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霸王傳說 作者:傳說中的貴婦 (連載中)

慢板 2011-4-5 18:49:44 發表於 武俠仙俠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84 35177
慢板 發表於 2011-5-10 18:23
第 十 八 章    第 三 節    暗 潮 洶 湧

         「牠好像是要我們跟上去。海弟,我們快點,別跟丟了!」上官芷急道。

          海兒不慌不忙的,牽著上官芷緩步跟著,「我知道雪兒要去哪兒了,往這方向只有一個去處,那兒沒有我大伯伯在旁陪著,我是連一步也不被允許踏入的。為了這事,我都被大伯伯罰怕了。」

         「那你現在怎麼敢去?人大了,膽子也大了?」上官芷忍不住取笑道。

         「妳該聽過吧!山中無老虎,猴子稱大王!現在老虎不在家,我還不把握這機會帶妳這隻母猴兒逛逛……」海兒一句不讓,頂了回去。

          上官芷擰了海兒一把道:「叫你笑我!」

          海兒做了個鬼臉,和上官芷說笑著走向他的兒時「禁地」。

          上官芷雖然和海兒談天,卻也注意到這林子沒有路,海兒拉著她東一拐、西一跳的,轉的她頭昏腦脹。上官芷終於投降了,「海兒,這裡九彎十八拐的,十足像是鬼打牆,你這麼久沒來怎麼認得路?」

         「其實這說穿了也不稀奇,這片樹海除了自己生長的部分,也有我大伯伯到這兒來才種的。因為這些樹也長了三十多年了,所以妳看不出什麼來。」海兒停住腳道:「要右轉了,妳瞧這是什麼樹?」

          上官芷紅著臉道:「說起花啊樹啊,我就跟睜眼瞎子差不多。你就別考我了!」

          海兒笑道:「好吧!妳現在看到的是白樺,看到白樺就右轉。」兩人走了一陣子,海兒又指著一棵樹道:「這是水曲柳,遇到水曲柳要左轉。」這麼走了半個時辰,上官芷終於看到了一片平地,這片地上生長著各樣奇花異草。

         「到了!」海兒停步望著眼前的藥圃,心中浮現的是大伯伯在其中侍弄的景象。海兒深深吸口氣,介紹道:「這兒全是我大伯伯的心肝寶貝,有多珍貴我不知道,我只記得為了這些藥材,我沒被少罰抄書。妳說,這些小花小草是不是比我份量還足?」

          上官芷見他這付樣子,掩口笑道:「你被罰抄書定是因為來這裡搗亂,又關這些花呀草呀什麼事!海弟!你說貂兒帶我們來這兒做什麼?」

         「我也不知,不過,既然來了就好好看看吧!」

          海兒拉著上官芷信步閒晃,這藥圃他來的次數不算多。大伯伯說過他不夠穩重,在還沒定性兒之前,這裡是不准來的。只是海兒從不是個聽話的主,他最愛躲在存放種子、工具的小小屋子,偷偷瞧著大伯伯在做什麼,到底是什麼事兒值得他這麼廢寢忘食。

          現在想來,大伯伯當然是知道他躲在這兒,因為海兒能認識這裡的一些藥材,還是大伯伯大發豪興,時不時的對著這些花兒草兒說話,稱讚他們的功效。當然,海兒若有一絲妄動,接下來的下場就是被揪了出來,罰抄大伯伯最愛的「聖手藥王經」。以海兒調皮的次數,這聖手藥王經他早抄到倒背如流了。

          對了!那間小屋!海兒興奮道:「芷兒姊姊!妳跟我來!」

          上官芷被海兒拉著跑,三步併做兩步的來到一間不起眼的木屋。這間屋子的角度甚為巧妙,如不是知情的人,定會被山石樹木遮擋,一時半會兒無法發現到它。

         「我先進去看看。」海兒有些顫抖的推開掩得實實的木門,當先走進這小屋。上官芷亦步亦趨,緊跟其後。

          暗暗打量一番後,上官芷心中忍不住有些失望,這兒什麼都是一目了然,恐怕連隻耗子都藏不住,線索恐怕又這樣斷了。

          海兒瞧著這兒的每一件事物,連屋頂樑柱也不放過,最終他把目光定在一把鐵鍬上。「芷兒姊姊,雖然不知道結果如何,但我們總得試試!」

          海兒仔細觀察著鐵鍬,上官芷忍不住問道:「你發現什麼了?」

          海兒邊看邊答道:「我離開這陣子幾乎什麼都沒改變,只有這隻鐵鍬改了形狀,我想,這也許是個線索。」海兒將木棍與鐵鍬接頭處懸開,帶著忐忑的心情看去,一圈細細的文字就在眼前展現。

