯了一下我的身體。

  我又轉過身來,仔細捉摸一閃而逝的靈光。

  是了,那人不是來吸煙的嗎?我沒聞到煙味。

  雖然舊廁所又髒又臭,但是挨近了,隔著門也應該能聞到煙味。

  如果是在正兒八經地上廁所的話,沒必要對親切的問詢毫不做聲吧。

  當然,對方這麼做也是有可能的,也許他不在這個隔間,也許他踩到了大便,所以不想被人瞧見自己的糗樣。

  儘管有種種理由,但我還是一腳踹開了隔間的門。

  裡邊沒人。

  我不以為意,這是個下馬威,一個訊號,如果你在裡邊,就趕緊出聲吧,否則我可不會放之任之。

  沒有回應。

  我不甘示弱地踹開其他隔間的門。

  奇怪的事情發生了,本該存在的人消失了。

  廁所裡除了我之外,一個人影也沒有。

  可是我之前明明聽到有人走進來,進了裡邊的隔間。

  廁所的換氣窗早壞了,鏽跡斑斑,沒有人能從那兒爬出去,話說回來,幹嘛要從爬廁所的窗口?後邊除了一堵牆什麼也沒有。

  這件咄咄怪事讓同桌的話再一次迴響在我的腦海裡。

  「聽說有學生在舊廁所失蹤了。」




限制級末日症候之一 廁所怪談 2 吠墟

  一個大活人在廁所消失無蹤,給我帶來的驚訝多過恐懼。我沒有耳聾眼花,的確有人進來了,那麼他到底是如何消失的呢?出口就只有一個。

  我醒悟到這幾乎是一個經典的密室案件。

  推理和解答,這是所有喜歡邏輯的人都會沉迷的遊戲。

  邏輯慎密的人,通常在數學上擁有天賦。毫不客氣地說,我的數學成績很好,也十分喜歡奧數題目和本格推理。

  這是我發揮所長的絕佳場所。

  我開始搜索廁所隔間,將它們的方位烙印在腦海裡,像福爾摩斯和《毛格街血案》裡的杜賓那樣研究水泥地面和牆上的痕跡。然後在倒數第二個隔間裡,發現有人用煙灰在不起眼的角落裡寫下了這麼一句話:

  「不要把手伸進狗的嘴巴裡。」

  字跡很潦草,有一段時日了,被苔蘚斷斷續續遮擋了大半,若不刻意尋找就不可能看到。

  我按照如廁的姿勢蹲下來,點燃香煙。

  失蹤的傢伙穿著球鞋,鞋底是膠釘式的,還帶著草屑,很可能是剛踢完球的學生。

  失蹤前發出驚叫聲。

  按照聲音判斷,碰到的應該不是噁心的物事,而是真的令人驚訝的事情。

  想到這裡,思緒頓了頓。

  我忽然意識到,人會驚叫,除了吃驚之外,還有一種情況,那就是措不及防。

  我再一次回想那叫聲,沒錯,猝不及防。

  我吸著煙,低下頭,就在我蹲著的地方,鞋印消失了,不過卻留下幾道淡淡的泥痕。

  他跌倒了。

  按照這個思考方向,我叼著煙站起來,試著模擬他走進來的樣子,跌倒的方位,以及跌倒時的姿勢。

  他的腳向前滑了一下,身子向後傾倒,這樣跌倒的人或許會想抓住些前方的什麼,或者向後撐住身體。

  他的視線是向前還是向下,或者是向上?

  我彈落煙灰,抬起目光,頭頂上方,在遍佈蜘蛛網和塵埃的陰影中,似乎有個奇怪的圖案。

  啊,這就是我一直忽略的東西。

  我想著,努力睜大眼睛,想要瞧出那是什麼圖案。

  圖案的一部分像是眼睛,從上到下一共有三對。

  我的頭腦中浮現出當時的影像。

  那人急匆匆走進來,滑了一跤,想抓住什麼穩住身體,但還是跌了個四腳朝天,仰躺的身體讓他看到了那三對詭異的眼睛圖案。

  然後驚叫起來?

  不對,還缺少什麼必要的關鍵。

  他的手。

  跌倒時是朝向哪兒的?

  三對眼睛?

  我的手臂自然而然抬起來,指向那三對眼睛的圖案。

  忽然腦中閃過一句話:

  「不要把手伸進狗的嘴巴裡。」

  頭頂的詭異圖案猛然亮起紅色的光芒,紅光宛如血液般沿著流轉,完整的圖案突破蜘蛛網、塵埃、苔蘚和陰影的封鎖,清晰地倒影在我的眼簾中。

  那是狼,或者犬,但是現實的狼犬並沒有三對眼睛。

  詭異的惡犬咬著十字架,三對眼睛充滿血色,狠狠地瞪著我。

  它似乎是有人性的,它裂開的唇,露出的利齒,就像是在嘲笑。

  似乎下一刻,它就要朝我撲來!

  不要把手伸進狗的嘴巴裡。這句話迴盪在我的腦海裡,黑暗的浪潮瞬間淹沒了我的視野和知覺。

  黑暗退去前,我的意識並非一直清醒著。

  就像做了一個很長的夢,但實際流逝的時間或許並不是這麼多。

  一旦醒過來,腦袋就迅速恢復了清醒狀態。

  就像一道清晰的直線,中間被人用橡皮膠擦去,留下黑乎乎的一塊。

  我醒來時發現自己仍舊在廁所裡。

  我躺在瓷磚過道上,這裡的瓷磚擦得光可鑒人。

  沒有氨臭,也沒有噁心的尿痕和苔蘚。

  光鮮華亮。

  吊頂明燈。

  不是學校的廁所。

  這是哪裡?不知道。

  我還記得昏迷前發生了什麼事。失蹤的學生,謎樣的留言,詭異的紅光,六隻眼的惡犬。

  不要把手伸進狗的嘴巴裡。

  我朝六眼惡犬伸出手,但若要說是伸進它的嘴巴,更像是被它咬了一口。

  真的被咬了。我的靈魂正隱隱作痛。

  那個失蹤的學生,他也在這裡嗎?

  站在陌生的地方,我沒有絲毫的恐懼,當我意識到這一點時,也感到十分訝異。

  我的理性正在發揮作用,感性卻龜縮在角落裡。

  邏輯是理性的。

  因為昏迷產生的空白,我的邏輯產生死角。

  我想知道自己身處何地。

  於是,我走出去。

  廁所外是走廊,一側是排了號的房間,一側玻璃拖窗。窗外陽光明媚,綠色的茵毯,矮小的樹木,有一個小池塘,泉水從人魚石雕肩膀上的水瓶中流出,樹蔭下設有長椅,還錯落著一些單槓,沙坑,鞦韆和蹺蹺板之類社區遊樂設施。

  溫煦、寧靜、祥和——本應可以從這裡找到如此之類美好的詞彙。

  然而到處都是人類的屍體。

  被挖開的泥土,乾涸的血液,散落一地的殘肢斷臂和內臟。

  就像被橫掃過的戰場,留下一道道觸目驚心的疤痕。

  充斥五官的景象和氣味令人作嘔。

  所能目眺的更遠方,半毀的大樓裸露出鋼筋結構,淡淡的黑煙四處飄散,莫名的黑影在房頂跳躍,如同遊蕩在水泥森林中的妖精。

  很奇異的,我沒有絲毫恐懼。

  我的理性正在發揮作用,感性卻龜縮在角落裡。

  邏輯是理性的,它在我的耳邊輕聲細語。

  這裡是末日的屠宰場。

  死者的咆哮清晰傳來。

  圍繞這片土地的磚牆很高,大概有兩米,扎在牆頂水泥中的碎玻璃在陽光下閃閃生輝。出入口是一扇五米寬的花式柵格鐵門,正緊閉著。一輛越野車停在門外的馬路上,露出黑色的後箱。

  一群衣衫襤褸,乾枯醜陋的傢伙們在鐵門外遊蕩。

  無論怎麼看,失去半邊腦袋,胸膛被剖開,內臟拖了一地的人,都不可能還活著。

  他們,不,它們,是一群行屍走肉,復活的亡靈。

  喪屍——

  最形象的稱呼。

  真是個可笑的場景,就像在做夢一樣。

  我點燃了香煙。

  除此之外,無論是花園還是門外的馬路,都沒有活人的蹤跡。

  這裡已經是一處廢棄荒涼的機構。

  只剩下異樣的寂靜。

  令人心跳加速。

  還有其他人在這裡嗎?不知道。

  喪屍在門外徘徊,它們潛伏在這裡嗎?或許吧。

  我沿著走廊一直向前走,這裡是三樓,門牌號一律以三打頭,所有的房間都關閉著,我沒有打開。

  在走廊中部有樓梯,階梯旁是盤旋的斜坡。我在設施完善的公共場所見識過這樣的結構,斜坡是給輪椅用的。

  這裡像是孤兒院或者養老院。

  樓梯口有一個常備性的消防櫃,我脫下外套包住肘部,用力擊碎玻璃,將消防斧取出來。

  樓上傳來犬吠聲。
mk2257 發表於 2011-3-5 18:18
限制級末日症候-限制級末日症候 之一 廁所怪談-3 透明的犬

    我仔細聽了聽,的確是犬吠聲,隨之而來的是一種情緒愉悅,卻令人戰慄的吞嚥聲。

    這座大樓裡深藏著比死人更危險的東西。

    它是活著的,而且居於食物鏈的上層。

    我又一次想起學校舊廁所房頂的六眼惡犬的圖畫。

    不管它究竟是什麼東西,我不覺得自己可以避開它。犬類嗅覺靈敏,它很快就會知道我在這兒,無論我逃到哪裡,只要在這個被圍牆和鐵門封閉的場所裡,就不可能躲過它的追捕。

    我要逃出去,必須找到開啟鐵門大鎖的鑰匙。

    我猜測並希望自己之所以在這裡,大樓的第三層,並非是沒有意義的。

    舊廁所房頂的六眼惡犬畫像如此逼真,就像真正地活著,每一刻都在用我們所無法瞭解的方式呼吸。將它留在那裡的傢伙,無論他是人還是其他什麼東西,都一定是有智慧的。

    想想吧,一個有智慧的傢伙埋下陷阱,將我和其他人丟到這個殘忍的世界,只是寄望我們像只蛆蟲一樣死掉嗎?

