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霸王傳說 作者:傳說中的貴婦 (連載中)

慢板 2011-4-5 18:49:44 發表於 武俠仙俠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84 35171
本帖最後由 慢板 於 2012-7-3 20:35 編輯

【第一卷】閻王殿

楔     子

       「莽莽中原,英雄逐鹿,七絕傳承,霸王蓋世。」

        在嵐洲大陸上,這幾句話幾乎無人不知、無人不曉,每個小孩兒從開始聽故事的年紀,就聽過關於霸王的故事,這個故事流傳久遠,版本無數。可是不論故事如何開始、如何結束,唯一沒有更動的就是這四句話。平凡的老百姓將故事說了又說,當作在亂世的唯一冀想,胸藏甲兵的人,更卯足了勁,想得到七絕傳承。

        七絕是哪七絕?是武功?是絕世神兵?是無法盡說的珍寶?是能夠打天下的勁旅?這個答案沒有人敢說自己知道,但是哪裡有七絕現世的風聲,哪裡就興起一片腥風血雨。對於名聲、財富、權力的渴望,讓許多人前仆後繼,百死不悔!

        嵐洲大陸歷經了數百年的亂世,大國小國林立,昨日的天之驕子,今日眨眼落入塵埃。不變的,仍只有關於霸王的傳唱,一代接著一代……。

※        ※        ※        ※        ※

        寒冬時節,湮梔山上白茫茫的一片,天地萬物似是凝住了,再無一絲動靜,萬籟俱寂中,只見一個小點迅速的從山下往上移動,仔細去看可猜出這多半是個人,不過,人的行動能迅捷至此,若非親眼所見,不會有人相信的。這黑影快速的穿越一座座山谷,一處處密林,半點不驚的進了一座小莊院。

        這名黑瘦不起眼的中年人一步未停,奔往燭影搖曳的小廳,只聽他大聲嚷道:「大哥、二哥,快出來瞧,這趟下山的收穫挺特別呢!」

        廳門開處,兩名中年人步了出來,其中一名身著長衫,白面無鬚,透著一派斯文的樣兒;另一名虯髯便衫,身形威武壯碩,兩人臉上均浮現著驚奇的神色。相交了這許多年,他們少有看到這三弟露出欣喜的樣子,更不用說此刻驚喜若狂又拼性壓抑的神色了。斯文的中年人壓下好奇心,手一揮,打斷虯髯大漢差點出口的話,淡淡的道:「有什麼話,進來喝口茶再說吧。」

        三人席地坐定後,黑瘦漢子從背上解下一個包袱,破舊的包袱中,一張凍的通紅的小臉安詳的睡著。黑瘦漢子輕輕的將包袱放在几上,生怕一個不小心吵醒了小孩兒。

        黑瘦漢子不等兩人詢問,自顧自的解說著:「這是個苦命的娃兒,生下來幾日便沒了娘。這趟我下山去探聽七絕的下落,本來打定主意隱藏形跡,莫管任何閒事,沒料到途中遇到強盜屠村,可惜我晚到了一步,沒能救多少人,這個娃兒……」黑瘦漢子眼中不經意流露出愛憐的神色,隨即收住,冷靜道:「這個娃兒我看著挺投緣的,不如我收了他當義子,跟著我姓燕,算是我們三人的一條根,這總行的通吧?」

        斯文中年人慢慢望了兩人一眼,「當年我們避居湮梔山可發過了誓,終身不再收徒。凡塵俗世的事我早看得淡了,世間人呢,忘恩負義的居多,現在我們這樣閒來下棋品茶,無聊時下山逛逛,凡事不掛心頭,這不比什麼都強嗎!這個孩兒我看還是幫他找個好人家收養吧。」

        虯髯大漢粗中有細,黑瘦漢子方才一閃而逝的眼神早放在他心上,雖然不明其中緣由,但仍是幫著說道:「大哥,能被三弟撿到是這娃兒的造化,怎知天老爺這次是不是良心發現,讓我們在吃盡苦頭後時來運轉呢?留下吧!這應是天意,天老爺要如何待我們,有得選的嗎?」

        斯文中年人搖搖頭,仍待反對,虯髯大漢用力一拍他肩膀,頜首示意道:「大哥,你就別為難三弟了,難道你看不出三弟心意已決嗎,若你害他當不成這便宜老子,小心他跟你拼命。」

        黑瘦漢子感激的看了虯髯大漢一眼,回望斯文中年人,等他最後的回應。斯文中年人嘆了一口氣道:「既然二第三弟都贊成留下這孩兒,此事就如此定了,唉,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今天的決定是對是錯,我們日後自知……」

        斯文中年人甩手走出大廳,步入皎潔的月下;虯髯大漢跟著去了,踏出廳門前,饒有深意的望了望黑瘦漢子。

        靜默中,黑瘦漢子輕手輕腳的抱起熟睡的孩子,燭影下,一老一少的身影顯得寧靜、溫馨,不知過了多久,黑瘦漢子堅定的說道:「孩兒,今後你仍會有個家,會有家人。過去的錯誤我不會讓它再發生,我燕雲鶴在此起誓,有生之年全心教導這孩子成材,芸兒,妳在天之靈可以放心,我不會再次讓妳傷心哭泣…...」

        湮梔山上隱居的這三名耆老,在二十年前某個風雪的夜晚,巧遇於青龍河渡口,又湊巧插手管了一件不平事,得罪了南寧國的當朝權貴,三人被追殺了百里,共歷患難建立起來的情分倍加可貴,再加上佩服對方的武功豪情,從此三人結為異姓兄弟。

        老大,封雲亭,學富五車,更擅長醫術;封老大天生是個鬼才,不論哪家的武功招式,只要看過一遍就能使個七八分像。

        老二,刑非,擁有一雙巧手,畢生鑽研機關陣圖之學,以擺陣破陣為樂,經過他巧手改造的兵器不知有多少進了奇人吾不知的兵器譜。

        老三,燕雲鶴,輕功冠絕天下,更有一手無人能比的易容術,當年在百里追逐之中,燕雲鶴靠著這一手絕活兒,讓南寧國權貴的手下失之交臂,身受重傷的三人才得以脫離大難。

雖然成功逃離了強悍對手的追殺,但眼看鐵騎入侵,遍地烽火,形勢難以挽回,加上對自己國家腐敗帝王的失望,故而三人決定飄然引退。
二十多年的隱居生活,平淡中自有風情,此時多了一個小孩兒,三個人的清靜日子就此結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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慢板 發表於 2011-4-5 19:30
第  一  章   第一節     走 馬 江 湖

        湮梔山密林深處,兩條黑影穿梭來去,在前沒命般逃竄的是一隻雪白的貂兒,這貂兒的行動不可謂不快,但比起牠身後那長著一雙靈動雙眼,皮膚白嫩,活像個大姑娘,偏又一臉詭笑的八九歲孩童,似乎就差了一截。可想而知,那孩童要抓他只是舉手間的事,但很明顯的,這孩子就只是追,看貂兒越急,他就越覺得有趣。

        這貂兒似是知道逃不過,終於放棄在林蔭中旋繞,改竄往院落的方向,那孩童等的就是這一刻,只見他一翻身,手上多了一條長鍊,長鍊出乎意外的並未攻向貂兒,而是準確的點往樹根處的草叢,每次起落,機關就現形,陷坑、飛箭、絆馬索、獸籠紛紛襲向可愛的貂兒,小貂兒敏捷的躲過一項又一項的埋伏,見招拆招,彷彿這些景況早排練過無數次。

        正當小白貂幾乎成功的逃進院落時,樹籬中噴出五顏六色的液體,這些液體如天女散花般灑下來,一眨眼間好好一隻白貂就成了大花臉兒,那八九歲的童子似乎不甚滿意,皺起眉頭看著貂兒跳進莊院。

