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世危機] 限制級末日症候 作者:全部成為F (連載中)

 
mk2257 2011-3-5 18:15:52 發表於 科幻靈異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2183 357140
mk2257 發表於 2011-3-5 19:06
52 深紅色

  隨口問了八景,才知道死去男生的名字。他死亡的原因尚無從知曉。雖然我和八景都覺得是森野背後的邪教下的手,可是原本低調運作的組織突然如此大張旗鼓,原因只是因為他和組織成員產生口角,這樣的理由說不過去。其中一定有我們不瞭解的因素。除了森野之外,我也懷疑過?夜,那家人死亡的方式太過詭異,看上去就像是被惡魔獵食似的。她不僅有作案動機,也有作案能力。然而如今?夜不知所蹤,無法當面和她對質。我不知道該如何安慰八景,我早對她有過勸誡,她平素的表現也讓我覺得她是早這樣的結果有所心理準備,才做下那些決定的。若果有任何動搖,也無法在此時的八景的臉上找到。「要找森野談談嗎?」我問她。她果斷拒絕了。「不必了,沒有意義。」她說:「我會自己找出答案。」既然她心中已經有決定,我也沒必要再說多餘的話。感覺到身邊的變化正在加速,戰鬥準備也做得差不多了,我決定主動出擊。要挖出那個邪教組織,當前有三條線索。分別是:森野、白井和巒重。因為森野是?夜的朋友,白井的價值更次於森野,所以我決定從巒重身上下手。既然森野從白井身上弄到的灰石和情報都能夠讓其獲得足夠的貢獻,那麼我身上所具備的價值自然更能讓巒重動心。我是魔紋使者,我有更多的灰石,而且回歸時產生的節點沒有其他人知道。那些人是通過什麼手段找出白井的,我並不清楚,不過可以肯定的是,需要花費相當的時間。巒重在組織內的地位看起來並不比森野更高,我主動送上門去,一定能夠把握更多的主動權。放學後,八景立刻離開了。我前往一年級的教室,路過森野的班級時再次朝裡面瞄了一眼,森野不在。她明明知道?夜就住在我家,可是卻沒有因為?夜的曠課找上門來,就像是知道她在哪兒似的。如果跟蹤森野,也許能夠知道?夜的下落吧。這僅僅是一閃而過的念頭。在一年級的樓梯口站了一會,和照片上一模一樣的男生背著單跨肩的書包與我擦身而過。他並沒有意識到我的存在,我也不急於在學校裡攔住他。有些事情還是要找個人跡稀少的地方比較好,而且說不定運氣不錯,他直接就將我帶到邪教的落腳點。跟蹤出乎意料的順利,巒重離開學校後加快腳步,謹慎地在街上繞圈子,又進快餐店吃了晚餐,這反而讓他的行跡更加可疑。我十分耐心地尾隨在二十米遠的地方,藉著人群隱藏自己的蹤影。大約七點左右,巒重走進一個相對大街,稍顯昏暗冷清的岔道。我遠遠看著他在靠近垃圾堆的地方叩響一扇門,不一會就有一個穿背心的光頭壯漢出來對話,然後兩人一起走進門裡。若按照門的位置判斷,進入之後應該通往一家酒吧,但是我覺得那扇門並不僅僅是酒吧後門那麼簡單。看來可以省下攀交情的禮金了。我確認自己記下這扇門的位置後便返回家中。將今天的作業完成後,嘗試給?夜的手機打電話,然而等了很久都沒有接通。這反而讓我下定了決心。我調好鬧鐘就睡下了,直到深夜時分才被喚醒。窗外的半月被灰紗般的雲層遮住,城市的顏色愈加深沉,遠方的燈火大都陷入睡眠,風吹過樹梢發出聲音,彷彿整個世界也只剩下這一種聲音。夜風帶走肌膚表面的溫度,我感到內心的平靜,可是血液似乎開始燃燒起來。似乎有一些平日潛伏在靈魂深處的東西正在上浮。我打開櫃子,取出早已經準備好的衣物和道具。佩戴好護心鏡和護甲,穿上及膝的深紅色風衣,繫緊鞋帶,拉上手套,活動十指和關節,將武器和道具一一插進風衣的接口中,背上箭囊和改進後的弓弩。在鏡子戴上畫有臉譜的頭套,將護目鏡別在額頭,放下連衣的兜帽。我盯著更衣鏡中的自己,只看到一個連面龐都看不清,全身藏在陰影中的幽靈。和我不一樣。這只幽靈擁有一種無法束縛的力量。我打開通向陽台的門,站在陽台的護欄上,俯瞰這座城市的遠景。這是我曾經想做,卻不敢做的事情。站在僅有小臂粗的鋼管上,距離地面足有二十米高的距離,沒有絲毫害怕的情緒,身體好似被微風托起,心中升出一種釋放的衝動,我像第一次看到大海的人抒發自己的感歎那樣張開手臂,想要擁抱整個世界。夸克的眼睛在黑夜中如同寶石般發光。它側頭盯著我,似乎能聽到在我身體裡奔流的血液。有加足馬力的車子飛快駛過。迎接尖銳的呼嘯聲,烏鴉撲騰翅膀向天空飛去。我也隨之向前邁步。踩在空氣中,有一種奇異的空蕩的感覺,身體向下墜落,風聲敲打著耳膜,心臟似乎趕不上身體墜落的速度般拽提起來。視野所及的天空和大地快速萎縮,看起來就像是洶湧地鑽進自己的胸膛中。下一刻,彷彿自己被建築的黑影吞噬。尖銳的破風聲。從手甲的機關中射出的繩爪扣住一家陽台的護欄,牽扯的力量迅速減弱墜落的速度。當腳底傳來接觸實地的感覺時,只剩下從四米高處跳下的衝擊力。成功了!身體發熱,深處卻像有另一個自己在冷靜地反芻這股從未有過的經驗。我緩緩站直身體,揮動手臂,繩爪從陽台護欄上抽離,強勁地反捲回機關中,發出細微卻清脆的啪的一聲。稀疏的月光照映著一個在天空盤旋的影子。它像箭矢一樣落下,張開巨大的翅膀,站在我伸出的手臂上。夸克沙啞的叫聲,彷彿在抒發著夜行者的喜悅。「飛吧,夸克,跟上我。」從喉嚨發出的聲音深沉,幾疑不是自己。夸克似乎能聽懂般再度飛去。目測前方兩米高的圍牆,衝刺,跳躍,大腿的肌肉繃緊壓縮,產生巨大的力量,將我的身體拋起來,穩健地落在只有兩掌寬的牆頭。恍惚中,我似乎回到了幼年的時代,在狹窄的胡同中用盡全身力量奔跑,模仿飛簷走壁的俠客,在轉角處踩著牆壁騰躍,享受僅僅一秒的滯空感。現在的我已經不再需要在腦中補完做不到的幻想。這具藏在風衣下的身體擁有用之不竭的力量。不要恐懼。縱容本能。成為夜的精靈,在牆頂奔跑,在鋼筋的森林中跳躍攀爬,享受著被拘束在車道中的車輛所無法帶來的自在和暢快。牆頭如大道,房頂如台階,夜風在耳邊演奏,垂直的牆壁也不再是不可逾越的天塹。未眠的燈光在腳下閃爍,寂寥的街道偶有行人和車輛,也如螞蟻一樣乏味地忙碌。有時,我會從天橋上跳到正好穿過橋下的某輛貨車頂上,司機根本就沒注意到這回事,載了我一段距離改變方向後,我便跳上另一輛。如此反覆。抵達目標所在地的時間比想像中更加短暫。
mk2257 發表於 2011-3-5 19:07
53 殺人戲言1

  我站在小巷的陰影中遙望那家酒吧,招牌上跑著一圈跑馬燈,和一旁繁榮的燈火交相輝映。被黑夜籠罩的城市,偃旗息鼓的街道,被寂寞包圍的燈紅酒綠。

  不時出入的男女相互擁抱談笑,無論魁梧的守衛還是負責停車的侍者都穿著筆挺的制服,他們以酒吧門口為中心,用毒辣謹慎的視線巡視出現在視野中的每一張臉。

  所有外相不佳,行裝可疑的傢伙,都會以盡量不驚動其他人的動作迅速驅走。

  這是我第一次在電視之外的地方看到這種場景。

  並沒有任何真實的感覺。

  我們之間以陰影為交界分成兩個世界。

  涇渭分明。

  唯一曖昧在影子中。

  夸克落在牆體外側的冷氣機頂上,漆黑的羽毛在霓虹燈光中時隱時現。

  沒人注意。

  我轉入記憶中那條巷道,明靡的光線彷彿被巷口無形的隔膜阻攔,巨大的黑影中潛伏著不安的寂靜,無聲地拒絕任何好奇的探視。人影在入口處掠過,彷彿這條巷道是另一個格格不入的世界。

  牆體斑駁,銹跡的鐵梯在另一側牆壁上盤旋。再往裡大約五米,是堆積如小山般的黑色垃圾袋。

  我看到巒重進入的那扇後門,門體蒙著鐵皮,看起來如廢棄一般,被什麼人粉筆畫上充滿惡意的塗鴉。

  門上沒看到把手,光禿禿的只有一個不起眼的鎖孔和貓眼。

  沒有找到攝像頭。

  我貼在門鎖一側的牆壁上,伸手敲擊鐵門。

  輕微的腳步聲從門裡靠上來,他看不到任何人,於是又沒了聲息。

  再次敲門。

  又響起動靜。

  第三次敲門。

  有人在裡面模糊地咕噥著,和其他人氣急敗壞地說了幾句。

  第四次敲門。

  鐵門被充滿火氣地推開,一個身材高大的男人側身探出頭來。我掀開兜帽,迎向他恰好轉來的視線。男人的動作頓時一滯,眼睛睜大,臉上的五官扭曲成驚駭的模樣。

  這不過是一秒內所發生的事情。

  我伸手掐住他的喉嚨,在他反應過來前,抽出腰部的匕首捅進他的腎臟。他抓住我的手臂,我能感覺到氣力在他顫抖的身體中迅速流失。我貼近他的面龐,嗅他帶著血腥熱氣的呼吸,緊盯他的雙眼,彷彿那股流失的生命力正從某種神秘的渠道進入我的身體。