    如果他希望我們能夠做些什麼,就一定會留下生存的提示。

    我的邏輯沒有錯誤。

    這層樓暫時安全,但從房間大門的樣式就可以看出全都是普通住間,沒有像是會寄存鑰匙的地方。

    這裡也不是警局之類的暴力機關,不會有比斧頭更強力的武器了,也許也只有這裡才有這麼一把消防斧。

    所以我要上去,和那只可能是犬類的東西戰鬥,只有在boss把守的地方,才擁有最關鍵的寶藏。

    如果設計我的人擁有智慧,那麼這是遊戲開始最粗暴也最簡單的考驗。

    是的,這是一個生存遊戲,這就是我的推理得出的答案。

    我一點都不害怕。

    我一步步沿著樓梯走上去。

    雙手提著斧頭,狠狠吸著煙,火星和煙霧宛如惡龍的鼻息。

    雖然從外表看不出來,我從小就被稱作「無畏之川」。

    在以爬樹、單槓迴旋、在狹窄的走廊護欄上行走,從高高的階梯和樓層上跳下,翻過高牆,嘗試飛簷走壁這些危險行為做為兒童遊戲的年代,大家都肆意奔放,不懼於流血和骨折,也不覺得踩死青蛙,吃烤蝗蟲是噁心的事情,只為了得到勇敢的讚譽和欽慕。

    大人們當然是不贊同的,他們只感到害怕。

    「你們怎麼能那麼做,太危險了!」

    「誰是你們的頭?」

    「高川。他很厲害。」

    「別跟他玩了!聽見沒有?我要找他的家長!這個孩子得好好教育才行。」

    我被狠狠訓斥了一頓,同伴們一個個離開了。

    隨著年紀的增長,大人教會孩子們什麼叫做恐懼。

    我起初死不悔改,依舊在房簷和牆頂上奔馳,但當只剩下我一個人的時候,我也不在眾目睽睽下逞能了,那太無聊,而且有些蠢,他人詫異的目光把我當做戲子。

    我成了一個優等生,不涉及危險的行為,不參與體育活動,一心放在學業上。我初中萌生的夢想是成為一名動力學專家,這需要很高的學歷。

    如今我慣於將自己打理為優等生的表範,將中短髮細細梳理,露出知性清秀的面龐,有時會戴上平光眼鏡。校裝一絲不苟,像貼膜一樣裹住勻稱的身軀,還入了學生會,積極參與學習競賽。每個學期末,個人評價報告裡的讚揚幾乎要溢出格子。

    儘管如此,我相信兒時無畏的勇氣和力量還潛伏在身體、靈魂和血脈之中。

    每一步,肌肉的顫動就變得更加清晰,這麼多年,它從未像現在這麼強有力,好似粗大的橡皮筋被漸漸拉至極限。血液在奔流,心臟在跳動,它們的聲音在耳中起鳴。

    我想吶喊,喊聲在胸膛爆炸。

    即使閉上眼睛,我也確信自己能夠找到前進的方向。

    犬吠聲漸漸消失了。

    它沒有離開,我能感覺到它審視獵物的目光。它就是這樣的生物,藏起來,找尋機會,一擊致命,這並不是懦弱,而是狡猾。

    它藏在哪兒?

    我踏上最後一層台階前停下來。

    走廊橫在我的前方,只要沒有踏前那一步,左右兩側就是堅固的牆壁。再沒有比四樓更高的地方了,這裡就是戰場的盡頭。

    我沒有看到它,視線被牆壁擋住了,那麼它究竟是在哪兒盯著我?可以確定的是,牆壁對它根本不設防。

    走廊的左邊?還是右邊?

    也許它根本就不依賴視覺?它是不是在用氣味和聲音確定我的位置?我覺得可以試試。

    我脫下校服外套,猛然向前扔出去。

    呼——

    好像空氣都被撕裂開來的氣勢。

    校服飛進走廊的一霎那,好似被什麼東西擊中了。沒看清楚,整件外套好似罩住某件大型物事般向左側鼓起來,眨眼就飛進了走廊深處。

    機不可失,我抓緊斧子跳進走廊,壓低身體,面朝走廊左側擺出戒備的姿勢。雖然只是瞥了一眼,但我已經確定右側沒有東西,將外套撲飛的就是那東西的本體。

    在大約二十米的距離處,外套失去飛翔的力道,憑借慣性緩緩地飄落。

    我仍舊沒有看清它究竟長得什麼模樣。

    確切來說,我的前方一無所有。

    可是我聽到了那個沉重的身體落地的聲音,聽到它憤怒的喘息和威脅的低吼。

    它就在外套那邊,它是透明的,就藏在空氣中。

    「過來啊,我不怕你!」我吐掉煙蒂,示威般低吼。

    我知道該如何對付這個傢伙。我見識過危險,讀過各種各樣的書籍,它是怪異的,但不能讓我升起未知的恐懼,因為它的存在無法匹敵人類的想像力。

    它只是一隻會隱形的野獸而已,我在此之前從沒見過,但也沒什麼好奇怪的,在人類的幻想裡,這不過是一種劣質的怪異,人類甚至想出了無數種方法殺死它。

    我知道血和受傷是怎麼回事,明白野獸並非無所忌憚。我的腦子裡儲藏著比其他同齡人更多的知識,瞭解五官所能起到的作用。

    看不見,不代表不能判斷。

    空氣裡散發出濃烈的味道,它的身軀強壯有力,撲躍時會刮起強風。我的聽覺、嗅覺和肌膚的感覺,都在盡情刻畫出它的輪廓。

    它被惹火了,吠聲激烈起來,伴隨一股惡風,它朝我直直撲了過來,無形的氣勢幾乎塞滿了整條走廊。

    我感覺它有兩隻大丹犬加起來那麼大。

    二十米的距離被縮短於一息中。

    我將斧頭用力揮出。

    什麼都沒有劈中,左側的牆壁發出蹬踏的聲音。

    我不假思索地向前翻滾。勁風落在我的身後,然後又一次跳起來。

    我沒來得及爬起來,只能繼續翻滾,將斧頭像長槍一樣刺向上方。

    噗——

    沉悶的撞擊聲。

    沉重的力量從手腕傳到肩膀,又酸又痛,斧頭差點脫手,但我擊中它了。

    它被撐開,向後躍了幾步。我也借力倒退幾步,半蹲在地上。如果這裡不是狹窄的走廊,而是樓下寬闊的草坪,那麼它大可以悄無聲息地繞開正面,從背後或者側邊偷襲我,可是在這裡就不能如它的意了。

    這是我挑選的戰場。

    它一邊低吼,一邊緩步向我逼來,似乎下一步就會發動猛烈的撲擊。

    我將斧頭維持在最容易劈砍的姿勢,依循它的步伐緩緩後退。

    一進一退,就像是兩者間充斥著一個斥力場。

    在距離走廊盡頭的大門只剩下三米處,我謹慎拾起校服,就像鬥牛士一樣,一手拿著武器,一手拿著逗弄獵物的紅布。

    它的目的達到了,我被逼入死角。

    我只能上前了。

    我正要邁步的一剎那,它衝上來。

    我再一次劈空,落地聲仍舊落在牆壁上,瞬間又飛上天花板。

    根本沒有思考的時間,我朝它用力扔出斧頭。

    它呼的一聲跳到拖窗上,斧頭發出砰的一聲,嵌在木質天花板上。

    玻璃猛然間向外噴濺,像雨一樣朝樓下撒去。我看到旋轉的碎片中,牆壁、天空和光線被切割的倒影。它再一次撲過來了。

    我雙手拉開校服。

    它的頭顱和前肢撞入校服中,幾乎將校服撕裂。我連忙鬆開手,它帶著校服,去勢不減將我撞飛,狠狠砸在牆壁上。

    我覺得自己好似被時速六十公里的汽車撞中,渾身上下的骨頭都碎了。

    我吐出帶血的唾沫,用力睜開眼睛,朝嵌在天花板上的斧頭跳起來,抓住斧柄。

    斧頭嵌入太深了。

    我吊在斧柄上,前下方的野獸還和蒙住它頭顱的校服做鬥爭,布料凸起的形狀勾勒出它的頭部。

    我用力搖擺腰肢和雙腳,借助前蕩的力量扯落斧頭。

    當它將校服撕成碎片的時候,我已經蕩到跟前,斧頭狠狠地朝它的頭部砸下。巨大的力量貫穿雙腕,撲哧一聲,從斧頭砍入的的地方噴出大量的血液。

    它慘叫一聲,帶著斧頭向後躍開,搖搖晃晃,最終頹然倒地。無形的身軀砸在地板上,發出沉悶的聲音。

    我一屁股坐在地上,渾身疼痛,真想就這麼躺下去。

    前方,血液如同從破口的水袋中湧出,沒片刻就染紅了地板。被紅色浸濕的皮毛在空氣中一點點浮現出來。從已經能辨認的輪廓來看,的確是一隻強壯的犬類生物。

    贏了!這麼想著,我心中一片暢快,就這麼坐在地上,哈哈大笑起來。

    我正想爬起來,背後,走廊盡頭的大門發出牙酸的開啟聲。

    影子違背光影規律地攀上來。

    鼓掌聲。

    「真是太精彩了。」如黑夜般低渾的聲音如此說道。
mk2257 發表於 2011-3-5 18:19
限制級末日症候-限制級末日症候 之一 廁所怪談-4 紅衣怪客


    那是個紅色的高大男人。

    身高超過兩公尺,紅色的風衣,紅色的寬簷帽,邪惡和典雅完美糅合。他的臉龐藏在帽簷的陰影中,輪廓消瘦,線條有力。他筆直地站在門前,一手壓著帽子,似乎從很久以前就一直站在那兒,被孤獨和桀驁溫柔地環抱著。