       「這次運氣可差了,沒能抓住貂兒,得再研究研究,該加什麼呢……擒龍網嗎?」童子一面喃喃自語,一面返身踱向方才的戰場。

        仔細的收拾著包著粗布的飛箭以及各項裝備,童子仍不太放心的望向院落,「希望雪兒別小氣到找師父告狀,快些找個地方躲起來……」

        「海兒」,一聲暴吼從屋中傳出,「還不與我滾進來,再拖拖拉拉的,罰你面壁十天。」

        那八九歲的童子暗暗做了個鬼臉,不情不願的往屋中行去。

        「二伯伯」,海兒喊了一聲,心虛的瞥著刑非肩上的花臉貂。

        「你說,這時間你不是該待在五更閣抄寫聖手藥王經嗎?怎會無端弄出隻花臉貂來?」

        海兒頭愈垂愈低,幾乎快碰到了胸口。

        「前兩天你將二伯伯我的陰陽無極丹餵給雪兒吃,害雪兒痛的在地上打滾,這筆帳還擱著呢,現在就忘了?淨懂得成天玩耍闖禍,不學無術。仗著些小聰明,欺負林裏的動物,很了不起是吧?」

        「海兒不敢」。海兒細聲道。

        「不敢?」刑非哼了聲,「你敢的事可多了,二伯伯雖然老眼昏花,但卻還沒糊塗!」

        刑非看著眼前粉妝玉琢的娃兒,語重心長的道:「等你大些兒,我們三個老頭子自會放你出門去歷練歷練,以你現在這種性子和本事,捅馬蜂窩足足有餘,怕是被叮得滿頭滿臉,到時哭爹叫娘都沒用。」

        海兒抬起頭,不服氣道:「我可是你們教出來的,還能錯到哪去嗎?我就不信有人比三位師傅的本事大!」

        刑非好笑的說:「我們的本事等同你的本事嗎?三天打魚兩天曬網的,你又能學個幾成真本事?天下之大,無奇不有。小看了天下人,吃虧的是自己。」

        「到五更閣去,再多抄十遍聖手藥王經。」

        刑非單手一揮,運勁將海兒推送出門外。另一手拉住抽繩,門砰然闔上。海兒知道再說也無用,悻悻然舉步走向五更閣。

※        ※        ※        ※        ※

        正氣齋。       

        刑非舉杯飲下,「大哥、三弟,關於海兒,我有一事相求。」

        甫出關的兩人不解的望著刑非。

        「海兒這孩兒有多聰穎,你我心知肚明,如此一塊好料,卻給我們教成了井底之蛙,可惜呀可惜!」

        封雲亭道:「二弟有話不妨直說。」

        刑非道:「我們曾說過不再下湮梔山,除了七年前三弟爲了故人之願,破例再入紅塵。這七年來我們足跡不出這山前山後,這生活我們過的開心,就算給我黃金萬兩,這樣的日子我依然不換。但是海兒呢?」

        刑非環顧兩人,「海兒終要下山,終要在茫茫人海中走一遭,你們看他現在目空一切的樣子,以後本事學得好,別人要遭殃;萬一學個半調子,在這吃人不吐骨頭的煉獄中,遲早吃虧。」

        封雲亭道:「那二弟你的意思是……?」

        刑非一字一字道:「破除誓言!下山!」

        封雲亭沉默了一會兒道:「收留海兒那一天起,我已經有了覺悟,只是沒想到這一天來的這麼早!三弟你說呢?」

        燕雲鶴聳了聳肩道:「我已是破誓之人,多一次少一次該沒有多大區別吧。」

        刑非道:「事不宜遲,現今天下不比從前,咱們可得從長計議。」

※          ※           ※          ※          ※

        曙光乍露,正氣齋階前已站著封、刑、雲三人。

        海兒推開門,正蹦蹦跳跳的準備溜出去玩兒,沒料到會被三人堵個正著。

        「大伯伯、阿爹,你們什麼時候出關了?」海兒尷尬地笑笑。

        「天才亮就急著去蹲馬步嗎?這陣子變這麼認真啦!阿爹真開心!」燕雲鶴假做不知。

        海兒呵呵笑著,避而不答:「你們三位怎麼當起門神來了,站著多累啊,這麼久沒見了,該讓海兒孝敬孝敬你們才是。」海兒邊說邊拉著燕雲鶴,轉向正氣齋坐下。

        隨著豆漿、芝麻燒餅一碗碗端出,海兒將懸著的心放下,跟著大口咬著簡單卻香味四溢的燒餅。

        燕雲鶴一面吃著,一面不經意的提起,「海兒,今天爹有一件大事要告訴你。」

        海兒湊趣道:「爹不都說天下無大事,庸人自擾之嗎,不知爹哪生出來一樁大事!」

        燕雲鶴聽出他拐彎罵人,直接敲他個暴栗道:「阿爹明日要下山,約莫一年半載才回來,你可記得要聽大伯伯、二伯伯的話,別盡是搗蛋惹兩位伯伯生氣。」

        海兒終日和動物玩耍,雖有伯伯們疼愛,但對山上的生活已開始感到煩悶。這時聽聞燕雲鶴要下山,忍不住死纏活纏道:「阿爹到哪兒,海兒也到哪兒,別想撇下海兒,你若一人獨自去,你前腳走我後腳跟,非得找到你不可。」

        三老交換了意味深長的一眼,燕雲鶴道:「想跟著也行,先答應阿爹三個條件,否則說什麼也不成,想溜,你想你過的了兩位伯伯那一關嗎?」

        海兒望著三人,鄭重道:「別說三個,只要阿爹能帶我去,三十個也成。」

        燕雲鶴笑道:「先別答應的這般快,聽過再說。」

        海兒忙不迭的點頭,生恐阿爹臨時變卦。

        燕雲鶴拉著海兒的耳朵,「第一,下山這段期間不准違背阿爹的話;第二,不準多惹閒事,多用眼睛看。」海兒點頭如搗蒜。

        「第三,這趟出門回來後,你必須閉關至少三年,認真學習武藝,我和你的兩位伯伯會幫你選好地方,三年內你誰也不許見,這點很重要,若不能答應,這趟你可不許跟。」

        海兒想了又想,伸出一根手指,求情道:「一年啦,一年就很長了。」

        燕雲鶴搖了搖頭。

        海兒咬著牙再加一根手指:「就兩年,拜託拜託啦。」

        封、刑、雲三人雙手抱胸,一致搖頭。

        海兒終是抵不過對外界氾濫的好奇心,伸出第三根手指頭,挫敗的哀號了一聲。
慢板 發表於 2011-4-5 19:35
第一章 第二節  走馬江湖
       往東北的大道上,車馬絡繹不絕,看打扮多半是些走鏢的鏢客,再不然就是些行腳的商旅,烈日照射下,趕路的人莫不揮汗如雨。

        道路的一頭,塵沙飛揚,夾雜在車馬中緩緩出現步行的路人,這對步行的路客,看來似乎是一對祖孫,那孫子看來又乾又瘦,不知有幾頓飯沒好好吃過了,那駝背的老者更是令人擔憂,佝僂的身子一步一顫,怕是隨時會倒地不起。

        烈日炎炎加上不斷揚起的塵土,讓孤伶伶的兩人看來更是辛苦萬分。

        一輛馬車經過孩子的身旁,那孩子忍不住招了招手,駕車的馭者斜眼瞧了瞧兩人,漠然的撇開了頭,假裝未曾看見,手上一個起落,揮著馬鞭加速離去。

        那孩子露出失望的表情,但眼中剛強的神色並未被撼動分毫,大江南北走了兩年了,他看過塵世中人溫馨、冷漠、貪婪、悲傷等各種面相,再不是當年湮梔山上輕浮跳脫的小小孩童了。

