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世危機] 限制級末日症候 作者:全部成為F (連載中)

 
mk2257 2011-3-5 18:15:52 發表於 科幻靈異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2183 357137
mk2257 發表於 2011-3-5 18:26
限制級末日症候-限制級末日症候 之一 廁所怪談-11 出擊

    夜涼如水。從走廊外眺,在風中搖擺的陰影和輪廓異樣的不真切。圍牆外的世界正在騷動,猶如百鬼夜行,看不見,卻能從聲音中聽出徵兆。這一切更襯托出這棟建築裡不詳的平靜。

    新來的怪物在三樓徜徉了一陣子,在我和富江的頭頂上停下來。我們摒住呼吸,緊張地抬起頭,就像要穿過厚厚的水泥看清它的身影般。它沒有任何動靜,並不能帶來安全感。

    富江揮起手臂,示意前進,她提著斧頭,以隨時能夠奔跑的姿態貓腰前行,我亦步亦趨跟在身後,不時回顧走廊外側和身後。當我們抵達樓梯的時候,呼的一下,黑影在走廊外一閃而過。

    從三樓掉下來的。

    我和富江被嚇了一跳,面面相覷。我上前,端起弓弩,保持準備射擊的姿勢,壓著欄杆向下俯視。

    什麼也沒有。

    隨後左後上下巡視了一番,同樣看不到任何異物移動的跡象。

    這時大樓裡所有聲音都消失了,但我敢肯定,那隻怪物發現我們了。它就潛伏在某處陰影中,如同最好的獵手,不為人注意地注視我們。無法判斷它的行動,這讓我感到強烈的不安。

    我一步步後退,離開走廊。我不敢轉頭,生怕不經意間就被怪物取走性命。這裡只是二樓,它能跳過圍牆,也能跳上來,也許它此時就倒吊在地面另一側,等待我一時大意。

    貼在樓梯口旁的牆壁上,我微微偏頭看向對面同樣靠在牆壁上的富江,搖搖頭。她朝樓梯口下方看了一眼,然後迅速縮回來,也同樣搖搖頭。

    她伸出兩隻手指,朝樓梯口下方壓了壓。

    她的意思是到下邊去。

    我也有同樣的想法。和幽靈犬不同,這次的怪物似乎不會隱身,比起設置了路障的樓道,寬闊的庭院至少擁有騰挪閃避的空間。

    此時我有點作繭自縛的感覺,但是誰又知道自己會碰上什麼類型的怪物呢?若非在大樓裡設置了陷阱和路障,也不能在第一時間掌握它的動向。

    富江示意我停在原地,自己從地上拾起一個空罐,朝樓梯口下方扔出。

    空罐彈跳,滾落,哐當作響。

    我稍稍探出身子,隔著樓梯扶手,恰好能夠看到「之」字形樓梯回折的地方。

    怪物被驚動了,黑影閃現。我反而鬆了一口氣,這仍舊是一隻本能強於智慧的怪物。

    它沖得很快,在夜影黑紗中只看到一個臃腫的輪廓,幾乎塞滿了整個梯道。

    這麼大的體積根本沒有射失的可能。

    我毫不遲疑地扣下扳機,強勁的後座力拍在肩膀上。弩箭擊中黑影,發出沉悶的噗的一聲。

    沒必要去觀察它的傷勢,我縮回牆壁後,上第二根弩箭。

    大概是沒有受傷,但是攻擊卻讓怪物感到挑釁,它尖叫起來。如此沉重臃腫的體格,叫聲卻像女子般細銳,真令人有些難受。

    富江在我縮回來時跳了出去。雙手提著斧頭,一夫當關地站在樓梯口正中央。

    我已經管不了她要做什麼了,弩箭剛剛插進槽軌,怪物充滿憤怒的尖叫迅雷不及掩耳地逼近。在我反應過來前,富江大喝一聲揮起斧子,和撲出來的怪物撞在一起。

    眨眼間,兩個身影一起朝走廊外飛去。

    不到五米的高度,樓下傳來沉悶的觸地聲。我飛奔到欄杆處,兩個身影糾纏在一起,嬌小卻靈活的身影猛然翻到龐大的身軀上,如牛仔一樣僅用雙腿穩固身形,雙手舉起斧頭,用盡全身力氣劈砍它的背脊。

    直到第四下,斧刃才破開堅韌的肌膚。大概是砍中了什麼要害部位,鮮血好似噴泉一樣淋了她一身。怪物吃痛地顛簸身體,富江差點就摔下來。

    我的心臟幾乎提到了嗓子眼,不斷用準星瞄著,卻不敢扣下扳機,生怕射中富江。

    這時才看清怪物的樣子。

    同樣是四足動物的模樣,只是現實裡沒有任何一個物種和它相似。沒有尾巴,身軀呈倒三角形,胸口強健,腰部劇烈收縮,就像漫畫裡那些比例誇張的筋肉人的身體。頭部沒有眼睛,卻長出一根一尺長的角,鱷吻般凸出的嘴部倒立著兩根外露的獠牙。

    脖子並不長,和人類相似,此時被富江砍得皮開肉綻,似乎可以看到骨頭了。

    怪物一陣風般朝噴泉撞去,真要撞上,騎在它背上的富江肯定會被壓成肉餅。富江在千鈞一髮之際跳下來,在草坪上打了個滾。噴泉假山頓時被撞塌,碎石飛濺,和怪物一起落進水池中,發出劇烈的水花聲。

    庭院外的喪屍被搏鬥的聲音吸引,逐漸聚集起來,一個壓一個地撲在鐵門上,隔著闌珊伸手哀嚎。

    富江一身浴血,衣服緊貼,勾勒出火爆的身段,卻一點令人遐思的空間也沒有。她提著斧頭,一動不動注視水池,那恐怖的景象若說是戰士,不如說更像屠夫或連環兇殺案現場的變態殺人狂。

    大約停頓了一秒,水花聲開始低落的剎那,怪物猛然從池水中抬起身軀,發出刺耳的尖叫,澎湃的池水嘩然湧出。

    富江不僅沒有動搖,反而毫不示弱地咆哮起來,帶著壓倒一切的氣勢,讓怪物的示威彷彿變成了垂死前的掙扎。

    「太瘋狂了。」

    我看不清富江的表情,只是覺得她正在喪失理智,但無可否認,此時的富江擁有比以往任何時候都強大的力量。

    我擔心富江的變化,在她發動進攻之前,瞄準怪物張開的嘴巴射出弩箭。

    怪物的皮質堅韌,第一次射出的箭矢除了激怒它之外沒有造成半點麻煩,所以這一次選擇了口腔。不過目標物的大小和彼此間的距離,對第一次使用弓弩的新人無疑是個考驗。然而,不知為何,在扣下扳機的一刻,我莫名對這一箭充滿了信心。

    有一種奇妙的感覺,就像是在最契合的剎那做了正確的動作,所以能夠預知到箭矢的落點。

    輕微的呼嘯聲,射穿兩者的咆哮。

    眨眼間——

    箭矢好似毒蛇一樣釘在怪物的口腔裡。

    它的怒吼,下一刻就變成了血水淋漓的痛嗷。

    它的頭在富江面前低下來。也許是因為痛苦,但看上去就像是俯首。

    富江邁出一步,身體好似跌倒般傾斜。

    並沒有跌倒,第一踏就充滿了力量,草皮被壓斷,之後拋飛。如同出膛的炮彈,呼吸間速度就達到了峰值。

    那根本不是人類能夠企及的速度。
mk2257 發表於 2011-3-5 18:27
限制級末日症候-限制級末日症候 之一 廁所怪談-12 下半局

    富江跳起來,宛如雙肋長出無形的翅膀,大概跳了四米多高,輕盈地在空中滑翔。在最高點雙手高舉斧頭,身體如同簧片般向後彎曲,就像是要在下一刻完全迸放所有蓄積的力量。

    怪物感覺到來自頭頂的威脅,嚼著滿口的鮮血抬起頭來,迎向富江的長角閃現一絲絲藍色的弧光。

    我吃驚地睜大眼睛。

    飛翔的身影和藍光環繞的長角在混朦的夜影中無比顯赫,宛如盛開的曇花。

    這一幕在我的眼中變得漫長,又好似只有剎那,斧頭和長角撞在一起。

    無形中有一種磁力,讓兩者的身形就這麼凝固。

    藍色的光芒就像敏感的火藥桶,被這一擊的力量引爆,形成筒狀的牢籠將富江困在其中。

    光明大放,我的眼睛一陣刺痛,萬物失去形狀。下意識閉上眼睛。眼前一陣花白,只聽見噼裡啪啦的聲響。

    一種針刺般的酥麻感在空氣中瀰漫,讓我感到全身的汗毛都直立起來。

    這種熟悉的感覺讓一個熟悉的字眼浮現腦海。

    閃電。

    藍色的電光牢籠。

    「富江!」

    我驚恐地大叫起來。雖然只認識了一個晚上,但也是同伴,無法像面對自己的困境和殘酷的屍堆那般無動於衷。

    我勉力睜開眼睛去尋找那個矯健豐滿的身影。

    眼前還是一片朦朧,本應習慣的黑暗變得蒼白,還有無數的光狀飛蚊在飛舞,穿越它們的間隙,隱約看到一個巨大的輪廓。

    我翻身從欄杆上跳出去,落地時向前翻滾,七手八腳地邊爬起來,邊衝向那邊。

    弓弩無法對那個怪物形成有效的殺傷力,被我扔在一邊,右手從後腰掏出只有六發子彈的左輪手槍。

    殘留的電弧用肉眼都能看到,像漣漪般擴散和消失。我衝入其中,被電擊的感覺令人毛骨悚然。

    我雙手持槍,隨時準備射擊,但生怕殃及富江,沒有扣下扳機。衝上幾步,視野清晰了一些,一個焦黑的人形跌落在水池邊,撞在岸石上,宛如木偶般摔落。

    怪物額前長角的電弧迅速熄滅,試圖從水池中跳出來,踩踏躺在地上一動不動,不明生死的富江。

    我抬手開槍,沒有刻意瞄準,在這個距離對準這麼大的體積,根本不慮射失的可能。

    震耳的槍聲在庭院中空洞迴響,強大的後座力意外的大,讓手腕有些酸麻。我死死抓住槍柄,只覺得身體差點被拉飛。

    怪物被響聲驚動,腦袋正要轉過來,立刻被強大的動能撞得一偏,腳下也有些踉蹌。

    打中了!