    「熱血,信念,機智,劣勢,反擊,滅殺。」他低聲,宛如念詩般發出感歎:「真是一場好戰鬥啊。」

    我才不管這些,這傢伙顯然從頭到尾都在一旁看戲,這點讓我感到十分不愉快。

    「你在耍我嗎?」

    我退至惡犬的屍體旁,拔出消防斧。

    他咯咯地笑起來,宛如喉嚨裡塞滿了乾澀的泥土,似乎在努力壓抑體內的某種瘋狂。

    「當然不是,你通過了考驗。恭喜你,你是這裡第一個過關的人。」

    雖然這麼說,我仍舊無法釋懷。我覺得這傢伙不正常,比起那只能隱身的怪異惡犬,更讓人感到緊張。他的身上有一股不尋常的血腥味,彷彿那紅色就是用血液染上的,血腥和瘋狂好似驚濤駭浪一樣,讓我感到一種幾欲令人瘋狂的沉重壓力。

    和外形無關,我覺得他不是人類。這是第一直覺,我幾乎相信了。

    「不要緊張,該進入正題了。」他說:「我知道你有很多問題,但我不能一一回答,因為時間有限。」

    他取出一個沙漏,猛然翻過來捧在手心上,沙子像水一樣滑下來。

    「計時開始。」

    我緊盯著他,絲毫沒有放鬆,儘管他看上去似乎不是敵人。沙子漏得很快,我的呼吸有些急促。

    「這是什麼地方?」

    「末日幻境。」

    「為什麼要把我們送來這裡?」

    「為了拯救世界。」他怪聲怪氣地說。

    「……」

    開玩笑吧?

    「當然——是認真的。」他好似看穿了我的心思般說。

    「你是什麼人?」

    帽簷下的陰影中裂開一個弧度,他在笑,有一種驚悚的感覺。兩隻眼睛從陰影中亮起來,頭部的輪廓更加不像是人了,更像是融化在黑暗中的濃霧。我似乎看見他的全身纏滿了不祥的絲線,宛如觸手般飛舞,但一恍神,又什麼也沒有了。

    「我是末日代理人,我允許你叫我——卡門。」

    說罷,他伸出一隻手指。

    「最後一個問題。」

    我吃驚地看向沙漏,若非睜大了眼睛,還真以為沙子已經漏完了,但實際上還剩下一粒,詭異地懸浮在上方的玻璃錐體裡。

    一種不可思議的力量攥住了它。

    「接下來我要做什麼?」這是我最後一個問題。

    自稱卡門的紅衣怪客發出興味盎然的鼻音。

    「真是太有趣了,小男孩。」他一翻手,沙漏便好似魔術般消失了,他的身軀也漸漸被從後方湧來的黑暗吞沒,只留下聲音在走廊中徘徊。「看看你的手腕吧。」

    在我驚訝的目光中,黑暗像潮水一樣退去,走廊盡頭的木門還是敞開著,室內陽光灑在木質的桌子和椅子上,空蕩蕩的房間明澈透亮,好似被淨化過了一樣。

    真的好像魔法一樣。我懷抱著這樣奇異的心情走進去,果然已經沒人了。房間意想不到的乾淨整潔,就像專門有人打理過一樣,桌子上的咖啡熱氣騰騰,那個紅衣怪客還真是知道享受呢。

    可是我卻得在這個混帳之至的世界繼續瞎混。

    他說這裡是末日幻境,我有些懷疑。外界那些末日降臨的場景如此逼真,我能感受到陽光的溫暖,也能嗅到血與火的味道,身上的創傷也正隱隱作痛。如果我在這裡死去,真的會死嗎?這個念頭光是想想就不寒而慄。

    我開始總結從他身上得到的信息。有許多人和我一樣被通過特殊的途徑拉進這個世界,這就是學校舊廁所的「失蹤怪談」的真面目。儘管如此,我現在仍舊沒有見到他們,他們在這個城市裡嗎?

    另外,我們之所以在這裡,是因為這個自稱代理人的傢伙要拯救世界。他的口氣就好像現實世界將會在未來的某個時候變成和這裡一樣的景象。

    先不論他是否在說謊,他的存在本身就充滿了謎團,怎麼看都不像是一個真正的人類。

    但就現在我所看到的末日景象來說——滿地的行屍走肉,怪物橫行,大夏傾毀,所有的人,無論是自己喜歡的還是憎惡的,都像螻蟻一樣死去,變成怪物們的大便。

    我討厭這樣的世界。

    我不知道他究竟找了多少人,我們就像是勇者候選。

    我喜歡電視劇裡充當勇者的角色,因為他們有勇氣去承擔拯救世界的責任,那是我做不到的。每當看到他們在人生旅途中,因為勇氣而遭遇那些痛苦的事情,我就忍不住潸然淚下。

    儘管如此,我已經過了對「勇者」的名頭感興趣的年紀,也不知道到底是怎樣的人才能拯救世界。

    這些問題只要一開始想,就變成冷夜的雨點落在心裡頭。外面陽光明媚,可我覺得自己在做一個冰冷的夢。

    我在桌子前坐下來梳理情緒,熱咖啡還是滿的,大概是紅衣怪客沒有來得及喝吧。倒掉有點可惜,我用袖子擦乾淨杯口,就這麼喝起來。

    我的左手腕內側不知合適出現了一個紋身,樣式是兩塊黑色的菱形像翅膀一樣伸展,我猜它是所謂的「勇者候選證」之類的東西。我好奇地摸了一下,腦袋立刻嗡的一聲,好似有無數的圖像和文字湧了進來,痛得呲牙咧嘴。

    瞬息間悸動消失了。

    我深有餘悸地將左手挪開,生怕再來這麼一下。

    這究竟是什麼鬼東西!?

    受了那麼大的罪,可我好似什麼都不知道,也好似什麼都在我的腦子裡。

    我該怎麼辦?怎樣才能離開這裡?先把拯救世界放在一邊,如果我呆在這個世界太久,現實一定會把我列為失蹤人口,在個人履歷寫下不光彩的一筆。我一直努力保持的完美優等生形象就要功虧一簣,這實在太過份了!

    「放我回去!」

    沒人回答。

    「可惡!」

    我狠狠地踹了一腳椅子。

    「查閱屬性。」

    我指的是手腕內側的菱形印記塞入我腦中的東西,它就像一份遊戲指導叢書,但只有似乎只在擁有者應該知道的時候才會在腦海中浮現出來。

    姓名:高川

    年齡:十七歲

    職業:學生

    武器:消防斧

    評價:E+

    E級似乎是最下等的級別。

    我歎了口氣。

    在去地下室前先搜刮一下房間吧。

    我一口氣喝光咖啡,抓起消防斧在房間裡翻箱倒櫃。

    不知道這個房間的主人是誰,日用品不多,沒有武器和藥物,也找不到日記和電腦之類記載個人信息的物件。

    我從床下找到一大箱手辦,是萬聖節系列的怪異玩偶,除此之外,還找到了一個當下流行的遊戲掌機。外表完好無損,只是沒有電了。儘管如此,我還是十分高興,因為它的價格很貴,我一直沒存夠錢。這下可以節省我那總是乾癟的荷包了,真希望它能夠帶到現實裡去。

    我將掌機塞進褲子口袋裡,提起消防斧回到走廊上。

    因為大出血的緣故,那條惡犬的屍體幾乎全部顯現出來了。體格比我預計的還要大上一圈,毛很長,這點像蘇格蘭牧犬,但是兇惡的頭型卻更偏向於獵犬。

    名稱:幽靈犬

    物種:死體

    評價:D

    狀態:瀕死

    原來還沒死透啊,真夠嗆的。

    我深吸一口氣,努力讓自己保持平靜,將斧頭劈了下去。

    劈開它的頭顱,剖開它的肚子,它的心臟竟然還在強有力地跳動,肌肉和內臟給人一種生機勃勃的感覺,也許給它休息一段時間,那顆猙獰的腦袋就會重新長回來也說不定。

    我搗爛心臟,所有的生命感立刻像海水泡沫一樣消逝了。龐大的身軀眨眼間化為灰燼,發出洩氣的聲音向內塌陷下去。就在這時,左手腕內側的菱形印記變得滾燙,我似乎聽見了「滋」的一聲,灰燼被一股無形的力量攪拌,形成半米高的霧氣螺旋。

    我驚訝地目睹了灰霧的螺旋逐漸縮小,凝聚成一顆灰色石頭的過程。
mk2257 發表於 2011-3-5 18:20
限制級末日症候-限制級末日症候 之一 廁所怪談-5 富江

    灰石只有黃豆大小,通體渾圓。我拾起來,菱形印記又開始發熱,灰色石頭在手心融化,滲進皮膚裡。

    我提心吊膽地注視這些變化,被菱形印記強迫灌輸的情報開始發揮作用。這種灰石正在強化我的體質。

    這是一種神奇的物質,它的形成和使用都是菱形印記主動發揮作用,我無從瞭解這個過程中,石頭和我的身體究竟發生了怎樣的互動,但效果十分顯著,三秒鐘後,我全身的傷痛都在迅速自愈,肌肉彷彿充足了氣的膠胎,每一項感官機能都超出了平時最好的狀態。