  我的身體發熱。

  我很冷靜。

  我知道自己在做什麼。

  這個男人是如此健壯。

  可是殺害他人並不需要太大的力量,只需要合適的時機、位置和武器。

  遠超其它生命的深度和厚度的思考與判斷,這才是人類力量的由來。

  我拔出匕首,血液從男人的腹部湧出,很快就染遍他緊身的黑背心,在他跪倒在地前,我掐著他的喉嚨,將他推進門中,自己也藏在他的身體中走進去。

  尚未死亡的男人如同在倒退。

  怪異的姿勢讓屋裡的人發出驚疑笑罵的鬼叫。

  「怎麼回事?」有人問。

  聲音一共是三人,我將男人推向聲音正經而嚴肅的那人。

  「喂,喂,你在搞什麼鬼……」聲音如同被掐住頸脖的鴨子打斷了。

  我站在屋裡旋轉的彩色燈光中盯著他們。的確是三個人,一人站在對面的門邊,身穿筆挺的制服,腰間別著報話機。另外兩人都是身材魁梧的壯漢,打手打扮,一人躺在沙發上聽耳機,一人正在煮方便麵。

  真是個愜意的地方。

  被捅傷的男人軟倒在制服男懷中不時痙攣。

  他們似乎驚呆了。

  「晚上好。」我抬起左臂,臂弩射出短箭,一擊命中制服男的喉嚨,報話機跌在地上發出電流反饋的雜音。

  另外兩個男人如同受驚的兔子跳起來,一人掏出匕首,一人甩開棍子。

  最靠近我的沙發男耍著刀花,一馬當先衝上來,搏命般揮出匕首。

  也許他以為自己一個人就能對付我,但是我不同意。

  我只是輕微後仰身體,就輕易躲開了劃過喉嚨的閃光,一腳踹中他的小腿,鞋跟彈出的刀片扎進他的脛骨。

  沙發男發出殺豬般的慘叫,身體矮下去,露出藏在身後的方便面男。

  甩棍帶起風聲撲向面龐,砸在我抬起的小臂上,發出金屬撞擊聲。

  一陣強烈的電流沿著手臂鑽進身體中。

  肌肉無法控制地顫抖,毛孔緊縮,也無法阻擋麻痺的感覺深入內臟,我幾乎覺得自己呼吸時會噴出焦黑的氣體。

  有一股吸力讓手臂無法輕易和棍子分開。

  如果是普通人,一擊就會趴下,但是這個身體卻用力掙開了。

  後退一步,殘餘的電流沿著腳底洩入地面,力量迅速在體內復甦。

  沙發男匍匐身體撲向我的腳,匕首扎向我的鞋面。沙發男從側邊繞開,彎著腰如同伺機而動的毒蛇。

  匕首如願以償和鞋面接觸,卻被加固的鐵皮擋住鋒銳,沙發男還在驚訝的時候,被我一腳踢中咽喉,蜷縮在地上連咳嗽聲都無法發出。

  方便面男作勢撲來,卻將甩棍擲出,返身朝後面的門跑去。

  我躲開甩棍,射出弩箭從背後貫穿他的頸部。男人踉蹌跌倒在門上,下滑的身體在門上畫出鮮紅的塗鴉。

  我拾起甩棍,發現上面有通電的按鈕,我按下去,棍子發出吧滋吧滋的聲音。

  作為戰利品,我將棍子插到風衣的腰帶上。

  我抓住沙發男的短髮,將他拖到沙發邊,他口齒不清地發出沙啞的哀鳴。

  我坐在沙發上,男人像死蛇一樣爬在地上,我將他的頭拉起來,緊緊盯著他的眼睛。他收縮的瞳孔,痛苦的表情,無不昭示著自己的恐懼。

  黑影從半開的鐵門外飛進來,滿屋子撲騰翅膀的聲音。

  夸克靈巧地落在男人的肩膀上,轉頭用玻璃珠一樣眼睛和他對視。

  它眨眼的時候,眼珠子忽黑忽白,男人好似看到怪物般身體不住地顫抖。

  「東西在哪裡?」我故意模糊地問。

  「什,什麼東西?」他艱難地吐出話來。

  受傷的咽喉讓他的聲音如燒炭一樣沙啞。

  「我知道巒重的事。我知道你們是什麼人。」我讓自己露出和藹的微笑,但是我在男人眼睛中卻看到一個駭人的倒影。

  我不是我,而是有一張臉譜的魔鬼。

  怪異,猙獰,充滿恐懼的力量。

  「老實告訴我比較好,因為我不高興的時候,會將你的耳朵、鼻子、嘴唇、指頭……」我用匕首輕輕點著以上所述的器官,就像品味自己手藝的工匠,「把它們全都切掉。我們有足夠的時間,不是嗎?」

  沙發男的五官扭曲,拚命掙扎,可是他的力量連扭頭都做不到。

  「為了證明我是個誠實人,所以……」

  我揮動匕首,寒光從沙發男的臉側閃過,東西掉落在鬆軟的紅地毯上,我一腳踢開。夸克飛過去,在旋轉的光和影中啄食。

  沙發男再一次發出哭泣般的哀鳴。

  「饒,饒了我,請饒了我,我只是打下手的……」

  「沒關係,說說你知道的。」

  於是他顫抖著沙啞的聲音,為我講述他所知道的事情。

  這是一個自稱「山羊公會」的組織分部,大概是今年初才進駐這個城市。他們帶來一批罕見的迷-幻藥,但是並沒有大張旗鼓地進入市場,而是以一種效率十分低下的單線模式行動。他們派專人篩選符合標準的顧客並與其接觸,免費贈予第一支藥劑,一旦他們服用迷-幻藥,就會成為信徒。之後要獲取更多的迷-幻藥只有通過另外的渠道。

  名為「樂園」的迷-幻藥的效果顯著而且獨特,它的癮性和迷幻效果並不固定,但是會針對個人的壓力、不安、不滿和空虛的擴大而顯著增強。所以客人們大都是反社會人士,壓力極大的職員,超負荷學習的學生,迷惘的混混之類。

  一些人服用迷-幻藥後能夠發揮出和原本體質不相符的強大力量,而且會變得充滿暴力。這些人會被培養成為內部特殊部隊的成員。

  這個組織追求神秘和安全更勝於效率,信徒和成員被分成兩個獨立的系統,信徒追求信仰和貢獻,成員則追求金錢或者其它實在的報酬。沙發男並非信徒,這個房間裡被殺死的數人都不是信徒,只是負責守門的低級打手。

  巒重是信徒,關於他的事情,沙發男無從過問。

  「聽說……聽說……」沙發男喘氣說:「這是個全球規模的組織,而且有顧客是政府要員。」

  他露出自己的胳膊,讓我借助光線看上面的紋身,那是組織的標誌。

  那是一個仿照達芬奇的名作《維特魯威人》而設計的標誌,只是人頭變成了彎角的山羊頭。
mk2257 發表於 2011-3-5 19:08
54 殺人戲言2

  《維特魯威人》象徵人體的黃金分割。

  由《聖經舊約》變化意象而來的大魔王阿撒茲勒,也被稱為山羊之神。從久遠的年代起,人身山羊頭就是惡魔的象徵。贖罪儀式中必需血祭兩頭山羊,一頭獻給主,一頭即要獻給阿撒茲勒以象徵原罪的救贖。

  這是很有趣,但並非每個人都會知道的寓意。

  和我所聽說過的其他邪教都不一樣。

  對藝術和哲學的追求。

  讓我想起希特勒。

  讓我認為它們會做出任何匪夷所思的事情都不足以令人驚訝。

  也許它們行事唯一的準則,就是對某種自認為真理的信仰。極端而邪惡,充滿對人格的破壞力,讓人變成瘋子。象徵

  面前的男人嚴格來說並非邪教徒,只是組織的外圍成員。他透露的事情無關輕重,都會令組織感到憤怒。背叛者將承受酷刑,邪教尤是,他自己似乎沒有意識到這一點。

  我問他組織內部負責處理迷-幻藥的人員在什麼地方,他回答不上來。

  所以我用匕首讓他解脫。

  我將四具屍體拖到角落,收回弩箭,拾起掉落地上的報話機別在腰間。

  推開後門。

  附近房間的門牌上寫著員工室和雜物室的字樣。

  走過轉角,踏上長廊。

  震耳欲聾的音樂伴隨人類的喧囂發洩性潮湧而來。五光十色的燈光令人暈眩地旋轉,瘋狂的聲浪和色彩擁抱每一片空氣,似乎整個世界都隨之顛簸起伏。

  長長的走廊盡頭是通向上層的樓梯,服務生和顧客不斷進出兩側的包廂。

  我躲在牆後,看到西裝打領的守衛,他們臉上掛著微笑,卻隱藏不住鷹犬的氣味。這些人不禁配有電棍,衣服裡側還藏有手槍。巡邏的時候,總有一個人看護另一人的背後。

  有服務生推著餐車走過來,我跳上牆壁,將刀刃插進裝飾性的木板中,將自己掛在轉角處的天花板上,看著他將餐車推進清洗室。

  我跳下來,走入清洗室殺死所有的人。一共五個人,都是普通的員工,於我而言就像羔羊一樣。

  為什麼要殺死這些無辜者?