    雖然在開槍的剎那,我的目標是怪物的頭部,但是沒有刻意瞄準仍能準確命中目標,實在令自己感到驚訝。

    我從來不知道自己是個神槍手。

    即便在軍訓時也沒有這麼準。

    似乎是運氣,還有其他一些說不清的東西在發生作用,我來不及思考。

    我心中驚喜和憂慮交加,加快腳步來到富江身邊。

    富江的形象淒慘極了。長髮爆炸般散開,殘破的衣服露出大片的肌膚,但一點春光洩露的感覺也沒有,那裡焦黑一片,散發出焦味和熱量,讓我連伸手去觸碰她的想法都有些退縮。

    我幾乎以為她沒了呼吸,但是當我畏怯地伸出手時,一聲微不可聞的呻吟聲清晰出現在耳邊。

    太好了,還沒死。

    富江的身體痙攣般抖了一下,翻過身體,仰面睜開眼睛看著我。她的眼睛有些無神,但並沒有瀕死的虛弱。

    難以置信,受了那麼嚴重的傷,竟然還有動彈的氣力。

    她的眼神似乎在向我述說什麼。不過這個時候,就給我老老實實地休息吧。

    我將灰石塞入她的口中,抓住她的衣服後領向後拖,右手向怪物頻頻射擊,每一下都讓我的右手被震得高高抬起。

    開了三槍,全都奇跡般射中怪物的頭部,甚至打爆了一隻眼睛。怪物被突如其來的火力打得暈頭轉向,四肢一縱,從側邊跳出水池。

    我的右手被強大的後座力震得虛軟無力,再也扣不下扳機,只好虛張聲勢地指著它。怪物似乎也心有顧忌,沒有立刻發動攻擊,只是緊緊盯著我們。

    它的嘴巴和眼神都人性化地流露出謹慎和怒火。

    我繼續拽著富江後退。雖然表面強硬,但槍膛中僅剩的兩顆子彈無法給予慰藉。

    最後兩顆子彈,究竟要打中什麼地方,才能給予面前這個大塊頭致命一擊?

    聽說死人和昏迷者是十分沉重的,大概是因為對方失去了應對外在運動的機能。富江沒有昏迷,身體也能稍微動彈,但壓在我身上的重量並沒有因此減低多少。

    繼續這麼拖著她也不是辦法,怪物發動攻擊的話,我們倆十有要做同命鴛鴦。

    解除困境最好的方法是殺死這頭怪物,但是我仍舊想不出該如何對付它。

    怪物身上創傷不少,鮮血流個不停,沒有癒合的跡象,明顯較之前更加虛弱,但是它表現出來的運動機能和電鰻般的放電能力仍舊居於上風。

    只能束手待斃嗎?

    我深深吸了一口氣,放開富江,一邊不露怯地和怪物對視,一邊摸上富江手中的斧頭。

    富江看似全身無力,但是抓住斧頭的手卻僵硬得宛如鐵箍。我用力掙了一下,才有一點鬆軟的跡象。

    我分不清這是生理反射,還是富江真的不願放手。

    好不容易將斧頭取下來,提在左手中,我以盡量不刺激怪物的速度緩緩移動步伐,側行著離開她的身邊。

    怪物的身體對應我轉動。

    很好,它的目標現在是我了。

    接下來該怎麼做呢?

    拋開仁義,拋開急功近利的思想,拋開一切外在的干擾。在這個深沉的夜裡,就只有自己和這頭受傷的怪物。

    富江的攻擊並非全然無用,它並非沒有弱點。

    它的創傷,憤怒,舉動,一切都有跡可循。

    「是的,腦袋,還是腦袋。」

    會放電的角,皮開肉綻的脖子,被射瞎的眼睛,臉面上的彈孔。這些都讓它開始焦躁和恐懼。

    它沒有再次放電的跡象,那種大規模的放電,似乎不能連續使用。現在想來,之前的威勢更像是狗急跳牆的搏命一擊。

    它如今的聲色俱厲,和我一樣是虛張聲勢。

    不能給它喘息的時間。

    這麼想著,我朝它走去。
mk2257 發表於 2011-3-5 18:28
限制級末日症候-限制級末日症候 之一 廁所怪談-13 鬥牛士


    怪物噴出一口氣,血口張開露出半截弩箭的殘枝。當我走到距離它只有五米的地方時,立刻像頭蠻牛一樣衝過來。

    初速度極快。

    連眨眼的時間也沒有,我朝旁滾開。一蓬草芥從原地炸開,勁風刮得呼呼作響,我穩住身體,只看到兩行深深的犁壑,盡頭是巨大的腳印,而那具龐大的身軀已經不見蹤影。

    藏在夜光中的景物忽然暗淡下來,我的視線朝上抬,烏雲般的身影遮住月亮,如山巒重壓下來。此時我還沒來得及站起身,連忙手足並用朝一邊躲開,匆忙之間打了好幾個滾。

    怪物沉重的身軀就落在距離我一米多的地方,地面明顯在搖晃,彷彿在它的腳下有一顆地雷被引爆,草皮和泥石鋪頭蓋臉打了我一身。我的心臟劇烈跳動,說不上是害怕還是興奮,只是有一種刺激的感覺,胃部泛酸,腎臟也提了起來。

    我吐出草屑,舉槍朝怪物轉過來的臉扣下扳機。怪物的另一隻眼睛也被射瞎了。劇烈的槍聲迴盪在夜空中,震得耳鳴,還沒息落,大鐵門的搖晃聲像是漲潮般激烈,喪屍們擠在一塊彷彿要將鐵門推倒。

    怪物再一次尖叫起來,我想它一定又痛又惱火吧。身上多處的傷口,突如其來的失明以及被獵物戲弄的刺激,都讓它快要發瘋了。

    在它發瘋之前,我爬起身繞著弧線朝它身後跑。同時祈禱它的聽覺和嗅覺沒有敏銳到可以代替視覺。

    怪物開始左衝右撞,完全不辨方向,也根本沒有發覺屏住呼吸,努力在陰影中藏起身體的我。這時我總算鬆了一口氣,取得先手就可以慢慢炮製這傢伙了。

    沒有龜縮在據點裡,也沒有將走廊變成戰場,面對這隻怪物超然的和破壞力,寬闊的草坪讓游擊戰術擁有了發揮的餘地。富江的用意證明了其價值。不知道她是怎麼判斷出來的,大概是猜的,然而即便是運氣使然,也能證明我們天命在身。

    唯一的瑕疵在於富江還是受了重傷。她的勇猛讓我一直心驚肉跳,使我以為這次是她的舞台,結果她還是吃了苦頭。

    話說回來,如果這次由我擔任前鋒,肯定吃不了兜著走。

    怪物換了幾個方向,一頭撞在水池上,石塊崩落,池水從缺口湧出,打了它一身。受到這股刺激,它的動作立刻變緩不少。我抓緊斧頭,它要醒來了。

    這並非很壞的結果,就算想要亂中取勝,我也趕不上它的速度,抓不住瘋狂的變向。

    有多少人敢於接近瘋牛,又有不被誤傷的技巧呢?

    它安靜下來,我才有機會靠近它。

    怪物靠在池邊缺口上,要不是看到它呼吸時腹部輕微地鼓動,還真以為它快不行了。

    它的確虛弱,但肯定沒有到油盡燈枯的時候。

    不少狡猾的野獸會詐死,也許它也在試圖引誘我。

    槍膛裡還剩下最後一顆子彈,我有些頭疼,區區一發子彈能夠在它頭上造成多大傷害?我讀過的一些課外書籍裡提起過,狩獵體形巨大的野獸,需要大口徑的槍械。

    普通人僅用一把獵槍的話,連野豬也沒辦法打贏。

    面前這個大傢伙明顯不是野豬能夠比較的。

    冰涼的夜風帶不走身體的熱量。我往口中塞了幾塊灰石,它們很快在體內分解。也許是身體疲勞,精神卻格外集中的緣故,我可以清晰地感覺到分解時產生無數絲線般的熱流,這些熱流一部分鑽進肌膚和內臟,整個人好似包裹在不明顯的溫水裡,另一部分則流進左手腕消失了。

    左手腕內側是那塊神秘的菱形紋身。

    也許富江表現出來的匪夷所思的能力,並不單單因為她自身資質斐然,以及服用灰石較多的緣故。她沒有菱形紋身,所以灰石產生的力量全被身體吸收了。

    這些想法只如燕子掠過腦海。

    我注意到一株十公尺外的大樹,樹幹連成年人也無法環抱。木板和鐵索製成的鞦韆繫在粗壯的樹枝上,在風中微微搖晃。我輕手躡足地朝那邊退走,一直走到樹幹旁,拾起地上的石塊用力扔到怪物身上。