    我幾乎要相信自己輕易就能打敗世界拳王。

    我掂了掂斧頭,輕了許多,似乎不是錯覺。

    我決定繼續按照起初的計劃行動,如果這裡真有大鐵門的鑰匙,最可能是在幽靈犬看守的地方。

    它攻擊我之前呆在走廊的右側,我一直向前走,很快就看到了寫著「主任室」的門牌。

    它正好和之前走廊左側盡頭的房間相對。大門歪歪斜斜地敞開,頂部的螺絲扣已經脫落,木面也滿是裂紋,十分淒慘的樣子。

    還沒有走進去就能聞到比之前更濃烈的血腥味和腐臭味。目光匆匆掃了一下,雖然沒有怪物突然跳出來,但是有一群更討厭的生物。

    一群嗡嗡的蒼蠅如黑雲般壓在大廳深處。

    雖然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但是當我看清它們圍繞的那堆物件時,仍舊忍不住乾嘔起來。

    人類的屍體好似殘羹剩飯一樣隨意堆積在一起。有些骨頭還完好,白森森的被舔得光亮,有些已經被嚼成碎渣,更令人受不了的是那些吃了一半肉就留著發臭腐爛的肢體和內臟。

    我可以想像幽靈犬像院子裡的家養犬一樣,爬在這兒,懶洋洋地,有一口沒一口地咀嚼它的戰利品。

    在其中我看到幾件熟悉的校服。

    太可憐了,可是這麼淒慘的下場反而讓人升不起收斂屍骨的興致,我為差點就成了他們的一員而深深後怕。

    如此慘烈的情景和濃烈的味道幾乎把我熏昏了。我用力摀住鼻子和嘴巴,逃命般翻箱倒櫃,路過屍體時盡量貼在另一側的牆壁上,小心翼翼,生怕一不小心就把它們吵醒似的。

    在小臥室裡找到了兩個單獨的鑰匙,和一個總共十六隻鑰匙的鑰匙串。

    其中一個單獨的我猜是汽車鑰匙,但是沒有一個像是大鐵門的鑰匙,這令我感到有些不甘。我已經盡量仔細地翻找了,最後只在一個抽屜的暗層裡找到一把上滿六顆子彈的左輪手槍,在沒有更多的收穫後,悻悻然朝門口走去。

    我將左輪手槍插進褲腰後,把襯衣翻出來遮住它。學校的秋裝校服是兩件式的,包括外套和裡襯。實際上,不少學生直接將裡襯當作夏季校服來穿。

    剛出了房間的門口,樓梯口忽然跳出一個人影來。我嚇了一跳,還以為是新的怪物,直到看清她的面孔。

    她一上來就和我打了個照面。

    出乎預料是個極有魅力的女性。像是大學生,又像是社會人,正處於兩者之間的過渡,充滿了曖昧的年齡。

    身上穿著紅色的運動外套和黑色的健身褲,外套的拉鏈沒有關上,露出裡面的白色運動背心。長髮紮成馬尾辮,腹部袒露著,胸部很大,肌膚光滑,富有彈性,全身上下散發出青春健康的生命力。

    我沒能收斂驚訝的表情,她也明顯感到意外,身體緊繃了一下。

    「啊……你好,很高興見到你。」

    我可沒有說謊,能在這個無比壓抑的地方看到其他還活著的人,實在是開心得不得了。

    我這才想起紅衣怪客說過「恭喜你,你是這裡第一個過關的人。」這樣的話

    是第一個,而不是最後一個。

    不過之後來的人,大概不會再遇到幽靈犬了吧,真是前人植樹後人乘涼。

    她直勾勾的盯著我,沒有說話。

    「運氣不錯,如果再來早一些就麻煩了。」我心直口快地說。

    立刻就有些後悔。

    女性退了幾步,好似我是個吃人的魔鬼。

    「我沒有惡意。」我連忙後退幾步,解釋道:「我叫高川,你是我第一個見到的還活著的人。」

    「活人?」她狐疑地盯著我。

    「來這裡的人都死了,就我一個活下來。」

    「你殺了他們?」她的臉上仍舊是那副疑惑和警惕的表情,但是語氣卻是肯定式。

    「當,當然不是!」

    這個問題真是太糟糕了,不過話說回來,第一個見到的人是個一身帶血提著斧頭的男生,還充滿感彩地對自己說「你真幸運」,「只有你和我還活著」之類的話,會產生「這個人是殺人魔」的想法也是理所當然的吧。

    更糟糕的是,真正的兇手已經變成了灰石消失在我的身體裡。

    沒有佐證的我只好盡量保持溫和陳懇的態度,希望可以得到她的諒解。

    「兇手是一隻惡犬,不過已經被我殺死了。」

    「這樣……那屍體呢?」

    「毀屍滅跡了。」

    說到這裡,我有些破罐子破摔了。

    指了指身後的房間。

    「裡面是它的餐廳,不過太慘了,我不建議你進去。」

    她側著身子,越過我的肩膀看了一眼房間,重新面對我時,臉上的表情幾乎擺明了說「別狡辯了,你就是兇手。」

    我用力咳嗽一聲,煩惱地抓著頭髮。

    「請相信我,我真的不是兇手,和你一樣,一不小心就到了這個鬼地方。對吧?你也不是這個世界的人吧。」

    我真的沒轍了。

    她忽然撲哧一聲笑出來。

    「我知道,我故意戲弄你的,你的反應真有意思。」這麼說著,她露出勝利式的笑容。

    我不由得呆住了。

    「我叫富江,見到你很高興。」她說著,走上來跟我握手。

    「哦……哦。很高興,很高興。」

    差點咬到舌頭。

    她一副毫無戒備的樣子,和之前的態度截然相反。我不禁腹誹,到底哪個才是假話啊?當然不會在臉上表現出來,做了那麼多年的優等生,我已經學會什麼時候該帶上面具。

    看情況很可能要跟她相處好一陣子,姑且也算是未來的戰友吧,我這麼想到。

    和她握手的時候,她的身上散發出淡淡的茉莉花香,似乎能夠深入鼻腔。被死屍堆的腐臭熏壞的心情頓時好了許多。

    「我叫高川。」

    「你剛才說過了。」

    「那就再說一次。」我堆起微笑,「你是剛來的嗎?」

    「對。」

    「還記得自己是怎麼過來的嗎?」

    「莫名其妙的,好像做了個噩夢,醒來時就在這個地方了。這是哪裡?」她揉了揉太陽穴。

    「末日幻境。」

    「什麼?」

    她的反應在預料之中,可我也只能報之苦笑。

    「見到一個穿紅大衣的怪人了嗎?」

    「沒有,那是誰?」

    「一個自稱末日代理人的自大狂。」我理所當然地在背後說那個傢伙的壞話。

    「末日代理人?」她還是一臉疑惑的表情。

    「我把事情從頭開始說給你聽吧。」我說:「我是誤闖進來的,和一隻吃人的惡犬打了一架,幹掉它後出現了一位紅衣怪客。」

    「紅衣怪客?」

    「就是末日代理人。」

    她哦了一聲,沒再插嘴。

    接下來我把自己是怎麼進來的,以及自己所瞭解的關於這個末日幻境的一切都沒有隱瞞地說了出來。她聽得很仔細,但是一個問題也沒有提,似乎一點也不在乎,僅僅是需要一個答案而已。

    最後,富江抱著雙臂,認真地點點頭。

    「原來如此,通過考驗就能成為拯救世界的勇者嗎?你要做嗎?」

    這個問題我也沒有答案。

    「你想做吧?」

    「你在說什麼夢話啊?那種人的話能隨隨便便就相信嗎?」

    「你不相信?」

    「完全不信。」

    我說謊了。

    「那真是太可惜了,好不容易才得到認可。」雖然這麼說,但臉上卻沒有可惜的表情。

    「我可不缺少認可我的人。」

    「是嗎?你的學習大概不錯吧,但是看上去不怎麼強壯,平時不怎麼參加體育活動吧?」

    要你雞婆。

    她將左手伸到我眼前,就在我疑惑的時候,忽然捏緊拳頭,肌肉以一種流線型的形狀鼓起來。我好似被那股勃發出來的氣勢撞了一下。

    「你看,是不是比你更有力?」

    不得不承認。

    我深感驚訝,她發力的時候給我截然不同的感覺。之前雖然也是肌膚緊湊的運動型的美女,卻沒有這種力量的美感。她的肌肉並不是在健美比賽裡那種硬邦邦的疙瘩的感覺,很有彈性,也很好地融入姣好的曲線裡。

    「所謂的勇者,通常擁有與眾不同的特質。但是,就算性格,智慧和力量都有過人之長,沒有運氣的話,也不能成為脫穎而出的那個人。」她微笑盯著我的眼睛,說:「比起我來,你才是真正的幸運。」

    「你的意思是得到印記的我應該去扮演英雄嗎?」

    「你還想繞多少圈子?做不做得到是一回事,但是一開始就決定不做的話就不會產生結果,你也是這麼想的吧。」

    「也許末日代理人在說謊。他究竟是什麼人誰也不知道。」

    「他有沒有說謊又有什麼關係?你現在擁有力量,這是不爭的事實。你是個優等生,有能力得到比其他學生更高的分數,也必須去這麼做,這和是不是考試沒有關係,而是一種自覺,不是嗎?難道得知所謂的考試只是個謊言,就不去做了嗎?」