        祖孫兩人無言的走著,身旁過往的人漸漸稀少。倏地,身後蹄聲如落雷驟雨般急響,兩個彪形大漢從旁包抄,蠻橫的擋在路前。

        「有沒有看到一輛黃色馬車由這條路走?」左側拿著大刀的漢子閃著刀鋒悍然問道。

        「經過的車很多,我沒一一細看。」孩子囁嚅的說道。

        「瞎話!沒注意,那你長這眼睛作何用?不如挖來給爺們下酒吧!」拿著大刀的漢子怒道。

        「是真沒注意。」老者也說話了,「我爺孫倆趕了幾百里路到江南投親不遇,又千里迢迢返鄉……」,話尚未說完,拿著大刀的漢子已不耐煩的打斷,「誰有閒工夫聽你叨絮你家的事,我只問你馬車!快仔細想想。」

        老者打個哆嗦,陪著小心道:「大爺請聽我說,我爺孫倆又餓又渴又累,實在沒法注意身周的狀況呀!」

        另一個漢子狐疑道:「那麼大的馬車會沒注意?我不相信!看來是敬酒不吃吃罰酒了!」

        漢子手下的四五人此時已趕到,幫著吆喝助威,只其中一位年輕漢子微露不忍之色。

        「請各位好漢高抬貴手,我們實在不知道,打死了我們也是這句話。」老者颤抖著說。

        拿刀的大漢一刀砍向老者,在空中將刀鋒轉成刀背,其勢不停。那孩子撲往老者背上,代為挨了一擊。

        「不是又累又餓嗎?怎還有力氣?」拿刀的漢子哼道:「這不是給我試了出來?」

        年輕漢子看不過眼,插嘴道:「二當家,我看這孩子不過是想救爺爺罷了,您瞧,連刀鋒刀背也分不清,不會是什麼可疑人物。如果再被這兩人耽擱,就算那馬車走的是這條路,我們也得追丟。」

        「怎麼!動了慈心了!才第一次帶你來見世面就礙事,行走江湖最怕就是婦人之仁,若見不得拳頭刀子,還是趁早回家種田吧!沒出息!」拿刀的大漢將刀回鞘,舉起腳再踹向孩子肩頭。

        年輕漢子擋了下來,沉著道:「欺負孺子不是好漢所為,我是敬重大當家為人才加入,今天這件事我可以不管。但若馬車追丟了,莫怪我將這件事兒一五一十稟告大當家。」

        拿刀的大漢瞪視著年輕漢子,「你以為你是大當家的人我就動不了你嗎?咱們走著瞧!」

         哼了一聲,拿刀的大漢氣沖沖躍上馬,指揮眾人道:「走!這筆帳等追到馬車之後再算。」

        「阿爹」,那孩子望著揚起的塵土,悄聲道:「我想幫那人,他看來麻煩大了。」

        佝僂的老者摸摸孩子的頭,目光跟隨著遠去的一行人,「先跟上去看看,若有需要,暗地裡出手就行,別露了行藏。」

        兩人一面說著話,一面飛身上樹向前潛行,眨眼間,已跟上那些騎馬的大漢。

        奔行了十數公里,到了一處三叉口,為首的漢子勒馬停了下來。其餘的人應變不及,又往前衝了幾步才停住。二當家面色難看的望著手下眾人,發聲道:「這下可好,居然連馬車都追丟了,我們烈火堂還要不要見人呀!大當家怪罪下來,誰當的起!」

        二當家越說越生氣,手上的鞭子揮了出去,落在左首的漢子手上。那人吃痛,卻連一聲都不敢哼,誰都知道在飛龍寨中,得罪了二當家絕不好過。若只是自己倒楣還罷,偏二當家心眼極小,不拖上三五人一起嚴懲氣絕不消。

        「這次的事情非同小可,大當家吩咐過,活要見人,死要見屍。若不能辦成,三刀六洞、禁錮十年。哼,如今看來,這三刀六洞是該誰去受呢?」

        眾人一個個低下頭來,二當家的目光掃來掃去,最後不懷好意的停在方才攔他的年輕漢子身上,「阿清,你說說看,我們是追還是不追呢?」

        年輕漢子不傻,知道二當家在拿話套他,但憑著一股不服輸的骨氣,他還是說了:「地上的馬車印痕不少,我們沒法猜到三姨娘往哪裡去,依我說,我們這兒有六個人,不妨分成兩路追下去。三姨娘不會功夫,能逃到哪去呢?不知二當家認為行不行?」

        二當家鼓掌笑道:「好法子,這就分頭追人吧。阿清你帶著老夫子、大水牛一路,往左追。其他人跟著我,不管追到沒,十日後在岳家莊明遠客棧會合。」

        二當家說完,逕自帶人往右騎去。阿清沒猶豫,揮手召集老夫子、大水牛趕向左方。

        人都離開了,那孩子拉著老者道:「阿爹,我總覺得有些不對勁,分頭追這老法子有何難,我不信這滿肚子壞水的二當家沒想到,何以要那位大哥哥提出來他才來同意?」

        老者頷首道:「我也這麼想,但這傢伙葫蘆裡賣什麼藥可難猜了。」

        那孩子急道:「我要跟著那位哥哥去,阿爹,您是不是一道走。」

        老者凝視著二當家消失的方向說道:「不,海兒,我去看看這人是什麼打算,你要跟著那叫阿清的漢子也行,不過千萬得小心些。」

        老者拉住急於邁步的孩子,沈聲道:「如果沒有意外,我們也在明遠客棧碰面。若有什麼事發生,你馬上回到這裡,就在這棵紫檀木頂端刻下阿爹的暗記,記著,不必等我,直接回湮梔山去找伯伯們。」

        海兒應了,飛身往前竄去。

        嘆口氣,裝扮成老者的燕雲鶴行往另一條岔路。

        在江湖行走這兩年,這還是第一次讓海兒離開身邊這麼久,燕雲鶴怎麼也不放心,但看來此刻只能如此打算了,如果放著此事不理,不管是海兒還是自己,以後心中都有個疙瘩。
慢板 發表於 2011-4-5 19:56
第  二  章   第一節    古 廟 紅 顏
        燕雲鶴和那一行人保持著十來步的距離,輕巧的在樹上飛盪,以他的輕身功夫,二當家怎麼也沒法發現自己一行人的行動就在別人眼下。

        「就是那馬車!」

        一個漢子高興的指著前方破敗小廟的側方,「二當家,我們運氣真好,才走了三天就找著。」

        「先別急著高興,你們不覺得奇怪嗎?這馬車怎會停在如此惹眼的地方?而且人是不是在裡面我們還不知道呢!」

        「那二當家的意思是……」那漢子搔搔頭,等著聽二當家指示。

        「下馬!慢慢走過去,莫驚動了裡面的人。」

        三人放慢腳步接近這看來隨時都有可能倒塌的小廟。

        到了虛掩的大門口,二當家以眼示意,要那兩人先進去察看。那兩人面有得色,想到可以拿了人向大當家邀功,往上升個一兩級,以後在寨裡走路都有風。那兩人想的正高興,沒想到背後一陣劇痛,轉身一望,只見二當家亮著白晃晃的刀,笑得甚是開心。

        「你……為什麼……」左首漢子指著二當家,話都沒說全,就被二當家當胸一刀砍翻。

        另一個漢子眼見不對,翻身就跑,二當家手一動,金色小鏢從那人胸口穿出,那人眼中充滿恐懼和不解,什麼都不明白就做了個糊塗鬼。

        燕雲鶴在三人下馬時就找棵樹藏身,沒想到變故突起,二當家居然辣手殺自己寨裏的人,眼看救援不及,不禁扼腕。燕雲鶴心中火氣直冒,雖然不知道這些人是好是壞,但看這二當家殺人不當一回事兒,一臉愉悅的模樣,燕雲鶴不由得掏出袖中暗器,準備讓這小人吃些苦頭。