    怪物還是一動不動,我又拾起更大的石塊,還沒來得及擲出,怪物一個翻身,長角再一次閃爍起藍色的火花和電弧。

    它轉向我的時候,我趕緊躲到樹幹後。電光火石的一閃,躲在樹幹陰影後的我只感到一股焦熱從前方傳來,一股輕煙夾雜草木燒焦的味道鑽入鼻孔。我不由得又倒退了兩三步。

    閃電沒能點燃大樹。我跳出陰影,再一次擲出石塊。這一下狠狠地砸中怪物的鼻子。它沒再放電,挺身朝這邊衝來,因為看不見的緣故,狠狠地撞在樹幹上。

    鞦韆好似要脫落般隨著樹枝劇烈晃動,無數落葉和殘枝從樹冠上灑落,還有好幾個拇指大的青果,全都砸在怪物身上。

    怪物的角深深插進樹幹裡。我從樹後跑出來,斧頭狠狠在它的長角上砍了一記,想要砸斷它。

    好似砍在鐵棍上,真是堅硬。

    怪物反射要扭頭,可是長角一時半會拔不出來,像個小丑般和樹幹較勁。

    我見狀鼓起勇氣再一次砍下,這次目標換為長角和額頭交接的地方,如同要將長角從它的額頭裡挖出來一樣。

    怪物吃了一記重擊,不由得倒退幾步,長角從樹幹裡拔了出來,額頭卻鮮血淋漓,皮肉翻滾,身體踉踉蹌蹌地墜了一下。它看上去腦袋不怎麼清醒,拚命搖晃,痛嗷也顯得有氣無力。

    我衝上去,像是處刑的劊子手般,朝富江在它脖子開出來的傷口砍去。手中傳來的感覺,顯然是斧子砍進了頸骨,但是因為骨頭堅硬所以沒能砍斷,反而嵌在裡面,被怪物用力一掙,連帶斧頭一起脫手。

    似乎察覺死神的陰影籠罩在頭頂,怪物再一次瘋狂起來,朝受到攻擊的方向橫衝直撞,又人立起來,前肢胡亂揮舞。我差一點就被扇中,連忙遠遠跑開。

    現在手裡只剩下僅剩一發子彈的手槍了,我有些不知所措。不過雙方比較起來,怪物吃的虧更大一些。問題在於,我的手中沒有能夠造成致命傷害的武器。

    我只好放棄繼續進攻的機會,任由怪物自顧狂亂,跑回富江身邊查看她的傷勢。

    吃下灰石後,嚴重的外傷沒有明顯的好轉,但是她的精神比之前好了許多,雖然吃力,但能夠開口說話了。

    「真……真是……狼狽。」

    「別說話。」

    我掏出灰石塞住她的嘴巴,她自己的灰石早在休憩時就吃完了,但我手中還剩下十顆。

    不過就算這十顆綠豆大的灰石全給她服下,對這麼嚴重的傷勢來說大概也只是杯水車薪吧。

    使用菱形印記應該可以得知怪物的一些資料,但我呼喚了幾次,一點作用也沒有。

    儘管如此,我仍舊覺得這只能夠放電的怪物比幽靈犬更強大。

    必須殺死它才行。如果將它製成灰石給富江服用,她一定能夠迅速好轉起來。

    這麼想著,我取回弓弩,上弦後再一次朝怪物走去。

    怪物在水池和鞦韆之間打轉一陣,沒有取得絲毫戰果,只好爬在地上沉重喘息。

    它的嗅覺和聽覺似乎並沒有預料中那麼好,也許是受到重創和精神刺激的緣故,而且風向並不合適,喪屍群的哀嚎和它們撞擊鐵門聲更是不勝其擾。

    斧頭仍舊嵌在它的脖子上。

    我有了個主意,避開風頭繞向水池的另一邊,那兒有一塊用來裝飾的光滑岩石,大約有兩米高。在公園裡經常可以見到類似的石頭,孩子們可以在這些石頭身上找到足夠的樂趣。

    它可以助我一臂之力。
mk2257 發表於 2011-3-5 18:29
限制級末日症候-限制級末日症候 之一 廁所怪談-14 靜默再誕

    我岩石前蹲下來,把弩箭的尖頭朝上插進草皮裡。這片地在較早之前就發生過戰鬥,泥土被踩踏和挖掘後變得稀鬆,大片血漬乾涸後結成紫黑色的硬塊混在土壤裡,還能找到了一些從上脫落的零件。平時連殺雞剖魚都覺得噁心的我,現在卻不得不忍住煩躁,將它們一一撩開。

    花了一番功夫,根據小時候玩沙堆的記憶,插了十二支箭,然後用腳將泥土踩實,就這樣做成了一個簡陋的陷阱。或許在明眼人看來,連陷阱都稱不上,不過對手是個瞎子,而手頭也沒有多少工具,只能將就一下了。

    這時怪物重新冷靜下來,側頭聆聽風聲,做出嗅味的樣子,再一次依靠強大的本能尋找獵物。

    我感覺得到,風向要改變了。

    怪物的身體漸漸轉向富江,她被燒焦的身體正處於下風。隔著這麼遠的距離,富江就像橫臥的石塊的影子,我根本看不清富江的表情,她此時一動不動,或者說,即便想要逃離也沒行動的能力。

    我不敢怠慢,抄起弓弩將箭矢射向怪物。然後注意到之前曾出現過的奇怪感覺。射擊的時候,不需要瞄準,就像准心一直潛伏在身體裡,變成某種本能。

    風的吹拂,陰影的搖晃,彼此間的距離,對方的動作,所有這些都化為模糊的數據,一瞬間計算完畢,倒映心中。

    這是抵達末日幻境之前,不,更進一步說,是在服用灰石之前所沒有的。

    也許富江說得沒錯,比起用斧頭近身戰,我在射擊上更有天賦。

    這個突如其來的天賦救了我們的命。

    箭矢犀利地插進怪物的股間。

    要害的部位。

    我看不清楚,不過在怪物慘叫的一瞬間,還是忍不住笑出聲來。

    「這裡!我在這裡!」

    怪物暴跳如雷,再一次被我激得發瘋。它的脾氣和耐性沒我當初估計的那麼好,也許在大樓裡,強壯的身軀、無聲的行動以及放電的本能會讓它成為一個可怕的殺手,但是在空曠的草地上,更像個暴躁的莽漢。

    即便如此,我相信它能夠記住這個不斷戲耍它的聲音。

    它如預料中那樣衝過來,我轉回岩石後向上爬,在攀住頂端的時候,插在地上的箭矢傳來折斷聲。沉重的身軀失穩後撞上岩石,它的長角將巖面頂出個窟窿。巨大的衝擊力震撼岩石,差點將我震下來。

    我努力穩住身體,給了它幾箭。箭矢就像掛在那層堅韌的皮膚上,怪物吃痛,掙扎的時候就掉下地來。下一刻卻帶來了讓人振奮的驚喜。

    卡嚓一聲,長角折斷了,前半還陷在岩石中。

    完全不在意料之中。

    怪物的臉浮現明顯的痛楚,鮮血淋漓的五官皺在一起,它轉身要逃。

    我扔開弓弩,掏出左輪給了它腦門一槍。

    這是計劃中最重要的一環,槍聲鳴響的時候,我心中祈禱運氣能夠再一次站在我身邊。

    的確站在我這邊。

    怪物剛遭到重創,吃了最後一發子彈,明顯腦袋開始發暈。

    它狠狠地一甩頭,再一次撞上岩石。側著身體,撞上岩石的正是斧頭嵌入的那一側。

    然後,腦袋差點掉下來。

    被反作用力下的斧頭砍掉的。

    大概只有一層皮連著,氣管絕對被切斷了。

    大量的鮮血噴灑在岩石上。怪物的身軀不斷抽搐。

    靜靜看著這一切如期發生,提起的心落下去時帶走了最後一絲氣力。好像得了軟骨病般,我從岩石頂部滑下,靠在石面上吐出渾濁的空氣,腦子彷彿凝固了,任何思考都無法進行。

    大約過了三十秒,我站起來走出岩石。

    怪物躺在血泊裡,雖然已經不能叫喊和行動了,但是一時半會沒有徹底死亡。

    記起對待幽靈犬時的情景,我呼喚菱形印記。

    「資料。」

    知識浮現於腦海深處。

    名稱:角怪

    物種:魔物

    能力:放電

    評價:C

    狀態:瀕死

    果然是對方沒有反抗之力時才有效用。

    這只角怪比幽靈犬高一級,描述中多了個放電能力。令人疑惑的是幽靈犬的隱身似乎沒有算在「能力」一欄中。這和兩者在物種上的區分有關係嗎?

    有幽靈犬的前車之鑒,我並不驚訝它的生命力之強。

    我用力踢了它幾腳,確認它再無力反抗後,踩著它的身體,將斧頭拔了出來,再狠狠地跺下它的頭顱,然後剖開它的肚子。

    它的心臟也在胸膛部位,不過看上去不怎麼像是常識裡的「心臟」,而是一顆核桃大的灰色結晶。無數筋絡依附在其上,微微地跳動。

    結晶呈多面體形狀,不過並不規則。

    看上去很像灰石。

    我伸出左手,開始製造灰石。

    角怪的軀體眨眼間化作灰霧,在無形力量的驅動下形成螺旋,鑽進灰色的結晶裡。當灰霧徹底消失時,灰色結晶似乎大了一圈。

    這是目前為止得到的最大的灰石。

    我拾起來。

    角怪靜默後,原本習以為常的鐵門處激烈的撞擊聲忽然變得突兀起來,更襯托出夜的沉靜。

    靜夜中再一次滋生出不安的亂流。它潛藏在遠處的樹木後,混亂的草坪底,那些被陰影覆蓋,看不真切的地方。

    哐當。

    有什麼金屬製物砸在地上。

    我驚疑地四處眺望,什麼都沒有發現,然而草叢的搖擺雜亂起來,沙沙的聲音也並不只是風聲。

    我拾起弓弩,撒腿朝富江跑去。異樣的摩擦聲迅速增加。當我勾住富江的胳膊,將她朝大樓裡拖時,那些恐怖的聲音變得密密麻麻,似乎到處都是。

    聲音的正體還沒有出現,卻比角怪更令人恐懼。

    我彎腰將富江像公主般抱起來。要在平時我不敢肯定能抱得動她,她比想像中重得多,在和角怪的戰鬥中我也花費了不少氣力,但是在未明生物的威脅下,我竟然抱著她三步兩步就跨上樓梯,衝進據點裡,將大門牢牢地鎖了起來。