    一瞬間,我似乎被她深深的眼眸給吸進去了。

    「所以,你在說謊。你不是自認為英雄的人,但是有了英雄的力量,就會去做英雄的事情,這和所謂的英雄是否只是個謊言根本沒有關係。你就是這樣的人。」

    一針見血。我被徹底看穿了。這個女人的眼光真的很犀利。

    有很多人在我之前死了,屍體就像垃圾一樣扔在房間裡,而我還活著,還得到了印記。運氣也好,能力也好,這都是實力的展現,我也明白這一點,所以不希望成為勇者之類的話,不過是個謊言。
mk2257 發表於 2011-3-5 18:21
限制級末日症候-限制級末日症候 之一 廁所怪談-6 富江2

    富江如此鼓動我,大約是因為羨慕的緣故。

    她抓著我的左手,嘖嘖有聲地摸上菱形印記。當然是沒有效果,她的臉上明白寫著失望。

    「是打敗幽靈犬才見到代理人的吧?真好,被你搶先一步。」

    「別開玩笑了。」

    「不就是會隱身的大狗嘛,是我的話,一拳就可以解決。」富江向後跳開,做了幾個拳擊的動作。

    她沒見識過幽靈犬的厲害,當然可以大放厥詞。

    「你學過拳擊?」

    「嗯,我喜歡所有和格鬥有關的東西,運動啦,小說啦,遊戲之類的也有在玩,從小開始,每種格鬥技都有接觸過。」

    「聽起來很有型。」我詫異地看著她:「你有打過架嗎。」

    她對這個問題表示驚訝。

    「不打架學格鬥做什麼?」

    啊,這傢伙,說的是真話吧,真是直率。

    不過她的外表距離我印象中的暴力女差得十萬八千里遠。

    「你呢?能殺死幽靈犬,打架肯定也有一套吧。」

    「我不喜歡打架,是優等生。」我嚴肅地說。

    「原來如此。」她忽然撇過頭去輕輕啐了一口:「騙子。」

    喂,太大聲了,你故意的吧。

    「接下來怎麼辦?你有主意嗎?」我問道。

    「完全不知道。」富江這麼說著,卻沒有半點擔憂的神色,「我才剛來,連該做什麼都不知道呢。」

    不像是客氣話。

    於是我將自己的計劃告訴她。

    「只要找到大鐵門的鑰匙就能出去了。」

    「出去?」富江問道:「然後呢?去哪兒?」

    我啞口無言。

    「呆在這裡也沒什麼好的吧。」我只能這麼說。

    「嗯……說的也是。」富江點點頭:「到外面去說不定能碰到其他人,不過很危險哦,我剛才看到幾個在房頂跳來跳去的東西,似乎很厲害。」

    「而且,就算開了鐵門,也很難安然出去吧。」她的目光落在鐵門外遊蕩的行屍走肉上。

    我至今還沒弄清楚那些喪屍的五官還有哪些能發揮作用。只有嗅覺的話還有辦法矇混過去,如果聽覺沒有問題的話,那麼開門發出的聲響一定會讓它們蜂擁而來。

    的確,這是我一直不願去想的死結。

    如果不走正門,那就只能爬牆了。可牆頂遍佈有尖銳的玻璃渣。

    「不出去的話,食物怎麼辦?」

    「先把這裡所有的房間都搜一遍吧,順便等等看還有沒有其他人來。」富江說。

    我同意了。

    我們決定以被幽靈犬當作餐館的房間打頭。

    在行動開始前,富江非進「餐館」不可,於是我在門外看好戲。

    出乎預料的,她一點事兒也沒有,就像走在自家庭院裡,在屍堆前端詳了一陣,嘖嘖有聲,然後開始翻箱倒櫃。手腳比我麻利多了,就像演習過一樣。

    她將自己看上的東西裝進一個超市的置物布袋裡,單肩挎著。

    出來後,吹噓一番。

    「也就是噁心點,臭了一點罷了,死人和死豬一樣,不都是一塊肉嗎?」

    「別說了,你是變態殺人犯嗎!?」

    富江嘿嘿直笑,我臭著臉,嘩啦啦地擺弄著鑰匙圈,找出對應門牌的鑰匙。

    走廊上的房間大多上了鎖。

    我將鑰匙插進鎖孔,緊握了一下斧柄,然後看向富江,她收起嬉笑的表情,認真地點點頭。

    我扭轉鑰匙,猛然推門。

    碰——

    什麼東西被狠狠撞了一下。

    陽光一時間無法將房間裡的黑暗全部驅散,我雙手握住斧頭,分明看到了朝前方拖曳的影子。

    影子裡,一個人影跌跌撞撞地爬起來。

    是個男人,臉頰乾癟得只剩下個骷髏頭,一隻眼球從眼眶中吊出來。

    灰塵飛揚,一股腐臭和霉味向我襲來。

    我忍住噁心,準備將它砍倒。只是一揮手的距離。

    電光火石間,一隻腳從側旁踹了過去。

    已經確定不再是人的男性被踢中,好似出膛的炮彈一樣向後飛出去。

    我還沒舉起斧頭,戰鬥已經落下帷幕。

    屍體砸在傢俱上,彭咚一陣亂響,桌椅、餐具和花瓶散碎了一地。

    我有些吃驚地看向身旁發飆的女人。

    富江裝作貌不經心的樣子,雙手交叉在胸前,緩緩將腳收回來。

    屍體抽動一下,踉踉蹌蹌地站了起來,胸前凹了一大塊。

    她的臉立刻垮下去了。她有趣極了,雖然我還想看下去,不過身體已經動起來,在富江惱羞成怒前,衝上去一斧子砍斷了喪屍的腦袋。

    無頭屍體倒下去後就再也沒爬起來。

    小說裡的描述是正確的。

    「要對準腦袋。」我努力掩飾自己的表情說。

    「我知道,就是想測試一下,你能這麼肯定,也是受了我的那一腳恩澤呢。」

    真是死不吃虧的性格。

    富江走上前將喪屍的腦袋踢到一旁。

    「你不是說可以把怪物的屍體變成神奇的石頭嗎?」

    「嗯。」我嘴裡應著,但心裡卻有點沒底。

    菱形印記沒有如當時那般發熱,我也不知道究竟該怎麼做,它似乎擁有自主判斷的能力?

    名稱:喪屍

    物種:死體

    評價:E-

    狀態:死亡

    「快來快來。」富江在催促了,她甚至大膽地抓住屍體的腳踝,拉到我跟前。

    我有些著急。

    「怎麼了?」她盯著我半晌,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啊,該不會你根本不知道怎麼做吧?你是碰運氣的?」

    那口吻和表情就跟拙劣的演員一樣。

    她是故意的,為了報適才的一箭之仇。

    「才,才不是。我只是還不熟悉而已,要知道神秘力量可不是隨隨便便就能掌握的,你給我看好了。」我硬氣地說。

    我半跪在屍體面前,左手虛按在上方,一臉嚴肅。其實我也知道這個架勢一點用處也沒有,只是在安慰心中的緊張。

    「要開始了!」我說。

    富江嗯嗯地點頭,視線落在我的身上,深深刺痛了皮膚。

    開始!

    ……

    快開始啊!我在心裡吶喊。

    一點動靜也沒有。這下糗大了。

    喂,快給我熱起來啊!

    屍體轉化!

    「行不行啊。」富江在一旁抱著手臂嘲笑。

    「囉嗦死了,不要讓我分心!」我大叫起來:「給我變成灰石啊!」

    聲音剛落,好似觸發了某個機關,菱形印記開始發燙,就像閃光一樣迅速,手腕內側灼痛了一下。

    屍體腐朽般化作灰燼塌陷下去,然後在某種力量的牽引下甩起來,形成一團陀螺狀的灰霧。

    從後方射來的銳利目光消失了。我雖然是第二次看到,但是仍舊覺得不可思議。

    灰霧的漩渦越轉越急,體積也在快速縮小。當完全凝結為一點的時候,灰石就出現在地板上。

    只有綠豆大小,十分不起眼。

    我拾起來,交到一臉呆像的富江手裡。
mk2257 發表於 2011-3-5 18:22
限制級末日症候-限制級末日症候 之一 廁所怪談-7 富江3


    「這就是灰石……?」富江用修長的手指捏著綠豆大小的石頭。

    驚訝的表情像溫水一樣撫過我心靈的傷口。

    我點點頭。

    「怎麼使用?」

    「吃下去。」

    她用吃人的眼神瞪我。

    「我也不知道,當時我拾起來的時候,它自己在手心融化了。」

    我聳聳肩。

    富江沒從我的臉上看出什麼端倪。我的確不知道該怎麼做,能夠誤打誤撞地轉化灰石已經是難得的好運了。

    似乎要提到「灰石」呢。我回憶當時的情景想。

    我正心不在焉,富江突然將灰石扔進自己嘴裡。

    「喂!你瘋了!」

    我反應過來,連忙扯開她的手,但是已經晚了。她的喉嚨動了一下,明顯已經吞下去了。

    我抱著頭,啊啊直叫,擔憂得不知如何是好。

    「似乎……沒事。」她沉默了半晌,開口道。

    「真,真的沒事?」

    我狐疑地盯著她的喉嚨,她面無表情地和我對視著。然後不知道為什麼,視線不由自主下滑,落在她的胸前。並不是故意的,只是在這個距離,她的胸部充滿了令人無法抗拒的磁力。之前為了保持禮貌,一直讓自己不朝這方面想,這個規模簡直是犯規嘛。

    只是停了一下,立刻做賊般撇開,耳朵有些發熱。

    富江的視線完全沒有移開,就這麼盯了一會。

    「哼哼。」她冷笑了一聲,「沒見過這麼大的吧。」

    這是個出乎意料的問題,我不由自主點點頭,立刻又搖頭,不知道究竟該怎麼回答才好。長這麼大以來,這麼尷尬的時候不多,感覺就像考試作弊被老師抓到一樣。

    意識到一直低著頭的話只會顯得自己心虛,於是將視線抬起來,結果一道黑影閃電般迎面撲到臉上

    富江伸出右手抓住了我的面龐。

    哇啊,痛死了。

    我雙手抓住她的手臂,想要掙脫開來。可是她的手掌好似鐵箍在收緊一樣,力量不可思議的大。

    「我的握力有四百公斤。」她得意洋洋地說。

    你是鱷魚嗎!?