  為什麼不殺死他們?殺人的我這麼回答。

  不殺人需要許多理由,殺人卻不一定需要理由。

  不需要束縛,不需要被束縛,無必要遷就,無必要妥協。

  用優秀隱藏異質,試圖融入世界而妥協的自己。

  在行動展現異質,試圖讓世界妥協自我的自己。

  為了得到他人認可,讓自己顯得愚蠢的優秀的自己。

  為了得到自己認可,讓他人顯得愚蠢的劣質的自己。

  哪個才是此生以來最可笑的戲言?

  我無法回答,因此沉默不語,我也無法阻止殺人鬼高川的行兇,當我第一眼在鏡子裡看到他時,就知道他和我不一樣。

  那是被超越凡人的才能和力量滋生出來的異質的鬼,擁有一個無法束縛的心。

  被弩箭射穿的人體跌倒在地,順手拉下消毒櫃中的碗碟。跌碎的聲音引起其他人的注意,但是殺人鬼高川已經跳上桌子朝他們撲去。手臂和腳底的凶器如臂指使,輕巧在他們的身上割出傷口。

  他們驚叫,恐懼,顫抖,逃亡,是戲劇中高潮的吟唱,宛若天堂。

  戰慄的美麗。

  血從動脈噴出,垂死的名畫,這是無上的藝術。

  沒有掩飾打鬥的聲音,外間有人高聲詢問,腳步聲步步緊逼。

  殺人鬼邁著輕快的步伐,匕首在指尖舞蹈,瀰漫空氣中死亡的味道,令人沉醉的無眠之夜。

  發酵,發酵,靈魂的失重。

  有人發笑,有人嘶喊,有人歡唱,迷幻地搖滾。

  「怎麼回事?」守衛用力扭動門鎖,沒有成功,被殺人鬼惡意地反鎖了。

  這是一個玩笑,殺人鬼沙啞地笑著回答外面的人。

  「快開門!」

  「要報告上面嗎?」有人問。

  「先不要!」那人果斷地拒絕,「我們自己可以處理。」

  一人用力踹門,大門鼓了一下,只是有些鬆動。

  「你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娘們了?」另一人罵道。

  於是再次踹門,門口終於打開,一人打頭鑽進來,當他看到遍地的血和屍體時立刻僵住了。

  錯誤的反應。

  殺過人嗎?做好了殺人的準備嗎?做好了被殺的準備嗎?

  哎哎,做好殺戮的準備了嗎?

  躲在門邊的殺人鬼扯住他的領帶,他的身體被強大的力量帶倒在地。身後的人連忙停下腳步,卻差點被後面的人推倒。

  「後退,後退!」跌倒在地上的守衛大聲吼,一邊在地上打滾,一邊掏出手槍。

  沒等他看清偷襲者,弩箭已經如毒蠍的尾巴扎進他的喉嚨。他摀住喉嚨掙扎,努力想要抬起槍口,但仍舊無法做到,數息後再沒動靜。

  目睹同伴輕易的死亡,門外傳來驚恐又沉重的呼吸。一人舉槍,手臂伸出門檻。

  匕首落下,持槍的手腕落在地上,哀嚎伴隨血液噴出,身體頹然跪倒在地。

  「真是愚蠢。」另一個我--殺人鬼高川--如此評價著,沒有任何遮掩地走出門邊,站在跪倒在地的守衛面前。

  最後一名毫髮無傷的守衛臉色鐵青,舉槍射擊。

  在如此近的距離,子彈飛行的軌跡是一條直線,這是常識,殺人鬼感到無趣,他早已看出槍口對準的方向。舉起手臂,子彈打在手甲上,嵌入其中,手臂有些發麻,似乎有點破皮,但僅此而已。

  守衛驚恐地連連扣動扳機,全被護甲擋下。殺人鬼已經踢碎斷手者的喉嚨,向他一步步走去。

  「我是什麼?」殺人鬼並非尋求答案地問。

  「怪物!怪物!」他盯著兜帽陰影下的臉譜鬼面,發出絕望的叫聲。

  「回答錯誤,我是人。」

  殺人鬼高川如此說著,抬起手臂,扣下扳機,弩箭霎時間帶走守衛說話的力量。他苦悶地捂著脖子,呻吟著不成語的聲音,緩緩跪倒在地,抽搐著再沒動彈。

  夸克飛過來,在地上蹦來跳去,踩出一個個血色的爪印。

  它用圓碌碌的眼睛盯著我,然後啄食死人的眼球。

  戲劇般的死亡讓我再一次感受到自己的力量。

  膨脹,變形,無法阻擋。

  我猛然回歸自己的身體,殺人鬼高川似乎就這樣消失了,不過我知道,他就在這裡,一直在這裡,如同初次登場的演員,興奮地期待著下一次表演。

  我環視滿地的屍體,忽然想要發笑,滿地的血和屍體沒有絲毫真實感,就像個笑話。

  這個晚上,似乎原本就是個笑話。

  殺人鬼的我,也是個笑話。

  觀眾的我,是否也是笑話?

  拙劣的喜劇。

  正如愛倫坡的飛蟲之詩,征服者飛蟲才是劇中的主演。

  皆是戲言。

  無需感懷和內疚。

  腰間和死人的報話機陸續響起來:

  「喂喂,報告情況。」

  「你們在哪?」我對那聲音問道。

  換來一陣沉默。

  沒關係,藏好來,鬼來找你們玩了。

 
mk2257 發表於 2011-3-5 19:09
55 殺人戲言3

  我將死者身上的槍械和弩箭收集起來。

  不斷有守衛從前方的轉角和樓梯口處衝來,他們明明拿著槍,卻沒有第一時間扣下扳機,只是晃動著進行威脅。我覺得可笑,明明屍體躺了一地,他們卻似乎沒有明白情況。

  也許鬼的笑容嚇著他們了。

  有個年輕人用槍指著我,語氣竟然顫抖。

  於是我開槍,不停地開槍,每一顆子彈都會打穿一個人的腦袋。我聆聽藏在轉角後的腳步聲和叫嚷聲,連鎖判定的才能讓我即便無法目視,也能從細節感知他們的位置。我不停移動腳步,晃動身體,躲開槍口的方向就不用擔心被子彈殺死。

  只要感知到,身體就會自行調整。

  我所需要做的,就是扣動扳機。

  比起會隱身的死體,無法用普通子彈殺死的魔物,他們就像瓷器一樣脆弱。

  殺人是困難的事情,但是殺戮卻十分簡單。

  片刻的激情和高潮,緊接著無聊而乏味。

  有客人探出頭來,但很快就驚叫著將門關上。

  我走到樓梯口時,這兒已經堆滿屍體。

  儘管戰鬥激烈,但是因為槍聲的緣故,客人們不敢冒頭。

  再沒有出現守衛,身後一片死寂,只有吧池中傳來的陣陣喧囂。

  我覺得自己就像個孤膽英豪。

  我掏出香煙,點火,之後踏上樓梯。我故意踩重腳步,告訴他們自己的到來。

  為什麼要這麼做?為什麼不能安安靜靜地行走?明明討厭節外生枝。

  可是……

  也許。

  無論殺死和被殺死,現在做的事情不都是很有趣嗎?

  死去的會是自己嗎?自己能做到什麼地步?這種想法讓人打冷顫的有吸引力,無論如何,有機會的話都想要嘗試一下。

  這讓我深切感受到自己的與眾不同。

  這讓我堅信自己的與眾不同。

  可是這麼覺得的時候,又摻雜著某種不贊同的意念。

  真是奇怪,頭開始痛起來。

  從這裡開始,在牆壁上發現了攝像頭,我用子彈讓它暫時休息。

  二樓的守衛在下樓已經被殺死,此時的走廊空無一人。有衣裝不整的男人推開包廂的門走出來,看到我時驚奇地向我問好。他似乎根本就不知道外面發生的事情,也許是包廂的隔音效果太好的緣故,也許他的腦袋本就不清不楚。

  「老兄,你的打扮真酷。」他醉醺醺地說。

  「多謝誇獎。」我說。

  「我特別喜歡你的臉譜。你是唱戲的?沒想到這家店還有這種服務,叫,叫什麼來著……?」

  他搖搖晃晃走過來,我攙扶住他的肩膀。

  「去,去廁所。」他噴著酒氣說,「那裡,往那裡走。」

  我將他帶到廁所,廁所除了有男女性別的出入口,還有一間置物間。整個二樓都是裝修奢華的包間,並沒有任何獨特的地方,不過最近奇怪的事情都發生在廁所裡,我覺得自己應該碰碰運氣。

  我將男人推進廁所,一腳踹向置物間的門。

  紅色的小門十分堅固,竟然沒有絲毫動搖,這反倒讓我覺得自己來對了地方。

  我剛想踹第二腳,紅門從裡面被人打開了。

  眼熟的裝扮。

  身穿制服,戴帽子的人。

  誰都沒有說話,我退後開槍,飛向腦袋的子彈被他提前抬起的手掌擋住。他好似抓住子彈一樣,將彈頭隨手扔在地上。手掌中心血肉模糊,但呼吸間就開始好轉。

  我朝他其他的部位頻頻開槍,直到打光一個彈夾。他被打得連連後仰,但是在槍聲停下後,他只是繃緊全身的肌肉,發出野獸般的吼聲,嵌入身體的子彈便紛紛從血洞中擠了出來。

  他抬起臉,眼睛充滿血絲,如同被激怒的野獸,吸氣的聲音彷彿要將周圍抽成真空。

  我扔掉沒有子彈的手槍。他從身後取出一截鐵棍,雙手如舉重一般抓住,向上舒展身體,壓迫肺部的空氣。他的瞳孔聚焦在我的上方,像是在仰視虛無中某種令人畏懼的存在。

  他看到了什麼?