        「都解決了嗎?」溫軟的語調從屋裡傳出。

        燕雲鶴捏著暗器的手縮了回去,訝異的望著小廟。他居然沒感覺到屋裡有人,這只有一個可能,屋裡的這人功力極高,至少和自己同一個級數。

        「那還差的了。」二當家收起厚背刀,走進小廟。

        燕雲鶴不敢大意,繞到後方慢慢挪近小廟,將眼貼在廟牆破口。

        一個穿著淡綠輕紗的妙齡女子席地而坐。那女子眨著晶亮的大眼,豐唇微微上揚,勾勒出極為魅惑的弧度,讓燕雲鶴也生出驚豔的感覺。

        「三娘,我都給妳辦好了,妳怎麼謝我?」二當家笑嘻嘻握住女子的手。那女子伸出另一隻手,笑道:「東西呢?拿來!」

        二當家順勢握住另一隻手,將女子拉入懷中,邪笑道:「這麼久沒見了,讓我先好好疼妳。」

        那女子仰頭不依道:「你不是英雄好漢,就只想欺負人家。」

        二當家將女子壓在地上,喘息道:「妳這個小妖精,還裝什麼呢?要不是為了妳,我怎會背叛大哥。現在,我要妳現在就成為我的人。」

        那女子嬌笑著扭動身軀,更是在火上加了一把油。

        「你這個急色鬼,也不怕人撞見。」

        二當家扯著那女子衣衫,迫不及待想佔有她。那女子配合的伸出手,撫著男子結實的胸肌。二當家急吼吼的去解褲帶,手才剛拉住帶子,就再也無法移動半分。

        「妳…妳點了我的穴?妳會武功?」二當家眼中精芒閃動。

        那女子坐起身來,媚笑道:「您冤枉奴家了,我區區一個弱女子,手無縛雞之力,那能點你的穴道呀。」

        「妳已經得手了,還怕我知道什麼?」

        「我確實沒點你的穴道,至於你為何動不了,我懶得跟你說。」那女子一邊說,手一邊忙著搜身。

        很快的,一本薄薄的冊子就被拿了出來。那女子快速翻了一遍,喜笑道:「沒錯,你確實是拿對了東西。雖然你想輕薄我,但是我大人有大量,讓你將功折罪。」

        「妳會有這麼好心?」

        那女子斜睨著他,「我說…二當家,你是不是覺得胸口悶悶的,開始有種刺痛的感覺。」

        「哼!」二當家不理會,運氣衝撞著淤塞的穴道。

        「等上一個時辰,你就會全身刺痛,肉慢慢爛掉,你會看著自己一步步邁向死亡,這種經驗不是一般人都有榮幸嚐得到喔。」

        二當家開口大罵,「臭婊子,有種就殺了我。否則等我能動,我就把妳賣到窯子……」

        二當家還沒說完,那女子就笑吟吟的截斷話頭,「傻子,你還不懂我的話嗎,將功折罪的意思就是賞你個痛快。你不必激我,我會讓你好走的。」

        女子揮揮衣袖,細細的金針沒入二當家喉頭,二當家不甘心的睜著大眼,就此命喪黃泉。

        那女子不急著離開,纖手從懷中拿出一只晶瑩的瓶子,拔開塞子,將白色粉末倒在二當家的身上,很快的,一陣輕煙竄起,二當家的屍身轉眼消失無蹤。
慢板 發表於 2011-4-5 20:01
本帖最後由 慢板 於 2012-4-19 19:49 編輯

第二章  第二節  古廟紅顏
        燕雲鶴目睹了整樁喋血事件,卻對於下一步該如何半點頭緒也無。這件事看來是再平常不過了,簡單說就是姨娘串通內賊偷盜事物,事後再殺人滅口。但是,事情卻發生在武林頗具知名度的飛龍寨,再者,眼前女子明明有一身武功卻何以能瞞過大寨主、二寨主。既是姨娘,在他們身邊一定有段日子,以大寨主的眼光,怎可能看不清自己的枕邊人?第三,綠衣女子下毒的功夫十分出眾,不但二寨主毫無知覺,連燕雲鶴也看不出他是何時著了道兒,這可就十分稀罕了。

        沒容燕雲鶴細想,綠衣女子飄身出了小廟,從馬車中拿出斗蓬斗笠穿戴好,坐上車伕的座位,拍馬駕車往岳家莊方向行去。燕雲鶴藝高膽大,覷個空隙,攀住馬車底部,任由馬車載著自己奔馳。

        馬車跑了約莫五炷香時間,慢慢緩了下來,轉入一條小徑。

        綠衣女子將車駛進了一座莊院,縱身而下,將韁繩交給一旁迎來的婢女,快步走向廳堂。

        大廳中已有一名男子在座中等候。女子一進廳堂,那男子立刻站起,急道:「妘妹,青竹說妳出去了。這時候怎麼不小心些,遇上二當家怎麼辦?」

        燕雲鶴從窗沿看到那男子,不禁心中一涼。原來那男子就是他和海兒打算相幫的阿清。現下他在這裡,那海兒呢?

       「清哥,我心中一直不安寧,紫霞觀的道長幫我起了一卦,卦象顯示的訊息是大凶。我想到佛前燒炷香,請佛祖保佑我們倆……」女子垂著頭,話聲越來越低。

       「妘妹,雖然寨主神通廣大,但我相信要在茫茫人海中找人不是件易事。我會安排我親近的親友照顧妳,等一年半載風波平息,我再找機會尋妳。」

        男子遲疑了一下,輕聲問道:「妘妹,妳當真沒有拿大當家的東西嗎?」

        綠衣女子跺腳道,「你若不信我,為什麼要幫我逃婚?大寨主對我有救命之恩,我這樣離開他已經很對不起他了,你還要再加我什麼罪名?」

        阿清急道:「對不起,是我不會說話。不過,大寨主確實被偷了東西,而且一定是非常重要的寶貝。」

        綠衣女子斜著頭問:「確有其事?」

        阿清點點頭:「大寨主十分震怒,加上妳又在這時候走,所有的嫌疑全都落到妳頭上。」

       「那你們離開時,大寨主怎麼吩咐你們的?」

       「活要見人,死要見屍。」阿清十分艱難的吐出這句話。

        綠衣女子流下淚來:「我回去見他好了,這條命是他救的,大不了還給他就是。總之我是不嫁他的,我心中始終只有你…清哥。」

        阿清拉住綠衣女子的手,急道:「妳不能回去,妳知道我不能沒有妳。」

        綠衣女子輕聲啜泣,阿清又說盡了好話,陪著小心,好不容易那女子才破涕為笑。

       「清哥,有一件事很奇怪。」

        阿清拉著綠衣女子坐下,那叫青竹的婢女端著糕點走入,侍立在綠衣女子身後。

        阿清問道:「什麼事?」

       「青竹,妳今天到岳家莊買吃食時聽到了什麼?」綠衣女子不直接回答,反轉頭問那婢女。

        青竹道:「我聽到市井間在傳岳家莊左近發生的血案。」

       「說的都是些什麼事?」

        青竹繪聲繪影的將破廟前發生的事件加油添醋說了一遍。阿清心細,又問明了死者的衣著裝扮。

       「妘妹,看來死的都是我們飛龍寨的人,下手的不用說,一定是二當家。」

       「你怎能如此篤定?」綠衣女子問道。

       「他們是一路走的。看來東西是二當家拿的,我這就跟大寨主說去。」

       「你既無人證又無物證,大寨主會信你嗎?除非你拿了我回去。」

        阿清站起身來,來回踱步,「我想想……」

       「清哥,二當家到底拿了什麼?」

        阿清道:「我也不清楚,我只知道是一本藍色封皮的簿冊。大寨主要我們找著了也不許翻看。」

       「好吧。雖然不知道是什麼,但如此著緊的事物,如果是你拿了,你會回寨嗎?」

       「不會。」阿清篤定的說。

       「那…你們這趟來還有誰?」

       「還有老夫子和大水牛,他們在明遠客棧,我下了藥…他們睡的夠沈,不會知道我來了這裡。」

       「那好,你有現成的人證,等會兒你回去不妨帶他們到街坊轉轉,最好是能讓他們見到那兩位兄弟的屍身,如此,相信大寨主不會胡亂怪罪你們。」

        阿清擊掌道:「這是個法子,事不宜遲,我這就回明遠客棧。」

       「此去不知是福是禍,清哥你凡事要小心些呀。」綠衣女子羞澀的拉著阿清衣角,阿清忍不住在女子唇上印下深情一吻。

       「妘妹」,阿清掏出一只古銅手環,交到女子手中「你要記得到岳家莊南方五哩路的小村找賣香油的連嬷嬤,等會兒我會帶口信給她,她見了這只手環就會認妳,再來的日子她會安排得妥妥當當,妳不必擔心。」