         「江湖暗潮湧;嵐洲魔踪現!每年南寧五月五,岳陽樓中相見歡!」

          海兒噓了口氣道:「總算有個著落了。但是大伯伯這麼神秘做什麼,萬一我找不到這訊息呢!難道我們從此不再相見?」

         「我想,你大伯伯這也是為你好。」上官芷言道,「你兩位伯伯和阿爹都出動了,這件事定然非同小可。如果你找不到他們的留字,至少你能平平安安的過日子,不必淌這混水。當然,如果你最終找到了,他們也多了個幫手!」

          海兒想了想道:「妳的推測多半沒錯,離五月五還有七、八個月,大伯伯的事兒我急也沒有用。眼下還是先緩著,讓大夥兒歇息歇息,師傅最後的行蹤是在南寧國武聖關,我看我們得快些趕到那兒,晚一刻,線索消失的可能性也多了一分。」

         「我知道你擔心什麼,眼下大陸上表面平靜,但是看你大伯伯的意思,這平靜十足是假的。會不會三師叔也是知道了什麼……,如果是這樣,唉!……」上官芷皺眉說道。

         「其實我也明白,離師傅亡故的時間已經夠久了,有心人要做什麼手腳,早就動手了。但是我就是要賭賭看!我相信天下沒有不透風的牆,師傅地下有知也一定會幫我的。」

          上官芷伸手握住海兒雙手道:「我也一定幫你的!海弟,我希望這事不管怎麼波折,你總會記得,有一個人默默在你身後支持著。我什麼都不求,只求你平安!」
慢板 發表於 2011-5-11 20:45
第  十  九  章    第 一 節   鷹  揚  鏢  局

         大雨滂沱,趕道的一行人魚貫的奔行著,幾匹快馬守護著一輛簡陋馬車,馬上的騎士無一不狼狽萬分,但沒有人抱怨什麼,除了雨聲、馬蹄聲,這空曠的官道上再也無半點聲息。一匹棗色的紅馬打破了秩序,迎面飛馳而至。馬上的騎士俐落的拉轉馬頭,隨行在馬車旁放聲道:「公子,前方有一間廟,那廟看起來雖然不大,但我們幾人躲躲雨也還將就著,這雨不知要下到什麼時候,薛家集又得走上兩個時辰才到,去不去躲雨還請公子拿個主意。」

         馬車中一個年輕的聲音道:「去呀!當然去呀!這雨下成這樣子,你們就算是鐵打的人,風寒不侵,但這馬兒也不知撐不撐得住。」

         那大漢哈哈一笑道:「公子放心,前面就是薛家集,那兒說巧不巧剛好有個馬市,折騰壞了幾匹馬,我都給您補上!」

         馬車上的公子道:「大虎哥,你是不當家不知柴米貴!換馬花的可不是一筆小數目,現下我可沒這打算。加把勁,大家趕一陣子吧!」

         馬車上的人不消說正是海兒,他這話一落,眾人都打起精神催著馬兒前行。不一會兒,大虎說的破廟已在眼前。

         先行的幾人到了廟門口,矯健的躍下馬,一拉韁繩將馬兒牽入東廂。海兒的馬車隨後到了,這馬車雖不大,可這廟門更小,眼看這馬車怎麼也無法駛進去,海兒一拉車簾邁步躍下,另一手撐起油紙傘替上官芷遮擋大雨,兩人相視一笑,甜甜蜜蜜的踏入了廟門。

         海兒才進了廟,敏銳的聽覺立刻讓他感知到刻意收斂的呼吸聲,仔細辨別之下,海兒發現樑上躲著兩個人。這兩人的功夫一個勉強可列入高手,另一個恐怕只比一般武師強那麼一星半點兒。雖然不知道這兩人是什麼身份,但見到人來就躲的傢伙,在海兒看來直覺就不是什麼好路數。

         心中這念頭一轉,海兒向上官芷打個手勢,腳下一蹬飛身上樑,發掌向那身手較高的人攻去。那人沒料到自己竭力隱忍,屋外又下著大雨,這人居然不費吹灰之力就發現了自己的存在。雖然事出意外,但樑上的高手也不是省油的燈,他應變極快,手掌翻飛,變換的掌影滿天飛舞,護住週身要害。