  他的精神明顯不正常,視線和聲音,帶著用藥後的恍惚。

  和我曾經見到的帽子男一樣,他服用了那種名為「樂園」的藥劑。

  藥性的強大毋庸置疑,普通的手槍子彈毫無效果,射出弩箭也會被他抓住。瘋狂,傲慢,一如我在?夜家面對的三人組。

  「你要死在這裡。」他用沉重的鼻音說:「以真理的名義。」

  愚蠢的戲言。

  我拔出匕首邁步上前,他同樣提著鐵棍迎面走來。如同決鬥般,同時發起攻擊。

  速度與力量的碰撞。

  匕首與棍棒上濺起火星,無論是哪一方都無法切實突破對方的防禦圈。

  五秒四十次,試探人類所能企及的極限。

  翻滾,閃躲,對準要害,只要有效沒必要顧忌醜陋和狼狽,在生與死的鋼絲繩上,自尊和顏面都是無意義。

  勢均力敵。

  摻入灰石的特質匕首,面對鐵棍並沒有切割上的優勢。

  吸食灰石的自己,服用「樂園」的帽子男,算上裝備的重量,運動機能的強度大體相等。彼此戰鬥的經驗和反應上的差距,加上連鎖判定的才能修正的偏差值,也相差彷彿。

  試探到此結束。

  儘管沒有灰石子彈,無法像上次那樣輕易給予致命一擊,但這次我同樣是有備而來。

  當攻擊變成慣性。

  左手護甲彈出臂刃,突如其來的利器立刻讓男人措手不及,驚嚇般後退。我在地上打滾,雙手的利刃絞向他的腳踝,口中吹起呼哨。男人被迫跳起來,黑影從他的側後方撲至。直擊後腦的風聲頓時將男人的注意力引開。

  黑影和鐵棍擦身而過。

  地上交錯利刃霎時間斬斷男人的腳踝。

  他慘叫一聲跌倒在地,黑影盤旋著落到他的臉上,趁機啄食他的眼睛。

  他試圖驅趕,卻被我砍斷手指,鐵棍連同指頭落在地上,撕心裂肺的慘叫聲,眼球被尖銳的鳥嘴拔出來。

  夸克叼著眼球撲騰翅膀跳開。

  帽子男用僅剩完好的左手摀住空洞的眼眶,大量的鮮血不斷從指縫間湧出。

  「眼睛!眼睛!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啊!」

  他翻過身來摸索自己的手指和雙腳,斷口處湧出的血液被衣服抹過,在地上留下一大片濕跡,我在他剛摸到時,走上前將它們統統踢開。

  「混蛋!混蛋!」他痛得吸氣,語音不清,「你怎麼做到的?我的身體刀槍不入,怎麼可能被區區刀子……被區區刀子……」

  我沒有回答,只是蹲下身體,將匕首將他完好的左手掌紮在地板上,用力按住他的雙腳查看斷口處的傷勢。

  平整的傷口,血管和肌肉如同垂死掙扎般蠕動,如同咀嚼般一張一合地收縮。

  「這樣是殺不了我的。」也許是為了利用優越感發洩失敗和傷痛的苦楚,帽子男發出喋喋怪笑,「就算被割破喉嚨,也會很快……很快……快……呃……」

  他吐出一大口血,氣息漸漸虛弱下去。

  「為……為什麼……無法止住……?」

  血液快速流逝,斷口的肌肉和血管不再掙扎,如同死去般癱軟下來。

  我走到他的腦袋邊端詳他的瞳孔,渙散的目光和我對上時,猛然緊縮起來,他似乎看到了某種令人恐懼的物事。

  「不要,不要……不要啊啊啊啊啊!」他慘叫起來,用力搖晃腦袋。

  中毒,致幻,身體抽搐,迎合逐漸衰弱的心跳。

  「你看到了什麼?」

  「惡,惡魔……它,它來接我了……哈,哈哈……哈哈哈……」空洞的眼眶,鮮血順著臉頰流出,殘缺的五官升起某種複雜而莫名的神采,「血肉如草木……榮耀……如曇花,草,草會枯萎,花亦會凋零……咳咳……然而……死亡並非終結,一如,一如真理……永遠長存。。」

  我聽不懂他在說什麼夢話。

  我將臂刃插進他的心臟,徹底絞碎。

  然後用他的衣服把凶器擦拭乾淨,將屍體和殘肢拖進置物室。打開洗手處的水龍頭,接上膠管,用水流沖淡地上的血跡。

  此時有客人走進走出,但只是立刻摀住鼻子,掂著腳,一臉嫌棄地匆匆跑開。

  之後我帶著夸克走進置物間,將紅門重新關上。
mk2257 發表於 2011-3-5 19:10
56 惡性復活

  尋常的置物間,並列兩張床的大小。牆上有沙灘美女模特的掛歷,除此之外,掃把,拖把,垃圾鏟,沖水膠管,空氣清新劑,分門別類擺放在各自的位置上。有一個鐵皮櫃,貼滿本店的廣告紙,裡面有幾套清潔工套裝,以及墊在最下方的黃色雜誌。

  我拿起黃色雜誌,是從未見過的國外刊物。

  在這之前,我見過的最大尺度的雜誌是小書店擺在最陰暗角落的明寫真,故作姿態的女性穿著泳裝沐浴,令人心跳不已,臉紅耳熱。但是眼前的比那些更大膽,更細膩,更講究身體的曲線和隱秘。

  我堂而皇之將雜誌塞進鎧甲裡。

  除此之外沒有任何一眼看去就覺得特別的地方。

  可是帽子男從這兒出來,這裡並非住得下人的地反,而他也並非清潔工人。

  按照結構學來說,如果有什麼機關,那一定是不方便移動的東西。

  或者說,是那些一眼望去能夠輕易移動,實際卻限定在某個軌道上的物件。

  我將所有的櫃子打開,摸索其中的凸起。用力踩踏每一塊木地板。把所有看似可以移走的物件搬到另一側。

  在試圖取下掛歷的時候,發現它並非掛在牆上,而是背面和牆壁粘成一塊。

  我用手將掛歷從上到下摸了一遍。

  發現在沙灘美女模特的左胸有輕微的凹凸感。

  並非是掛歷原本就製作成這種樣子。

  我將當前的一頁翻開。擁有凹凸感的位置在下一頁是另外一個模特的左眼。

  這隻眼睛初看上去如同圖畫一般,但只要改變角度,借助光線,就能看到非紙質的光澤。

  類似貓眼的鏡頭。

  我將眼睛湊上去,看到左眼鏡頭對面浮現山羊公會的黃金分割惡魔的標誌。

  但只是注視的話沒有任何效果。

  我試探著用力按下。

  一種帶著微弱彈性的嵌入感。

  氣窗傳來輕微的馬達聲,房間震了一下,開始向下移動。

  速度逐漸加快,輕微的失重感。

  原來如此。

  置物室本身就是一個通往隱藏地下室的電梯。

  趁房間下降的空蕩,我重新整理武器,將收繳來的手槍的彈夾卸下,然後將空槍扔掉,只留下兩隻手槍,別在最順手的位置。

  大約五秒鐘左右,失重感迅速消失,彷彿地板朝腳面壓來。

  抵達了。

  我上前正準備打開紅門,忽然有什麼東西抓住了我的腳踝。

  心臟急劇跳動。

  可是大腦並沒有產生恐懼的電流。

  彷彿情緒和身體反應已經割裂。

  抓住我的東西擁有比普通成人更強大的力量。

  嘶嚎的聲音從身下傳來,有種既視的熟悉感。

  我轉頭低下視線,穿制服的死人如同痙攣般扭動身體,抓著我的腳踝,將失去腳踝的軀殼拉上來。他的五官扭曲,不停流血,詭異的笑容如同僵化在臉上,如同能夠感受到我的視線般,嘲笑般張開嘴巴。

  如同下顎脫臼般,大大地張著,一口咬上來。

  儘管隔著鞋子沒有受到實質性的傷害,可我的心臟卻更加不爭氣地急劇跳動。我擺動腿部試圖將它甩開,可它緊緊抱著,咬住鞋子,絲毫沒有放開的意思。我用另一腳踢它的腦袋,可是就算臉骨折斷,也無法阻止它的行動。

  超常的氣力,不懼傷痛,如同毫無知覺的機械,執著而單調地行動著。只有一個詞能夠描述這個異類的存在--行屍走肉。

  帽子男的遺言至少說對了一點。

  他的肉體復活了。

  這就是服用迷-幻藥「樂園」的後遺症?

