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世危機] 限制級末日症候 作者:全部成為F (連載中)

 
mk2257 2011-3-5 18:15:52 發表於 科幻靈異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2183 357141
mk2257 發表於 2011-3-5 18:56
42 連鎖

  第二天上學,我去教職員室將?夜的請假條交給她的班主任。在我們學校,班主任通常由主要學科的教員擔當,他們除了處理本班的常務,也同時負責同年級其它班級的相關學科的教學。加上班主任們和級任主任共同使用一個辦公室,所以對於同年級學生來說,即便不是自己的班主任,也熟悉得不能再熟悉。

  ?夜班上的班主任是個三十歲左右的男性,叫桑原,負責化學課。在這個年紀能夠擔任班主任這個職務在這個學校裡並不常見。他的面相老成,中等身材,個性粗獷,是公認的好說話。

  「?夜同學生病了啊,那也沒辦法。讓她好好休息吧。」桑原老師接過請假條,認真看了一遍,「沒想到竟然是你幫她帶話,你們很熟悉嗎?」

  「不是很熟,高一時候見過面。」

  「哦……」桑原老師沒有追問,將請假條放入抽屜,「她的個性比較內向,朋友較少,你是學生會的,要多幫助她。」

  「好的,老師。」

  我正要告辭,卻被自己的班主任叫住了。她從抽屜拿出一份通知給我看。

  「高川同學,你知道1999年世界末日的預言吧?」

  「是的。」我聽到這個話題有些訝異,目光落在通知單上,發現內容是一份關於整頓課後活動的指示。

  「你相信嗎?」

  「這不是迷信嗎?」

  「啊,不管是不是迷信都好,總之你不要參與。最近世道不穩,犯罪率節節升高,增長了邪教組織蠱惑人心的氣焰。我們學校裡似乎也有學生參加一些莫名其妙的地下團體,你盡量查一下,能勸就勸,不能的列一份名單給我。這份通知你拿給班長,讓她在近期組織一下關於邪教危害的宣傳活動。」

  「知道了,老師。」

  「學生會在今天放學後也要就這個問題開會,你記得不要缺席。」

  我再三表態,拿了通知單返回教室。沒想到世界末日預言的影響已經如此深入人心,學校的擔憂也情有可原,所以才在情況惡化之前採取行動。不過似乎有些晚了,表面上校園裡風平浪靜,只是有學生加入地下邪教組織的傳聞,然而事實上已經有不少學生被捲入末日幻境,儘管最後活著出來的似乎只有我和白井學長。

  我有一種強烈預感,這些如雨後春筍般冒出頭來的地下組織並不全是騙人的團伙。一旦經歷過那個奇特的世界,就會對世界末日的到來毫不懷疑。只要擁有能夠強化人體素質的灰石,以及作為強化標本的魔紋使者,要收攏信徒更是手到擒來的事情。

  這讓我想起昨天碰到的帽子男,終於明白他們的怪異來自何處。那些人不是一般的小混混,也不是**打手,從他們喊出的口號來看,明顯是一個邪教組織的教徒,是一群擁有偏執信仰的瘋子。

  他們似乎篤信喝下神秘藥劑的自己擁有刀槍不入的力量。

  我不清楚這是藥劑讓他們產生的錯覺,還是他們的確有過實踐。無可否認,喝下藥劑後,他們的運動機能獲得了極大的提升。但從他們最初和常人無異的表現判斷,只是一種暫時性的提升。

  儘管如此,我不得不懷疑,那瓶神秘藥劑和灰石有關。

  灰石能夠永久性提升身體素質,但是只有魔紋使者能夠製造灰石,因此數量一定不會太多。將灰石通過特殊的配製稀釋後製成能夠暫時提升力量的藥劑,反而更適合擴大影響。

  鑒於周邊已經出現服用這種藥劑的教徒,進一步假設,也許本校有學生已經參與了這個神秘的教派組織。這種藥劑說不定已經開始在相關學生手中散播。

  同時,考慮到此教派風聲不顯,證明其結構和行動的嚴密謹慎。在這種情況下,神秘藥劑作為珍貴物資,必定由專門的區域負責人負責發放。而且,此藥劑有很大可能加入成癮作用,成員要得到藥劑,除了最初時候,必須做出足夠的貢獻。

  無論何種地下教派組織,都會將持續擴大成員和影響力放在第一位。對於學生來說,要獲得足夠的貢獻值,最簡單的方法就是引導身邊的人加入。

  他們會觀察,篩選,試探,考驗,以確保勸誘的成功率。在這一系列行動中不可能完全掩埋痕跡,只要注意觀察就能捉住他們的尾巴。

  而曾經作為失蹤人員,歸來後卻素質大增的白井學長,自然如同火炬一般耀眼。

  「高川,你來做這道題。」數學老師的聲音將我拉出思考機械。

  八景輕輕挪了一下課本,將剛才講到的例題點出來。雖然我不需要,但還是十分感激。我並非天縱奇才,能夠在以升學為第一目標的重點高中裡脫穎而出,自然有自己的本事。

  雖然在學校裡看似被學生會的工作和課餘活動佔據了大部分時間,但是晚上回到家後我都會集中精力學習至十二點。況且這份題目我已經提前一個星期預習過了,就算被老師抓包,也能十分流暢地在黑板上寫出答題過程。

  「做得不錯。」數學老師面無表情地說,又轉向同學們,「你們都看清楚高川同學是怎麼做的嗎?」

  「是。」

  「看清楚了。」

  下面零落的聲音懶洋洋地回答。

  「上課不要走神。」在我下台的時候,數學老師還是警告了這麼一句。

  回到課桌。

  「挺有一手嘛。」八景將草稿本推過來,上面寫著:「剛才你在想什麼?」

  「在想白井同學。」

  「?」

  「我覺得他加入了邪教。」

  八景認真地看了我一眼,平時不動聲色的臉蛋有了一絲微秒的變化。

  「我也這麼覺得。」她在紙上寫道:「最近我們在調查他,你也一起來嗎?」

  「我們?」

  「放學後跟我走就知道了。」她寫下這句話就不再理我,即便我說明了自己放學後要參加學生會的重要會議。

  直到下課後,她也沒有和我多說半句話。

  課間的時候,?夜的好朋友森野找上門來。

  「?夜在哪裡?」剛見面就劈頭蓋臉地詰問,好似在審訊誘拐犯一樣。

  其實對於?夜沒有和她聯繫,我同樣感到有些不解。她們一直是形影不離的好友。

  「?夜的事情為什麼要來問我啊?」我不動聲色地說。

  「是你把她的請假條交給老師的吧。」森野生氣地盯著我,說實話,我根本不明白她為什麼要生氣。是因為?夜沒有第一時間通知她的緣故嗎?那未免太小肚雞腸了。

  「既然她生病了,應該在家裡呆著吧。」我這麼回答森野,不過迅即又意識到自己忽略了一個問題:「似乎你認定她不在家呢,你怎麼知道?你去找過她了?」

  森野皺起眉頭。

  「我打不通她的手機,打過她家裡的電話,也沒人接。」儘管她這麼說,可是我還是覺得有些不對勁。

  不過她沒有再糾纏。

  「如果看到她……算了,我會找到她的。」森野丟下這句話,返回自己的班級。

  我原地站了半晌,回到課桌將森野的名字寫在分析報告上。
mk2257 發表於 2011-3-5 18:57
43 排氣

  放學後老師沒有留堂,因為要參加教職員會議,急匆匆地走光了。

  八景也沒有刻意提醒我上課時的約定,直接收拾書包出了教室。我出去時,她的身影已經轉進樓梯的拐角。橫穿走廊路過?夜的班級,從後門朝裡面看了一眼,森野也不在。

  這讓我覺得有種被忽視的感覺。不過我有自己的目的地,所以並不是很在意。

  八景估計又去調查白井學長了吧,雖然之前邀請我參與她的活動,不過似乎我不參加也不在意的樣子。白井學長每天放學後都要參加籃球隊的訓練,所以去籃球場的話應該能碰到她吧。

  話說回來,八景最近露出的口風,無論是說自己能聽見地獄的聲音,堅信世界末日的到來,還是私自對同校學生的監視,都挺令人在意,但是我不覺得她參加了奇怪的組織。或者說,如果是她當上了奇怪組織的頭還說得過去。不過按照我所瞭解的八景的為人,即便她組建了地下社團,也一定不是那種會對社會和個人造成極大危害的邪教。

  因為八景是個好人。

  學生會的會議在綜合樓的中型會議室裡召開,我抵達的時候,大部分位置已經坐滿了學生。

  「聽說你曠課了,高川。」熟人跟我打招呼。

  「這沒什麼好驚訝的吧,我也想在學生時代嘗試各種各樣的青春呀。」

  「最近風向不對,要小心點哦,說不定什麼時候就會上報了。」

  「這不用你操心。」我扭開桌上的水瓶喝了一口,「你也是三年級的,應該知道一位叫做白井的學長吧?」

  「他呀,最近風光得很呢。不過總讓人覺得有些怪異,你也知道他失蹤的事情了吧。這麼活躍可是有史以來第一遭呢,之前可是個旮旯學生。」

  所謂旮旯學生,就是指沒什麼特長,個性和學習成績也普普通通的學生。因為太過普通了,所以很容易被人忽略,就算換座位,也經常是靠近牆角的位置。

  白井學長原來以前是這樣的人啊,真想不到。

  「不過我有聽說他和校外不明人士來往哦,有人放學的時候親眼看到的。」熟人說:「像是在做地下交易一樣,鬼鬼祟祟的。雖然沒有被老師抓住,不過今天被叫去談話了。沒想到你也注意到他了,不過他可是歸三年級的管,你可別過界了喲。」

  「放心吧,我對他一點興趣也沒有。」當然是騙人的,「不過班上有女生對他有好感,所以才幫忙問一下。」

  「原來如此,回去跟那個女生說那傢伙是個大爛人就好了。」對方開玩笑般說,「而且他有女朋友了,叫做森野,雖然不算青梅竹馬,但聽說是從初中就認識的。沒想到旮旯學生也不可貌相,真是令人不甘吶。」