    我將富江放在地上,將所有能夠找到的傢俱都推到門後。

    在密閉的環境裡,這才感到一絲安心。

    「是什麼東西?」

    黑暗中,富江呻吟般輕聲問到。

    「沒看到。」

    「堵住門口的話就只能從窗口逃走了。」

    「到處都是,根本沒辦法逃。」

    「真是個糟糕的夜晚啊。」富江這麼說了一句,沉默下來。

    我也只能抱以苦笑。然後,將用角怪製成的灰石塞進她的口中。

    「快點好起來吧,富江。」
mk2257 發表於 2011-3-5 18:30
限制級末日症候-限制級末日症候 之一 廁所怪談-15 長夜盡頭


    某種生命掠過草叢和樹葉,沙沙的聲音從四面八方滲進黑暗的房間裡。我將弓弩和斧頭抱在懷裡,汲取它們的堅硬和血腥味所帶來的安全感。我都變成這樣了,不由得想到手無縛雞之力的富江是不是更害怕呢?我坐在富江身邊,緊緊抓住她的手,就像前半夜富江主動伸出手來那樣。

    沙沙聲好似漲潮般移動著,很快就包圍了整棟建築,然後湧進走廊、樓梯和敞開的房間。就好像整棟建築灌了水,除了我們所在的這間,其餘地方都開始進水,又從各處縫隙中溢出去。

    我想撩開窗簾看看究竟是什麼東西,剛想移動手卻被富江抓住,她的力氣不大,不過明顯表示出不想讓我離開的意思,於是我又坐下來。

    外界彷彿無止盡的聲音更顯得房間的靜謐,在黑暗中可以聽到富江的呼吸。她就像在做噩夢般,不斷扭動身體,呼吸也漸漸變得沉重。我很著急,但是不知道該做些什麼。她的身體重度灼傷,不是一般的急救措施可以應付的,而且手頭也沒有醫療用品。

    自己能做的事情只有祈禱,我第一次碰到如此痛苦的事情。

    時間一點一滴流逝,每一秒在我的感覺裡都變得漫長。好幾次,沙沙聲流淌到這個房間的大門上和窗戶上。四壁、地板和天花板彷彿隨時會被腐蝕掉一樣。讓人覺得這個看似堅固的據點就像滿是窟窿的奶酪。

    然而它們始終沒有進來,或許是封死了它們進入的縫隙,或許它們沒有感知到這個房間裡還有兩個大活人。

    就這麼戰戰兢兢地渡過了難挨的一晚,我整晚都沒合眼,既要留心那些未知生物的動向,又要照顧輾轉反側的富江。

    雖然黑暗中看不清富江的傷勢恢復得怎樣,但從逐漸平穩的聲音和動作可以猜出在向好的方向發展。有一段時間她的身體散發出非同尋常的高熱,不住喊渴,我不得不摀住她的嘴巴,用另一隻手倒水,險些就弄到瓶子發出聲音。

    這一切都過去了,沙沙聲在建築中沖刷好幾遍,倒帶般從各個房間和走廊上撤出,下了樓梯,向四面八方退去。直到聲音完全熄滅,我又等了幾分鐘,這才放下陷入熟睡的富江,輕手躡足揭起窗簾一角。

    依稀的晨光塗抹在天空和大地上,黑夜的影子正逐漸淡去。一絲光從玻璃外射進來,在地板上留下白色的印子,我的心情也好似掀開了籠罩許久的陰雲。

    天空還是一樣蔚藍,白雲舒捲,庭院變得清晰。除了崩塌的假山,崩壞的水池,坑坑窪窪的草地還記載著夜晚的殘酷,那些殘肢斷臂全都不見了。

    乾淨的色彩,卻沒有絲毫人氣,就像荒廢的鬼屋。目睹這一切,生出一股複雜的劫後餘生的情緒。

    我拉開窗簾,讓新生的陽光徹底驅散房間的陰霾。

    躺在地上的富江朝窗戶這邊翻過身來,隨時都會醒來的樣子。那顆核桃大的灰石發揮了令人瞠目結舌的效用,富江原本焦黑的肌膚如同蛻皮般龜裂,不少地方舊皮脫落,露出白皙紅潤的色澤。倒是頭髮也大片大片地脫落。

    我懷抱著滿心的喜悅走到她身邊,在昨晚煮麵的地方架起鍋子,點燃煤氣爐開始燒水。

    香煙包裝被壓得乾癟,只剩下一半,我將扁形的香煙取出來搓圓,就著煤氣爐的火點燃。

    我吸著香煙,夾煙的手顫抖起來,怎麼也壓抑不住,心情卻前所未有的平靜。

    大概是被煙霧熏到了,水還沒燒開,富江已經睜開眼睛。

    醒過來的富江遲鈍地盯著火苗,兩三秒後,猛然坐起來,然後按住額頭呼痛,就像喝醉酒一般不怎麼清醒。

    「什麼時候了?」

    「太陽剛出來。」

    「你打贏了?」她求證般凝望我。

    「你不記得了?」

    「模模糊糊有些印象……我好像睡了很久。」她夢囈般自言自語。

    「傷得那麼重,現在還能爬起來就夠驚人的了!」

    「該不是睡了一個星期吧?」

    富江撓撓頭,結果脫落的頭髮大片大片纏在她手上,似乎並不是很疼,但是足夠讓她張口結舌地愣住了。過了好一會,她開始歇斯底里地將舊皮和頭髮都搓下來,甚至不顧我還在一邊,將破爛的衣服都脫了下來。

    只穿內衣的富江完全展露出峰巒起伏的身段,毫不羞怯地將視線轉過來。呆在一旁大飽眼福的我反而不好意思地轉過頭去,臉上火辣辣的。

    「咦,竟然臉紅了?」富江發出故作驚歎的聲音。

    「該不會第一次看到只穿內衣的女人吧?」

    「哈哈,沒想到阿川這麼純潔呢,是處男吧?連那種雜誌和網站都沒看過?」

    「我很有自信哦,比任何平面模特兒都不遜色,全天然。

    「對了,要不要摸摸胸部?就當是謝禮了,優惠大酬賓。」

    諸如此類的話語像機關鎗一樣發射,還擺出各式各樣撩人的姿勢,活力十足,根本看不出昨晚那副病懨懨的模樣。

    儘管如此,我還是挺佩服的,她似乎沒有留下什麼心理陰影。如果是我受了那麼嚴重的傷,想必這個時候想要活躍也沒那個心思吧。

    「什麼啊,我可是久經陣戰了。」我嘴硬著,被她這麼說當然會覺得有些丟臉。我將自己的襯衫脫下遞過去。男人赤膊沒什麼,但是女性的話,明明穿著內衣也會被當作傷風敗俗。

    說到內衣,富江的是紫色的,並非那種輕飄飄的蕾絲,更偏向性感泳衣的感覺。

    富江用一整瓶的水來清洗頭部、臉蛋和身體,披上襯衣後,布料黏在濕噠噠的地方,那種成熟撩人的感覺反而加重了許多。

    她在我身邊坐下來。

    「來一支。」

    我將香煙遞給她。

    「真慘。」她捏著又扁又折的香煙在眼前轉了轉,歎了口氣,點燃了。

    我拿來杯麵,順便用菱形印記查看她的資料。

    姓名:富江

    年齡:二十三歲

    職業:研究生

    評價:D+

    在評價上升了一個位階,但是從外表上看不出來有什麼不同。話又說回來,昨晚她和角怪戰鬥時表現出來的運動能力真有些嚇人。她說過自己能輕易解決幽靈犬,的確不是誇誇其談。

    對比起來,我此時的資料並沒有多大改變。

    姓名:高川

    年齡:十七歲

    職業:學生

    武器:消防斧,左輪

    評價:E+

    令人疑惑的是,富江製作的弓弩並沒有算在武器一欄上。這其中肯定也有些說道。

    我將這些想法也寫入日記中。雖然經過了昨晚驚心動魄的戰鬥,描述戰鬥的文字反而更少了,更側重於對怪物和自身一系列變化的分析和猜測。

    富江靜靜在一旁看著我寫完,然後將泡好的杯麵遞過來。

    「謝謝。」她忽然說了這麼一句。

    我模糊應了一聲,低下頭呼哧呼哧地吃麵。
mk2257 發表於 2011-3-5 18:31
限制級末日症候-限制級末日症候 之一 廁所怪談-16 追蹤


    吃完早餐,大約七點鐘左右,我和富江決定重新巡查大樓和庭院。昨晚之前草坪上還狼藉一片,如今卻什麼都沒剩下。那一大群未明生物是第一次來到這個地方,將殘羹剩飯掃蕩得一乾二淨。聯想起那聲突兀的金屬聲,我想探明它們究竟是從哪兒進來的,以及它們的存在究竟引起這片地區怎樣的變化。