  想起他死亡前的執迷狂喜,心情平復下來,反而不禁生出憐憫的情緒。這是何等醜陋又可悲的姿態。

  他說自己看到了惡魔。

  這果真是惡魔的饋贈。

  我拔槍射擊它的腦袋,沒有顯著的效果,就算在頭殼上開洞,失去全部腦漿的怪物也不會停止動作。

  我拔出匕首,按住它的頭部,將頸脖徹底切斷。

  失去腦袋的屍體終於平息下來,緊接著化為灰燼,發出洩氣的聲音向內塌陷下去。之後化作一陣盤旋的灰霧,飛入我的手心。

  我凝視手掌中的灰石,將它收入口袋。

  拿著手槍,推開紅門。

  映入眼簾的是一個相當寬敞的禮堂。巨大的壁畫從四壁一直蔓延到天頂,若聚焦在細節上,就像單獨的畫作的羅列,可是全部收入眼底,卻奇異地構成了僅此一件的宏偉篇幅。

  那是古代人迎接末日的場景。

  伏跪,哀泣,戰鬥,死亡。

  異變的人體,衝鋒的騎士,以及拿著三叉戟,背生雙翼的羊頭惡魔。

  眼睛構成的時鐘,巨大身軀上的沙漠,肢體組成的頭顱。

  無以倫比的震撼和怪異。

  神像並非人類或惡魔,而是一個看上去像是十字架,又像是?字的物件。紅色的地毯從我的腳下一直延伸到布道台前。一排排的長椅呈扇狀排列,人頭鴉鴉。

  一個看上去和我差不多年紀的男生,身穿神父裝,在布道台後引領眾人祈禱。他們用我前所未聞的語言進行禱告,垂下的頭顱盡顯虔誠,彷彿對入侵者毫無所覺。

  「血肉如草木,榮耀如曇花,草會枯萎,花會凋零,然而死亡並非終結,一如真理永遠長存。」

  神父用我能聽懂的語言結尾,抬起頭來朝我看來。

  我想,我沒有看錯。

  是那個名叫巒重的學生。

  他那令人難忘的死水潭一般空洞茫然的眼神,在黑色神父服的陪襯下,散發出一種奇異的安寧的氣質。

  似乎整個空氣都變得無比清澈。

  清澈得沒有任何爭鬥。

  清澈得沒有任何雜質。

  清澈得沒有任何生命。

  比死寂更加純粹。

  純粹得彷彿可以徹底溶解世間一切的物事。

  「你是誰?來訪者。」儘管被我用槍口指著,他仍舊用一種非常平靜的語氣說。

  他並不怕我,這是理所當然,這裡是他的地盤,在我和他之間還有幾十名教徒回過頭來對我虎視眈眈。

  全都是穿著制服的帽子男,只是帽子擱在各自的大腿上。

  敵意的視線似乎能將空氣烤焦。

  作為答覆,我義無反顧扣下扳機。

  響亮的槍聲在禮堂中迴盪,霎時間,焦灼的空氣產生騷亂。教徒們紛紛站起身來,有幾人甚至反射性朝布道台撲去,但是他們的神父並不需要保護。

  他連頭也不偏一下,瞄準眉心的子彈擦面而過,帶走幾縷髮絲,打在金屬神像上發出清脆的聲音。

  我沒有故意射偏,也不認為是一次失誤。

  我看得十分清楚,子彈在快到他的面前時忽然打滑,偏離了軌道。

  真是撞大運了,這裡的人沒一個害怕普通的手槍子彈。

  我聽到殺人鬼高川沙啞的聲音。

  「打個招呼而已。」

  禮尚往來,神父巒重平靜地舉起右手。

  刷刷刷--

  幾十支黑洞洞的槍口如馬蜂窩般對準我。

  「射擊。」
mk2257 發表於 2011-3-5 19:11
57 邪惡力量


  在命令發出的同時,我向後跳進房間中,迅速將紅門帶上。

  一門之隔的地方,如同爆竹般徹響。

  雖然並非沒有繼續戰鬥下去的能力和戰術,不過面對這樣的情況,實在令人提不起以一當十的興致,也沒有意義。本來一開始就沒有狂妄到可以順利剿滅一個龐大教派的城市據點,只是因為對方藏頭露尾,而自己也實在沒有別的方法在短時間內進行確認。

  因此,就如之前所說的一樣,只是打個招呼而已。

  確認對方的存在和力量,確認自己的存在和力量。

  儘管方式激烈了一些,不過對認知應該更有好處。

  無論如何,預想的目標已經達成,是該撤退的時候了。這個時候還能全身而退,再遲一步或許就不一定了。

  我按下機關,升降機重新開始運作,在房間剛開始上升的時候,門外的槍聲不約而同停下來。

  本來以為他們會控制機器,結果房間十分順利地在二樓停下,也許這個機關在當初設計的時候就無法在地下禮堂操縱吧。

  和預想中一樣,門外沒有守株待兔的敵人。在進入二樓前狠狠幹了一架,足以讓他們認知到彼此戰力的不同,一般的打手就算佩槍也起不了太大的作用。即便是服用「樂園」的特殊部隊,只要沒有足夠的人數也不能形成威脅。

  然而,作為明面上的酒吧,不僅忌諱死人和槍聲,所有大規模的行動都必須謹慎以待,所以就算有更多的人手,也不能在此時肆無忌憚。

  從另一方面考量,就算和政府有關係,作為社會的惡性腫瘤,他們也不能私自大張旗鼓地派人進行城市作戰。

  所以只要出了酒吧,就相當於魚歸大海。此戰所帶來的影響於自己而言幾乎可以忽略,但是對據點造成的混亂卻足以令他們稍微收斂一陣子。

  我毫不猶豫下了樓梯,腳步聲在剛通過的走廊上響起。

  「在那裡,抓住他!」聲音從樓上傳來,原先在地下禮堂祈禱的特殊部隊成員已經追上來了。

  因為人數太多的緣故,造成的動靜讓包廂中的人都注意到事態的不尋常,不由得出來查探。

  大概是二樓的客人比一樓更加有錢有勢的緣故。

  在眾目睽睽中,追擊者們似乎心有顧忌,動作拘謹,也不敢動用殺傷性強大的武器。陸續有人空著手從扶手處跳下來。此時如果使用灰石箭矢的話,也許可以輕易射殺他們,不過那可真是得不償失。

  可想而知,這些小卒子在組織裡要多少有多少,然而灰石箭矢若無法回收的話,用一支就少一支。

  雖然這麼說十分沒有人道主義精神,不過這個時候,他們的生命並不值這個價。

  況且,如果在這裡被他們纏上,保不定會栽在可能存在的後援部隊手中。

  我闖入酒吧舞池,不斷從懷中取出自製的煙霧彈扔在地上,然後拉下護目鏡,戴上口罩。

  一路上粗魯地撞到了不少人,驚叫聲此起彼伏,但很快就被狂熱的音樂、叫喊和擺動淹沒。有一些脾氣不好的人,昏了頭地想要抓住我,但被我用力一推,便如骨牌般壓倒身後的人。

  不良於行的人牆層層疊疊,在他們被轉移注意力的時候,白色的濃霧已經瀰漫了一大片。

  就算身體機能經過強化,不懼刀槍,可是五官的敏感仍舊會在受到刺激後產生強烈的不適感,這點帽子男們也是一樣。

  所有人都在劇烈咳嗽,哭喊,怒罵,混亂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波及整個酒吧。

  「這是什麼……咳咳……」

  「救命啊,誰在踩我?」

  「鎮定下來,大家都鎮定下來!」

  不一會,就有人發出受傷的慘叫。如同引爆了火藥桶,酒吧中的人擁擠在一團,都試圖往外跑,而外面的人卻蜂擁進來,想要查明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

  人流相互撞擊,濺起狂熱的火花,每個人都開始不分青紅皂白地攻擊擋在身前的人。不管說什麼,都無法聽進去,不管做什麼,都被認為是惡意。

  我趁著混亂夾在一些幸運兒的中間出了酒吧。一些人滿臉的慶幸和激動,站在門口津津有味地圍觀混亂的事態,也有少數人一臉擔憂,開始用手機報警。

  負責善後處理的傢伙一定頭皮發麻吧。

  說不定在報紙頭條上可以看到這一幕呢。

  如此一來,為了安定人心,保護秘密,組織行動的力度也必然有相當程度的削弱。

  畢竟從那個地下禮堂的規模來看,如果此地並非重要據點的話,也沒必要花那麼大的工夫。

  我在原地站了幾秒鐘,轉入不遠處的巷道,如同來時那般,帶著黑色的烏鴉,在城市的水泥森林中遊蕩著離去。

  我回到家中,迅速用溫水洗去臉上的顏料。我將頭塞進水池中,直到氣悶得不行才抬起頭來。看著鏡子裡的自己時,不由得對今晚的行為感到驚詫。

  不僅享受殺人的刺激,還將其他無辜的人捲入,這種行為只有用肆無忌憚這個成語可以形容。

  我清楚平時的自己根本做不出這種事情,當無辜者被殃及池魚的時候,也會升起一點兒同情心。在今晚之前,我壓根就想不到自己會做得如此激烈徹底。

  應該不是壓力的緣故。

  只要活著,就會有各種各樣不順心的事情,我認為自己早有準備。即便在嘗試釋放壓力的時候,或許有過類似的計劃,可是我一直堅信那只是一種妄想,自己絕對做不出來。

  可是,鏡子裡臉色蒼白的人,不正是在酒吧殺了許多人,還營造大規模的混亂以方便自己離去的高川嗎?

  這個姿容端正,身具優秀氣質的學生,就算穿著和殺人鬼一模一樣的大衣,也看不出和那個傢伙有什麼相同的地方。

  是啊,這個傢伙的臉是人,而那個傢伙的臉是鬼。

  殺人的是臉譜怪人,誰會知道那是優等生高川呢?因為沒人能想到,誰都不知道,無論做什麼都牽扯不到自己身上,就像做了一場夢,只要醒來,就不必承擔夢中的責任。所以只要想,什麼都可以去做。

  這才是真正邪惡的力量。

  和壓力、獨特、與眾不同、超凡的才能這些東西一點關係也沒有。

  因為從沒聽說過失意者,怪人和天才一定會變成殺人鬼這種事。

  我心情複雜地看著擺在一旁架子上的顏料盒,良久,將它們扔進垃圾桶裡。

  因為心情尚未平復的關係,一點睡意也沒有。我打開冰箱取出鮮肉,將它們切成長條裝進盤子裡,拿到陽台給夸克餵食。

  臥室仍舊是?夜離去時的樣子。意外有一種會懷念的感覺,明明她才離開不久,可是卻覺得是一段相當漫長的時間。

  那個笨蛋,明明無法控制身體裡的惡魔。

  不過,或許就是因為無法控制才離開的吧。

  她是個心思細膩的女孩,雖然會為陌生人的死亡自責流淚,但比起陌生人,更在乎自己的朋友和親人。

  所以,不離開不行。

  就算變成怪物,至少不要傷害到自己在乎的人。

  即便如此,也不想對傷害了自己和朋友的兇手妥協。

  想著總有一天要靠這份厄運帶來的力量去報復。

  也許在這個夜黑風高的時候,正在什麼地方為惡魔找食吧。

  也許正為自己的行為,懊悔自責,默默地流淚。

  這些都是我的想像。

  我沒有看穿人心的能力,也清楚自己不可能完全理解他人,可是正因為人心充滿隔閡,所以才會去揣測,去試圖理解,去承受理解和不理解所帶來的傷痛。

  我認為,這對人類來說,並非是一件不好的悲傷的事情。

  因為紐帶不正是在糾結中變得堅固的嗎?