         海兒眨眼間和那人對上七、八掌,成功的將那人逼到了地上,另一人眼見不好,跟著縱身躍下,大叫道:「你這惡人,休傷了我姊姊!」

         海兒將那人迫到地下,藉著陰暗的光線,也已看出這人是個年輕女子。海兒一皺眉頭,退到了上官芷身旁,正在安頓馬兒的眾人聽到這裡有動靜,紛紛放下手中的活兒,風風火火的聚到了一處。

         「你這小屁孩講不講道裡?是誰先在這荒僻的地方鬼鬼祟祟的?如果不是歹人,何必藏頭露尾?」程大虎眼見有人驚動了公子,而這結果顯然是因自己沒有先進來探探,一時疏忽造成的,懊惱中不由得大著嗓門搶先吼了起來。

         那身手較弱的半大孩子道:「你們這麼大的陣仗,荒天野地的,誰說得準是好人還是歹人?我們人單勢孤的,不躲起來先瞧瞧,難道要等著讓人宰來玩!」

         上官芷見對方是一個英風颯颯的女子,再加上一個十歲不到的孩子,心下先自軟了。「大虎哥,你說的自然有理,但這小哥兒說的也沒錯!依我看,恐怕是我們攪擾了這兩位!」

         上官芷瞧了瞧四周,接著說道:「這廟裡乾乾淨淨的,和外面看來破敗的樣子差別極大,若我想的沒錯,這位姊姊和這位小哥兒可能在這裡住上一陣子了。」

         「還是這位姊姊聰明,能見微知著!我和我姊姊已在這裡住一個多月了!」

         那女子啪的一聲,拍了那男孩的後腦杓:「你這傻蛋,人家還沒問你,你自己說什麼說!不知道人心隔肚皮嗎?要是眼前這些是歹人,他們把你賣了,你還不得幫人家數銀子!」

         那女子這樣一說,程大虎可不高興了。程大虎往前邁了一步,大聲道:「我們都還沒嫌妳,妳倒是小雞肚腸疑神疑鬼了……」

         「夠了!」程大虎話還沒說完,海兒已出口打斷,「這位姑娘,大家萍水相逢自是有緣,我們不過就是想到南寧國武聖關依親的一群小老百姓,這雨下得這麼大,附近又只有這間廟,我們只是想來避避雨,別無他圖,還請姑娘行個方便,雨一停我們就離開!」

         在海兒說話這時間,紫婆婆等人也已站到海兒身旁。那女子眼光從眾人臉上掠過,她見這些人有老有少,女子又佔了多數,說是大戶人家的家眷倒有幾分相似。

         那女子哼了一聲拉著弟弟退到供桌旁,雖然沒有表示贊成或反對,但女子這動作已表示了同意之意。
  
         眾人見那女子退讓,也不再多問什麼,忙忙碌碌好半响,千柔和停雲才拿出乾糧分了下去。海兒開心的和大家聊了幾句,隨即拉了上官芷,向眾人打聲招呼,進了馬車休息。眾人散在馬車周圍或坐或斜躺,隱隱形成包圍保護之態。

         那女子默默觀察著這群人,雖然雙方都沒有交談,但是一開始產生的敵意倒也慢慢消散了。

         青竹、赤煉等人眼觀鼻、鼻觀心,自行打坐練功,對於女子的窺視,她們絲毫沒放在心上。倒是那大牛、大虎,時不時的看向姊弟二人,齜牙咧嘴討人嫌。那女子只作不見,但那孩子卻禁不起撩撥,隔三差五的回幾個鬼臉,逗得兩人甚是開心。

         就在這種微妙的氣氛下,遠方傳來的馬蹄聲驚動了眾人,青竹、赤煉等人睜開了眼,目光盯住了廟門,就是和姊弟兩人鬧著玩的大牛及大虎,也不動聲色的站了起來。

         騎馬的人很快的來到了廟前,不意外的,新到的這幾人不假思索就將馬匹都拉入了廟內。原本不大的廟宇,在這幾匹馬和騎士的到臨下,幾乎連迴旋的空間都沒有了。

         來的是三個人、三匹馬,中間的壯年人顯然是領頭的人。這三人進了廟,看到眼前這一大群人,不由得有些傻了。那姊弟倆一看到這三人,臉色瞬間變得萬分難看。

         「出去!這裡不歡迎你們!」那男孩側身擋住了姊姊,尖聲叫道。

         那壯年人猶疑不定的看著眼前這些婆婆姑娘們,心中猜測著兩方的關係。青竹等人也不答腔,既然這兩撥人馬是熟人,有什麼恩怨糾葛自然和自己這些人無關。

         「劍心、劍騑」,那壯年人見青竹等人沒反應,硬是將腦中試探的意念壓下,直接對那姊弟倆發話,「你們何必拒人於千里之外,大鏢頭的事鏢局裏誰不難過?但死的人畢竟死了,活的人日子還要過下去。你們一日不簽字據,萬老闆一日不放我們甘休,要知道鏢局的底掏光了都不夠賠這趟鏢,更遑論是那些鏢頭、趟子手的遺孀家眷,他們還等著我們鷹揚鏢局給的撫卹費用過日子呢!好不容易萬老闆答應……」