    「混蛋!騙子!灰石生效了,一定生效了是吧!?」

    「剛剛才生效的。」她哈哈地笑,「現在大概有五百公斤了。」

    「放開我。你這個怪力女!胸大無腦的乳牛!」

    我只在電視裡見過被人抓住臉,結果輕易就被解決的場景,當時還當作笑話一樣四處挑刺,沒想到這麼誇張的事情真的發生在自己身上。

    她鬆開手,我一屁股跌坐在地上。她居高臨下,雙手叉腰,彎下腰將頭伸過來地瞪著我。

    「怪力女?乳牛?」

    我揉著太陽穴,腦袋還有些發暈,抬起眼睛的時候目光落在那對自由垂下的豐滿上。好像更大了。這麼想著,意識到自己之前口無遮攔,有些愧疚。

    其實我並不是喜歡說刻薄話的人。但是無論因為什麼,潑出的水是收不回來的。平時看電視和小說時也常常嘲笑這類人,並暗自告誡自己,沒想到一向自詡冷靜自己也會犯下這樣的過錯,真是個諷刺。我不想找什麼理由推脫,富江會更為氣惱也是理所當然。

    我已經做好被懲罰的準備了,之前被抓住臉的痛苦和氣惱也變得微不足道起來。

    我受到的只是上的痛苦,而富江卻要承受心靈上的痛苦吧?再豁達的女人,也不會對這種嘲諷辱罵不以為意。

    語言暴力是差勁的行為,一點都不男人。

    太沒品了。

    「抱歉……」

    「我沒說討厭哦。」她忽然這麼說。

    我的腦袋似乎打了結,驚訝地抬起目光。

    「只是想試一次看而已。」她伸出右手,從小指到拇指依次靈活地擺動,「我從小發育就很好,性格也很早熟,被男人盯著看什麼的,早就習慣了。高中的時候,一位學長告白,被我拒絕後就在背地裡散播流言,拿我的身材說事,說我主動勾引他。除此之外,女生也是又羨慕又妒忌。之後的事情相信你也猜得到。拜他們所賜,高中的青蔥歲月變成了人生的污點。」

    她自說自話,雖然並不明白為什麼忽然轉變到回憶模式,我也只能乖乖做個聽眾。

    富江頓了一下,露出表面平靜但內裡似乎藏著某種東西的微笑。

    有點悚然。她果然還是在意的吧?

    「那個時候真是難過,真想捏爆那些無聊傢伙的腦袋。」

    「這個……和我有什麼關係嗎?」

    「哦,因為你盯著我的胸部,害我想起了這件不愉快的事情,所以決定把當時沒能做的在你身上做一遍。抱歉啊,怪力女和乳牛什麼的,我就不計較了。」

    她說著伸出手,將我從地上拉起來。我裝作若無其事地拍掉褲子上的灰塵。

    「算了,歸根究底,是我的不對。」

    「別生氣呀。作為賠禮,我特許你盯著我的胸部看,這可是我自以為傲的地方哦。」富江驕傲地挺起胸,「優秀才會被人妒忌,羨慕才會導致痛恨。」

    自以為傲嗎?該說是自信,還是狂妄呢?

    不,不對。

    鬼才要你允許咧!

    之前也有提起,菱形印記可以查看一些情報,也許對富江也有效,但一直以來,我都秉著已所不欲勿施於人的想法盡量避免侵犯他人的私隱權。直到現在富江主動談起自己的事情,才決定用菱形印記查看她的資料。

    姓名:富江

    年齡:二十三歲

    職業:研究生

    評價:D

    評價和她的胸部一樣令人驚歎。

    回想起來,富江給人的印象很模糊。雖然是個女子,卻沒有普通人面對陌生環境時的緊張,看到屍體也不慌張,甚至膽大到視噁心的喪屍無睹,讓人不禁懷疑她的膽子是怎麼長的。看上去不像是敬小慎微,但並非不會思考。她的判斷力很銳利,近乎看穿人心。

    我覺得她就是那種天生能夠快速適應環境的人。

    所謂適者生存。她也許比我起初預想的還要厲害。

    這個評價究竟是根據哪些因素得出的呢?四百公斤的握力也許不是自誇吧。我腦袋裡浮起這樣的念頭,隨之就拋之腦後了。

    可以確定的是,如果她比我先到達這個地方,真能輕易殺死幽靈犬,畢竟排除力量因素,雙方的智慧也不在一個等級上。

    接下來我們按照同樣的模式,將所有的房間都清理了一遍。有用的和看起來也許有用的東西收集了幾袋子,全堆在二樓的一個乾淨房間裡。此處決定被改造成據點。

    這個時候太陽已然西斜。餘暉並不是很耀眼,橘紅色的雲層向遠方鋪開,漸漸變成一片薄紗,最終融進青藍色的蒼穹裡。

    光線可以明確感知地慢慢暗淡下來。

    喪屍和怪物們的吼聲此起彼伏,遠方不時傳來尖叫般的警報聲和零星的槍聲。這個城市還有其他人的,只是在黃昏裡,愈發顯得孤獨、寂寥和感傷。

    我和富江並肩站在走廊上,眺望殘破的街景。

    厄夜即將到來。
mk2257 發表於 2011-3-5 18:23
限制級末日症候-限制級末日症候 之一 廁所怪談-8 據點

    選擇二樓的房間是深思熟慮後的結果。我們在眺望街景時看到一些在高樓大廈間高來高去的怪物,對於擁有強大運動機能的它們來說,庭院的大鐵門和四米高的圍牆根本就不能起到阻攔作用。而且,雖然我們沒有在一樓和庭院發現有什麼不對勁的地方,也不能完全保證不會從地底鑽出什麼東西來。

    在這個詭異陌生的異世界裡,我們對任何未發生的假想都抱以極大的警惕。

    二樓距離地面有五米高,這個距離可以避免許多來自地表和高空的侵襲,至少可以延緩危險到來的時間,令自己能夠及時反應。我們用空罐和繩索製作了建議的報警器,設置在走廊和樓梯口上。還將桌椅和櫃子當作障礙物巧妙地架在台階上,如果到了最危急的時候,我們可以直接從據點裡跳出去,這個高度不會摔傷。

    清理建築裡的房間後我們獲得了足夠支持三天的食物,大都是速食和零食。還拿了手電筒,扳手和刀子之類的工具。除此之外,一共三十七顆灰石,和富江平分了,我比她多得一顆。

    雖然只有我能夠製作灰石,但是將灰石獨佔的念頭剛剛萌芽就被掐死了。那是極為不智的行為,在我諸多的座右銘裡有這麼一句:片刻的貪婪會帶來長遠的損失。

    我需要富江的力量,富江也需要我的力量。我們是拍檔,是戰友,如果我小肚雞腸,又怎能奢望她能夠寬宏大量?信任是一種賭博,自己必須首先付出,而我覺得自己看人的眼光一向不錯。

    工作的時候,富江把灰石當作糖豆時不時丟一顆進嘴巴,發出一陣陣滿足而又令人臉紅耳赤的呻吟。這對於一個正值青春期的男生來說,是一個很大的問題。

    「別再吃了。」我皺著眉頭說:「我覺得你現在就像個癮君子。」

    「那可不行。我就指望它了。」

    「什麼?」我詫異地看向富江,她說的話沒頭沒腦。

    「三天後我有一場比賽,是個強大的對手,所以趁這個機會能變強一點都好。」

    「什麼比賽?」

    富江看過來的眼神有些詭異。

    「和模範優等生沒關係。」她這麼說。

    真是吊人胃口,我丟個她一個白眼。

    「得了吧,我不會驚訝的。」

    「不,你當然會。」

    「我說不會就……」

    「黑拳。」她快速地打斷我說了一個詞語。

    我起初沒放在心上,一時沒轉過彎來。

    「黑拳?什麼黑拳?」

    「在地下賭博黑市裡打拳。」

    「什麼!?」我清醒過來,不可置信地直勾勾盯著富江。

    富江一副毫不在意的樣子,用電工刀削著木頭,時不時將木頭平端在眼前,用目光測量一些數值。她執意要用手頭的工具和材料做一把堅毅的手弩,不過在她成功之前,我對她是否有這種本事保持懷疑的態度。

    「我靠它吃飯。」她用一種平淡的語氣說。

    「騙人。你是一個研究生。」

    「研究生又不能當飯吃。」富江聳聳肩:「研究生的生活可是很清苦的,我可受不了。我要吃好,穿好,玩好,這都得花一大筆錢。」

    研究生的辛苦我也略有耳聞,不過似乎也不是所有的研究生都是那樣,其中有不少黑幕,但是這和我又有什麼關係?我在意的是,她選擇打黑拳來賺錢,這看上去有些腦子進水。

    「你隨便可以找到好工作吧?」

    「當然,不過那太麻煩了。」富江一臉鄙視地轉過頭來:「我去打一場黑拳,加上抽頭一次就有五百萬,正經工作來錢可沒那麼快。」

    五百萬!