        阿清轉身步出大廳,綠衣女子斜靠在門邊,囁嚅道:「清哥,我知道你極不願騙大寨主,但是…..我希望……」

        阿清停下腳步,回身看著眼前麗人。

        女子閃爍著明眸道:「你跟大寨主說我跟二當家去了。」女子拿下腰間環珮遞出,「你就當這是你在破廟找到的。最好是你先把它放在破廟,再帶老夫子和大水牛去找,這樣大寨主也會對我徹底死了心吧!」

        綠衣女子悠悠道:「清哥,我知道我這是為難你,但為了我們的未來……」,綠衣女子嘆口氣轉身回屋。

        阿清手握著環珮,遲疑了一下才收進懷裡,往馬廄行去。

        燕雲鶴掛心海兒,決定跟著去明遠客棧看看。阿清看來一時是沒事兒了,本想暗地裡保護他,沒想到這件事如此曲折,燕雲鶴對寶物沒興趣,對這件事如何發展也不怎麼好奇。他決定找到海兒,返回湮梔山,那裡才是讓他感到輕鬆自在的地方。
慢板 發表於 2011-4-6 19:01
第  三  章  第一節   雌 雄 莫 辨
        晴好的日光從窗紙透入,將慘白的一張臉添加了絲暖意,但卻祛除不了屋中沉重的氣氛。

        綠衣女子道:「傳令使,請問本宮今年的解藥……?」

        方才立在綠衣女子身後的婢女兩手一攤道:「我身上是沒有的,仙子要我轉告的只有儘快拿到飛龍寨主手中的生死簿,相信妳這次立下這一功,解藥很快會送到妳手上。」

        「可是這大半年都過了,到現在仍看不到解藥,我…我……」

        「這可是妳自己耽擱的,現在才拿到生死簿,能怨得了誰?」青竹冷笑著伸出手:「快把生死簿拿給我,我好回去覆命!」

        綠衣女子掏出簿冊,抗辯道:「飛龍寨主不是那麼好矇的,這次我花了不少心思,足足用了三年才接近寨主,連身子都賠了進去,才圓滿完成使命,妳這麼說我可不服。」

        一陣銀鈴般的笑聲在屋外響起,笑聲忽近忽遠,讓人捉摸不定。青竹臉色一變,跪了下來。綠衣女子一看青竹嚇得如此,也機靈的跟著跪下。

        終於,笑聲歇止。

        門口踱進來一位蒙面女子,在她身後跟著兩位娉婷的少女,其中一個少女舉重若輕的扛著一個麻布袋。

        女子饒有趣緻的盯著腳前跪著的兩人,「風傳令使,妳起來。」

       「謝三公主。」青竹應了,站到一旁。

        綠衣女子見那人不叫自己起來,心裡不由得七上八下的,但自恃自己沒甚麼錯,卻也不怕。

       「圓滿?妳也太自信了!」

        蒙面女子手一揮,拿著布袋的少女將布袋放下,俐落的把繩子解開,露出布袋中的事物。

       「妳大概不知道妳的行動被人盯上了吧。枉妳活這麼大的歲數,居然沒聽過『螳螂捕蟬,黃雀在後』嗎?方才有個老頭從這裡離開,剛巧和我面碰面,我出手和他打上一架,可惜這人輕功絕頂,居然被他溜了。幸好我撈了一個小的,不怕探不出這人的來頭。」

        蒙面女子接著說,「妳現下知道妳雖有功卻也有過了吧。哼!仙子御下甚嚴,若讓仙子知曉,少不了有妳苦頭吃的。」

        蒙面女子大剌剌的坐下,將手指向布袋道:「也罷!念在妳是殿中元老,我就給妳個機會。妳就想法子問問袋中的小傢伙,若能問出有用的訊息,我瓶中這顆解藥就不妨給了妳。」

        綠衣女子大喜,抬頭道:「屬下一定不會讓您失望。」

        蒙面女子翹首道:「解開他穴道。」

        方才扛布袋的少女連續三點,解了俘虜身上的穴道,順帶將少許粉末吹入小俘虜的鼻中,轉瞬間那孩子就醒轉了過來。

※         ※         ※         ※         ※

       海兒一醒轉,就看到眼前站了幾個女子,雖然腦袋仍沈沈的,但不用多想也知道大事不妙。他是在明遠客棧被抓來的,而且還是在窺視著那行人的時候。海兒打定了主意,既然不知這些人的身分,不如裝聾作啞,待機行事。

        綠衣女子拿出最親切的笑容問道:「小弟弟,你叫什麼名字?」

        海兒比著自己的喉嚨,搖了搖手。

        眾女子面面相覷,大家雖然都看得懂他的手勢,但仍是狐疑。綠衣女子更是不信,順手一巴掌揮去,將那孩子的臉打得腫了起來。

        那孩子嗚咽著,全身發抖的看著綠衣女子。

        綠衣女子怒目瞪視著他,想問的話卻半句也說不出來,她腦中轉了許多種拷問的法子,但眼前人若真是啞子,那可就老鼠拉烏龜…沒下嘴的地方了。

        進門來一直縮在蒙面女子身後那位姑娘突然發話道:「公主,您瞧,這孩子臉都被打腫了,但卻一點也不見紅,這可有點奇了。」

        綠衣女子經過提點,感激的看了這個姑娘一眼,碎步走向海兒身邊,細細摸著他的臉,海兒不敢閃躲,心中暗暗著急。綠衣女子摸不出所以然,又揭開他的髮細看耳後,終於,那女子看穿了機關,輕輕將海兒臉上的人皮面具撕了下來。

        隨著綠衣女子的動作,大家都露出驚異的表情。

       「咦!居然是個女孩子,而且還是天上少有、地下無雙的漂亮女娃子。」三公主忍不住讚歎道。

        綠衣女子這下可遲疑了,自祖師創派以來,收留的弟子盡是世間可憐女子,不是孀居受欺,就是被薄倖郎負心,再不就是因家貧被無奈的爹娘賣身,這些人多少受了男子的氣,吃過虧,因此對付起男子心狠手辣,對付女人呢,就實在硬不起心腸,綁手綁腳的。

        海兒見這些人把自己誤認為女子,不禁又是好氣又是好笑,雖然不情願被錯認,但既然不想抗辯,也只好將錯就錯了。

        海兒心中轉著心思,那綠衣女子又何嘗不是,她雖不慣對女子下手,但想起解藥,終是得試一回。

        綠衣女子冷下臉,寒聲道:「妳不要以為裝聾作啞就能混過關。能在我的搜魂散手中撐住不露餡的,至今可見不到一個。聰明識相的,就把事情原原本本說出來,少吃些苦頭。」

        海兒心中叫苦,臉上露出失魂驚恐的神情,仍是呀呀作聲,將雙手亂七八糟揮舞著。綠衣女子蹲下身,將海兒的手腕一把握住,施展起搜魂散手。
慢板 發表於 2011-4-7 16:05
第  三  章   第二節    雌 雄 莫 辨
       海兒只覺得全身肺腑似乎翻絞著,極其難受,但此刻若運勁抵抗,之前一番造作就盡付流水。海兒只能咬牙忍著,任由大顆小顆的珠汗滴落,搜魂散手果然名符其實,海兒撐不了一炷香就暈去。