  我相信,總有一天會和?夜相會,那時自己一定……
mk2257 發表於 2011-3-5 19:12
58 泡沫

  隔天去上學,八景意外地沒來。問了班主任,她也沒有請假,所以只能算是曠課。可是八景不是那種會隨便曠課的學生,班主任有些擔心,於是打了她的手機和家裡的電話,然而全都無人接聽。

  班主任的臉不免有些愁容慘淡,我知道八景此時回來的話一定會被狠批一頓。

  我也想,她是不是被捲入山羊公會的漩渦中了?

  這些天來她率領耳語所做的事情,全部都涉及山羊公會的勢力,更有一名重要成員可預見地詭異死亡。我知道,這種慘事並不能打消八景的執著,她是非常認真和固執的人。或者說,正是因為出現了這種事情,所以八景一定會追查到底。

  另外,如果想要在上學時間展開行動,像她這樣的優等生,只要隨便報個請假條就好了。所以,如果沒請,那就一定是發生了無法預見的十分緊急的事態。

  儘管如此,我也無法可想。昨晚在山羊公會分部據點裡大鬧一通,已經是自認能夠做到的極限。

  面對幾十個超越凡人肉體極限的槍手,沒有一錘定音的武器,最好是退避三舍。

  何況那些特殊部隊的成員很可能並非是本城市據點中所有的成員。

  雖然覺得八景的處境不妙,但是我並不覺得明天會在報紙頭條上看到她的死亡或失蹤的信息。

  八景有自己的情報來源和行動路線,和我只能單幹不同,她擁有許多幫手。

  邪教組織見不得光,大規模的衝突必須盡量避免,所以有個萬一的話,八景只要把事情鬧大就好了。

  不過,至今為止,仍舊沒有聽到什麼大動靜的風聲。

  有些時候,沒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

  「老師,有八景家的住址嗎?」我問。

  「啊,你要去探望一下嗎?這樣也好。」班主任沉吟一下,將八景家的地址寫在紙上交給我。

  下第三節課後,我習慣性路過?夜的班級時,用目光尋找?夜和森野。

  不說?夜,連森野也不在。

  在門後站了好一會,有位見過面但不太熟悉的女生走過來。

  「請問找誰?」

  有些尷尬。

  「森野呢?」

  「她今天沒有來哦,大概是曠課了。」

  「曠課?她沒請假嗎?」我有些訝異。

  「沒有。」女生說:「班主任在大發雷霆呢,好像不止森野,整個學校大概有十幾人無故曠課。雖然平時曠課的人也不少,可是這一次似乎都是平時不會隨便曠課的學生,好像不太尋常?」

  「這種事情應該不會告訴學生吧?」我吃驚地問,因為連這個女生都知道的這種規模的情報,我沒有理由不知道。

  「去教職員辦公室的時候恰好偷聽到的。」

  「也就是秘密情報了?」

  「對啊,如果不是高川同學,我可是要收費用的。」

  「我就不用?為什麼?」我疑惑地問。

  「因為我喜歡高川同學。」女生好似在說尋常事般,語氣和態度相對於內容平淡地過分。

  我真正被打了個措手不及。

  排除?夜在電梯裡的那次,這還是第一次有女生清清楚楚地對我說出「喜歡」這個詞語。

  而且還是在這種時候,像是買了主食後攜帶的附贈品一樣說出來。

  真是令人心情複雜,悲喜交加。

  這個時候是男人的話就要給一個確切的答覆吧,可我還沒有說出回應,那女生就果斷轉身返回自己的座位。

  如此值得紀念的時刻,可我連開口的機會也沒有。

  她似乎是故意這麼做的,是因為不期待我的答覆嗎?還是無論我的答覆是什麼都好?這該不是惡作劇吧?

  糾結於無數疑問的自己,就像個笨蛋一樣,回到班級後直到上課都沒能回過神來。

  上午放學的時候,我無意中從走廊的欄杆邊向下望,看到已經下樓的她獨自推著自行車朝校門走去。這才想起,自己還不知道她叫什麼名字呢。

  可是,既然連答覆都不需要,她的名字是什麼也不重要吧。不知道為什麼,一旦這麼想著,就有種淡淡的惆悵的感覺。

  我越走越快,下樓梯時幾乎是跑起來,拚命想要追上去問她的名字,可是當我衝出校門的時候,她的身影已經淹沒在人海中,再也找不到了。

  下午我特地去了她的班上,可是一樣見不到人影,問了其他人才知道,她已經不來上學了,因為家裡大人因為職位調動的緣故要搬到外地,所以已經辦理轉學手續,今早是她最後一次來校上課。

  「可是,也真是太頻繁了。」和我談起這個女生的男同學說。

  「頻繁?」

  我不由得追問。

  「她是這個學期初才轉學過來的,才過了幾個月又離開了,到底是怎麼回事啊?」

  「攤上了這樣的父母,也真是不幸,好不容易才變得有些熟悉了。」

  「長得還挺不錯的,氣質也很好。可惜大概是轉學太多了,所以老是一副不冷不熱的表情。」

  周圍的同學七嘴八舌地討論著轉學生。

  「對了,她叫什麼名字?我突然想不起來了。」

  「哎呀,我也記不得了。」

  他們因為冥思苦想轉學生的名字,臉都皺了起來,可是……

  「算了,想不起來,去翻翻座位表好了。」

  可是座位表上,原本寫在那位女生的位置上的名字,此時已經變成了空白,並非被擦去,而是原本就是空白,就好像是座位表被特地重新換了一張。

  更令人費解的事情是在找到教職員辦公室之後,老師們除了知道曾經有過那麼一個學生,任何關於這個女生的檔案都沒有留下,也不記得她究竟是從哪所學校轉來的。

  轉學生就像泡沫一樣,從這個學校裡消失了。

  自始至終,我都不知道關於她的任何事情。為什麼大家都不記得她?為什麼要離開?為什麼喜歡我?她在學校裡做了些什麼?

  雖然在意,可是已經無法可想,所以也只能作為戲言般的存在。

  下午第二節課剛開始,我托著下巴看著窗外,因為突然發生了許多事情,所以思緒煩亂,沒心思聽課。同桌八景的位置空落落的,有些不太習慣。

  大約過了十分鐘左右,校門外駛來三輛警車。同車下來的不僅有警察,還有一位穿職業裝,看似記者的女性。他們在門衛處登記後,立刻被放行,一路進了校長室。

  所有看到這一幕的同學都紛紛開始用紙條傳達這個消息。

  「我看到警察來學校了。」

  「警察進了校長辦公室。」

  「是不是又有學生犯事了?」

  「真令人激動,不知道是什麼事情。」

  諸如此類。

  因為「心思都不在學習上了」這種事情已經毫不掩飾地掛在大家的臉上,所以上課的老師故意重重地敲擊黑板。

  「都注意一下,這裡是重點,大家趕緊記下來,下次考試一定會考到!」

  同學們發出無奈的哀歎聲。

  我的思緒當然也已經飄向校長辦公室。就我所知,之前因為學生失蹤的事情,警察已經找上門來一次,只是那次是在休假日,後繼影響也被校方遮掩過去。可是這一次不太一樣,警察帶著記者光明正大地找過來,肯定不是可以輕易掩飾的小事。

  出人命了。

  我的這個想法很快得到證實。

  在當日的本地晚間新聞裡出現了森野的照片。

  背景仍舊是附近的公園,昨晚在公園深處幽會的女記者,無意中在垃圾桶裡發現了森野的屍體。

  森野在死前經過十分激烈的搏鬥,通過痕跡找到的現場凌亂不堪,地面和植被高度損毀,根本不是女高中生能夠造成的。

  據稱,在現場一共發現了四個人的蹤跡,可是除了森野的之外,暫時無法確定其他三人的身份。

  警方宣稱會盡一切努力破案,並公佈了臨時電話,以方便不願出面的知情者私下聯繫。

  我有些驚呆了,真是意想不到,死者竟然是森野。

  可是,為什麼是森野?
mk2257 發表於 2011-3-5 19:13
59 通緝令

  森野的死亡在學校造成的轟動非同小可。隔天上學時,距離校門還有百米,身旁就傳來議論的聲音,並非竊竊私語,而是侃侃而談,激動不已,似乎一夜之間,關於森野的生平和傳聞就被最大限度地挖掘出來。

  不管是好是壞,如果不知道森野的一兩件事,就會被當作土包子。

  這是本校建校以來最刺激的新聞。

  刺激到有些人不僅不覺得悲傷,還刻意賣弄自己所知道和猜測的事情,絲毫不忌諱此事件涉及到本校同學的死亡,其態度已經到了令人覺得面目可憎的地步。

  早操升旗時,全校為死去的森野同學默哀。

  儘管操場上一片肅靜,但是我不覺得有多少人是真心為森野之死感到難過。

  這讓我覺得十分愚蠢。

  明明早讀前還大聲談笑,揪住死者的風言風語不放。

  例如販毒,**,表面一副開朗的樣子,實地裡卻敲詐本校學生之類,就連高年級的學長也有波及。也許白井今後也不會太好過吧。無論是否出風頭,一旦有人提起,就會是變成這種樣子吧:

  「白井?我知道,是那個森野的男朋友啊。」

  「哪個森野?死了的那個,聽說是做了什麼壞事被報復。」

  「哎呀,她做了什麼?你該不會連這個都不知道吧?很轟動的事情哦,大家都知道,算了,我跟你說說。」

  似乎人一旦死去,壞事總比好事更先被暴露出來,而身邊的人也會負出慘重的代價。

  這讓我感到悲哀,足以引以為戒。

  死亡看似終點,但實際並不能結束什麼,反而會造成無法彌補的缺憾。

  所以,不要輕易選擇死亡。

  儘管多數人並不悲傷,儘管多數人並不需要安慰,但若這個無心的儀式真的能夠安慰那些為森野之死而哭泣的少數人,我願意繼續這愚蠢的行為。

  我闔上眼睛時,不由得想起山羊公會做禮拜時的禱告,於是默默念誦著:

  血肉如草木,榮耀如曇花,草會枯萎,花會凋零,然而死亡並非終結……

  很奇異的,有一種解脫的感覺。

  至此,很難斷定森野到底做過什麼,沒做過什麼。可是,森野這個人即便不是好人,也不會是什麼壞人。這從她照顧?夜的態度就可以看出來。她一度對我的態度十分不好,這也是因為她十分在意自己的好友?夜的緣故。

  課間時希望和白井學長聊一聊,可是到了三年級的樓層,才知道白井沒有來上學。

  倒是請假了。

  大概是心理備受打擊,一時無法適應這件慘事吧?大家都這麼說。

  我想起曾經在舊廁所吸煙時,白井似乎在我所在的廁間前站了一會。

  他到底想做什麼?如果那時候走出去,會發生什麼事情呢?