    鐵門外的喪屍依舊擁擠,從昨晚被戰鬥聲吸引過來後就沒有散開,不過卻安份了許多,只是像迷惘的喪家犬一樣四處徘徊。

    因為它們的存在,讓我和富江的逃脫計劃完全破產了,現在就算翻牆出去也一定會被屍體的海洋淹沒吧。

    如果能夠找到那群未明生物進入的地方,說不定能夠找到新的線索。因為庭院開闊,一眼看去沒什麼隱藏的,所以昨天我們都忽略了,現在看來必須認真排查。

    「身體怎樣?」我一邊收拾垃圾一邊問。

    雖然收拾乾淨也沒有什麼好處,不過我稍微有些潔癖。將垃圾裝進塑料袋中放置牆角,走到正在移開堵住門口的重物的富江身邊搭手。

    「很好。」她聳聳肩,站起身甩動手臂,「感覺不到痛楚,似乎比之前的狀態更好。不過慘痛的經歷實在讓人記憶猶新。」

    「被燒焦?」

    「不,蛻了一層皮,而且頭髮掉光。」富江認真地看著我說:「像個化療的癌症病人,連衣服都沒了。」

    「沒那麼糟糕。你比病人健康美麗多了,而且……內衣不錯。」

    「多謝你的恭維。」

    「我只是說了實話。」

    難以想像,這樣的話竟然出自我口,我和富江認識不過一個晚上,現在卻好得像是閨中密友。不太像我的風格,大概是荷爾蒙和腎上腺素的緣故。不過並不討厭。

    沒錯,我不討厭富江。

    「牢記教訓吧,不是每次都有救命稻草。」

    「當然。」她挪開一張椅子,忽然說:「真的不想摸一下?」

    我的視線不由得落在她的胸口上,驚爆的尺寸和形狀毫無疑問充滿了誘人的魅力。她左手插在腰間等待我的回答,表情看起來十分嚴肅,反而令人不知道該怎麼回答才好。

    猶豫了一下。

    「現在不……可以賒欠嗎?」這麼回答到。

    我尷尬地假咳。

    富江嘿笑一聲。

    搬完門障後不由得感歎昨晚自己竟然能在短短時間內就將它們堆砌起來,人在危險下的潛力真是不容小窺。

    我將斧頭交給富江,背起箭囊,箭矢剩下不多,射完後就手無寸鐵了。不過在白天,小心點應該不會碰上什麼大麻煩。富江盯著斧頭反覆看了幾遍。

    「這把斧頭真的是消防斧?」

    「當然,我從消防用品櫃裡拿出來的,有什麼問題嗎?」

    「只是……」富江疑惑地搖搖頭:「好像大了一些,而且砍人太順手了。」

    「你在開玩笑?」我不由得反問道。

    「阿川,看看我現在的資料。」

    如她所願。

    姓名:富江

    年齡:二十三歲

    職業:研究生

    武器:消防斧

    評價:D+

    「這武器倒是誰都能用。」她自言自語著。看起來彷彿對沒有得到菱形印記仍舊耿耿於懷。

    「得了,疑問像山一樣多,一個個來。」我帶頭走出房間:「先把大樓的所有房間都查看一遍吧。」

    富江快步跟上來。

    這次排查行動要比昨天順利得多。沒有敵人,沒有意外。走廊、樓梯和房間的佈置沒有改變,只是沒有了變成喪屍的屍體和斷肢,只剩下斑駁的血跡證明它們曾經存在。進入四樓被幽靈犬當作「餐廳」的大房間,不由得對著地板和牆壁上的印子面面相覷。

    惡臭和蒼蠅並沒有消失,充斥著令人作嘔的氣味,但是那些骨頭和肉塊同樣不見蹤影。

    「是吃屍體的蟲子。」富江斷言道,聲音沉悶。

    她和我一樣用一隻手掩著鼻口。

    「希望它們不吃活人的鮮肉。」

    富江繞著那片痕跡觀察了一陣。

    「沒有看到嘔吐物,你清理乾淨了?」

    「嘔吐物?」我疑惑地問到。

    「當然,第一次見到那種景況的普通人都會嘔吐。」富江看向我:「昨天我進來時似乎也沒看到。」

    「我沒嘔吐。」

    面對我的聲明,富江只問了一句:

    「你真的只是普通的優等生?」

    當然。

    「我接受能力比較強。」

    「不,你的心理和生理有問題。」

    於是我狠狠地瞪了她一眼,她權當沒看到。

    我和富江沒有找到任何有用的可疑的東西,那些吃光屍體的怪物甚至連移動痕跡都沒留下。也許留下了,但不用特殊的儀器無法檢測出來。我們一邊拌嘴,一邊走出大樓進入庭院。

    庭院裡陽光普照,植物生機勃勃,但就和在樓上俯看到的一樣,除開殘破的景狀,肉類被徹底吃光了,甚至連蟲子和鳥兒都沒有。死一般的沉默。

    我和富江在水池邊駐足,百無聊賴地打量四周,就連鐵門外的喪屍也沒理會我們。我們就好似遭遇風暴,被海浪沖到荒島上的無辜遊客。

    並非無法生存,卻有一種漂泊帶來的疑惑和無奈。

    整理好心情,我們繼續朝圍牆邊緣搜索。路過鞦韆時,富江興致勃勃地蕩了一陣,好似找回童年般歡樂。那棵大樹被電擊的地方損傷嚴重,但並沒有動搖它的根基。繼續往後走,陸續經過令人懷念的石質乒乓球檯,蹺蹺板,沙坑,單雙槓,將兩根鐵管作為滑道的大象滑梯。

    全是給孩子們玩的。讓人不得不懷疑這裡是不是幼兒園。

    「也許是福利院。」富江猜測。

    「翻翻辦公室裡的文件就知道是不是了。」

    口裡這麼說,但我一點去翻看的動力都沒有。誰管這裡是什麼地方啊。

    繞了一大圈,進入大樓的側後方時,泥土濕潤起來,隨著逐漸深入,變得更加泥濘。富江也注意到了,因為她的運動鞋被濺起的泥水沾上許多斑點。她蹲下來,和我一起尋找水流的方向。不一會就找到了漏水的地方。

    那是一個石砌的入口,看起來像是陳舊的防空洞,已經多年沒有使用,通體長滿青苔。銹跡斑斑的鐵門倒在地上,旁邊是一截膠管,膠管另一端接在水龍頭上,淙淙地淌出水來。

    從外邊眺望,只能看到入口處的一截台階,更深處被昏暗籠罩,模糊不清,連陽光也無法眷顧,散發著陰濕的涼氣。

    雖然不知道它通向什麼地方,但是那些被暫時命名「食屍蟲」的怪物應該就是從這裡出來的。

    富江吐了口氣,和我對視一眼,一同折身返回據點。

    我們決定一探究竟,但是必須做好準備。
mk2257 發表於 2011-3-5 18:32
限制級末日症候-限制級末日症候 之一 廁所怪談-17 灰石


    回到據點後各行其事。富江開始做更多的弩箭,我在各個房間裡翻箱倒櫃,將衣服、鞋子、塑料紙、紙盒、膠帶、窗簾和床單之類曾經忽略的日用品都收攏起來,用來製作簡易的防護服。自己小時候玩官兵和強盜這類遊戲時嘗試過用紙箱做鎧甲,升入中學後也參加過手工比賽,雖然沒得名次,但手藝並沒有落下。

    設想中的防護服能夠裹住除了頭部以外的所有肌膚,在物理防禦方面並不是很強,只在要害處嵌入木頭和鐵片,縫入皮革和硬紙,厚度能夠給予緩衝。

    用塑料包裹粗布外層,像雨篷一樣能夠隔離污水和污漬。手套和襪子之類需要增強摩擦力的則反過來。

    如果能夠找到原料,簡易的防毒面具也能做出來。不過按手頭的材料來看,能夠做出防塵的頭盔就不錯了。令人驚喜的是找到了五副泳鏡。

    「你還會裁縫啊,真厲害。」為富江測量身體尺寸的時候,她帶著驚訝地感歎著。

    「只是普普通通啦,如果不講究精美,誰都能做出來吧。」

    「我就不會!」

    這沒什麼好得意的!

    「記得多做幾個挎鉤。」富江說。

    「哎?」

    「要多帶一些武器,還有繩索和食物之類。」

    我點點頭,不過對她口中的武器還是有些疑問。現在我們手中只有一把斧頭,一把沒子彈的左輪槍,以及一把配箭囊的弓弩,就算提在手中也綽綽有餘。

    「你奢望這把弓弩能夠起多大作用?」富江變魔術般從一個箱子裡掏出大量的刀具和鋼管,「在你出去後我到一樓搜索,結果發現了疑似雜貨房的隔間,最後剩下的那把鑰匙是用來開門的,我還以為找到了寶藏,結果只發現了這堆東西。」

    我在箱子裡翻了一陣,滿心詫異。

    「不是什麼值錢的東西,為什麼要藏起來?」

    「誰知道,大概是備用的吧,或是防止這裡的人拿到,例如孩子之類。」

    「真是奇怪。」

    「這個世界本來就夠奇怪了,不要管那些有的沒的,能用就行。」

    我唔了一聲。

    「也就是說,你要用這些東西做更多的武器?」

    富江原本興高采烈的神色突然有些黯淡,將消防斧晃了晃。

    「反正就算做出來了,也比不上它。」

    沒錯,和角怪的戰鬥已經證明,除去斧頭和左輪,其它自製的武器都只能當作輔助道具來使用。反而更體現出斧頭和左輪的異常。

    只有這兩者被列入資料中。反過來說,只有被列入情報中的武器才能給予怪物足夠的傷害。

    就像富江對消防斧的鋒利和尺寸感到疑惑,我對左輪槍也有些疑問,它的口徑不大,但威力卻比看起來的大得多。開槍時造成的強大後座力令人記憶深刻。

    可是已經沒有子彈了。

    我盤腿坐在地上,將左輪掏出來,側向推開轉輪將彈殼退出來。這把槍不大不小,看上去很威風,有一種時代的沉澱感。我基本上是個軍事盲,從外表無法判斷這把左輪的型號,只是覺得很像老式警匪片裡那些老而彌堅的警探所用的槍械,所以很喜歡,想著就算沒有子彈,當作收藏也不錯。

    而今卻忽然升出一探究竟的想法。我不會拆槍,但也知道子彈威力取決於槍體結構和彈藥型號。

    通過彈殼上殘留的痕跡或許能夠找到一些線索。

    從這些彈殼的外表看不出什麼門道,和小時候收集的步槍彈殼差不多。陽光流淌在黃澄澄的金屬弧面上,有些刺眼。

    我將彈殼的開口朝下磕了磕,並沒有想過能夠倒出些什麼,結果地面上出現一些灰色的粉末。

    是沒有燃盡的火藥?還是不純的火藥燃盡後的殘渣?