        蒙面女子身後年紀較小的婢女不忍,開口道:「三公主,這個小女孩挺有骨氣的呢!我看再這樣試下去,不過就是一條人命,仍是什麼都不知道,要不碰碰運氣,看這女孩字是否識字,若她識得,我們也省些功夫。」

        蒙面女子顯然甚為疼愛她,淡淡的瞥她一眼說道:「就妳花花腸子最多。」

        也不見那三公主有什麼動作,海兒就被捲到她的跟前,原來三公主的獨門兵刃是一條極細的軟索,平時戴在腕上權充裝飾,不易引起他人的戒心,要爭鬥時,只需運勁往前一抖,就成了殺人不見血的利器。三公主優雅的將軟索纏捲回去,眾人見他露了這一手,心中無不佩服。

        三公主有心示威,探掌一搭海兒百會大穴,打算先查查他根底,再將他震醒,沒想到這一查,卻出乎她意料之外。

        三公主縮回手,將海兒調了一下姿勢,自己盤膝坐在他身後,雙掌起起落落拍擊著海兒全身大穴。眾人摸不著頭腦,卻半點不敢出聲。

        約莫盞茶時間,三公主站了起來,輕快的笑道:「老天有眼!老天有眼啊!」

        海兒此番醒轉,發現眾人看自己的眼光怪怪的,雖不清楚是否已被揭破,但搜魂散手的滋味確實不好過,不知道再來還有什麼古怪的刑求怪招。女子不是甜美可愛嗎,記得阿爹是這麼說的,怎麼眼前這幾個看來不是這麼回事兒。

        不等海兒反應過來,甜美的話聲已然響起,「喂!妳識得字嗎?會寫嗎?」

        海兒見發話的是一個年紀和自己相仿的女孩兒,再看著那水靈靈的的大眼,帶笑的酒窩,下意識隨著她的話聲點頭 。才一點頭,海兒就罵起自己來的,不是想好要裝聾作啞的嗎,現在怎麼收場啊。

       「太好了,公主,他識得字。」小女孩興沖沖叫了一聲。

       「風傳令使,妳去拿紙筆來。」

        青竹轉到右廂書房,將筆墨紙硯取了來。小姑娘得到公主示意,仔細的將墨研開來,再輕扯著海兒入座。海兒偷眼瞧著這小姑娘,只見這小姑娘嘴角含笑,似是沒有惡意,一顆心定了一半,總之,這些人不認得自己,不論她們問什麼,自己就胡亂編個故事應付,是真是假,只有天知地知自己知。

        綠衣女子早得了公主指示,退到了一旁,換公主身邊的小ㄚ頭問話。

       「妳姓啥名誰?家鄉何處?和那乾乾癟癟的老頭兒什麼關係?妳跟著飛龍寨的人做什麼?」小丫頭連珠砲的說了一串,意猶未盡還待再問,看到海兒呆愣著,忍不住推了他一把,「妳可得老實說,別亂打主意。」

        海兒心念電轉,極為「配合」的拿起筆來,將自己的身世好好編造一番。

        在一問一答中,三公主等人知道海兒是因父母雙亡被賣給那老頭兒,從此跟著那老頭兒走鄉過鎮,在老頭兒的調教下,海兒識得寫字,也會一些雜耍功夫,沒錢時兩人就賣藝維生。為了少些麻煩,所以老頭兒為他易了容。至於遇到飛龍寨眾人的經過,海兒一點兒也不瞞,因為這些都是可以查證的。

        小ㄚ頭問了半晌,再也問不出什麼,海兒盡撿些走江湖時的趣聞來說,兩人幾乎自顧自的聊了起來,三公主雖然不耐煩,卻也疑心盡去。

        聊了許久,海兒終於問起那小姑娘,問她是否可以放他去找「爺爺」。

        小ㄚ頭看他依戀「爺爺」,不禁有些替她難過。

        三公主沒那丫頭回答,截口道:「你爺爺是有功夫的奇人異士,你不必替他擔心,至於你,你只有兩個選擇,第一就是跟了我們去,成為我的單傳弟子;如果不願,妳就吃下這顆紅丸,哼,知道我們十八閻王殿的人可別想活著。」

        海兒直想翻白眼,這人可真不講道理呀,十八閻王殿是她自己說出來的,自己本來可是什麼也不知道呀!看來這些人定是要霸王硬上弓,強迫自己入門。

        俗話說「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此刻自己沒本錢和這些人拼,上上之策就是假裝接受,再找機會溜之大吉了。

        海兒半分真半分假的委屈點頭,在眾人的指導下行了簡單的拜師禮。三公主向前解下頸鍊,掛上了他脖子道:「這玉珮是我的令符,十八閻王殿的人見著了會對你禮讓三分。千柔也會跟著你,和你講解十八閻王殿的規矩禁忌還有創派歷史,這一路你要用心記著,我會先傳你基礎功法,等回到我們潛修的地方,我會再帶你和門主見禮。」

        海兒點頭意示了解,那小ㄚ頭跟在公主身後,開心的向海兒擠眉弄眼。看來,這一路有得熱鬧了。
慢板 發表於 2011-4-8 14:58
第  四  章   第一節     拜 師 習 藝
        說來也是海兒運氣,在湮梔山那八九年,海兒輕浮跳脫,定不下心學武,仗著聰明穎悟,武功招式一學就上手,但封雲亭要教武功心法,他靜坐不了一盞茶時間就忍不住開始神遊物外,換了刑非和燕雲鶴,他小子更是常跑個不見蹤影,讓二伯和阿爹大傷腦筋。若說海兒武功有什麼成就,那首推輕功莫屬,因為終年和山林裏的動物玩耍,不時需要追趕跑跳,所以海兒心甘情願的學了燕雲鶴的一身輕功。

        三公主在初探查海兒虛實時,雖然發現海兒有些粗淺內功,但並不高明,是以並沒多起疑心。再往深處查,卻意外發現海兒根骨奇佳,在練武上是百年也難得一見的奇才。三公主眼界高,雖偶爾指點自己婢女功夫,但一直未收入室弟子。

        其實這些年來也真無人敢請教三公主功夫,更遑論成為她的弟子。箇中原因除了三公主無啥耐性諄諄教誨外,面對同一句話讓她說三次、同一招式讓她教三遍的人,她通常直接甩頭就走,這也還是最客氣的了。遇到心情欠佳,三公主要不罵上一個時辰,讓對方認為自己是開天闢地以來曠世難尋的蠢才,要不直接賞巴掌讓對方腫成豬頭。無論哪種下場,都非任何人願意承受的,所以即使三公主是十八閻王殿除仙子外武功最高強的人物,卻也成為殿中最寂寞、最無影響力的高手。

        這次收海兒為弟子,其實也是因緣際會,因為十八閻王殿在仙子潛修時出了一些狀況,三公主心下擔憂,親自出來調查。這趟查察,雖仍無法把殿中發生的事弄清楚,不過卻也有些頭緒,三公主隱約拿捏到有人心存野心,不甘在離島幽居終生,所以在江湖中暗地興風作浪。

        三公主體認到自己人單勢孤,無法改變既成的事實,島上萬一有事,自己雖有能力避禍,但師傅一生戮力付出的十八閻王殿卻命運難卜。此番遇到了海兒,找到如此良才美質,三公主不由得興起一絲希望。

        十八閻王殿的門主習慣在離島遠遊前立下下一任門主,而遠遊前必有一段潛修的日子,時日長短不一定。依慣例,門主出關之時就是大比之日,為確保代代薪傳無憂,參加比試之人,必須是門主候選者的弟子,誰的弟子脫穎而出,誰就繼任門主。以前三公主心性淡泊無心角逐,但現在的情勢顯示,若讓野心者成了門主,十八閻王殿恐怕再也無法保持世外桃花源的地位了。