  這時所有成員都到齊了。會議室裡黑壓壓堆滿人頭,交頭接耳的聲音像無數只蒼蠅飛來飛去。學生會主席站起來,拍手叫「肅靜」,片刻後才安靜下來。

  「我想大家都有所耳聞,網上宣揚世界末日的言論如火如荼,而且已經對現實社會造成了巨大的影響。最近也有新聞報道過邪教組織殺人事件,實際上在本市內也已經發生了多起。

  為了確保學生的安全,避免受到不明人士的蠱惑,所以學校決定在近期開展科學教育活動,並對學校現存的社團、活動小組和同好會進行整頓。

  之前存在的卻沒有進行登記的團體將強制被取締,已經歸檔的也要重新篩選,原則是對所有和體育活動無關的團體都要嚴格審查。

  在這次會議召開之前,學生會已經配合校方進行了初步調查,並羅列出一份名單。現在發給每人一份,如有名單上忽略,卻實質存在的團體,請大家在會議結束後到副會長處登記。

  名單上註明取締的團體,按照負責人的年級和班級,請相關班級和年級的幹部幹事進行通知。」

  會議內容大致如此。總共三份名單被交送到與會人手中。

  「又要做壞人了,真麻煩。」有人嘀咕著。

  「別說了,我參加的全部三個社團都在取締名單中呢。真不知道該怎麼面對他們了,當時還覺得有學生會成員參加比較穩妥呢。」

  「學校這麼大動作,說不定只是掛羊頭賣狗肉,為了省錢吧?」

  「別傻了,沒聽說嗎?因為多起學生失蹤案都發生在我們學校,所以校方被警告了。」

  「失,失蹤?而且還是多起?」

  「沒錯,雖然被刻意封鎖了消息,不過你也應該知道一二吧?你對學生會工作太不盡心了。」

  「我也聽說了,似乎只有一個三年級的被找到。」

  「那人叫白井,現在是籃球隊的名人。」

  「哦,那個白井啊,真看不出來。他的經歷都可以寫一本小說了。」

  「誰會去買啊,那傢伙!」

  會議室裡喧鬧起來,就連學生會長宣佈解散也沒有多少人聽見,不過就算聽到了,平時很少這樣聚在一起的成員們也會當作耳邊風吧。大家對於利用此機會相互交流資訊更感興趣。當然,也有一部分成員急匆匆地離開會議室。

  我除了學生會之外沒有參加其它團體,雖然也跟那些負責人打過交道,但是論起交情則沒多少,所以對取締事務好毫不上心,也不覺得通知對方是件難做的事情。

  我巡視名單,意外發現了八景的名字。

  她不僅組建了一個名為「關於地獄、通靈者和神秘耳語的研究會」,簡稱「耳語者」,這種富有東歐中世紀刺客組織味道的團體,而且還是沒有正式登記的非法組織。的確,這麼奇怪的社團或同好會,校方絕對不會予以通過的。

  看了一下組建日期,大致就是本月初的事情。

  八景果然是女頭目啊。

  我一邊感歎著,一邊去了學校操場,如果能順利碰到她的話,就由我來通知取締決定吧。

  來到操場上卻看到一群學生聚在籃球架旁,因為圍成一圈,所以看不清裡面發生了什麼,只不時聽到爆發的呼喝聲。不斷還有學生朝那邊擠去。我靠近後才從嘈雜的說話聲中聽出來裡面有人打架。

  「是籃球隊的內部紛爭。」熟悉的女聲從身旁傳來。

  我轉頭一看,原來是八景,我一點也沒注意到她之前藏在什麼地方。

  「就在人群裡哦,剛出來,無聊死了。」她說。

  「那……是白井學長?」我很自然地猜測道。

  八景點點頭。

  「負責的老師不在嗎?」我不由得問道。

  「參加教職員會議去了,所以今天是自由練習。」

  「到底怎麼回事?」

  「有人覺得白井學長最近的風頭太盛,所以故意找茬。」

  「也就是說,錯不在白井學長了?」

  「我是這麼認為。」

  「該不會偏袒他吧?」

  八景用鄙視的目光看過來,我立刻舉手投降。

  「說笑的啦。」

  「先說好,我一點都不喜歡白井學長那類型的男生。」

  「哦,真是好消息,我也覺得他配不上八景同學。」

  「恭維我也沒什麼好處。」八景無動於衷地說,「身為學生會成員,在傷害擴大之前趕緊阻止他們吧。」

  她的話剛說完,人圈中心忽然爆發出極大的喧嘩,一個人體被從裡面扔了出來,壓倒了位於外圍的八景左手邊的幾個學生。無辜的學生掙扎著爬起來,可是被扔出來的那位三年級的學生卻仍舊倒在地上,曲著右腿慘叫。從右腿的形狀來看肯定是骨折了。

  骨折學生周圍的人立刻四下鳥散,躲在較遠處往這邊瞧,生恐被疾病傳染一般。

  人圈也以骨折學生為端點,分開一條道路。

  籃球隊的幾位成員衝上前,手足無措地將骨折隊友圍起來。

  「誰,誰,誰,快去叫老師來。」

  「老師不在啊。」

  「找校醫吧,校醫一定在。」聲音是從另一頭傳來的。

  白井學長鼻青臉腫地走出來,雖然外表冷靜,但是鼻息卻很重。他和發生衝突的籃球隊成員對視半晌,沒有道歉,也沒有挑釁,取了外套就這麼離開了。

  這是我第一次近距離看清白井的樣子,身材和相貌的確都很普通,可就是這個外表普通的傢伙,打斷了同年級的籃球隊成員的腿,輕而易舉地扔出人群。

  「哇!真厲害。」有女生在一旁交頭接耳,聲音一點也不小,「白井學長好有男子氣概哦。」
mk2257 發表於 2011-3-5 18:58
44 開啟的鑰匙

  八景抱著手臂站在一旁,目送白井學長離去。

  「不追上去嗎?」我問道。

  「今天暫時放他一馬。」

  「似乎挺欣賞他今天的表現嘛。」我調侃著,將取締名單遞給她,「可惜今天不是你的幸運日。」

  「這是什麼?」八景皺起眉頭,名單上有我刻意用紅筆圈出來的她的名字。

  「校方對學生社團組織進行整頓,你的耳語會被取締了。」我認真地說。

  「取締?我的社團根本就不在檔案裡吧!」

  她的意思是非法社團無法用正式明文來約束管理嗎?這種說法就好像黑社會不承認也不接受國家法律管制一樣。

  「該不會就是考慮到今天,所以都沒有去登記吧?」我將猜測說出口了。

  「反正登記也不會通過,不是嗎?」八景輕巧地躲開了機鋒。

  「雖然是那樣沒錯……總之,我已經做到份內事了,你如果要繼續幹下去的話,小心會被記過處分哦。」我提醒道。

  「別開玩笑了,高川同學,你以為學校真的管得那麼寬嗎?」八景表現出深諳其中潛規則的樣子,反而問我:「怎麼樣,要加入我們嗎?根據你的能力,可以給你相當優渥的待遇,除了我之外還有許多可愛的女孩子哦。」

  我不由得搔搔腦袋,說起來,雖然耳語會的簡稱聽起來很拉風,可全稱在感覺上卻像是研究神秘學的業餘團體,所謂「關於地獄、通靈者和神秘耳語的研究會」,該不會是聚集一群熱衷塔羅牌的女生,鑽研魔術、算命和通靈術那些唬人的伎倆吧?

  不過根據八景近來的課餘行動判斷,又像是在玩偵探遊戲。

  說來說去,這個非法團體究竟是做什麼的?

  「我說過吧,我能聽見來自地獄的聲音,它跟我說世界很快就要毀滅,只有乘坐方舟的人才能得救。」八景似乎看穿了我的疑惑,解釋道:「成立組織的目的,就是為了尋找方舟。」

  暫且不提她這話的可信度有多少。知道自己曾經被捲入末日幻境,現實裡又遭遇?夜身上發生的怪事,如今對於那些看似幻想的言行,我已經不敢立刻斷言真假了。不過我還是不明白。

  「這和監視白井學長有什麼關係呢?」

  「既然來自地獄的聲音將世界末日的訊息傳遞出來,還指明了拯救的道路,那麼肯定不是要將人類全部毀滅。但考慮到不是每個人都能聽到那個聲音……」

  「所以一定有一些特殊的人成為拯救人類的關鍵。」我已經想到她後面的話了。

  「我就說高川同學一定可以理解的。」八景露出讚賞的表情,說:「方舟是拯救人類的關鍵,是獨特的東西,所以只有從獨特的人身上才能找到線索,白井學長和我一樣,擁有與眾不同的特質。」

  當然與眾不同。儘管剛才我沒有在白井的左手腕處看到魔紋,證明他並非魔紋使者,但他也是曾經被捲入末日幻境的天選者啊。對於他在剛才的打架中被揍得鼻青臉腫,我才有些詫異呢。

  說不定八景真的聽到了來自地獄的聲音,但是篤信並根據那個聲音進行行動的她,確實異於常人。

  「我有點好奇,你是什麼時候聽到那個來自地獄的聲音的?」

  「一年前。看起來你不怎麼驚訝嘛。」對於不動聲色的我,八景反而表現出興趣:「之前你曠課的時候,我就斷定你也是特別的人。怎麼樣?加入我們吧,這可是有意義的事情。只要你加入,我可以告訴你更多的事情。」

  「更多的事情?」

  「來自地獄的聲音可是一個害怕寂寞的大嘴巴哦。」

  「讓我考慮一下吧。」今天收集到的信息足夠我消化一陣了,在離去前,已經得到教訓的我慎重警告她,「為你著想,最好不要太過深入比較好。會有生命危險,說不定還會殃及親朋好友。」

  「關於這點,我已經考慮過了。」八景只是這麼回答:「我有自己的想法和做法,如果真為我著想,就把這次談話保密吧。」

  我和八景告別,回到家後已經六點半,?夜用超市買來的方便食品煮了晚餐。我還以為她會一整天窩在家裡呢。方便食品在調配之初已經加入鹽和佐料,只要按照說明丟進鍋裡熱熟就能吃,味道談不上好壞。不知道為什麼,我忽然有些遺憾。