  無法想像。

  也是無妄之談。

  並不是說,那麼做就能夠改變什麼。

  然而,隱約有種遺憾的情緒。

  因為什麼都沒有做,所以連半絲改變的機會也沒有。

  這一天延續著昨天的曠課風潮,八景和昨日曠課的同學仍舊沒有來上學,而且似乎今天還多增加了幾個曠課的學生。老師們本著風聲鶴唳的態度,對這些無故曠課者頭疼不已,可是一時半會,大部分人竟然都無法通過手頭的聯繫方式進行聯絡。

  這種巧合不得不讓人心生疑慮。

  「你昨天去八景家了嗎?」班主任舊事重提。

  我察言觀色,覺得這個時候最好不要說得太直白,於是隨便找了個沒去的理由。

  「算了,你也不要亂跑了,放學就趕緊回家。我會親自去一趟。」班主任擺擺手,無精打采地讓我出去了。

  班主任上課時,明顯是強打起精神,臉色不怎麼好看,有幾個不認真的同學立刻被抓包。

  八景的座位空著,不知為什麼,竟讓人覺得有些刺眼。

  不僅本班,從走廊一路過去,幾乎每個班都有這樣的空位。

  森野班上一共有三個,森野的,?夜的,和那位不知名轉學生的。

  森野的桌子上,放著一瓶花束。我對花並不熟悉,那花朵是白色的,迎著晨風搖曳,似乎有看不見的魂靈在以某種淒然莫測的方式告別。

  我下樓在花壇裡折下一朵花,返回森野的班級。這個班級的其他學生,以及周圍射來的詫異的目光,統統當作可以忽略的背景,然後將花朵插進森野桌上的花瓶中。

  這朵花是紅色的,被一片白色包圍著,桀驁獨立。

  放學後,照例去舊廁所吸煙,隱約期待會有什麼人走到我所在的隔間前。

  我會開門的。

  可是,並沒有那樣的人來。

  這個廁所似乎獨立於一個時間異常的空間,無論外界發生了何等的改變,都不會受到干擾。自行其是地,以完全自我的形態盤踞在此處,將所有曾經進入過的來客分隔在可知卻不可及的世界裡。

  我一直呆在充滿異味的廁間吸煙,直到夕陽染紅坡道,才一個人踏上歸途。

  就這麼一直走著,直到在小區大門前,看到告示板時才停下來。

  上面貼著兩張通緝令。

  一份十分熟悉,另一份則十分陌生。

  熟悉的那份,在人頭像上畫著一張臉譜,無疑是在鬧市區酒吧大殺四方的殺人鬼高川。山羊公會明面上的身份和政府要員有勾結,不過在當時什麼都沒留給他們的情況下,派發通緝令也只是略盡人事,畢竟連姓名都沒辦法寫上。

  陌生的那份,是一個黑色短髮,面容俏麗的女性。她的眼睛十分傳神,漠然而冰冷,就像是出鞘的匕首。通緝令上有註明她的身份,名字叫真江,是一個從郊區精神病院逃出來的重病號,有犯罪前科。

  兩個不同的人,卻給人類似的感覺。

  和小說漫畫不同,現實裡一個人是否罪犯,很難從外表區分,他們看上去和普通人沒什麼不同,異變的是心理。然而這兩人心中的異變已經導致氣質和面相上的扭曲。

  他(她)是極度危險的人物。

  殺人鬼高川微不足道,因為我短時間內不會再給他出現的機會了。

  不過那名叫做真江的女性,卻讓我心生警惕。

  關於她的通緝令,在其身份和經歷上輕描淡寫,或許是出於某種防止社會恐慌的考慮,但是往嚴重的方面思考,即便是精神病院的重病號,若沒有特殊原因,也不會特意發出通緝令。

  她是否擁有強烈的攻擊慾望?是否擁有足夠的智慧?是否已經在這座城市中灑下腥風血雨?她也許正如殺人鬼高川一樣,身穿高領大衣,藏在黑暗中審視自己的通緝令,一邊發出神經質的嘲笑。

  很可能森野就是被她殺死。

  因為森野的死根本就莫名其妙。

  我決定晚上去發現森野屍體的現場勘查。

  作為森野的摯友,?夜雖然內向纖細,但對森野的真摯感情勢必促使她開始一系列行動。

  ?夜至今沒有給我留下任何訊息。

  這無論對於她自己,還是其他人,都是十分危險的信號。

  回到家裡打開電視,女記者正對負責森野案件的警察做專訪。我覺得這個女記者有些熟悉,後來認出她是當日下午和警察一道前往校長辦公室的那位。
mk2257 發表於 2011-3-5 19:14
60 現場鑒證

  吃過晚飯,我沒有做作業就出門了。並不是做什麼見不得人的事情,因此沒有偽裝,但是為了安全,還是帶上手槍、匕首,護心鏡和裝有繩爪的護手,將它們全都藏在校服裡。

  夸克仍舊在天空盤旋,一路跟隨。我曾經想給它餵食灰石,不過又有些擔心是否會產生不良反應,所以始終沒有那麼做。

  儘管如此,經歷這些天來的殘酷殺人事件,它似乎又恢復了第一次見到時的野性。

  最明顯的徵兆就是,比起生鮮牛肉,它似乎更喜歡啄屍體的眼球。

  有聽說過殺過人的野獸是不允許存活的,這是為了防止它們食髓知味,不過殺人的並非夸克,啄食屍體不過是烏鴉的本性。收養它時還是個孩子的我曾經自以為是的想要從根本上改變它,但現在卻覺得恢復天性對於它來說也並非壞事,所以我並不打算重新調教它了。

  一路上十分自然地走著,談不上散步,但也沒有緊迫感。不過和路人擦身而過時,總會被一種遺世獨立的情感沖刷著心靈。自己所經歷過的事情,自己所將要做的事情,自己所被賦予的某種模糊的責任,都在證明自我和他人的不同。

  這種不同令人感受到刺激和沉重。然而,如果時光倒流,一切都能重頭來過的話,我還是會選擇走進那間怪談的舊廁所。

  因為,這不是很有趣嗎?如勇者般的冒險生活,又是哪個男孩子不想擁有的?

  這是從孩童時期就深藏心中的夢想。

  就算它並不總是美好,總是面臨危險的抉擇,卻比平常人的生活更加充實。

  雖然對被殃及池魚的無辜者感到萬分的歉意,但是我卻十分明白,自己並不會因為這份歉意改變自己的初衷。

  正因為由始至終都確定這一點,所以自己才能如此自在地走在大街上吧。

  在我的印象裡,那座家附近的公園總是發現屍體,雖然有些人覺得不安全,甚至於厭惡,不過這卻是我喜歡到那兒閒逛的緣故,因為這樣的公園不是很酷嗎?但是大概太習以為常的緣故,我怎麼也想不起來它的名字。

  公園的正門在另一條街上,我所進入的後門並沒有刻上公園的名字。進去的時候看了一下手錶,已經是晚上八點。

  公園裡的路燈已經亮起來,有不少飯後散步的遊客,遠遠就能聽到平地上傳來的公益活動的嬉鬧。

  夏末,夜空無限深遠和清澈。

  通過對所知情報的分析,我已經掌握了森野死亡的大致區域。對於不習慣走偏僻小徑的人來說,那是很難察覺到的地方。大多數人在公園裡,即便有明顯通行的道路,不過一旦遠離喧囂,就不會再繼續深入。而那快地不僅要深入公園植物最陰茂的地段,而且還必須離開主幹道,沿著一塊沒有種植草皮的黃泥地繼續走。

  最後所抵達的地方,不僅有一個簡陋的公共廁所,還可以看見一片放養鴨子的池塘。

  無論是誰,走了那麼遠,來到這片僻壤之地,都會下意識覺得不會有人來吧?然而,或許就是因為不少人有這樣的想法,所以真的會有人到這個地方來。

  並不全是為了做壞事,但至少可以不受打擾地做某些事。

  一路走來,足以令人心生警惕。

  為什麼要選擇這裡呢?