        現下離師傅定下的大比之期雖然只剩兩年的時間,以十八閻王殿的規矩而言,三公主本來一籌莫展的,但現下卻有機會賭一賭,只要成為十八閻王殿的主人,說不定真的能解決再來的難題。

※          ※          ※           ※          ※

       三公主示意所有人退下,大廳內只留下三公主和綠衣女子。

        綠衣女子雙手捧上交出生死簿,三公主也將瓶中解藥交給了綠衣女子。

       「妳吃下吧!這次妳立下的是大功,我就將妳的餘毒一次解清。」

        綠衣女子甚為欣喜,立刻吞下盤腿運功,半晌,女子的青絲逐漸轉淡,臉上的皺紋一一浮現,這樣的轉變,綠衣女子並無一絲察覺。

        再一頓飯功夫,綠衣女子行功完畢,睜眼見著了胸前的白髮,不由大聲驚叫,要掏銅鏡看看自己,但視線一凝在滿是皺紋的手上,怎麼也沒勇氣掏出銅鏡了。

        綠衣女子滿臉怨毒的盯著三公主道:「妳…妳好狠的心。」

        三公主嘆口氣,一字一字道:「婆婆,我知道妳是殿中元老,我理當尊敬妳。但妳逆天行事,為了紅顏常駐,甘心受人利用,我實在無法原諒。我不殺妳!依妳的年歲,妳是沒多久好活了。我不妨和妳說實話,我給妳服用的確實是解藥,只是妳從一開始就被蒙在鼓裡,不知道解『賀紅顏』的毒就是這種結果。給妳藥的人起始就存了殺妳之心,妳只是一顆隨手可棄的棋子,到此刻妳還不明白嗎?」

        三公主目光複雜的看著眼前人,輕聲說道:「婆婆,妳之所以能維持美貌,是用妳生命的精力換來的,如今妳已撐了五年,生命如強弩之末,不出一年妳就會七孔流血爆體而亡。唉!說穿了,妳也只是受人利用的可憐蟲罷了,妳走吧!」

        綠衣女子佝僂著身子,顫抖的聽著這番話,連三公主何時離去也毫無所覺。

       「罷了!美人自古如名將,不許人間見白頭啊!」

        綠衣女子拔落金簪,狠狠刺入自己心窩,血花點點飄然灑落,生命的氣息隨著流散風中,女子終究是沒能過自己這一關。
慢板 發表於 2011-4-9 09:54
第  四  章    第 二 節     拜 師 習 藝
        出海航行了大半月,一開始海兒貪新鮮,只覺事事都有趣,但晃了幾日,每日眼中所見的都是海,這就讓人無聊至極了,再加上要隨時小心,不能讓人發現自己不但不是啞子,更不是個女兒身,這壓力可大了。海兒天生活潑,一張嘴能說善道,在湮梔山上就常吱吱喳喳,吵得三老不得安寧,現下跟隨著這些人,卻一個字也不能說,悶都悶壞了。

         三公主傳下「冰心訣」,要海兒在船上就練,這冰心訣第一層甚是容易,就是靜心功夫,但對海兒來說,這卻是不簡單的,好在這是在海上,沒什麼值得讓他分心的,再加上他也刻意和這些人保持距離,外在環境助使他突破了個性上的限制,當他全心浸入冰心訣第一層的境界,彷彿與世隔絕般,話語聲漸漸稀落,海潮聲也逐漸遠去,天地間似乎只剩下自己。

         不知過了多久,海兒感覺到一絲涼涼的氣息自丹田升起,慢慢向四肢百骸行去,每推向前一步,那絲涼氣就再冷一分,等涼氣終於循環了一周天,海兒感覺就像在湮梔山冬天的雪地裡,冰寒徹骨。為抵抗這股寒氣,海兒意守丹田,不自覺的運起封雲亭自小教他的心法,一股暖氣在丹田四周成形,海兒打顫的牙齒終於停了下來。

         在海兒行功這段時間,三公主已經來看過他三次,第三次來時,連三公主臉上都忍不住露出驚異之色。悄悄退出門房,三公主輕聲向小ㄚ頭交代,要任何人都不准驚擾,等海兒一醒來,就立刻來通知她。

         褪盡全身的寒意,海兒舒服的伸伸懶腰,什麼都還沒來得及想,就聽到一個清脆好聽的聲音道:「啊!你終於醒了。三公主等著你呢!」

         海兒睜開眼,一張甜美清秀的臉蛋就近在咫尺。

        「跟我走!」聲音的主人拉著他手,迫不及待的往艙門走去。

         海兒第一次讓女孩子拉著手,心中不由升起一陣異樣的感覺,雖然這隻軟軟的小手並不細緻,而是佈著粗繭,但海兒剛到了對女孩子好奇的年紀,對於和女孩子的接觸,仍是充滿了青澀的感覺。這一路,海兒多麼希望走不到盡頭,可以一直享受著這突如其來的溫存。

         海兒心突突跳著,感覺臉上越來越熱,還好那小姑娘急著往前跑,沒看到海兒漲的通紅的臉色,否則海兒還真不知道該如何解釋了。

        「三公主,人帶來了。」小姑娘站在艙房門口,畢恭畢敬的道。

        「請海兒進來。」

         小姑娘嘴角帶笑,示意海兒推門。

         海兒心中忐忑,微低著頭,推門走了進房。

        「你坐著吧。紙筆已給你備好,我現下問你的事,你要想清楚再答,事關你練功的狀況,別等閒視之。」三公主嚴肅的說道。

         海兒點頭表示清楚,在小几旁坐了下來。

         三公主詢問海兒練冰心訣的境況,海兒也將身體的感覺說出來,如何從一絲絲寒氣至全身幾乎凍僵,詳細的描述了一遍。

         三公主踱著方步,輕聲道:「我沒想到你進境如此之快,才教了你冰心訣第一層,你居然可以在短短五天之內自行練到第二層,但這也是極凶險之事,海兒,你是否練過其他內功心法?」

         海兒知道這種事瞞不了大行家,只好告訴三公主,爺爺是教過一套打坐方法,只是不清楚是不是內功心法。

         三公主又問了幾句,噓口氣道:「你還真是幸運,我們十八閻王殿的武功路子至陰至寒,而你爺爺教你的是至猛至剛的心法,也幸好你爺爺教了你這心法,幫你中和了寒氣,否則你這次練功定會出岔子。」三公主想了想又道,「原來那老爺爺是個風塵異人,不過海兒你要記住,這兩種武功路子是相剋的,你一個女孩兒家,這種剛猛的內功並不適合,以後你練冰心訣時若覺得冷,能撐得一刻是一刻,真正抵受不住就收功。」

         海兒心下好奇,大膽問道:「若兩種功法都練會如何?」

         三公主慎重的說道:「能成功者絕無僅有,初起步可能還不會有什麼感覺,但隨著功力增高,走火入魔是遲早的事。」

         海兒雖然點頭,但心下卻甚為不願意,因為他不想放棄封雲亭教的心法,現在這心法已然成為他和阿爹唯一的聯繫了,海兒暗下決心,大伯伯教的這什麼「熾炎神功」說什麼都要練。海兒不明白什麼是走火入魔,更不知道走火入魔的嚴重性,憑著一股孺慕之情,海兒做了這個連絕頂高手都不敢嘗試的危險決定。

         三公主擔心海兒練功再遇凶險,催促著他將冰心訣的口訣全背了起來,再花一天仔細講解一遍,要他記住。三公主仍不放心,將自己最年幼的貼身婢女千柔給了海兒,叮囑她隨時注意海兒的練功狀況。

※          ※         ※          ※          ※

        在艙中度過約莫四十來天,船終於靠了岸。

         好不容易腳著了地,海兒瞧著眼前景象,還真是傻了眼。除了腳站立的小小碼頭,遠方古木參天的山林,什麼都沒有,沒有人、沒有屋宇、沒有小狗小貓、連天上飛的都沒有。這樣的蠻荒野地就是十八閻王殿?