  「我也會煮菜啦,不過冰箱裡什麼也沒有。」?夜辯解道。

  「自己買不行嗎?我會付自己的那一份錢呀。」

  「可是我不會買菜。」?夜強調道:「沒有自己買過,無論什麼事情,第一次自己做的時候,不都會有些害怕嗎?」

  我能理解,不過還是要說,真是半吊子。

  「我在學校被森野批了一頓。」

  我這麼一說,?夜立刻緊張起來,擔憂地停下筷子。

  「她是不是說了難聽的話啊?沒有通知她是我的錯,可是沒道理會找上阿川呀。」

  「她很生氣,可能你在困難的時候沒有第一時間找她,讓她覺得寂寞了吧。你們是好朋友,也難怪。」

  「我覺得現在很危險,還是不要牽扯到她比較好。拜託你了,阿川,別告訴她我在這裡。」

  「我是沒問題,不過森野揚言一定會把你挖地三尺找出來,她看起來可不是會放棄的人。」

  「……真困擾呢。」?夜歎了口氣。

  「?夜,森野是白井學長的女朋友吧?」我問道。

  「嗯,聽說他們初中的時候就是一對了。」

  「無論白井身上發生了什麼事情,她都會第一個知道吧?」

  「大概吧……怎麼了?」?夜疑惑地投來視線。

  「白井學長最近很風光呢,他以前似乎不是這樣的。森野不覺得奇怪嗎?」我試探道。

  「我也覺得有點奇怪,不過人都是會變的吧,尤其是失蹤後還失憶了……」?夜驚叫起來,「阿川也是失蹤後失憶了,你們一樣呢。」

  是我猜錯了嗎??夜驚訝的表情不像作偽,不過自己好朋友的男朋友身上發生了奇怪的事情,兩人從來沒有商談過嗎?是因為森野口風緊,還是白井學長有先見之明地囑咐過了?

  我、?夜、森野、白井、帽子男,在得到更多情報後,我可以將這些名字彼此間連上線條,大家身上發生的事情幾乎都圍繞一個核心。但是知道核心是沒有用的,所有的事件都有一個最初的源頭。

  我覺得一切都是從白井學長失蹤歸來之後發生的。但是其中有幾塊拼圖缺失,讓我無法整理出事件的全貌。這全是因為有人隱瞞了某些已經發生的事情,包括?夜,這讓我十分擔心。

  ?夜似乎就算經歷了生命危險,也沒有察覺到事情的輕重,大概是難以說出口的事情,我也不想逼迫她回答。可是這樣一來,躲在我家不去上學也解決不了事情,這只是一種消極的處事方式。

  對於我而言,沒交情的人怎麼對待自己的事情都沒關係,就算因此死掉也不會在意。可是?夜不同,再一次見面之後成為了朋友,昨天還對做了類似表白的事情。我無法對她的態度置之不理。

  因為太過在意而生氣的緣故,我一直僵著臉。?夜也看出我的心情不好,沒有再說話,默默地扒著飯,就像一隻生病又委屈的兔子。

  「如果……我說如果。」半晌,?夜開口打破窒息的沉悶,「如果我做了不好的事情,阿川會放棄我嗎?」

  「不好的事情?」我盯著她,讓她的頭幾乎陷進飯碗裡。

  ?夜的肩膀微微地顫抖,筷子停下來,似乎在哭泣一樣,可是沒有發出任何聲音。我不知道她以前遭遇委屈的時候是怎樣的表情,可是似乎窺見了她一個人藏在無人的角落裡,壓抑著聲音抽噎的樣子。

  我心中歎了一口氣,伸出手去,握住她的手。那隻手觸電般往回縮,明擺著要掙開,可是我下定決心抓緊了,無論她多想逃掉都不放開。最後,那只略顯冰涼的手漸漸溫暖起來。

  「我殺了人,阿川。」良久後,她發出細小的聲音。

  「沒關係,我也殺了人。」

  「不同的,不同的!」她用力地搖著頭,「他們和我沒有關係,也沒有想要加害我的企圖,我們本來就是不認識的陌生人。可是他們死了,被我殺死了。怎麼辦?阿川。怎麼辦?」

  她很激動地來回念著「怎麼辦怎麼辦」,可是我連一句安慰的話都說不出來。我眼中的?夜是個纖細而善良的女孩,可她卻說自己殺了無辜的人,她不像是這樣的人,卻在為自己的過錯而懺悔。

  也許沒有比殺人更嚴重的罪了,可是我完全弄不清楚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她不停地懺悔著,一看就知道並非在說謊,她承受著殺人之罪的壓力和內心的自責。

  我最終只能緊緊地將她摟在懷裡,像是要將她壓進胸膛裡一般,直到她的身體不再顫抖。

  「你已經得到懲罰了,所以,別哭了。」
mk2257 發表於 2011-3-5 18:59
45 忘卻錄音1

  我將紙巾遞給她,她用力擤鼻,抽噎著為我講述那天的故事。

  那是在重逢前發生的事情。

  ※

  因為前一天去給親生母親掃墓,所以第二天上學的時候,懷念和惆悵的思緒仍舊在?夜的身體中潮湧。她不由得想起高一時給予自己幫助的那位學生會的高川同學,所以放學時刻意走到他的班級門口窺探。當發現他正要轉身出來時,又慌慌張張地逃跑了。

  雖然兩人在高一時有過一次接觸,但之後就沒有再私下相處過,即便有過見面,也是遠遠隔著人牆。好幾次視線交匯,卻不知道為什麼,?夜總是不經意地讓開。高川沒有主動上來搭話,但是?夜總覺得,每當他看到自己和森野結伴歡談時,冷峻的眼神中總是藏著淡淡的欣慰。

  雖然有些在意,但?夜並不覺得自己對高川產生的是戀愛的感覺。對她而言,高川就像漫畫中那個在自己有難時忽然出現的英雄,如果自己有哥哥,一定就是這種嚴厲卻溫柔的感覺吧。

  這樣就好了。?夜一直覺得,只要能夠遠遠看到他,就能得到滿足。

  然而這一天對她而言是特殊的。

  每年她為母親掃墓,就會發現過去那些令人懷念,覺得溫暖的身影在漸漸變淡。也許有一天,自己若沒有照片,會連母親的樣子和味道都記不起來了吧。一想到這裡,胸膛就開始窒息,感到恐懼,所以迫不及待地想要看到高川同學,好好將他的模樣烙印在心中。

  這天,好友森野和男朋友白井有約,所以只剩下?夜一個人,愈發感到孤獨。

  她在樓梯上注視著高川從自己身下走過,原以為他沒離開學校是要參加學生會的工作,結果卻看到他一直拐向教學樓後方。

  那是校園中唯一被棄之不顧的地皮,陳舊的石質乒乓球檯,叢生的野草,陰鬱高大的樹木,充滿荒涼的感覺。在?夜入學以前,已經沒人在那兒玩耍了。因為學校其中一座廁所坐落在那裡,所以以前還有一些人過去,可是新廁所建成之後,那邊完全就廢棄掉了。

  據說校方有再開發的計劃,可是也不知道是資金不足,還是計劃不夠完善的緣故,一直擱淺。

  ?夜也很久沒有去那邊了,不僅是被曾經去過的同學在描述時產生的厭惡影響,還聽說去那兒的人都是些不良分子。

  他們在那裡打架,抽煙,賭博,也許還會對女生做些不好的事情。

  可是今天,全校聞名的優等生高川同學,卻十分自然地去了那塊飛地。

  總覺得似乎可以看到高川不為人知的一面,因為好奇的緣故,?夜壓抑著心中的不安,遠遠尾隨著他。

  一路行來,沒有看到其他人,偌大的荒地裡,就只有一前一後的兩人,?夜忽然覺得有些開心,就像是兩人共有的秘密又增加了的感覺。

  高川進了舊廁所後就沒有出來,?夜一開始挺驚訝,他為什麼不用更舒適的新廁所呢?後來漸漸有些不耐,所以決定回去。

  路過乒乓球檯的時候,遠遠看到兩個熟悉的身影朝這邊轉過來。

  ?夜嚇了一跳,因為不想被熟人發現自己在這裡,所以在乒乓球檯後蹲下來,藏在草叢裡。

  來人竟然是森野和男朋友白井學長。真令人難以相信,他們約會的時候竟然會來這種地方。

  白井學長是個十分普通的高三學生,據森野說,兩人在初中時候就成為一對了。並不是對白井學長有偏見,但?夜一直覺得他們會成為戀人這件事挺奇怪。

  儘管如此,這對戀人之間的感情是不容置疑的。

  森野和白井一直來到距離乒乓球檯不足五米的地方,並沒有發現球檯後有人。?夜的心臟都快要跳出來了,緊緊抿住嘴巴。

  「阿井,你說的是真的嗎?你有那種東西?」森野有些緊張地問。

  白井從口袋裡掏出什麼遞給森野,森野好奇的用兩根手指夾住,高舉過頭,迎向夕陽的餘暉。這下連?夜也看分明了,那是一顆小小的灰色的石頭。

  「看起來很普通啊。」森野說。

  「你要這東西做什麼?」白井問,「又沒什麼用,我留著也就是做個紀念,家裡還有三顆呢。」

  「失蹤的紀念?」森野誇張地笑起來,「你真的不記得失蹤時候的事情了?阿井。」

  「對啊,真令人鬱悶。」

  「不過回來以後,身體變得比以前棒多了,我很滿意。」

  「也許是做了什麼好事,所以得到報答了吧。」白井漫不經心地說。

  「我爸媽喜歡造型和來歷奇怪的石頭,收集了一堆呢,都放在老家那邊。我想將這種石頭作為生日禮物送給他們,可以嗎?」森野祈求地看著白井說。

  白井慌不迭地答應了。

  「如果有需要的話,另外三顆也給你吧。」

  「嗯,如果有需要的話。」

  「那我先去練球了。」白井打了招呼後轉身離開,走了幾步又回頭說:「這種事情用得著刻意來這個地方嗎?」

  「因為有特工接頭的感覺。」森野用理所當然的語氣回答。

  「……回家時小心點。」

  「知道了。」

  儘管說知道了,可是森野在目送白井出去後並沒有離開。又等了一會,一個看上去不像是本校員工的男人走進來。

  起初?夜以為那個人不懷好意,說不定會對森野做出不可挽回的行為,所以又緊張又激動,將一塊石頭抓在手中,下定決心如果對方有任何輕舉妄動,就算事後會被森野責罵,也要衝出去保護她。

  不過出乎意料,森野和那個陌生男人似乎是認識的。

  「東西拿到了嗎?」男人問。

  森野面色不快將手中的灰石扔給他。?夜手中的石頭差點就因為驚訝掉到地上,她不是說要送給父母當生日禮物嗎?