    我一下子來了興致,或許子彈威力強大的秘密就在這裡。

    我叫來富江。

    「你覺得這是什麼?」

    「我……對槍械瞭解不多。」富江猶豫地說。

    她蹲在我身邊,用手指沾上一些灰色粉末,和拇指搓了一陣,然後又湊在鼻尖聞了聞。她甚至試圖舔一下,不過被我制止了。

    「別裝模作樣了。」

    「你叫我看的。」她不滿地咕噥。

    「我可沒叫你吃。」

    「嘗嘗味道應該可以判斷出來。」

    「又不是吃菜!」

    富江撇撇嘴。

    「好了,看出點什麼了嗎?」

    「嗯……」富江在胸前交叉雙手,沉吟了一陣,說:「好像是灰石。」

    「咦?」

    我愣住了。

    「都說過嘗嘗都知道了。」富江說罷,將食指塞進嘴裡。

    我緊張地盯著她,彷彿她下一刻就會吃壞肚子。結果富江只是一臉滿意地點點頭。

    「果然是灰石。」

    「真的?」

    「當然,吃下去的感覺和灰石一模一樣。」

    我半信半疑地也沾了些粉末含在嘴裡,下一刻就連唾沫一起吐了出來。

    「苦死了,哪裡像灰石啦!」

    真要說的話更像是普通的火藥,不過以前沒吃過火藥,所以也不太真切。

    話剛落下,身體裡出現輕微的反應,因為太過微弱,所以不是事先得到提醒的話幾乎察覺不到。的確是灰石,更準確地說,是摻雜了灰石和其它一些成分。

    有些恍然。

    「也就是說,之所以對那些怪物產生特效,是灰石在起作用?」

    深想一下,這並非不可能,灰石是由死去的怪物製成的,雖然對人類的體質有促進作用,但是也許對於怪物來說,反而是像屍毒之類的存在。

    身後傳來流水聲。

    富江用水沖洗斧刃上的血痂。我走到她身邊,將抹布遞過去。

    「看到了嗎?」富江說。

    「嗯。」

    我看到了,在鋒銳的金屬邊緣同樣摻雜有不經意就難以發覺的灰點。灰點在光線下表現出來的質地並非金屬。

    應該同樣是灰石。

    我和富江的視線撞在一起,目睹彼此的震驚和喜悅。

    「我們還剩多少灰石?」

    「不多。」我數了數,「九顆。」

    而且都是只有綠豆大小。

    富江將自己配額的十八粒灰石都吃下去後,在和角怪一戰中爆發出非人的戰鬥力,從她最後一跳幾乎有四米多高,全身都被電焦卻沒有立刻死去就可以看出來。這其實是一件挺奇怪的事情,我不確定自己吃下後也能夠變得如此強大。

    除去菱形印記對灰石的消耗不提,我對這些綠豆大的灰石的信心並不充足。富江在沒有服用灰石之前就達到了D級,在我的判斷中,綠豆大的灰石在她體內起到的只是催化劑的作用,而並非關鍵點。

    這反而證實了我之前的推測,富江是天生擁有強大適應性之人,也就是天才。

    因此,雖然明白富江的想法,但我並不看好將這些灰石全用來製作武器。

    「太少了,只能當作急救藥物。」富江也露出遺憾的表情。
mk2257 發表於 2011-3-5 18:33
18 黑白


  中午一點鐘左右,我和富江不約而同停下手頭的活。午餐分食了最後一碗杯麵和幾塊巧克力,飯後吸著香煙將自己覺得有用的東西裝進自製背包裡,把所有的武器和兩套防護服並排列在地上。

  誰都沒有說話,只是面對這些用具坐在地上用力吸著香煙,吐出的煙霧在明媚的陽光中靜靜瀰漫。面對這樣的沉默,我也不能肯定去探索防空洞的決定是否正確,可是不做的話,就只能困守在這棟建築中。

  我是優等生,天生是慣於計算優劣後再採取行動的那種人,而富江似乎是受情緒和直覺驅使而行動的人。主動出擊是我反覆計算後的結果,富江沒有反對這個決定,是因為她直覺如此,還是遷就於我?

  說完全不在乎自己的生死當然是謊言,不過若是自己的決定,我的確不會為自己的結局感到糾葛。抉擇決定人生,這是我十七年來總結出的人生道理。

  但是一旦抉擇涉及到同伴時,抉擇本身已經開始變質。

  我讀過許多書,無數次在人類製造的困境幻想中徜徉,在充滿邏輯的結局中,並沒有皆大歡喜的大結局。因此,在經歷諸多想像的洗禮後,我決定只為自己而活,讓生或死的抉擇只局限於自我。

  然而,此時此刻,我切身感受到一個人生命的重量。它並不虛幻,也不局限於自我。我們的每一句話,每一個行動,都在每一秒對彼此造成不可挽回的影響。

  如果在未來的某一刻,富江死了,因為受到我的干擾,所以在防空洞的探索中死去。如果她留下來,和我困地自守,或許就能活下來。這樣的想法在沉默中,以兇猛的姿態湧入我的腦海,讓我不由得嘲笑自己的多愁善感。

  這是第一次為自己的抉擇而煩惱。

  我侷促不安地坐在地上,手掌十指交握,拇指彼此緊緊按在一起,像鵪鶉一樣想要將頭埋在手臂裡。就在這個時候,富江將煙頭在地上擰熄,站起來。她臉上沒半點煩惱的表情,她自然而然的態度看上去和平時沒半點區別。

  「開始吧。」她說。

  「唔……嗯。」我模糊地應著,也站起來,頓了頓又說:「其實我自己去就行了。」

  富江驚訝地看我一眼,自顧拾起自己身前的防護服。

  「你想吃獨食?沒門。」

  「這樣……」我沉吟著,也拿起防護服:「到防空洞裡面去,這是你的決定?」

  「當然。」她毫不猶豫地回答。

  「可能會死。」

  她投來微秒的視線,輕飄飄的,卻讓我感到某種壓迫,不禁解釋道:「我是說,如果不是因為我要下去,所以你才下去……」

  她立刻打斷我的話,幾乎失笑起來。

  「你這話可一點都不男人。」

  「是啊……」我只能苦笑:「我……我只是不太習慣。」

  「這很好。」

  「什麼?」

  「好的頭兒都會為屬下切身著想。」

  「我可不是頭兒。」

  「你是學生會的成員,不是嗎?」富江的話讓我啞口無言:「學生會幹部就是學生的頭兒。」

  「那,那不太一樣,畢竟學生會的工作不會要人命。」

  「現在會了。」

  富江的語氣生硬,態度毫無婉轉餘地,但並不是生氣。我覺得她在激勵我,這也許就是大人和孩子不同的地方,和我自以為的成熟是不一樣的。

  我無以為報,只能點頭微笑,有些僵硬,但心情忽然好了許多。也許成為一個真正的男人,勇氣和氣度都需要經歷類似的考驗。也許早點了,但自己不可能永遠不長大,或者永遠自以為長大。

  不想成為沒有擔當的男人,就必須在這個時候挺下去。

  我將裝灰石的袋子調換過來。

  「我四顆,你五顆。」我強調著。

  富江盯著我一陣,失笑著搖頭,沒有反對。

  「你知道嗎?我是心理學碩士。」她只是這麼說了一句。

  我和富江穿上防護服,從腳底到脖子全都包得如冬裝一樣厚,不過尚未到難以活動的地步。手腕、腳腕和腰際都用繃帶扎牢,然後戴上鐵鍋製成的頭盔,泳鏡扣在額頭上,口罩吊在脖子上。生怕不夠保險,又在外面套了一層雨披狀的塑料膜。這天溫度不低,密不透風的裝扮很快就讓我們出了一身汗。

  富江將三根標槍插在背部和背包之間,手電筒繫在肩膀上,腰間繫著一捆繩索和兩頭繫著重物的拋索。一手提著消防斧,一手提著用煤氣爐改裝的便攜式噴火器。

  我也是類似的裝備,只是拋索換成加長柄的菜刀,手中拿的是上好箭矢的弓弩,還多背了一個箭囊。箭矢大部分是普通箭頭,還有五隻嵌上磨得鋒利的刀尖,兩隻將箭頭換成勾爪,以備遇到特殊的需要攀爬的情況。

  在防空洞入口停下腳步,我深深吸了一口氣,轉頭看向富江時她也正把視線投來,眼神中充滿不可動搖的色彩。於是我拉下泳鏡,繫上口罩。富江已經沿著台階一步步踏進下方的陰暗中。

  第一層台階在大概五米深的地方止住,分成左右兩方的岔道。富江沒有停留直接朝左側行去,光線在折角處被阻擋,隨著深入層次分明地變暗,涼意拍打暴露在空氣中的面部肌膚。

  我和富江開啟手電筒,錐形的光束能夠照亮的距離逐漸縮短,最後固定在十米的地方。超過這個距離,一切都籠罩在悚人的朦朧中。

  大量的微粒在光束中遊蕩。黑白的世界。

  牆頂上有燈座,但是沒有燈泡。牆壁上爬著青綠色的苔蘚,空氣渾濁,充斥一種一嗅到就覺得骯髒的氣味,它們來自牆縫上的斑漬,來自一粒粒黑色的類似動物糞便的固體。有不少地方因為挖掘和年久失修產生裂痕,在荒廢前人們徹底搬空了這塊地方。

  偶爾可以聽到一些細瑣的聲音,影子嗖的一下從前方或腳邊竄過,不經意就會嚇人一跳。都是些擅長在髒污昏暗的環境中求存的生物,人類所厭惡的陰濕的惡劣環境對它們而言就如天堂一般。它們以同樣生存在這類環境中的同伴為食,或者將從外界獲取的食物拖進這樣的黑暗中,在食用前後任憑它們慢慢腐爛。