         海兒心中嘀咕著,卻無法詢問,只能幫著卸下眾人的行頭。三公主待眾人的東西都下了船,大方的給了船家一些銀兩,匆匆打發船家離去。

         青竹從腰間行囊拿出一支火砲,俐落的點燃射向空中,雖然大白日的看不見什麼火光,但伴隨著發出的響笛聲卻聲勢驚人。千柔向海兒解釋,這支火砲是通知自己人,暫停運轉迷蹤陣,讓回來的人可以順利入殿。

         不多時,兩個僕婦裝扮的中年婦人和一位年約二十八九的成熟女子來到眼前,三人彎腰行了禮,向三公主問候。三公主簡單的介紹了海兒,這三人微露驚訝的神情,這可是一件新奇的事呢,三公主難得會收徒,就是不知這位高徒能撐上多久了。

         這三人看向海兒的目光多了一份憐恤之情,三公主的徒兒可不是好當的呀。雖然三公主待她們極好,但徒兒嘛,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那三人幫著背起三公主的行頭,一行人魚貫向前行去。
慢板 發表於 2011-4-10 00:17
第  五  章   第一節   海  外  桃  源
        在山中七拐八拐之後,山腰處出現了一個歇腳涼亭,眾人止住腳步,由青竹向前,在石几的雕花處箝入一個彎月令牌,令牌一密合,涼亭旁的山壁緩緩移開,露出約可以兩人進出大小的洞穴。

        眾人進了洞,一路向下,山壁上鑲箝的明珠發出微弱的亮光,為眾人照亮了腳前的路,這光雖弱,但對學武有成的人來說,這樣的光就儘夠用了。  
海兒正走的氣悶時,眼前的一道亮光讓他瞇起了眼。

        狹窄的山洞愈加開闊,海兒終於見到讓他驚奇的景色。十八閻王殿居然是個雞犬相聞的小鄉鎮,磚瓦房櫛比鱗次,街上還有些小店招輕舞飛揚。

        街上來來往往的人不太多,但是看到三公主都會停下腳步躬身行禮,看來這叫什麼十八閻王殿的地方規矩禮數還挺不少的。

        穿街過巷走了半晌,三公主領著眾人出了鎮,踏上一條蜿蜒的小路。

        小路盡頭座落著一個小莊院,這莊院由樹籬圍成一道矮牆,屋瓦在樹木花草的掩映下,增添了不少顏色。

        海兒心中隱約猜到,這裡就是三公主的起居所,未來不少日子自己恐怕要在這裡度過了。如果在中土,自己能逃回湮梔山的可能還有幾分,現下飄洋渡海,要如何找阿爹他們呀?唉!現在他們都不知有多麼擔心自己呢!  

        海兒仔細打量這座莊院,寥寥錯落的幾間屋宇,正廳是三公主接待客人的地方。這裡擺設極為簡單,只有幾張靠背長椅加上幾個小茶几,牆上掛著一些字畫,均是三公主自己的得意之作,海兒拜三公主為師本來極為勉強,現下看了公主的題詩作畫,心下終有幾分佩服之意。
  
        正廳右側是屬於三公主的廂房,未經傳喚不得隨意進入,左側則是眾人的起居之所。  

        海兒從千柔的說明中,知道這三公主的院落總共住了八個人,現下加了自己也不過才九個人。

        三公主之下有一位總管,兩位僕婦。這三人維持居所的整潔,還有就是各種日用品的領用。再來是風、火兩位傳令使,風傳令使就是青竹,海兒已見過。火傳令使叫做赤煉,即是到碼頭迎接三公主的年輕女子。傳令使是公主的左右手,負責公主指派的各項任務。

        位於這院落最低層的,除了那兩位僕婦,就是公主的兩位貼身婢女了。由於負責服侍公主起居,她們地位雖低,卻不由得讓人高看一眼,畢竟怎麼說,只有她們才真正算是公主的身邊人。

        就這麼,海兒在松濤居成了半個主人,三公主在右廂房尾端撥了一間房給海兒做居所,海兒平日最常見的人除了三公主,就是千柔和另一位婢女停雲。

        三公主將自己拿手的軟索教了海兒,海兒本就喜歡長鞭類的兵器,因此很快就上手。
  
        千柔、停雲每日讓海兒餵招,她們看著海兒驚人的學習速度,心中雖有些酸澀,卻也不禁為三公主高興。
  
        海兒從碰不到她們的衣角,到軟索可以困住她們的身形,總共花了一個月工夫,連三公主都心中稱奇。到後來,三公主教出了興趣,忍不住親自下場和海兒對攻。

        初和三公主對上手,海兒每天都掛彩,一天天過去,海兒身上的傷痕越來越少,三公主臉上的笑容卻一天多過一天。
  
        在三公主的緊迫釘人下,海兒過了一年只知習武,不知人間冷暖的日子。  

※       ※       ※       ※       ※

       「千柔」,海兒扯著千柔的衣袖,緊張兮兮的比手劃腳問道,「師傅哪去了?這幾天都沒看到她的身影。」

         千柔輕輕擰了海兒的臉頰,隱去臉上的憂色,故做輕鬆道:「三公主出海去了,因為你正在入定練冰心訣,三公主吩咐不許吵了你。」

         千柔說著,隨手拍了拍海兒的頭,瞪眼道:「公主說少則三個月,多則四、五個月,等事情辦完就回來,到時考較你功夫,你可千萬別偷懶,否則到時出糗,小心公主罰你。」

        「千柔姊姊放心,師傅的話我哪敢打折扣,我一定會非常非常認真的。」海兒心中雀躍,試探道:「不過千柔姊姊,我來這一年了,還沒踏出過松濤居,我好想知道這兒有什麼好吃的、好玩的,妳讓我歇息個三天,我到處走走看看,成不成?」

         千柔搖了搖頭道:「這裡妳又能逛到哪裡去,到處是二公主、五公主的人,飛揚跋扈的,瞧著就惹氣,妳還是認真練功夫,少給自己找麻煩。」

         海兒聽了更是好奇,黏著千柔不住追問。千柔為了讓海兒打消出遊的念頭,也利用這個機會將十八閻王殿的現況告訴海兒。

         十八閻王殿創自南寧國開國之初,在這嵐洲大陸上,南寧國算是有數歷史悠久的王國之一。

         從祖師婆婆帶領眾門人避居海外,數百年來門人弟子一般都不准涉足嵐洲大陸本土,就是門主,也得在卸下門主一職後,才能出外雲遊。唯一的例外,是門主的弟子可以有一次出外擇徒的機會,期限是三年。三年找不到,就得回十八閻王殿。

         現在的門主戰雨晴人稱無極仙子,在出師時一口氣收了五個弟子,帶回十八閻王殿教養督導。

         戰雨晴的五個弟子中,大公主早逝,四公主被囚錮,三公主出名的淡泊,二公主和五公主卻野心勃勃、爭強好勝。在門主未入關之時,二公主、五公主表面上雖和睦,私下卻已經小動作不斷。

         隨著門主入關日久,暫代門主一職的二公主就處處挑釁,現在的十八閻王殿可說是波濤洶湧,安和的日子不再。

         海兒明白了十八閻王殿的景況,暗自慶幸,幸好自己是落在三公主的手上,不是二公主或五公主,否則還真沒有個清靜日子可過。既已明白,海兒就更不在乎了,反正自己不屬於相爭的兩方人馬,那又有什麼好怕的呢?

         海兒謝過千柔,點頭裝乖表示明白,更跳上蒲團盤腿靜坐,掐著冰心訣的手勢,閉起眼來練功。千柔看她認真受教,滿意的踏出門去,忙起自個兒的事來。

         海兒待千柔出門,馬上一個虎跳起身,一溜煙往後門竄去,他知道不到掌燈時分,沒有人會到房裡來找他,雖是如此,海兒仍極為小心的隱起身形,往向他招手的莊外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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