  「不錯,就是這個。就這麼一個嗎?」

  「另外三個還需要一段時間,不過最遲兩周內會拿過去。」

  「做得好,森野。我決定給你獎勵,想要什麼不妨說說。」

  「那就多給一些貢獻值吧,還有把錢給我。」

  「就只是這樣嗎?完全沒有問題,我會給你足夠晉陞的貢獻值,過幾天你就是高級教徒了,以後好好幹。」

  「那麼到時再見吧,我會將情報一起帶過去,還是老地方?」

  「是的,我們要在那裡進行儀式,已經準備好了。」

  交易完成後森野和陌生男人分別離開了。可是?夜直到兩人離開了許久都沒有回過神來。

  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呀?

  她原以為自己的好友森野是個清白的好女孩,可是詭異的談話和行動都在動搖她們之間的感情。為什麼要欺騙自己的男朋友?那個陌生男人是什麼來歷?她回憶起對話中「教徒」、「貢獻」和「獻祭」之類的詞語,不由得擔憂起來。森野是不是被什麼奇怪的教派組織蠱惑了?

  為了弄清心中的疑惑,將森野從水深火熱中解救出來,?夜開始不動聲色地監視森野。終於在第二個星期日,森野拒絕了?夜的邀約。?夜跟蹤神秘出行的森野,來到了那個所謂的老地方。

  她怎麼也想不到,在那個用倒閉工廠的廠房裡,她親眼目睹了有生以來最為恐怖的場景。
mk2257 發表於 2011-3-5 19:00
46 忘卻錄音2


  天色陰沉,好似準備下雨。距離不知為何曠課三天的高川同學再次上學已經過了一個星期。

  為了便於跟蹤好友森野,?夜穿上老土的運動外套,還戴上了父親的鴨舌帽。這樣一來,就算是熟人,也不一定能輕易認出自己吧。

  森野上了公共汽車後,?夜和她只隔了一個人,也上了同一輛公共汽車。就這樣一直坐了三個站,尾隨她到了城市西區。

  西區一直以來都是輕工業工廠的聚集地,因為被政府的經濟開發計劃忽略,商業並不興盛。雖然馬路和房子的規模和樣式與市中心並肩,可是因為居民不多的緣故,反而顯得空曠冷清。這一點在森野拐進居民區後的小道時就愈加突顯出來。

  過了一會,?夜發現路上只剩下自己和森野兩人。出於緊張或者謹慎的緣故,森野不時會往後瞧,?夜不得不拉開距離。每當意識到森野要回頭了,她立刻藏在轉角後,好幾次以為自己被發現了,結果完全沒有。

  小道走到盡頭就會看到被鐵絲網隔離起來的舊廠房,一看就知道沒再開工了,露天堆積有大量的鋼鐵廢棄物,還有幾台生銹的機械,就像個垃圾處理處。幾根野草頑強地鑽出水泥地面,偶爾出現在眼前的幾棵樹木也在陰霾的天空下打蔫。

  沒有人影。

  一處廠房的門外有三輛麵包車。

  森野輕車熟路地拉開鐵絲網邊沒有上鎖的小門,直到目睹她進入那間廠房,?夜才輕手躡腳地往裡走。她感到不安,可是探究森野的秘密和拯救好友的決心,讓她義無反顧地前行。

  遠遠繞開正門,?夜找到可以從外部窺視那間廠房的窗戶。整整一排窗戶都被人從裡面打上木條,糊上報紙,可是有一處玻璃曾經被打破,尚未修好,雖然用報紙糊上,但卻沒有木條。?夜學電視裡演的那樣,用口水打濕報紙,輕輕戳了個洞。

  從指頭大的洞裡窺視到的場景令人震驚。

  地板和牆壁上都用紅色畫滿亂七八糟的線條,地板上最中心處的圖案還有跡可循,可也說不出究竟是什麼東西,初看上去只覺得絕望、恐怖、噁心,宛如一個巨大的屠宰場陳列眼前,四處都是半乾涸的血,被挖出的內臟,斷裂的肢體,非人的頭顱,如同格爾尼卡的抽像畫。

  不知道是錯覺,還是那些巨量的紅色真是血液,明明沒有看到這些東西時沒有任何感覺,可是親眼目睹時,?夜被一股濃重作嘔的腥味熏得無法呼吸。

  十二個穿黑色長袍,手中拿著像是儀式用具的人站在那裡,沒看到森野。直到第十三個黑袍人從視野外走進來,?夜才從她的身高和動作上猜測,她就是森野。

  沒有人說話,詭異的沉默如黑暗籠罩著場地,就連光線也無法穿透其中的森寒。

  一夥穿夏季制服的帽子男陸續進入視野,他們將六個油桶按照某種規律放在地面的圖案中。在他們放下油桶的時候,幾個油桶裡傳來劇烈的拍打聲。裡面究竟藏著什麼??夜蒼白著臉想。答案很快揭曉,帽子男打開油桶的蓋子,兩個男性,一個女性,總共三個成年人忽地鑽出頭來。

  他們大聲哭泣,咒罵,哀求,希望這些詭異的人放了他們,這股絕望的噪音讓?夜難以忍受地按住耳朵,幾乎不敢再看,也不敢想像他們曾經經歷過什麼,將要經歷些什麼。

  沒有人回答他們,這些叫喊的大人們如同處刑前的豬仔,習以為常的殺豬人根本不會有興趣在宰殺前跟它們說話。那些人只是圍成一圈盯著油桶裡只能露出一顆頭顱的人們,漸漸一直的呼吸聲似乎在吸食他們的絕望。

  「不……不要殺孩子,孩子是無辜的。放過他們吧,求求你,放過他們!」大人們口中的哀求饒恕的對象由所有人變成了自己的孩子。

  還有孩子??夜絕望地看向另外三個油桶,那裡沒有人頭冒出來,也沒有任何動靜。那裡面裝著孩子?死了?還是昏迷著?

  ?夜覺得心中被一種粘黏黏的黑色物質堵住了,她完全無法分辨自己激動的情緒究竟是悲哀還是憤怒,她無法出聲,手腳都在冰冷中麻痺。

  這就是儀式,邪惡的獻祭。

  直到牲畜們哭得聲音沙啞,幾乎失去神智,耷拉的腦袋再看不到任何生動的表情,只是茫然地注視著天花板。處刑開始了。

  森野就在那裡,她是第十三個黑袍人。?夜聽到心中的聲音這麼說著。她沒有再看下去,只是抱著腿坐在地上,彷彿將要埋下去般低垂著頭,倚靠牆壁,背對著裡面發生的一切。

  無論是逃跑還是打電話都無法做到,被一種無力感剝奪了。

  有異樣的紅光在房間內膨脹,幾乎要穿透牆壁和玻璃,彷彿裡面有一團熾熱的火焰在燃燒。

  祭品發出沙啞恐懼的尖叫,其他人則開始歡呼起來。?夜被一種摻雜了絕望的情緒促使著,努力掙扎著,為了要親眼目睹最終一幕而抬起頭來。

  宛如燃燒的光和影,像是被勁風鼓動般搖晃起來。其中一個影子膨脹起來,沿著牆壁攀升,蔓延到天花板,長出翅膀、四肢和頭顱,恍如生命。它只有影子,卻幾乎籠罩了整個空間。人們不得不在它的腳下匍匐,就連搖曳的光芒,似乎也是因為它的呼吸而顫抖。