    我懷疑自己一輩子能否賺到這個數目。另外一提,我每個月的零花錢只有一百元,已經被許多同學羨慕了。富江提到的金額好似一陣巨浪將我打得暈頭轉向,又一點真實感也沒有。

    「女子格鬥?」

    「不全是,大多時候是無差別格鬥,不區分性別。」

    「這,這個,不是很危險嗎?」

    「沒錯。」富江嘴角勾起一絲玩世不恭地笑容,右手比成手槍點了我一下:「危險才能帶來財富,只要能贏就沒問題。」

    只要能贏就沒問題?這個女人似乎從不考慮失敗的事情。

    我曾經幻想我們的相性近似,但我似乎弄錯了。我們的個性和價值觀根本就不在一個道上。危險的確能帶來財富,但是我更注重的是它們的性價比,我會選擇更加安穩妥當又能賺錢的行業。

    「萬一贏不了呢?」

    「真是個蠢問題。」富江如此回答道:「失敗就是死亡,根本不用考慮。」

    實在是很極端的價值觀,我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選擇和苦衷,比起我來富江才是大人,我覺得不應該在這種個人問題上多嘴多舌。

    我結束這個危險的話題,將注意力放回手中的工作上。我的分工是將房間的窗戶都關起來用木板加固,然後拉上厚厚的窗簾,避免晚上使用煤油燈和手電筒時,被怪物們發現火光。目前為止,還無法確定它們對光線的反應如何。

    直到晚上七點多,我才將工作完成,累得一身是汗,手臂酸痛得好像要抽搐起來。富江嘲笑我體力不足,我也懶得回話,已經過了平常吃晚飯的時間,肚子餓得要命。

    在灰石和食物之間游弋了一陣,撕開巧克力和薯條的包裝袋。

    灰石若只是用來填肚子就太浪費了,儘管它真能填飽肚子。

    這玩意在治療傷口和恢復體力方面,和漫畫《七龍珠》裡能夠瞬間治療好傷勢,完全恢復體力的仙豆很相似。雖然外表是石頭的質地,但我有時也會疑惑它究竟是不是無機物。

    「窗子加固好了?」富江問。

    「當然。」

    「沒有喪屍可以突破,沒有光線可以洩露?」

    「是的。」

    「那為什麼不泡杯麵?」富江提著一個便攜煤氣爐走過來放到我面前。我只在圖片上見過這種煤氣爐的款式,應該是野營用的,她擺弄了幾下,淡藍色的火苗從蜂巢中騰起來。

    逐漸深沉的夜,陰暗的房間,影子在跳躍。富江的臉在熒熒火光中顯得十分平靜,在這不算寬闊的密閉房間裡,我意外找到了一種獨特的安寧。

    「好吧,杯麵。」我說,然後找來杯麵,是陽春牌的牛肉麵,不過裡面當然沒有牛肉。
mk2257 發表於 2011-3-5 18:24
限制級末日症候-限制級末日症候 之一 廁所怪談-9 前夜


    富江往鍋子裡倒水。我們沒有找到飲料,只有空瓶。不過這棟建築的水管沒有被切斷,用空瓶裝滿了自來水。雖然擔心水源不乾淨,不過煮沸的話應該可以喝。

    在等待的時間裡,富江繼續做她的手弩。我閒著沒事,將手槍拿出來。之前都沒有跟富江提起我有手槍這件事,並不是故意要隱瞞,只是那段時間連自己也忘記了。

    說實話,在清剿喪屍的時候,我並不覺得手槍會比斧頭更順手,而且子彈只有六發。

    「哈,左輪。」富江掃了一眼,哼笑道,一點都沒有拿過去的意思。

    「有六發子彈,給你用。」我說。

    「我寧願要你那把斧頭。」

    「那可不行。」

    「說真的。」她抬頭緊盯著我,「我用斧頭比你在行,你不覺得自己更適合開槍嗎?」

    「我不覺得。」我斷然說。

    「為什麼?男人都喜歡射擊,是天生的射手。」她拉高尾音,彷彿演講家般說。

    「我只在軍訓時開過十槍,還是過時的步槍……我覺得你比我更在行。」

    「聽著,阿川。」她叫我阿川,聽起來有些怪怪的,有些親密,但也不完全是那樣。只是從沒有人這麼叫我,再要好的同學,以及生養我的父母也都是叫我的名字「高川」。

    高川,一種很隨意的距離感。

    「手槍的話,只要會扣扳機就能造成威脅,但是斧頭有多大的威力,就得看使用者的水平有多高。」

    「我的水平不錯,是我殺死了幽靈犬。」

    「可我用起來更好。手槍無論是你,還是我來使用,威力並沒有太大的變化。這個時候不應該合理分配,以期形成更大的戰力嗎?」

    富江用陳懇的眼神和我對視。半晌,我將斧頭遞給她,然後將手槍重新別回腰間。

    富江抓起斧頭,就好像孩子得到心愛的玩具般,歡欣地笑起來。

    「謝謝。」

    忽然很想抽煙,於是掏出煙盒。突然意識到這裡不止有自己一人,我從未在他人面前抽過煙,但是拿出來的香煙再收回去有些不自然。富江注意到我的動作,眼睛瞇起來。

    「香煙?我就知道,什麼優等生,都是騙人的吧?」

    「沒有。大概。我的學業很優秀,學年前十名,進過奧數競賽決賽。」我有些尷尬地申辯:「呃……我還在雜誌和報紙上發表過金都有我的份兒。」

    富江一臉「早看穿你了」的表情。

    「同學都不知道吧?」

    「……有一些。」

    「但沒有告發,所以,是一些壞學生?」她好似要從我臉上看出什麼般盯著我:「不知道你吸煙的人還有誰?老師?朋友?親戚?父母?……啊,你欺騙了所有人,你這個大騙子。」

    「不……呃,我只是不想讓他們知道我抽煙。」我乾巴巴地繼續辯解:「你知道,這是個人。」

    「你這個人……實在是太不率直了。」

    是你太率直了。

    「好吧,我就是這樣的人。」我放棄了,將香煙抬了抬:「能抽嗎?」

    「給我一根。」她這麼回答,挺意外。接過香煙,又說了一句:「駱駝?不錯,我喜歡這個牌子。」

    我無意義地笑了笑。

    我們就煤氣爐的火點煙,兩個人一起吞雲吐霧,等待水開。

    鍋子裡的水沸騰了好一會,我們才倒進面杯裡。悶了五分鐘,狼吞虎嚥地吃起來。富江大概也是餓極了,毫無淑女風度地發出吸面聲,一點也不臉紅。也許她根本就不在意這點事。我平時也吃同樣的杯麵,可是從來沒有這時那麼美味。

    期間,我和她說起自己學校裡,那位失蹤被找到卻失憶了的學長的事情。

    「有些人失蹤了就再沒回來,有些回來了卻失憶,這是個值得注意的問題。」我說。

    「如果他們都到了這個地方……」富江搖搖頭,沒有接下去。

    「回不去的原因大概是死了,或者沒有找對路。失憶的情況,大概是找對路了,卻發生了什麼事情,也許它們不想我們帶著記憶回去。」我分析道。

    「為什麼?它們是誰?不是說要讓我們成為拯救世界的勇者嗎?沒有記憶的話又怎能做到?」

    「不知道。」我說:「不過我想試一下。」

    「什麼?」

    「將記憶記錄下來。在筆記本或者電腦裡寫一份日記,然後帶出去。」

    如此說到,我將事先準備好的筆記本拿出來,在她眼前晃了晃。

    她呆了兩三秒,點點頭。

    「就那麼做吧。」

    於是我開始寫日記,將自己去了學校的舊廁所,直到目前所發生的一切都記載下來。原本只打算簡單地敘述,但是大概是時間充沛,這段經歷也令人印象深刻的緣故,漸漸變成了小說那般,形象扼要地描寫。心情,想法,猜測,無論是主觀的還是客觀的,全都包容在裡面。

    有一陣子,我以為自己是在紙上複印自己的靈魂。

    也許我有成為小說家的潛質吧。不過寫完後自己讀了一遍,覺得和自己落筆時的感覺相差很遠,令人不由得生出「這是自己要寫的東西嗎?」的懷疑。

    怪不得很多作者寫了原稿之後會立刻撕掉,我覺得自己有些明白他們的心情了。

    我抬起頭的時候,富江不知何時在背後俯看,我連忙用手臂蒙住紙面,有些害羞。

    「別擋著啊,寫得挺好的嘛。」她帶著笑意說。

    我無從分辨這笑意的善惡,只是覺得十分不好意思。

    「你要看,自己寫去。」這麼回了一句。

    「那多沒意思,而且我也從來沒寫過日記和故事。」富江忽然興致勃勃地提議道:「回去後整理一下投給出版社如何?反正看起來很像幻想故事,能賣大錢也說不定,日後就是知名作家了。」

    「你在說笑嗎?」

    「當然不是,我可是很認真的,你可要把我寫得出彩一點兒。」

    「我的日記和你有什麼關係啊?」

    「我是女主角嘛。」富江這麼說的時候,一點臉紅的意思都沒有。

    我不想在這個話題糾纏下去,於是問她手弩做得如何了。

    「搞定了。」富江從原來坐的地方將做好的簡易手弩拿過來。

    說是手弩不如說是弓弩,有兩尺長,看上去的樣子有些像是套上弓弧的步槍,骨架是木頭做的,有扳機、準星和肩托,弓弦是橡筋和一些絲線的混合物,繃得很緊,若不夠力氣上弦,可以借助同樣自製的槓桿上弦器。