  洞內的結構由大小不同的甬道、七轉八折的階梯,大小不一的房間和空曠的大廳組成,一直延伸到足有幾十米深的地下,如同一座龐大的迷宮。我能確信自己頭頂上不再是那片庭院。

  這種複雜的情況早有預料。我的弓弩已經收起來,取而代之的是紙和筆。每經過一個轉角,我都要在牆上做記號,並且在日記本上畫下地圖。我們走得不快,仔細地搜索每個角落,以期發現什麼不同的地方。之前應該沒有人進來過這裡,我們沒有找到任何人形的生物或屍體。

  我們暫時是安全的。

  第一次走到盡頭後,我們返回最近的折角處朝沒有走過的方向前進。在這個寂靜而黑暗的世界裡,時間成為模糊的概念,我只顧跟著富江,不久後,她將我帶到一個似乎是糧倉的地方。門口上方的牆壁刻有模糊的字跡,已經不能分辨,倉室內找到一些種子。

  「竟然沒有被吃掉?」我有些愕然。

  「也許是它們進不來。」富江取下手電筒,在四壁和角落中掃過。這個地方是完全密封的,連蜘蛛網也很稀少。

  「大門沒有鎖。」

  「從積灰和門軸來看不像是開啟過的樣子。」

  我上前拾起種子。這些種子是紫紅色的,米粒大小,看不出是來自何種作物,問富江,她也不清楚。總之不是麥谷和稻子。

  我一邊思索,一邊沿著前方的牆壁看向壁頂,不知道為什麼,總覺兩米高地方的燈座有些怪異。

  「阿川,這裡。」富江在背後叫我。

  我跟上去,她站在另一處燈座前打量。

  「我上去看看,你架我?」她問。

  我聳聳肩,蹲下來,讓富江如騎馬般跨在肩膀上。她的身體前傾,我的頭不得不低下,看不清她在上方擺弄些什麼。當她下來時,手裡捏著一根木刺,上面纏繞著白色的絲線。

  「你覺得是什麼?」她問。

  「蜘蛛網?」

  「我想不是。」她很確定地說。

  可是問到那是什麼的時候,她自己也說不上來,令她在意的是另一件事情。

  「這些線是從牆壁對面延伸進來的。」

  「牆上有裂縫?」

  「沒錯。」她說:「而且很平整,像是人工造成的一樣。」

  我想,自己覺得燈座那片地方不對勁,或許也是同樣的緣故。

  「牆壁對面是什麼?」

  「去看看就知道了。」
mk2257 發表於 2011-3-5 18:34
19 暗門

  我和富江走出糧倉,想要尋找牆壁的另一邊,卻發現根本不存在。長長的甬道一直延伸到黑暗深處,隨後十多米連個門口都沒有。那側牆壁並非是另一個房間的隔牆,而是水泥石壁的一部分。這和富江在糧倉中觀察到的樣子不符,她確定平整的縫隙後面是一片空曠。

  「也許裡面是空的。」回到大約是牆壁所在的距離,我用腳踢了踢滿是淤泥和刮痕的走廊石壁。

  富江也用斧頭敲擊,但是傳來的回聲並沒什麼不妥。

  「可能是太厚了。」她說。

  這座地下建築又大又複雜,我們進來了好一陣子,既沒有找到怪物的巢穴,也沒有發覺其它出口,簡直是一無所獲。我提議專注我們的目的,別再理會這些細枝末節,繼續往下走,看看還有什麼其它東西。富江卻執意要把這座糧倉的秘密挖掘出來,這就像一個的數獨遊戲,一旦陷進去就會花費好幾個小時。這不是我第一次看到富江意外頑固的一面。

  好吧,她固執的時候總是對的,就像面對角怪一樣。我用這樣的理由說服自己。

  於是我們返回糧倉,繼續尋找那些有可能被自己忽略的線索。

  我在牆角研究昆蟲的足跡,在這種陰暗潮濕的地方,它們是當之無愧的地頭蛇,連老鼠無法通過的縫隙,對它們來說也如同敞開的大門。如果牆壁後是空洞,說不定螞蟻之類會從那邊爬進來。

  富江則繼續研究燈座上的縫隙,不一會,她告訴我,除了大門這邊和正對大門的那堵牆壁,兩側牆壁的燈座上都由類似的縫隙。不過就算用手電筒照進去,也看不清對面是什麼。

  我沿著牆角走了一圈,卻發現一些有趣的事情。積塵的厚度和牆沿處的痕跡都透露了不少秘密。

  這類徵兆在不少書籍中都有提起過。手電筒的光照在牆壁上,我在光暈中仔細檢查牆壁,果不其然,讓我發現了一些與眾不同的地方。去除污漬後,牆面上有幾處較其他地方更為光滑,而且那些污漬看上去像是某種印子。

  我喊來富江。

  「你看,經常有人按這個地方。」

  富江將手掌貼上去,大小符合。

  為什麼那些人要經年累月地將手按在這兒?解釋有好幾種,不過結合牆角的痕跡我更相信其中一種判斷。

  富江似乎也想到了。

  「這是一處暗門?」

  這下我和富江都來了興致,牆壁上的機關不是推就是拉,不過在這裡用推應該更為合適。我將手按在那些手印上向裡推。用盡全身的氣力,可是牆壁紋絲不動。富江見狀也來搭手,兩人一起使勁,牆壁果然出現鬆動的跡象。於是再接再厲,牆壁發出沉悶的聲響,慢慢向後退去,直到它再也無法動彈為止。

  房間裡並沒有出現什麼特殊的變化。我和富江立刻想到了另一側牆壁,於是依葫蘆畫瓢,用力將它推進去。

  活牆抵達終點的時候,震動貫穿了整個房間,頭頂上簌簌落下塵埃和髒物,若是沒有頭盔和防護服,我們會逃出去也說不定,不過現在則對全副武裝的我們沒有半點影響。

  在我和富江體味房間的變化時,正對房間大門的那堵牆壁霍然打開一個入口。

  彷彿下一刻就會有無數的毒蛇蜂擁而出般,我和富江謹慎地取出武器,不過敵意的生命沒有出現,反而是一灘積水從暗門那頭湧出來。水質渾濁而骯髒,因為其中沉浮有不少莫名其妙的東西,散發出的混合性的臭味就算戴著口罩也能嗅到。

  我和富江沒有後退,水面很快就蓋過腳面,不過防護服有幾層塑料膜,無法滲透進去,只是鞋子吸水後變得沉重。眼前的遭遇讓人不由得慶幸當初有備無患。

  富江伸手在水中撈起一片漂浮物,我將手電筒照過去,一照面就把視線偏開了,那赫然是一條腸子,在水中泡得發脹,也不知道是人類的還是動物的。富江嫌惡地將它扔回水中。

  這下誰都沒有先提進入暗門。

  「我記得這裡有不少動物的屍體。」我說。

  「有什麼問題嗎?」

  「之前那些鬼東西把地面上的屍體都吃光了。」

  如果這裡就是它們的藏身之所,為什麼不把這裡的屍體都吃掉?

  「也許它們挑食。」富江玩笑般說。

  「也許吧。」我說:「我家裡養了一隻烏鴉。」

  富江不明所以地看著我。

  「烏鴉是食腐動物。不過我養了一陣後,天天都給它吃新鮮肉,現在它一點腐肉都不吃了。」

  「也就是說……」

  「挑食若非本性使然,就是受過訓練。」

  「你的意思是它們是被圈養的?」

  「誰知道呢。我也就隨便說說。」

  富江將視線轉回暗門。

  「要進去嗎?」

  「進去吧,反正都打開了。」我鼓起勇氣說。

  富江將唯命是從表現得淋漓盡致,一馬當先淌著水朝暗門裡走去。我距離一步緊緊跟在側後方,食指放在弓弩的扳機上,隨時準備著扣下。

  暗門後的甬道橫向延伸,有五米寬,石壁上爬滿水漬,不時有水珠從頭頂上方滴落,打在雨披和積水上發出沉悶空洞的響聲。根據積水的深度計算,在開啟暗門前,積水並沒有充滿整條甬道,在石壁大約一米高的地方留有明顯的痕跡。

  道路向下傾斜一段距離,隨著深入,積水逐漸升至膝蓋,行走的時候會踢到水中的未明漂浮物,一種令人心底發毛的感覺。

  經過第一個拐角就到了糧倉活牆的位置。我們走過的距離達到六米以上,而推動活牆的距離不過一米。我不知道活牆移動後是否已經將背後的空位填滿。富江將手電筒光圈抬到活牆燈座的高度,我們在這兒停下來。

  富江緊盯那兒,我知道她在找什麼。我則把注意力放在她的四周,戒備任何突然出現的危險。

  「我有一個問題。」富江忽然說:「那些吃屍體的怪物在夜晚出現,天亮之前就離開了。是因為厭光性?這裡一樣漆黑,卻找不到它們活動的跡象。」

  「也許它們吃飽了,在睡覺。」我回答說。

  「我是認真的。」富江不滿地說:「如果它們是從我們進來的那個入口出去,這一路上應該多少有些痕跡。」

  「我也是。」我說:「這裡太過複雜,也許它們走的是另一處路線,而且痕跡也不明顯。要知道我遇到的第一個怪物是可以隱身的,它們說不定也有什麼古怪的本能。第二,我覺得它們並非是厭光性。」