         「陳添!你說這話還有沒有良心!雖說人走茶涼,但我爹去世不過百日,你就盡幫著外人欺負我姊弟!你如果當自己是個人,請你摸著自己的良心說說,爹走的這趟鏢是不是有問題?爹當初十分不願意,是你一力勸說他,再加上萬老闆施加壓力……」那女子打斷壯年人的話,激動的嘶喊著。

         那叫陳添的壯年人臉色陰沈的說道:「劍心姪女,飯可以亂吃,話可不能亂說!妳爹和我是結義兄弟,我能害他嗎?退一步說,憑我的身份能出動那麼多神秘高手劫鏢嗎?況且我是鏢局裏的二鏢頭,這二十多年來我對鏢局嘔心瀝血,鏢局裏的老人誰不清楚?鷹揚鏢局垮了台,我也落不到半個好,除非我腦子會壞了,才會做這損人不利己的事。」

         陳添緩了緩繼續說道:「我知道這件事情由我來說,會讓你們產生誤會,但是鏢局裏這爛攤子,總要有人來收拾。我是你們二叔,又是二鏢頭,這局面不由我來安排,又該由誰來承擔?我做這壞人,你們認為是我心裡願意的嗎?我也是千百個不得已啊!」

         陳添多說了這幾句,一半是希望姊弟倆回心轉意,另一半卻也是給眼前這些陌生人聽的,他本想憑武力脅迫這對孤兒寡女,了結萬老闆交代下來的任務。但此刻情勢有變,不想節外生枝之下,陳添只有選擇虛情假意的說服。
慢板 發表於 2011-5-12 19:58
第  十  九  章   第 二 節    鷹  揚  鏢  局

         「體面話我說不過你」,那女子沈聲道:「我只認一個事實,爹這趟鏢接得不甘願,在走鏢的路途上又死得蹊蹺,你身為爹的結義兄弟,不查清這件事,卻和對我們有野心的萬老闆沆瀣一氣,你說我要如何相信你?」

           陳添道:「唉!劍心姪女,妳要知道,查也得有線索才能查,我們鷹揚鏢局十七人出去,躺著回來的正是十七人,連個活口都沒有,妳讓我問誰?眼下我們要面對的是賠償的問題,萬老闆這趟鏢可是價值五十萬兩銀子,十間鷹揚鏢局賣了都不值這個錢。偏萬老闆是個大善人,願意讓我們拿鷹揚鏢局抵過,這麼好的事我們不接受,那還有什麼活路可走?」

           那女子手握成拳,憤怒的直視著陳添,她心中明白這是個局,人家早就設計好等著她爹跳進去,可是明白又如何,她的確沒有辦法幫鷹揚鏢局過眼前這個難關。

           隨著陳添來的其中一位漢子說道:「大小姐,三天後就是萬老闆給的期限,妳若拿不出五十萬兩銀子,等萬老闆找上官府評理,咱們鷹揚鏢局照舊逃不過讓官府封了這樣的下場。大小姐,若妳簽了字據,交出房契地契,萬老闆不但揭過這件事,已死的兄弟會有人照顧他們的家人,我們這些鏢局殘存的鏢頭、趟子手還能有口吃的,這算盤該怎麼打連三歲孩兒都明白!」

           那小男孩不等姊姊回答,直接閃身跨步向前,手用力指著陳添三人道:「我裴劍騑年紀雖然不大,卻也明白你們這些惡人在想些什麼。前些日子要不是姊姊見機得早,帶我逃出鷹揚鏢局,我和姊姊早就被你們下黑手害了性命。哼!現今房契、地契都在我們手上,爹的獨門刀法密笈也正在我身上,我就是死,也不會讓你們這些惡人得手!」

           陳添陰鷙的神色一閃而過,兩手一攤說道:「劍心、劍騑,沒想到你們對我的誤會如此之深,這樣如何能讓大哥九泉之下安息呢?也罷!真金不怕火煉,這事說不得還需靠官府來解決。看在大哥的面上,我再提醒一次,三天後到鏢局裡見見萬老闆吧,你們若躲著不出現,說不定會有官府的衛士來拿你們哦!我們走!」陳添手一揮,招呼隨行的兩位鏢師和自己一同離去。