    弩箭也做了六根,大致就是木條削成半圓形,在平整的一面割出淺溝,前段削尖,套上配重。

    看上去很有殺傷力,但效果如何就不知道了。

    富江逕自走到窗前,微微撩起厚重的深藍色窗簾的一角,朝外瞄了一眼,然後招手讓我過去。

    我提著手弩來到她身邊,她接過手弩,無聲點了一下在大鐵門外徘徊的一個女喪屍。我明白她的意思,隔著加固木板,將玻窗拉開一絲縫隙。

    富江拉弦,將弩箭插進槽軌,就像步槍站式射擊那樣平端在肩膀上瞄準。受限於視窗的緣故,我的身體幾乎要挨在她的身上,清晰感受到她的身體散發出來的熱力。第一次和親屬之外的女性挨這麼近,我有些坐立不安。

    富江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被選為獵物的女喪屍身上。

    我盡量集中精神沿著她的目光看去。

    弓弦輕響,緊接著的空氣撕裂聲也不大,細長的黑影幾乎看不清地穿過夜影下的庭院。

    女喪屍一頭栽倒在地上,右眼的地方露出弩箭的尾部。

    倒地的聲音引起其它喪屍的騷動,卻找不到動亂的源頭,漸漸又平息下來。

    我將窗戶關上,富江拉攏窗簾,我們又坐回便攜煤氣爐旁。

    「那麼遠的距離,必須得瞄準眼睛才行,二十步之內可以直接射穿頭顱。」富江說著,將手弩扔給我:「開槍的聲音太大,你還是用它吧。」

    「可是……」

    「我用斧頭進行近身戰,你負責遠程支援。」

    合理又實用的搭配。

    「如果你堅持的話。」我點點頭,沒有說什麼男人就應該擋在前方之類的蠢話。

    之後,我和富江一起動手做了三十隻弩箭和一個箭袋。

    晚上十點過後,我們將狼藉的地面清理乾淨,被褥並排鋪在地上。

    雖然距離進入末日幻境並沒有多長的時間,但是積累的疲倦卻好似不眠不休地寫了三天的作業。

    我一躺下就不想再站起來了,卻遲遲也睡不著。腦子裡好似有一堆雜物在甩干桶裡翻滾,自認平靜的精神從谷底反彈般活躍著。

    富江摟著毯子翻過身來,和我面對面,什麼也沒說,只是靜靜地看我,我也沒有開口,就這麼對視。

    寧靜中有絲絲的情緒在繚繞。

    久違的多愁善感。

    夜晚還只過去了三分之一,明天又會發生什麼事情?

    能夠平安地回去嗎?

    「要牽手嗎?」富江忽然問我,她的手已經伸出毯子。

    好一會,我將它握住,真的很溫暖。
mk2257 發表於 2011-3-5 18:25
限制級末日症候-限制級末日症候 之一 廁所怪談-10 黑色之夢

    危險尚未遠去,我不打算睡得很沉,但是和精神的雙重疲勞以壓倒性優勢戰勝了警惕心。我墮入感知的深淵,彷彿無垠大海,靈魂被冰冷的海水包裹,推攘著,一衝向某個岸邊。

    我睡著了——

    我知道自己睡著了,這是很奇怪的事情。

    無論怎麼努力想要醒來都辦不到,墮落的靈魂身不由己,就像嵌在琥珀裡的蟲子,不能說話,也不能動作,唯一能夠控制的只有思維,而思維也正被源於更深沉的本質處的恐懼所侵蝕。

    這是一個夢,但又不像一個夢。

    我似乎聽到一個聲音:

    來……的真名……西……

    是誰?在呼喚我?

    我用力睜開眼睛,彈起腰肢坐起來。黑暗的帷幕遮在眼前,讓我一時分不出是在夢中還是現實。

    如此靜謐,呼吸聲和心跳聲就在耳邊鼓動,出了一身汗,背後濕涼。我沉重地呼吸,靜靜地坐在那裡,外邊隱約傳來低沉的嚎叫聲。

    眼睛逐漸習慣黑暗的時候,富江不知何時也醒過來。她沒有起身,睜開的眼睛在黑影中像貓的眼睛一樣明亮,有一種妖異的美感。我這才意識到自己還抓著她的手,溫軟的觸感好似電流一樣鑽進手心。我反射性掙了一下。

    沒有掙脫。

    「幾點了?」我問。

    她放開我的手,將旁邊的鬧鐘取來。我打開手電筒,將光線調到最弱,湊上去。光在鬧鐘玻璃面上擴散,我們好似縮在一隻淡淡的光繭中,感到安心。

    凌晨一點多。看似過了很久,實際上才睡了不到四個小時。

    我揉臉,手指插進頭髮理順,終於讓懵懂的腦袋清醒了點。想讓富江繼續睡,可是她已經坐起來,看上去也沒有睡意了。我覺得是自己做噩夢吵醒了她,心中有些愧欠。

    她只是搖頭。

    「很可怕的噩夢?」

    「……大概吧。」

    我還記得夢境和夢境中的呼喚,可是那到底是什麼,自己也說不清楚。在夢中陪伴自己的只有黑暗、禁錮和侵蝕,就像被困在地獄的刑台上。這個夢是有意義的嗎?如果答案是肯定的,那就太糟糕了。

    處在同樣的環境裡,富江的情緒看起來比我穩定得多,當我問她做夢沒有,她說做了。於是我出於隱憂,提出交換夢境內容,然而她拒絕了。

    在手電筒的微光中,富江捏著下巴自顧自笑起來,有些毛骨悚然。

    既然如此,我沒有強求。對於為什麼自己會做這樣的夢,我也做了幾個推測。除了正統的夢解析學說,也有更為貼近幻想的理由,涉及地獄、末日和灰石。

    也許吃掉灰石的我們正發生變異,誰知道呢?

    庭院裡忽然傳出一陣激烈的枝葉摩擦聲和折斷聲,聽起來像是有重物壓斷了樹梢。如此突兀,以至於我們都在第一時間明白有事情發生了。

    意料之中。我倆沒有天真到以為自己可以安然度過這個晚上。

    我第一時間將手電筒關掉,和富江對視一眼,默契地放輕手腳來到窗邊。富江小心翼翼地掀開窗簾一角,我的心臟撲通撲通直跳。

    庭院裡的物體在夜影中浮現輪廓,靠近左側的一處和印象中有些不符。風不大,可是一顆靠近圍牆的樹木如同醉漢般搖晃,精心剪裁過的樹梢像是被狗啃了一塊,變得有些猙獰。

    有東西進來了。我從富江的眼神中看到相同的答案。

    除了第一聲,它就沒再發出其它聲音,詭秘得彷彿黑暗中的妖精。

    這是一隻習慣於在黑暗中狩獵的怪物。就算沒有智慧,它那潛伏性的本能也比幽靈犬更狡猾。

    富江放下窗簾,我們坐回原來的位置。

    我重新檢查箭支和子彈,將手槍收好,拿起弓弩。富江的手指在斧刃上摩挲,鋒銳的觸感似乎沿著手臂直抵眼神。

    頭頂響起碰撞聲,我們立刻壓低了呼吸。

    根據聲音判斷是在四樓,它在走廊上觸動了我們設下的警示陷阱。被牽扯的空罐發出沉悶空洞的響聲,還有一些置物推開碰撞的響聲,唯獨沒有聽到它的腳步聲。

    我和富江根本沒有看到它長得什麼模樣,但是響徹在走廊和梯道上的空洞聲好似連鎖一樣,證實它的逼近。一聲,兩聲,步過走廊,沿著樓梯爬下,輕巧地越過我們設置的障礙。

    停下來,又走動。像只徜徉在草原上,瞇著眼睛覓食的獅子。它發現我們了嗎?

    當習慣了黑暗,夜影已經不足以阻擋我的視線,只像是隔了一層朦朧的紗。

    我和富江對視一眼,發現她同樣有些緊張,指節緊緊扣住斧柄,又稍微鬆開,如此反覆。

    富江忽然朝門口走去,我連忙拉住她。她回頭看我一眼,充滿鬥志和殺氣的眼神似乎在說:

    出去幹掉它!

    為什麼?我同樣用眼神表明自己的疑惑。我們沒必要招惹它,只要躲在房間裡,它不一定能找到,就算被找到了,也能依托地理的優勢取得勝機。

    我不敢出聲,生怕被它發覺。能在黑夜裡靈敏地行動,它的感官肯定十分敏銳,而且它看上去像是從外邊跳進來的,運動機能十分優異。幽靈犬可以借助牆壁四處跳躍,甚至攀附到天花板上,現在這個不知是什麼的怪物肯定做得更好。

    走廊上遍佈障礙,對於只能在地面上奔跑的我們,反而是一種劣勢。

    當時的策略,就是死守這間據點。

    出去迎敵?開什麼玩笑?我蠕動嘴唇,無聲地告訴她,在外面的勝算更低。

    富江偏頭盯著我,面無表情,看不出她究竟在想什麼,眼神中閃爍的東西讓我感到不安。

    她咧嘴一笑,並非嘲諷,而是某種更強力更倔強的衝動。

    「我去幹掉它,你留在這兒。」她貼近我耳邊輕聲說。

    語氣裡流露出來的意志十分堅決。

    「別做蠢事!」儘管這麼說,但我知道阻止不了她。

    「我必須去,否則等下會有大麻煩。」

    「你怎麼知道?」

    「直覺。」

    直覺!?我不可置信地看著她,啞口無言。

    富江輕輕拉開房門,夜光宛如流水潑灑在她矯健的身影上。我一點也不想出去,可是不能放任她一個人面對那只恐怖的怪物。在她關門的時候,我健步上去按住大門。

    迎向富江詢問的目光,我說,一起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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