  所有的聲音在這一刻從世界上消失了。

  ?夜透過窺視孔,看到它猙獰的表情。

  它也透過窺視孔,看到?夜臉上的驚恐和絕望。

  嗖的一下,沿著視線交匯的通道,巨大的異形之影化作灰色的霧氣朝她撲來。

  ?夜連躲避的想法都沒來得及產生,胸腹之間就升起劇烈的灼痛。

  她倒在地上抽搐,耳邊隱約傳來憤怒的吼聲。

  「不!」

  「怎,怎麼會這樣?」

  「它逃走了!你們不是說拘束式萬無一失嗎?」

  「狗娘養的!快給我出來!你不是要祭品嗎?在這裡,吃掉他們!」

  充滿怒氣的腳步聲走到窗戶邊。

  「這裡有個洞,拘束式被破壞了!」

  「一個節點才有一次機會,把它給我找出來!」

  隨後,一陣歇斯底里的大笑打斷了憤怒的呼喝。?夜的意識開始模糊,可是她仍舊聽得出來,是那些祭品們在慶幸自己的劫後餘生。他們沒死?太好了。

  「獻祭不完全,它跑不遠,肯定是寄生到什麼人身上了。這裡有更合適的宿主!」

  「就在附近!給我找,全都給我去找!」

  一陣忙亂的腳步,人們跑出廠房。

  ?夜的頭腦不怎麼清醒,本能想要逃離此地。自己什麼也做不到,她聽到自己的靈魂在無力哭泣。迷茫中,有一個身影浮現在腦海裡,似乎撲進她的懷中就能得到安全和撫慰。

  是媽媽。已經死去的親生母親。

  媽媽,媽媽,媽媽!?夜呢喃著。

  似乎呼喚起了作用,神智開始清醒。她看到自己腳下的影子宛如被注入生命般自行活動起來。它站起來,變成那個日漸模糊的女性。

  待她激動地看清母親的臉,不由得腦袋裡澆了一盆冷水。

  的確是母親的五官,可卻是冰冷的,無機的,彷彿用白色水泥澆築的面具,內裡藏著一個怪異殘忍的生命。

  房間中散發出來的氣味讓?夜升出一種難忍的飢餓感。

  有一個聲音在對靈魂述說。

  必須吃掉他們。

  ?夜下意識知道「他們」指的是被埋在油桶中的人們。

  裡面不僅有從未見過的大人和孩子,還有某種美味填充在油桶中。

  那是為了喚來惡魔刻意調製的佐料。

  用佐料和人體精心製作的菜餚。

  明明知道不能那麼做,可是?夜無法制止靈魂的騷動。頭腦依舊昏沉,因為飢餓更加昏沉,不自覺發出進食的指令。

  由?夜的影子變形而成,披著母親外殼的怪物,再一次變成影子,從拇指大的窺視孔中鑽回房間,在?夜絕望的目光中,將正因為逃過一劫而幸福落淚的祭品們吞沒。

  不,不要,不要啊!她發現自己什麼也做不了,就連聲音也無法發出。明明只要堅持,只要壓抑痛苦,或許就能拯救什麼人。巨大的悔恨讓她無法流下淚來。

  連同油桶一起,祭品在黑影中翻滾擠壓,被粗暴地嚼食,不斷濺出的血水和殘肢。

  飽食的滿足感。

  視野開始變得模糊,?夜覺得自己就像遇到海難的乘客,昏迷在海浪裡,被一波**攘著,隨波逐流。

  當她再度清醒的時候,自己已經走在距離自家不遠,橫穿馬路的天橋上,頭上的鴨舌帽不知何時掉在某個地方了。

  她渾渾噩噩,明明似乎連內臟都在發熱,卻不知道為什麼,不由自主緊緊抓住運動外套的衣襟,如同無法抗拒冬日徹骨的嚴寒。

  他們是被我殺死的。

  心臟被揪緊般痛苦,幾乎要落下淚來。

  忽然,一個熟悉的聲音在背後響起,在陰霾和寒冷中注入一絲火苗。

  「?夜?」

  她回頭,意外看到了高川同學。被那詫異卻在意的目光注視著,一瞬間,她覺得自己得救了。

  所有已經發生的一切,都是夢吧?都可以忘卻吧?
mk2257 發表於 2011-3-5 19:01
47 忘卻錄音3

  「也就是說,五芒星是怪物留下的?」我問。

  ?夜輕輕點頭。

  「它現在還在你的身體裡?」

  她還是輕輕點頭。

  「你能控制它嗎?」

  她搖頭。

  「它還要進食嗎?」

  ?夜抬起頭,眼鏡墜到鼻樑下方,可以清楚看到黑色眼珠像玻璃一樣,散發著無機質的光芒。她的目光擁有一種力量,讓我的腋下不禁滲出汗水。

  日光燈照亮的大廳中看不到影子,可是彷彿有某種異質正從「窗戶」--她的眼睛中變幻形狀。我看呆了,幾乎忘記呼吸。

  ……很美味呢,高川同學。

  我恍然聽到這樣的聲音,悚然回過神來。?夜正推上眼鏡,隔著玻璃鏡片,目光滿是疑惑。

  「怎麼了?阿川。」

  「啊,不……你剛才說什麼?」

  「我什麼都沒說哦。」?夜十分自然地回答道。

  她用力眨著眼睛,好似卸下沉重的擔子,整個肩膀鬆垮下來。我想,自那天以後,那段恐怖又自責的經歷一直像夢魘一樣纏著她吧。因為太過沉重,所以沉入心靈太深的地方,因此和我碰面的時候,絲毫沒有透露出來。即便真能忘記自己所背負的一切,也一定有著無法抹去的痕跡烙印在靈魂中。

  每天走在路燈下,看到影子和廠房,就會被那些黑色黏稠的物質綁住,無法動彈。

  我問她,那第十三個黑袍人是否真的就是森野。?夜猶豫著點頭,又搖頭,最後只是沉默不語。那只是回憶中的猜測,她其實根本就不想知道答案。

  「為什麼要召喚那種邪惡的東西?它會毀掉人類不是嗎?」?夜輕聲自言自語。

  也許她同樣不需要答案,可是我仍舊插嘴道:

  「生化細菌也能毀滅人類,為什麼人們還是樂此不疲?」

  因為它能殺人。

  因為它能操縱人類的生命。

  我們都知道。

  ?夜回到自己的房間關上門,我想她需要自己靜一靜。

  ?夜的回憶讓我找到了更多的拼圖,做完家務後,我將自己關在書房裡整理所有目前得到的線索。

  因為所能聯繫在一起的一切都充滿了神學性質,根據她對怪物和獻祭儀式的描述,我將那隻怪物暫時命名為「惡魔」。如此一來,宛如地獄的末日,神話中的六眼地獄犬,被召喚至現實的惡魔,組成了無比龐大的傳說構架。

  先不管是否可笑。

  沿著這條線索推斷下去,很容易得出末日到來是因為地獄惡魔要毀滅人類的結論。

  但是還有不清楚的因素。末日代理人在整個事件中處於什麼位置?不弄清這一點,就不明白利用末日幻境篩選「天選者」的用意。他,或者它,引導我們從死體、魔物和惡魔身上獲得力量,究竟是要毀滅人類?還是要拯救人類?

  我的思緒回到近期面對的問題上,用紅筆在森野的名字上畫了好幾個圈。

  雖然不確定森野是不是召喚惡魔的黑袍人之一,不過她和最近出現的邪教關係匪淺。我對這個邪教很感興趣,不僅僅是因為對未知的解密能讓我感到來自大腦的愉悅,它已經切實威脅到身邊的人,加上我想獲得那種召喚和驅除惡魔的方法,所以決定繼續深入。

  我知道這是十分危險的行為,所有邪教對待敵人和陌生人的態度完全一樣,如同瘋狗,一咬上來就算死亡也無法讓它鬆口。固執、偏激、血腥的信念會讓他們產生超越凡人的力量。

  而且,顯而易見,他們不只是擁有盲目的信仰,還擁有信仰所憑依的神秘--他們真的可以召喚惡魔。

  一個節點能召喚一個惡魔。

  根據日記所述,現實產生節點,必然是有人從末日幻境中回歸。

  能夠得到這些信息,他們之中必定有知道末日幻境底細的天選者,甚至是老牌的魔紋使者。

  既然森野交給邪教的灰石是從白井那裡得到的,也許那個廠房就是白井回歸的地方?

  在找森野喝茶之前,我必須做好準備。富江仍舊沒有消息,這一次只能自己動手。

  雖然已經失去記憶,但是這段時間我已經對魔紋的運用重新熟悉起來。在鑒定自我情報時,雖然評價沒有進步,但是通過從未間斷的投擲硬幣的遊戲,我覺得自己大概明白自己的才能是什麼了。

  當自己的注意力集中在某個物體上時,就能感知影響此物體運動的其它因素,並對因素進行量化,計算,推測,得出的結論反饋回身體並進行動作協調,所有的工作在幾乎感覺不到的極短時間內就完成了。由此產生百步穿楊的效果。

  這並非射擊才能,而是涉及對系列精密運動的判斷和調整的複雜才能。

  我覺得這是十分了不起的才能。世間萬物都在影響它物,也在被它物影響著,所有的因素形成以目標物為中心的巨大網絡。只要牽起一個結點,就能觀測到其它結點的運動。

  為了方便,我將這個才能起名為「連鎖判定」。

  也許有一天,通過連鎖判定,我不需要直接接觸目標物,只要對連繫目標物的某個因素施加影響,哪怕只是一句話,就能準確地對目標物產生影響。

  就如同科學家所描述的「一個蝴蝶扇動翅膀,就能在大洋彼端產生風暴。」

  唯一不同的是,我將明確知道此風暴的規模、地點和效果。

  我並不在乎這種才能擁有多大可能性和力量,只是對它最終的形態擁有無以倫比的興趣。

  我猜測,這是因為初中萌生的夢想--成為動力學家,在發揮作用。我一直覺得,追求極致的所謂「科學怪人」是個十分光彩的稱呼。

  為了達到目標,投擲硬幣遊戲的改進版被列入日程表中。

  事先被確認藏在障礙物之後的硬幣,如何才能準確命中?再進一步,就是硬幣滾入障礙物後並持續運動,如何才能準確命中?

  映射到射擊學中,就是跳彈的運用,以及子彈間接形成對目標物的連鎖反應。

  完成學校的課業之後,我一直整理資料到深夜。上床睡覺前,去廚房煮了麵條做夜宵。

  我吃完麵條,正想吸煙,?夜從房間裡走出來。

  昏黃的壁燈僅僅將飯桌籠罩。她緊緊摟著兔子布偶,藏在燈後的陰影中,靜靜地站在門口,宛如一個幽靈。

  我的目光落在那一片陰影上,以為能看到一個怪異的形狀,但那裡只有一片混沌的黑暗。

  「我又聽到媽媽的聲音了。」?夜的聲音如同從遠方飄來。

  從敞開的房門後,傳來夸克間歇的叫聲。

  「夸克好吵。」

  「肚子好餓。」

  「我怕自己忍不住。」

  我默默地聽她述說。

  「阿川,讓我和你一起睡,好不好?」?夜這麼說道。

  我將香煙放回口袋,和?夜回到房間裡。房間開了空調,感覺如同深秋一般涼爽。從陽台吹來的風敲響門邊的風鈴,清脆的聲音洗滌著我的心靈。

  雖然躺在?夜身邊,可是一點遐思也沒有。溫暖從被單下的柔軟身軀中傳來,我輕輕撫摸她的頭,她的呼吸很快就微弱下去。

  熟睡的?夜緊緊抓住我的睡衣,就像抓住避免沉溺的稻草。

  我闔上眼睛聽著風鈴聲,直到所有的思緒就化作一汪清泉,靜靜地流淌出來。
mk2257 發表於 2011-3-5 19:02
48 分界線1


  第二天很早就醒過來,?夜睡熟的臉貼著我的肩膀,口水打濕了睡衣,無憂無慮的表情純潔得像個天使。她不戴眼鏡的樣子真是個美人胚子,若在學校也表現出這副真面目,受歡迎度勢必直線上升,不過對她而言反倒是件困擾。一想到?夜因為男生追捧而愁眉苦臉,不知所措的樣子,我就不禁失笑。