  也許殺害森野的人,是她熟悉的人。

  我並沒有在路上發現任何不自然的凌亂,當然,也有可能被人掩去痕跡,不過警方大概不會做這種事情。

  為保證現場完整而設下的隔離帶還沒有撤下,不過並沒有遇到看守。我很輕易就進入現場,儘管有心理準備,可是親眼目睹時仍舊感到吃驚。

  簡陋的公共廁所已經完全塌方,到處都是被切斷的枝幹,部分留下燒焦的痕跡,地上的足跡凌亂,有些地方像是被犁了一遍,還有許多凹坑。

  沒有槍彈留下的痕跡。

  雖然也想過交戰者只使用冷兵器和某種火焰放射器,但是這更令人感到戰慄。

  也許還有更多的證物,不過應該都被警方收走了。

  在靠近池塘的方向看到白色粉末畫下的人形,大概就是森野的屍體所在,令人驚異的是,這個人形沒有右手。

  也就是說,森野的屍體被找到時是殘缺不全的。

  我在地上一共找到了四種不同的鞋印,其中兩種並沒有發現什麼不妥,但一種嵌入地面很深,另一種則是從遠離池塘的方向走來,並且只留下一個路徑。

  我想,或許這個傢伙只是個旁觀者。

  另外三種鞋印彼此交錯,他們發生了爭鬥,森野應該是其中一人。

  我一邊思考,一邊試圖區分爭鬥者的足跡,設想他們的行動。

  可就在這時,一種奇怪的感覺從心底浮現出來。

  空無一人的四周,有一種不同尋常的味道,那是利用連鎖判定才能察覺的極其微妙的異常。

  我順從直覺看向身後的大榕樹。

  月光清澈,樹下的影子朦朧地連成一片,混沌中依稀有人的存在。

  「誰在那裡?」

  沒有回應。

  我打聲呼哨,做了個手勢,夸克從樹梢射向那棵樹後。發出一陣激烈的撲騰聲,人影驚惶地叫著,抱著頭從陰影中跑出來。

  「這是什麼?滾開,快滾開!」他連連呼喝,不過夸克並不理會,不停用尖銳的嘴巴和爪子攻擊他的腦袋。

  借助淡淡的月光,我看清來人穿著和我同樣款式的校服,沒想到竟然是同校的學生,他來這裡做什麼?

  我讓夸克離開他身邊,他鬆了一口氣般,叉著腰敬畏地目睹烏鴉落到樹枝上。

  側面的臉有些眼熟。

  「呃,這是你的鳥?」他轉過來,有些尷尬地問我。

  這時我立刻記起他的名字了。

  三年級的白井學長,是森野的男朋友。

  白井的比我高半個頭,長相十分普通,不過大概是近來勤於運動的關係,散發出一種充滿朝氣的氣息。我想他也是聽聞森野的屍體在這裡被發現,所以才刻意過來的吧。不過意外的是,我從他的臉上找不出半點悲傷的氣息。

  「它叫夸克。」我招手,夸克飛到我的肩膀上,「是白井學長吧?我叫……」

  「二年級的高川同學。」白井打斷我的話,露出友善的微笑,「我知道,從森野那裡聽到過幾次,因為有些在意,所以特地看過你的樣子,希望你不要在意。」

  我當然不在意。

  「你來找森野嗎?」我問道。

  聽到這個名字,他有意無意地把臉轉向一邊,讓陰影藏起自己的表情。

  半晌後。

  「嗯……是啊,不過怎麼找也找不到了。」他如此說到。

  雖然語氣就像是在找什麼無關緊要的東西似的,可是卻讓聆聽的旁人感到悲傷。

  「你和森野以前來過這裡嗎?」我問到。

  「來過。」他點點頭,懷念地說:「初中的時候就是在這裡第一次遇到她,說起來,這裡也是我向她告白的地方。真是個好地方啊,如此的寧靜,彷彿天地都被洗滌了一樣。你說呢?高川同學。」
mk2257 發表於 2011-3-5 19:15
61 追憶

  白井張開手臂,就像是要將森野殘留在這裡的氣味都吸入肺部一樣,深深地呼吸著。

  「你在那裡多久了?白井學長。」

  「我想想……」白井轉過身來,將雙手插進校服口袋裡,「大概有兩個小時了吧。我一放學就來這裡,路上買了麵包,坐在那棵樹下,小森彷彿突然就會跳出來一樣。我就在那裡一直等,一直等……結果小森始終沒有出來,來的人是你。你來這裡做什麼呢?高川同學。」

  「我想弄清楚森野的死因。」我說。

  「為什麼?」他有些驚訝,「從小森平時的話來看,你和她處得不怎麼愉快吧?啊,對了,上次你救了小森,多謝了。」

  上次?

  我想起來了,他指的是森野和?夜被耳語者的成員圍堵的那件事吧。雖然不知道森野是怎麼對他說的,但是事情和他所想的有些出入,這句道謝我可是愧不敢當。

  「就算我不在那裡,森野一樣會沒事的。」我說。

  他若有所思地點點頭。

  「總之,還是要謝謝你,謝謝你能體諒她的任性。」白井苦笑著,「小森其實很想親口說謝謝的。」

  我有許多事情想問白井,可是千頭萬緒,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麼說才好。

  「你知道森野的事情嗎?」

  「她的事情我全知道。」白井不假思索地回答。

  「我很好奇,學校裡一直有奇怪的流言,都是真的嗎?」

  「流言?啊,你是說小森販毒,**,敲詐勒索?」白井隨意地說,似乎對於這些不怎麼好聽的流言風語一點都不在乎。

  「你是不是覺得我不生氣很奇怪?」他說,「不過,事情並不是那樣的,我也很想生氣,可是,既然最辛苦的本人都沒有說什麼,所以我也沒有生氣立場。」

  「我想知道是真是假。」

  「你覺得呢?是你的話,應該有過自己的判斷吧?」

  「我覺得森野不是那樣的人。」

  「沒錯。」白井微笑著,「雖然流言很接近,但並不是那麼回事,就像沒說完的真話不等於真話一樣,片斷的真實並不等於真實。」

  接下來,白井跟我解釋森野加入那個神秘宗教組織的起因。

  大約在一年前,森野的父母被騙加入老鼠會,結果在瀕臨破產的時候,是教派伸出的援手,因此她的父母都成了狂熱的信徒。

  「因為是狂信徒,所以無法忍受自己的女兒不信教。那種感覺就像家裡有個陌生人。這和血緣沒什麼關係,純粹是將森野當成了精神上的異類。耶穌好像也有這麼一句話吧:我之來就是讓世界充滿紛爭,讓父母兒女反目成仇。」

  「不,我沒聽耶穌這麼說過。」我也不知道,他是從哪兒聽來的這種話。

  白井只是不以為意地笑了笑。

  因為家人所迫,雖然不情願,但森野還是成為了教派成員,當她想要退出時,已經沒有辦法了。

  並不是因為她本人受到性命威脅和缺乏生活資金來源的緣故,若只是這樣,根本就無法阻止她離開組織的決心。可是那個教派將她的父母調離出國,並用他們的性命作為要挾,讓森野繼續為組織辦事。

  因為,他們看好森野的才能。

  「小森擁有交朋友的才能,只要她願意,可以和任何人成為朋友,無論對方是不是好人。不過不要會錯意,她並沒有亂來。」白井露出惆悵的笑容,「是那種真正意義上的朋友。」

  那可真是悲劇。

  「是啊,真是悲劇,明明成了真正的朋友……結果卻是將朋友拉入深淵,還不得不向他們兜售毒品。所以,她一直十分痛苦。她不止一次對我說,再也不和別人做朋友了。」白井輕描淡寫地說。

  「可是,和?夜不是很好嗎?」

  「她說,自己就只有?夜一個朋友了,無論如何,也不想讓她步入自己的後塵,所以一直很煩惱。」

  從他的話中,我無法判斷他是否知道?夜身上發生的事情,森野會是那種無論什麼事情,都會跟男友說,將男友作為自己心靈支柱的女孩嗎?畢竟白井知道她的過去和現場,並且似乎從未有過怨言。

  「你知道吧,?夜和她吵架了。」我說。

  「嗯,大概知道一點……」白井歎了一口氣:「看上去會聊很久,要去我家一起吃點東西嗎?我有些東西想給你看。」

  於是我和白井離開公園,走上和自己家相反的道路,並在他家附近的燒烤攤買了外帶的啤酒和零食。

  那條街上十分熱鬧,濃郁的烤香和煙火味瀰散在空氣中,即便進入白井家所在的社區也能清晰嗅到。

  白井說,這些攤販通常營業到凌晨四點,晚上若不將窗子都關起來,夜半三更也會被喧鬧聲吵醒。

  我拿出香煙遞給白井,雖然不知道他是否抽煙,可是,在這個時候男人通常是不會拒絕的。

  白井道了聲謝謝便接過香煙。我點燃自己的香煙後,幫他點火,明艷的火光在他的臉上跳躍,搖擺的光和影似乎讓他的五官更加深沉了。

  大概是第一次吸煙的緣故,他狠狠吸了一口,立刻被嗆得咳嗽,似乎連眼淚都要流出來了。

  「又苦又嗆。」他說,「真不明白為什麼會有人喜歡,高川同學……」

  「叫我高川就行。」

  「啊,你也叫我白井就好了。」白井用手扇開在眼前沉澱的煙霧,「真沒想到你竟然也抽煙,看你的樣子,抽了很久了吧?」

  我點點頭,沒有說話。

  「你喜歡吸煙?」白井好奇地問。

  「只是不抗拒而已。」我這麼回答道。

  「因為不抗拒,所以一直在吸?為什麼不選擇戒掉呢?既然是不抗拒的話,有沒有香煙都沒關係吧?」

  「是沒多大關係。」我醞釀著腦中的說辭,雖然不戒煙的理由說不上複雜,可是情緒上的因素很難用語言來說明,但恰恰情緒上的需求才是最關鍵的一點,這一點若不能明白地解釋清楚的話,一定會被對方誤會。

  「既然能夠接受的話,為什麼不接受呢?」我這麼說到。

  「原來如此。」白井似乎能夠理解地點點頭,「高川你是有勝於無的類型啊。即便是有害的,只要自己能接受,就會接受嗎?」

  「吸煙並不完全有害。」

  「完全有害的東西……似乎根本不存在吧?」白井一臉深有感觸的表情,「可是,明明不是完全有害的東西,一旦被定性為有害,就會被人們厭惡,我討厭這樣的世界。」

  他轉過臉盯著我,十分認真地說:

  「所以,不因為事物的定性決定接受與否的你,是我欣賞的類型。」

  我訝異地看著他,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

  在隨之而來的沉默中,我來到白井的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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