  「怎麼說?」

  「就像你說的,厭光性的證據不足。所以我考慮的是生物鐘。」

  「生物鐘……它們只在那個時段活動?嗯,的確更合適。」

  說話時,富江還是像個雕像般盯著牆上。

  「可能找到了。」她轉頭對我說:「再做一次人頭馬?」

  我將手電筒朝牆上照去。或許我的眼神不夠她好,什麼都沒看出來。

  我彎下身子,富江跨到我的肩膀上。她腳上濕噠噠的積水順著肩膀淌下,雖然有防護服,但是仍舊讓人感到噁心。而且,就算放下一部分武器,全副武裝的身體依舊十分沉重。

  「找到了什麼?」我反問。

  「一些痕跡,像是有東西爬過,它們或許藏在那些縫隙裡。」富江將眼睛湊在縫隙前說。

  「你從那邊看不到,在這兒也看不到。」我說。

  「不過我知道裡面還是有空位。」

  富江將之前撩起白絲的木棍插進去,攪動了一會,拿出來時不僅纏上更多的白絲,還有一個吊在上邊的紡錘狀物。

  「好像是蟲蛹。」她邊說邊將蟲蛹裝進準備好的塑料袋裡。

  忽然,富江的動作停下來。我還想說什麼,她卻對我打了個噤聲聆聽的手勢。

  我不明所以,但還是盡力去聽。果然,除了水聲之外,寂靜中隱約傳來某種雜聲。

  富江敏銳地判斷出聲音來向。

  「在前方。」

  我知道她指的是這條暗道。

  「是……人類?」她的語氣不太確定。

  隔著厚厚的泳鏡,似乎仍能感覺到她的詫異。不僅她如此,我也覺得心臟忽然加快起來。這個地方竟然還有其他人?他們當然不是從我們來時的入口進來的。

  有一種複雜的感覺。就像在沙漠中遇到陌生人,他們或許有水,或許帶來危險,或許正陷入困境。他們是哪一種?不知道。

  「去看看。」我說。

  富江沒有異議,從我的肩膀上跳下來,擊水聲在甬道中嘩然作響。
mk2257 發表於 2011-3-5 18:35
20 碰撞

  起初我們每走一段路就要停下來,等水聲平息後重新確定聲音的方向和大小,不過積水不久後升至大腿,人聲逐漸壓過水聲。與此同時,在暗道中行走變得困難起來,不時出現漂浮物纏住腳踝的情況,有時水下的地面也不平整,我好幾次差點絆倒。

  富江的狀態比我好得多,若非我拖累,她勢必能快上許多。她明明是個女性,身上的負重卻比我多,我不禁為自己的小身板感到慚愧。她將斧頭插在背後,一手提著簡易噴火器,一手拉著我不讓我摔倒。

  「我一直認為頭腦比身體更重要。」我說:「擁有智慧的人可以得到一切。」

  「現在呢?」

  「我知道頭腦只是身體的一部分。」

  「阿川,你知道『智』字怎麼寫嗎?」

  「知日。」

  「沒錯,知日。」富江強調著最後兩個字,詭異地笑起來:「你離智慧遠著呢,男孩。」

  她話中有話,當我明白其中潛藏的意思時不由得耳根發熱。早知道富江是個開朗豪放的女性,但是被這麼粗鄙地調侃時,還是措不及防,窘迫得不知道該怎麼說才好。我一直以來被灌輸的觀念是好女人就像矜持的百合,但富江徹底顛覆了這一觀點,她並不壞女人,但一點都不收斂。

  「這是個笑話?」我難以置信地說。

  「沒錯,帶顏色的笑話,我自創的。」

  「你太惡劣了,富江。」

  「我可不覺得,這是教育的一部分。生理教育。」

  在惡劣的環境中行進,既費力又壓抑,但是不可思議的,和富江說話的時候,便感覺不到時間和體力的流逝。漸漸地可以聽清人聲,他們似乎在爭吵,然後一陣劇烈的轟鳴聲讓石壁和水面都震盪起來。

  是槍聲!是一群人在爭鬥!

  我醒悟到這一點時,耳朵還在嗡嗡作響。富江的步伐放緩,她也察覺到前方的怪異。因為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我有些猶豫是否要和前面的人匯合,徵詢富江意見時,她卻顯得相當雀躍,就像個唯恐天下不亂的恐怖分子。

  「看來我們要做漁翁了。」

  「他們有槍!」我提醒道。

  「外行人的槍其實很好對付。」富江說得很輕巧:「難道你不想去看看究竟是怎麼回事嗎?他們為什麼大打出手?」

  「我接受的教育是遠離麻煩。」

  「你早就陷入麻煩中了。」

  「你說的對。」我將弓弩抬了抬:「所以得把麻煩趕遠一些。」

  富江立刻加快腳步。

  「就等你這句話。」她說。

  槍聲密集地響了一陣就變得零散起來,反而是人們的呼喝和尖叫變得高昂。

  「怪,怪物!」

  「救命,救命啊,誰來救救我!」

  「開槍,不要停!」

  「沒子彈了。」

  「快躲開,它又來了。」

  「天哪,噢,天哪……快離開這裡!」

  他們用英文高喊,我是個名符其實的優等生,聽懂不在話下。

  那群人跌跌撞撞地朝這邊跑來,發出凌亂的腳步聲,可是他們驚恐得連我們走動時發出的不同尋常的水聲都沒有注意到。腳步聲和水花聲重合起來,回聲一直在甬道中迴響。至於我和富江這邊,積水正漸漸退落,地面開始向上傾斜,前方出現亮光,我們快走到盡頭了。

  甬道盡頭是一扇虛開的門,此地已經沒有積水,我們停在門後望裡窺探。對面是一個直徑二十米的圓柱形空間,四壁的燈座也是失修已久,不過卻被人插上火把。有人比我們先來一步,而且準備充分。

  除了我們出來的門口,正前方的石壁上也有一扇敞開的大門,也許那些人是從那邊進來的,見到我們來時的方向有積水便沒有深入。兩側是沿著弧形牆壁向上攀升的石梯,就像一雙手臂環抱著二樓的石台,石台上同樣有一扇開啟的大門,人影連滾帶爬地從裡面衝出來。

  他們有的手中拿著武器,有的沒有,但都是普通人的穿著打扮。牆上的火把讓我以為他們準備得很充分,但顯然不是。前五個進來時鬼哭神嚎,狼狽不已,在石台上散開,分左右衝下石梯,一副心有餘悸的模樣。

  這些人在圓柱底部匯合,一個個脫力地坐在地上,一副垂頭喪氣的模樣,顯然之前吃了大虧,甚至沒有注意到似乎沒人斷後。

  大約十秒後,最後一個人進來。他的步伐有條不紊,顯得十分鎮靜,進門後隨手將大門關上。門後被什麼東西撞了一下,發出咚的一聲,在石台下方的人宛若驚弓之鳥,霎時間跳起來,直到緊隨撞擊聲之後的沉默降臨了好一陣,才復又坐下來。

  一共六個人,四男二女,不確定是哪國人,但是什麼膚色都有,頭髮也分成好幾種顏色,棕色、黑色、酒紅色、黃色,有的一看就知道是染的,有的像是天生的髮色。

  最後進來的那人身穿黑色的外套,體格高大,面相寬厚,還帶著一副眼鏡,半花白的頭髮又硬又短,大約五十歲上下,散發出一種溫和睿智的學者氣質。他的胸前有一副十字架。

  「是個神父。」富江輕聲說。

  是的,他的打扮,像個神父。

  神父用一種緩慢卻很有節奏感的姿態從台階上走下來。他的目光四下巡視,沒有年輕氣盛的銳利,而是一種思索和探究的感覺,似乎能包容一切,鉅細無遺。

  他看上去像是這支隊伍的頭兒,可實際上沒一個人理會他,他也沒有問候其他人,顯得有些遺世獨立。

  「那是什麼鬼東西!」一個嬉皮士打扮的年輕人咒罵著。

  沒人說得出來,沉默中有人在啜泣,是個酒紅色頭髮的年輕女人。我辨不出是歐洲人還是美國人。臉部的輪廓很深刻,短窄的皮衣皮褲勾勒出姣好身材,露出大片的肌膚。雖然花容慘淡,但仍舊算得上是美女。

  雖然打扮惹火,但是個性似乎有些柔弱,就她一個人在偷偷地哭,惹得其他人有些不快。西裝打扮的中年男人暴躁地朝她喊了一句。

  「夠了!閉嘴!」

  「你也閉嘴!」打抱不平的是另一個女人,是個身材更好,穿休閒背心和長褲的黑人女性,她說:「有本事就別對女人發火。」

  西裝男用力踢一腳石子,走到另一邊坐下。黑人女性走到酒紅頭髮的身邊擁著她,將她的頭埋在自己飽滿的胸口。

  「是魔物,曼德拉魔怪,很稀有。」神父忽然說。

  他看上去像是自言自語,也沒人回他的話。

  神父的目光在建築中轉了一圈,最後落在我和富江藏身的大門上,我和富江及時將身體縮進陰影中。就在這時,左手的菱形印記一陣灼熱,我幾乎要呼痛起來。

  「誰在那裡?」神父遲疑的聲音響起。

  被發現了。

  已經是驚弓之鳥的其餘人霎時間都跳起來,拿起凌亂不一的武器,警惕地盯著這邊,充滿戒意的目光彷彿視大門和陰影如無物。

  兩邊的人都在沉默,呼吸隨著氣氛的壓抑而愈加沉重。

  富江放下簡易噴火器,煤氣罐磕在地面上發出沉悶的響聲。那些人悚然後退幾步,但隨即意識到不妥,復又厲聲高喊。

  「誰在那裡?出來?」

  「沒問題,請稍等。」富江不慌不忙地說著,從後背取下斧頭。

  她將目光投向我,如同心有靈犀般,我覺得自己對她的打算一清二楚。

  富江可不是束手待斃的人,這個時候要和對方對等交談就必須展現自己的手段。

  富江將我擋在身後,跨出大門,走進那群人的視線中。

  他們盯著她一句話都說不出來,齊齊抽了一口涼氣。

  在這些裝備不整的人眼中,全副武裝卻因為裝備簡陋顯得外表怪異的富江自然是駭人的。

  趁他們將注意力都集中在富江身上,藏在背後的我端起弓弩瞄準了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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