  隔著睡衣薄薄的布料,擠壓手臂的胸部傳來飽滿的感覺。昨晚和女生緊挨著睡在同一張床上,當時沒有什麼特殊的想法,可是睡醒後好似昨晚的思維和情緒被重置刷新,反而感到不好意思起來。

  因為?夜的睡相太過幸福,一想到前些日子裡深埋在她心中的惶恐,就不忍吵醒她。我輕輕抽出手臂,輕手躡腳出了房間。

  洗漱之後,昨晚扎根在頭腦中的分析重新被喚醒。雖然目前來看還是過著相當平靜的日子,可是?夜體內就像是埋藏著炸彈,不知何時就會爆炸。

  那只不受宿體控制的惡魔竟然潛伏了那麼久都沒有作惡,現在想來真是令人大掉眼鏡。

  儘管理智上可以確認,繼續和?夜住在一起,已經變成極為不智的事情,可是情感上,我無法拋下她不管。

  我不是機器,所以不可能完全遵循理智行動。

  這是一件值得高興的事情。

  情感和理智衝突時,會產生一種微妙的味道,像是加糖的苦瓜,令舌尖發麻。

  那是一種會帶來快樂的痛苦。

  我一邊細細把玩著這份滋味,就像品嚐糾結卻甜美的泉水,一邊出門買兩人份的早餐。

  清晨的天氣格外清爽,沙沙的掃地聲和自行車的鈴鐺聲在微風中放送,忙碌的攤販,交談的行人,晨跑的老者,放眼望去都是和平的景象,彷彿所有事關末日幻境的一切都是幻覺。可我知道,那些黑暗的東西的確存在,它就藏在垃圾堆的角落裡,散發著骯髒發霉的惡臭。

  當你翻動它一次,就不能再視若無睹。

  我點燃香煙,在路人每每投來的注視中買了包子和豆漿。

  回到家時?夜已經起來了。

  「今天我也不想上學。」?夜說這話的時候,像是倉鼠一樣雙手捧著包子,細細地咬著。

  「那就借我手機。」

  ?夜投來疑惑的視線。

  「如果遇到麻煩,例如惡魔忽然有動靜了,就打電話給我。」

  「惡魔?」

  「就是你體內的那隻怪物,我昨晚剛決定叫它惡魔。」

  「末日,地獄犬,惡魔,黑魔術……似乎很有趣,嘿嘿。」她很輕鬆地說,笑容中一點也沒有勉強的因子。

  和以往一樣,我無法從外表確認她真正的心情。

  「怎麼了?我臉上有什麼東西嗎?」看到我直勾勾盯著自己的臉,?夜不由得摸了摸臉頰。

  「呃……不,沒有。總之,遇到麻煩就打電話。」我朝她伸手,「把你的手機給我,我隨時待命。」

  「好像被騎士保護的公主,羅曼蒂克的感覺。」她這麼說,不過我一點都不覺得。

  ?夜的手機是富有少女氣息的粉紅色,機殼表面有卡通動物的貼紙,我好好將她放進校服的口袋裡。

  為了強化己方的能力,我決定改造現有的裝備。

  子彈的收集比較麻煩,不過弓弩改造一下也會十分趁手。

  根據日記裡記載的經驗,既然惡魔和末日幻境扯上關係,那麼灰石應該能對它產生一定作用。

  是否添加了灰石成分,是普通武器和限界兵器的區別。既然武器有這樣的區分,至少可以判斷,在某種程度上,普通武器對於末日幻境之物的效用將會越來越低。

  因為是針對特定物的武器,所以才會有「限界」的前綴。

  殺死那三個帽子男的子彈裡事先摻雜了灰石,也許這就是他們為之恐懼發狂的原因。

  出門前,我讓?夜通過電話和網絡查詢訂購一些改造弓弩的零件,並在網上盡可能查閱有可能事關末日幻境的一切消息。

  她十分愉快地接受了這個任務。

  「交給我吧,阿川,我們是生死與共的同伴,對不?」她興致高昂地抓緊拳頭說。

  「這可不是遊戲。」我強調道。

  「我知道,可是這樣才更令人激動呀。」?夜推了推眼鏡,「你不覺得比起無聊到發霉的日常,現在的情況雖然的確令人恐懼,可是更加有趣嗎?」

  ?夜這時的表情是我從未在她身上看到過的。我一直認為她是個內向的乖乖女,沒想到骨子裡竟然有這麼叛逆的一面。

  昨晚明明還心有餘悸,滿心悔恨,不敢一個人睡覺。

  轉變得如此之快是因為青春期的緣故嗎?

  「我不覺得,不過……覺得有趣總比嚇得尿褲子好。」

  我提起箭囊和書包,這麼回答著出門。

  身後傳來?夜怒氣沖沖的聲音。

  「你才尿褲子呢!笨蛋高川!」

  似乎暫時可以放下心來了。

  走進教室的時候,班上的同學還很稀少,八景和往常一樣來得很早,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看書。

  我跟她打招呼,她的目光落在剛放下來的箭囊上。

  「這是什麼?」

  「打算自己做弓箭。」我老實說,「放學後去加工一下。」

  平時我也有參加手工活動,製作過木偶、模型和電子玩具,所以突然要做弓箭,也沒有什麼好奇怪的。

  八景沒打算追問下去。

  「決定好了嗎?」她問。

  「什麼?」我一時轉不過彎來。

  八景啪地一聲將書本用力合上,我看了一眼,黑皮燙金的精包裝,看上去很貴的樣子,不是從圖書館借來的。書名是:《世界歷史上最著名的十大靈媒》。

  還是老樣子,雖然外表是知性的行動派,不過本質卻是神秘學愛好者。

  不過這樣反倒更有女生的味道。

  聽說追求八景的男生都是用文學和科學類氣質包裝自己,結果一個個被撞得灰頭土臉,每日一朵鮮花的羅曼蒂克也都被扔進垃圾桶。我覺得他們應該多研究一下塔羅占卜和吉普賽人的傳說,那樣成功性會大上許多。

  「加入耳語者,你不是說要考慮一下嗎?」八景用銳利的視線盯著我:「莫非還沒考慮清楚?我所知道的高川可不是一個優柔寡斷的人!」

  真是老套的激將法,不過八景似乎並不是刻意這麼說的,只是根據情況轉換語式的本能早就烙印在她的骨子裡了。

  身為統御全班五十六位學生的班長,八景可以得滿分。

  「耳語者被取締了。」我好心提醒她。

  「只要我還活著,耳語者就不會消失。」她如同革命者般宣言道。

  「真令人傷腦筋,都說別繼續下去了,小心會丟掉小命哦。」

  「不要讓我重複第二次,我有自己的考量。有些事情是即便丟掉性命也要去做。」

  「邪教的傢伙也是這麼想的,你站的位置很微妙啊,八景。」

  「這不用你管,是不是加入,給我一個明確的答案吧。」

  「答案是否,不過,如果你真的要繼續下去,也許可以做點交易。」

  聽到我的回答,八景並沒有露出失望的表情,反而眼神發亮。

  「說說看。」

  我將從帽子男身上搜來的還殘留著一些神秘藍色固液混合物的瓶子交給她。

  「我想知道這東西的來歷。本校學生說不定有人知道。調查的時候盡量隱秘。」

  八景接過去,好奇地打量。

  「作為交易,你用來交換的東西呢?」她問。

  「就是這個瓶子。」我這麼回答。

  「成交。」
mk2257 發表於 2011-3-5 19:03
49 分界線2

  關於課間的話題。

  若是漫畫裡,男生們應該會聊起寫真雜誌的女郎;若在小說裡,他們則是在評選校園十大校花。

  不過據我所知,在現實裡大家往往會聊關於遊戲、體育活動和電視節目的話題。

  這些我都不是很感興趣。不過作為成功的學生會成員,和學生打成一片是我的優勢所在。所以平時我也會關注熱門的電視和遊戲,也會用一些流行語說話,以便打入男生們的圈子。

  並非討厭或喜歡,只是有必要這麼做而已,為了不讓自己變成無趣的人。

  有時總覺得這樣的自己實在是無聊透頂。

  相比起來,末日幻境以及追查邪教的事情更能讓人打起精神。不過並不方便和他人說。

  冒險的衝動在這一陣愈加明顯起來,雖然深明自己走在危險的鋼絲繩上,卻意外地感到充實。

  與眾不同的經歷讓我感到自己是獨特的。

  沒錯,生為全校屈指可數的優等生的我,一直是獨特的。

  而且,我也希望成為獨特的人。

  升學之初,班上評選幹部,幾乎沒有人像小說裡描述的擁有非常責任心和慾望的主人公,爭先恐後地要求擔任職務。

  於是我決定競選班長。意想不到的是,八景在那時也主動站出來和我競爭同一個職位。

  整個班級裡就我和她兩個人發出聲音,其他同學都驚訝地注視過來。

  就在那時我開始私下裡關注八景這個似乎也有些與眾不同的女生。

  我原本以為八景和我一樣會加入學生會,結果她只是在班上擔任班長職務。

  曾經認為找到同類的我不禁有些遺憾。

  距離那時已經過去了一個學期,八景的作為再一次出乎我的意料。

  不知不覺中,她竟然也從側面開始接近廁所怪談的真相。

  她對我的警告不以為然,欣然決定深入。反而讓我感到十分高興。

  其實我對她的生死一點也不在意。所謂的勸告和交易不過是一種旁敲側擊式的試探。我覺得她應該感覺得到,因為我們大概是同類吧。

  這麼想著,內心就雀躍不已。

  換過座位後,不喜歡學習的男生都被排在教室的最後三排。

  和往常一樣,他們將漫畫藏在書桌裡,而且並不反對其他男生借閱。

  我自然也是借閱的其中一人。

  大家聚在教室後方,有人聊起那天籃球隊裡的幹架,轉述的人眉飛色舞,其他人也聽得津津有味。

  「是白井先動手的。」

  「可是白井不太像是主動滋事的人,聽說平時也很忍讓,雖然在籃球隊裡算是異軍突起,可也沒有盛氣凌人呀。」

  「因為同隊的原主力也在追求他的女朋友森野啊。」

  「也就是說,爭風吃醋?」

  「也不全是那樣,據說森野一點也不假以辭色,原主力屢次吃癟,想在籃球上殺一殺白井的威風,結果當面被白井蓋帽。」

  「這就打起來了?可是是白井先動手的吧?」

  「是呀,被蓋帽後,那傢伙說了很多難聽的話,好像牽涉到森野。結果白井一聽就怒了,狠狠給了他一巴掌。」

  聽到這裡,我插口問道:

  「說了森野什麼?」

  「呃……具體的記不得了。」講述當時情況的男生對我的提問有些詫異,不過其他人也是一臉感興趣的樣子,不由得冥思苦想起來,「好像是在說森野在外面販毒賣身什麼的。」

  「販毒賣身?」有人驚叫起來:「這也太過了吧?森野不像是那樣的人。」

  「森野肯定還是處女啦,我閱人無數,看得出來。」另一人信誓旦旦地說,「不過,我也有聽說森野和不良學生來往的傳聞。」

  「啊?我倒是聽說她和幾個好學生交往甚密哦。經常看到她指使他們做事情。」

  「白井一點都不知道嗎?」

  「這個……大概,可能,知道吧?不過不知道也有可能,畢竟女人藏秘密的手段可是很豐富的。」

  「不過現在應該知道了吧,他們會分手嗎?」

  我無意繼續聽他們毫無意義的幸災樂禍,拿了漫畫回到自己的課桌。

  八景下課後就出了教室,不知道跑那兒去了,直到上課才回來。這天的課間時間,她都這麼度過,似乎很匆忙的樣子。

  是在召集人手為剛到手的神秘瓶子奔波吧。

  雖然也對從她手中得到一些有價值的情報抱有期待,但也就一絲絲而已,所以並不是很在意。

  反而對她的手下有哪些人感興趣。

  但也沒有因此跟蹤八景。

  放學後我按照習慣去舊廁所吸煙,遠遠看到森野也在那片荒地上和一些一看就知道是不良學生的人在說些什麼。

  注意到我過來,森野停下話頭,冷冷地盯著我。似乎看出她情緒的不對勁,不良學生們殷切地躍躍欲試,似乎想要衝上來給我一頓教訓。

  雖然不害怕他們,但是要在不弄出人命的情況下放倒他們還真是個不大不小的問題,說不定打架之後自己也會像白井那樣,被揍個鼻青臉腫呢。

  而且,雖然有許多問題想要問森野,可是現在並沒有做好深入的準備。

  大概對方也有所顧忌。我們相互克制著擦身而過。

  進入舊廁所前,轉頭和森野對視一眼,她的臉上變幻著豐富的表情。這讓我更加明確了心中的猜測。

  森野的秘密,就是揭開謎底的鑰匙。

  我蹲在隔間裡抽煙,有人走進來,在我的隔間門口站了一陣,然後沒有說話就走開了。

  透過門底縫可以看到那人穿著一雙男式籃球鞋。

  也許是白井,也許不是。如果是白井,他是偶然路過,還是特地來找我?他是怎麼知道我這個人的?找我做什麼?

  我放任思考地吸煙,但並沒有去確定的打算。

  出了舊廁所,森野還在那個地方,這次交談的對象換成了幾個榜上有名的好學生。

  這下班上那群無聊男生的推斷都得到證明了。

  好學生們看到我自然也是一臉驚愕的表情,有幾個的身體向後退了退,一副想要躲起來的樣子,讓人一看就覺得他們在做一些不好的事情。

  不過就我所知,這幾個人就算做壞事,也不可能是什麼大不了的壞事。

  通常老師的評價是很中肯的,在他們心中,對於「好」和「優秀」有相當明確的標準,前者偏向個性,後者偏向能力。於我的經驗來看,如果是頭腦清晰,行事穩健的優等生做壞事,鬧出的問題反而會更難收場。

  這就是好學生和優等生的差別。

  好學生之於優等生來說,充其量不過是雞肋一樣的工具。

  我和他們沒什麼交情,掛上和藹的面具,跟他們打了一聲招呼就離開了。

  事後沒有直接回家,去了距離學校不遠的小型鑄造廠。他們和學校是合作夥伴,據說連地皮也是屬於學校的。參加學校組織的手工活動的同學,都有來這裡參觀學習的經歷。

  除了組織活動之外,我私下也時不時來這裡借用他們的設備,跟廠裡的管事算不上陌生。所以這一次也很容易就得到了使用許可。況且我需要的不過是最簡陋的打鐵間。

  其實鑄造廠早已經不再使用這種用鉗子和錘頭手工打造零件的工作方式了,不過出於學校的要求,還是保留著打鐵間和相關設備,以供有興趣的學生進行課後實踐。

  直到天色徹底黑下來前,我獨自呆在灼熱的房間裡,就像古代的打鐵師傅一樣,開始用灰石和鐵塊打制特殊箭頭。
mk2257 發表於 2011-3-5 19: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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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接下來一段時間,除了像往常那樣高效率完成課業,都在鍛煉連鎖判定能力和打制裝備中度過。

  我在製衣店訂做帶兜帽的多口袋防水風衣。又買了長筒式登山鞋,在鞋底加裝鐵刃。還在專門的模型店訂做了鋼質的護心鏡、手套、護脛和臂甲。在家裡為臂甲外側裝上翻轉式刀刃。

  還有護目鏡、加裝手電的登山頭盔和自製的防毒面具。

  所有我認為能夠用上的東西都列出一份清單。

  購買這些東西的費用即便我將伙食費降至最低限度也還是不夠,於是?夜壓縮自己的伙食費連同零花錢一起給我。

  「因為阿川是為了幫我呀。」她很開心地說。

  她的手機也是我在用,課間的時候總會接到她的電話,起初以為她受到威脅,結果她只是想聊天而已。

  「一個人在家很無聊呢。」

  「那麼來上學如何?森野很想念你呢。我也會一直陪著你,不會比在家更危險。」

  「如果我也上學的話,就沒人幫阿川訂購材料了,也沒人幫阿川收集情報了哦。」

  「放學後再加班好了。」

  「不要!」她果斷地拒絕了。

  儘管?夜一再抗拒,可是因為請假太久的緣故,她的班主任桑原老師開始產生懷疑。因為他做出「以後的請假條需要雙親的簽字證明」的威脅,所以我不得不勸說?夜返校。

  「我可以模仿爸爸的筆跡。」?夜說。

  「看桑原老師的表情,再升級會被直接找家長哦。」

  如此一來,她就算再不情願也只能妥協。第二天就去了學校。

  我隔著好幾個身位的距離目送她進了教室,她也裝作根本不知道我就跟在身後的樣子。班裡好一陣沒有見到?夜的女同學都過來噓寒問暖,過了一會,森野也加入其中,兩人親密地說著悄悄話,看上去和以往沒什麼兩樣。

  是該說心機深沉,還是不想為那種事情破壞友情?

  可是,這份情感的珍視和對友人的關懷,卻導致痛苦的結果。

  這個時候應該用什麼表情去應對呢?

  笑就可以了吧。當時被追殺逃入電梯裡時,?夜是這麼對我說的。

  這天下課後,八景叫住正準備去上廁所的我。

  「那個瓶子的事情我查到了。」

  「動作真快。」我感到驚訝,八景的行動力真是不容小窺。

  她將一張學生照片遞給我。

  「這是?」

  「一年級的巒重。」

  這是一張私拍的照片,名為巒重的學生站在某處胡同裡和一群外校人士交談。他的身高在平均標準以上,略微瘦弱,一頭中短的碎發,有些帥氣,但是和普通學生不一樣的地方在於給人一種毫無生氣的感覺,這反而給人強烈的印象。

  「這麼獨特的學生應該有點名氣吧?」

  「給人感覺挺深刻,但是沒聽他做過什麼驚天動地的事情,比一般學生還要低調。不過他有一次頂撞了一位名聲不是很好的學長,事後卻一點事也沒有,值得懷疑。」

  「然後呢?他有那個瓶子?」

  「我們發現他在校外跟人交易這種裝滿藍色液體的瓶子。這些人大都不是學生,而是看起來有些落魄的社會人。」

  「混混?」

  「都是有正職的。」

  看起來這個巒重似乎和森野並不是一個系統,是因為職責區域劃分不同嗎?

  「還有,藍色液體似乎被稱為『樂園』。我拜託熟識的人調查過了。是一種容易上癮的迷-幻藥,不過裡面有一些未知成分無法鑒別。」

  大概是灰石吧。我想。

  「你還要繼續追這條線嗎?」我問八景。

  「你有什麼要說的嗎?」她問。

  「你聽說過森野嗎?」

  「隔壁班那個女生?」八景點頭,「我知道她,她在女生中的名氣不弱,不過有許多風言風語。」

  「這位巒重學弟和森野有來往嗎?」

  「……我知道了。」八景若有所思地敲敲筆頭,「看來森野的傳聞並非空穴來風,我會查下去的。」

  「小心別死人哦。」

  「你是認真的嗎?」八景盯著我,「試探已經夠了。」

  因為和?夜約好一起回去,所以在她的班級教室前裝作看風景等了很久,結果一直不見蹤影。以替班主任傳話的理由詢問她班上的同學,得到的回答是「剛放學的時候,她就和森野一起回去了。」

  這可不是什麼好答案。?夜明知森野背後的陰影充滿危險,卻還撇下我一個人離開,該不會一開始就出事了吧?

  作為預警手段,手機一早就還給?夜。

  我在校外的小賣部打電話給她,很快就接通了。

  「快,快來救我。」?夜在那邊帶著哭聲說。

  情況似乎很緊急的樣子,於是我立刻問她在什麼地方。

  她說了一個商店的名字。那是個即便我也聽說過的,在女生當中很知名的小禮品商店,座落在學校大門前第一個交叉路口的右側。

  我趕到那裡時,森野和?夜正被六個男生圍住。森野張開雙手攔在?夜前方,她沒看到?夜正背對著她,好似要守護她的後背一般,強忍著恐懼盯著包圍至後方的男生。

  遠遠就聽到他們的叫罵聲。儘管就在商店門口,四周人來人往,可是沒有一個人上前阻止他們。

  「我不想對女人動粗,把樂園給我!」

  「什麼樂園?我不知道。」

  「別說廢話了,這次沒人救得了你,我知道你手裡有貨。」

  「你找錯人了!」

  「巒重,你認識吧?你們是一夥的,他已經告訴我了。」

  「混蛋傢伙!你敢對我出手,小心沒命回去。」

  正面跟森野對峙的看似頭兒的男生用力抓向森野的衣襟,被她用力扇了一巴掌。

  「別碰我!」她一邊怒斥著。

  男生們似乎決定先將弱者擊潰當作人質,?夜的情況已經很危急了,我跑到半路,抓起一家商店放在門口的掃把就衝上去。

  雖然得到注意到我的同伴的警示,可是看似頭目的傢伙因為背對我的緣故,沒有反應過來。剛轉身就被我抽中腿脛,差點摔倒在地。

  他抱著腳,蹲在地上吸氣。其他人凶狠地喝罵著,朝我湧來。

  還有三個人原地看守?夜和森野,不過她們的危險已經大致解除了。

  一個朝我跑來,結果將背後暴露給森野的男生,被森野一腳揣在屁股上,踉蹌跌出其他同伴幾個身位,被我當機立斷用掃把甩中面頰。這一下似乎連牙齒都打掉了,摀住臉痛嗷起來。

  看到同伴狼狽的樣子,其他人都有些膽怯地停在原地。我順利地衝到?夜和森野身邊,和他們相互瞪視。

  就在這時,我意外看到了圍觀人群中有一個熟悉的身影。

  是八景。

  她在人牆的縫隙中窺視著現場,一如籃球隊內訌時那般。

  和我的目光對上的她,臉上沒有半點表情。

  我忽然想到,這場衝突該不會是她故意製造出來的吧?

  「混蛋,你不要命了,竟敢對我們出手。」頭目站起來,惡狠狠地對我說。

  「無論你們想做什麼,我已經報警了,奉勸你們趕緊離開比較好。」我對他說。

  「你……」他還想說什麼,忽然停住,掏出手機聽了一會,臉色變了數下,對我說:「算你走了狗屎運!」

  留下狠話後,他氣惱地招呼手下。走啦!走啦!

  就這樣走了?那小子下手那麼重!

  上面的指示。你走不走?要留下來隨便你,我可不會幫你扛黑鍋。

  哎,走吧,走吧,真是無趣。

  男生們在一瘸一拐的頭兒的帶領下抱怨著離開,連回頭瞪我們的行動都欠奉。

  我再次看向八景原先所在的地方,她已經不知去向。
mk2257 發表於 2011-3-5 19:05
51 交錯2

  事態解除後,圍觀的人群很快散去。?夜一臉受到驚嚇的表情告訴我事情的始末,森野面無表情地抱著手臂站在一旁。我覺得從一開始,她就沒將那幾個男生放在眼裡。

  「他們突然就圍上來,說森野有什麼樂園。」?夜說。

  我將目光投向森野,故意問:

  「樂園是什麼?」

  「你問我,我問誰?我根本沒有他們要的東西。」森野冷笑道,「是不是認錯人了呢?」

  她當然不是把我當傻子耍,可是她打定主意緊閉口風,我也沒辦法撬出來。

  「我知道你的很多事情。」我這麼對她說。

  「是嗎?也許沒有你想像中的多。」

  「你把?夜扯入麻煩中了。」

  「正好相反,小夜是我的朋友,我在幫助她。你才是利用她的人,不是嗎?」森野反唇相譏,「?夜告訴我了,她現在住你那,我不知道你是怎麼對她說的,但是因為你的緣故,?夜才無法脫身。」

  「?夜不是笨蛋,誰是誰非,她有自己的判斷。」

  「好了,懶得跟你廢話,小夜,搬到我家去吧,我一定能保護你不受到傷害。」森野正色說。

  ?夜的目光在我倆身上轉了轉,朝森野搖搖頭。

  「除非你肯告訴我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現在還不行,你還沒準備好。」森野用哀求的眼神看向?夜:「相信我,小夜,請相信我。」

  ?夜露出掙扎的表情,用力地搖頭,摀住臉不敢再看對方。

  「對不起,對不起……」

  「小夜……」

  「別再說了,小野。」?夜轉身的動作好似要斬斷什麼般,背對著森野打斷她的說話。

  「我所知道的小野是那麼活潑善良,我知道她一直都沒有變,就算犯了錯也不是她所希望的,我一直相信著兩人的友情永不褪色,只要自己努力就能挽回一些東西,可是……」?夜哽咽著,抱著自己的肩膀簌簌發抖,語不成聲:「我好害怕,小野,我真的好害怕。」

  「你,你怎麼能說這種話,你怎麼能……」森野不可置信地顫抖聲音。

  「我們走吧,高川同學。」

  ?夜下定決心朝遠處跑開,我連忙跟上。

  「我們不是朋友嗎?我們不是永遠的好朋友嗎!?」森野在背後喊道:「小夜,你這個笨蛋!高川,我不會放過你的!你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

  不,我當然知道。

  我能聽到從背後某處黑暗的地方傳來的陣陣靠近的腳步聲。

  這個城市--大黑市--即將承受一場強風的洗禮。

  雖然?夜告訴我關於這些日子的事情什麼都沒對森野說,可是我覺得森野早已經知道?夜就是他們要找的惡魔寄生者,畢竟帽子男已經兩次襲擊?夜。不過就就像她說過的那樣,或許她真有辦法將?夜庇護於自己的羽翼之下。

  一個節點才能召喚一次惡魔,這麼稀罕的存在無論是寄生在誰身上都好,只要宿主能夠加入他們,替他們做事,那些人不一定會傷害她。

  但我並不認為自己將?夜帶回家是錯的。正如我之前告訴森野的那樣,?夜會自己思考,做出自己的選擇。

  這天晚上,?夜將自己關在房間裡,連吃晚飯都沒有出來。我隔著一扇門告訴她,剩下的飯菜已經包好放在冰箱裡,肚子餓的話自己熱,便繼續手頭的工作。

  雖然不覺得森野會將?夜住在我這兒的情報洩露給邪教組織,但這天晚上我決定打起十二分精神,但是大概三更天的時候,卻模模糊糊睡了過去。

  睡得並不沉,卻也很難清醒過來。就這麼在半睡半醒中,感覺有人從窗外看著我,但也許是錯覺,因為敏銳的夸克沒有絲毫異動。我沒有絲毫放抗的意識,想睜開眼睛瞧瞧是誰,可是眼皮卻有萬鈞般沉重。

  掙扎了一會,那人注視的目光消失。我也終於沉沉睡去。

  第二天醒來的時候,我打開窗,猛然想起昨晚夢魘般的感覺。可是清爽的晨風拍打我的面龐,提醒我窗外是距離地面幾十米高的半空。

  搖頭甩開心中的猜疑,我來到?夜門口叫她起床。

  敲了好幾次門都沒有回應。

  我推開門,原本屬於我的床上空無一物。

  ?夜的傢俱用品和布偶還放在原來的位置。

  可是人已經不在了。

  雖然感到擔憂,可是除了昨晚殘留的睡眠印象,現場並沒有留下任何有價值的線索。來到學校後,也沒有在教室看到?夜。森野一個人爬在桌子上,因為脾氣不好的緣故,誰也沒有理會她。

  因為沒有證據,也不覺得是森野做的,況且就算是她做的,也一定會矢口否認,所以沒有進去和她對證。

  無法否認,我的內心深處有一種直覺,不論什麼理由,?夜是自己離開的。

  這是她的選擇。我這麼告訴自己。

  在教室碰到八景,這一次她仍舊在閱讀神秘學類書籍,不過和上一次長進的地方,在於給書籍套上了課業參考書的外殼,就像我們為了方便上課看漫畫做的那樣。

  「昨天放學的那場鬧劇是你搞的鬼吧?」我一邊將書包塞進書桌,一邊說。

  「你來得太快了。」

  這麼說就是默認自己是犯罪首腦了。其實在她決定調查森野的時候,我也沒想到她會採取這麼激烈的方式。

  「別再那麼做了。」我再一次勸告她。

  「為什麼?」

  「很危險。她可沒把你們放在眼裡,不過刺激過大的話,也不知道會做出什麼事情來。」

  八景臉上仍舊沒有動搖之類的表情,她根本就是為了不讓人能輕易猜出自己的想法而扳著臉。

  可是這種方式的確很有效果,班上的同學都吃這一套。因為捉摸不透八景,覺得她是賞罰分明又刻板的人,所以一點小恩小惠就能讓他們感動。大家都很信賴這樣的她,我想在耳語者裡,她的威信也是這麼維持的。

  即便如此,當天下午放學前,八景用自己的手機接了一個電話後,不拘言笑的面具立刻崩缺一角。

  注意到這一點的我不由得將目光投向她。

  八景將手機放回裙子口袋裡,手似乎在微微顫抖。

  沉默了一會,她用一種銳利而灼熱的視線和我對視。

  我的人死了。她說。

  耳語者的成員,也就是那天圍攻森野和?夜的六個男生中身為頭目的那個傢伙,今早被發現死在自己的床上。不僅他,連同和他住一塊的家人,父母和一個妹妹,全都死了。

  他的臥室裡只剩下殘缺不全的身體,大量鮮血噴濺在床上,地板和牆壁上,到處都是血腥的紅色。他的家人都躺在自己的床上,睡熟過去般,沒再醒來。

  這是下半夜發生的事情。死者的家中沒有找到任何顯示有入侵者的證據。

  雖然近期發生了多起人命事件,但這次足以稱得上是本年度最凶殘的謀殺案。

  這下,昨天傍晚那場鬧劇的所有相關者都有麻煩了。

  當時我是這麼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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