           陳添三人自始至終沒正眼望過紫婆婆等人,這時要走,陳添轉向馬車方位向眾人拱拱手,算是打個招呼。三人隨即拉了馬,準備離這鄉野小廟而去。

          「慢著!」馬車中一聲低喝傳出。

           陳添等人轉身來,面色不善的望著馬車。青竹等人也露出驚異之色,她們看了半天戲,卻沒想到一直沒動靜海兒會為這事出頭。

           海兒和上官芷並肩出了馬車,在紫婆婆身邊站定。對於兩方言詞上的交鋒,海兒在馬車中靜心聆聽,心中的那桿秤早做出了評斷。雖沒有任何證據可以斷定陳添做了什麼手腳,但以這件事超乎尋常的收尾來看,要說其中沒有內情,恐怕沒人相信。因此,即使陳添巧舌如簧,海兒心中仍是偏向那姊弟倆,在兩人言詞交戰時,海兒腦中一直轉著不同的辦法,試圖去解決這困局。

           海兒年少心性,縱使愛玩愛鬧,但個性中那股俠氣卻讓他見不得好人受委屈,更何況是沒爹沒娘的孤兒弱女受人欺凌。那小孩兒幾次三番挺身護著自己的姊姊,這樣勇敢的性情甚為合乎海兒的脾胃,想到這對姊弟未來前途堪憂,海兒終是順著自己的心,將這麻煩招攬到自己頭上。

          「這位公子,我們素不相識,不知有何見教?」陳添雖然對海兒無禮的呼喝有些不滿,但他畢竟是個老江湖,明白僧、道、女子、老人等越是其貌不揚的人,越可能是深藏不露的高手這個道理。眼前半大不小的少年,不只是品貌出眾,氣質雍容,連他身邊的這些姑娘們亦是千裏挑一的絕色。這雖然不符合江湖上對於高手認定,但對方身份不一般,這是無法否定的。是以陳添不高興歸不高興,但一見海兒露臉,陳添仍是收拾好情緒,禮貌周到的接了話。

           海兒笑道:「我叫燕如海,不知前輩是……」

          「有勞公子詢問,鄙人陳添,是鷹揚鏢局的二鏢頭,江湖上有個稱號叫夜梟。」陳添拱了拱手道。

          「前輩不需這般客氣,燕如海只是個後輩小子,本來這裡是沒有我說話的餘地,但在前輩進這廟前,我才剛和裴姑娘、裴小弟弟談成一筆交易。你們和裴姑娘姊弟多有誤會,方才話談僵了,裴姑娘惱怒之下忘了將這事告訴您,所以現在只好由我開這個口。」

           陳添見海兒說得認真,不由得反問道:「什麼交易?」

           海兒將手揹在身後,向裴劍心、裴劍騑搖了搖,示意他們別說話,這才開口道:「裴家姊弟將鷹揚鏢局賣給了我,做價一千兩,雖然這房契、地契尚未轉移,但我已付了定金,現在這鷹揚鏢局的主人應該是我,三天後和萬老闆談事情的也該是我。至於裴家姊弟,我尊重他們對鷹揚鏢局的感情,所以我和萬老闆談話的時候,會容許他們在場聽著。」

           海兒看著陳添等人僵直的臉,微笑續道:「當然,您是鷹揚鏢局原來的二把手,您若是想參與,我也是不反對!」

          「燕公子,你是在說笑吧?我雖不到人老成精的程度,卻也不是個老糊塗!我必須說,您說的這番話,我是一個字也不相信!」陳添看那對姊弟臉現驚訝、欲言又止的模樣,心裡更多了幾分底氣。

           海兒笑道:「前輩,您的想法我能理解。可是我還是得說,我和裴家姊弟雖約定好了,但對於實際鏢局的情形我確實不清楚。方才你們說話我只是在一旁聽,沒有插嘴多說些什麼,這也是為了多瞭解一些。」

           海兒回頭望著裴劍心道:「裴姑娘,看來我們之間這筆買賣是個燙手山芋,在妳眼中,我恐怕是隻大大的肥羊吧!」

           裴劍心還來不及說什麼,陳添就忍不住道:「既然燕公子看的明白,這事您還是扔開別管吧。萬老闆有心幫著收拾這局面,只要劍心、劍騑能想開些,願意放下這五代下來的產業,我相信萬老闆會照顧他們,少不了他們一口吃的。況且他們既然能把鏢局賣給你,又為何不能把鏢局賣給萬老闆。說句不怕您生氣的話,這鷹揚鏢局賣給您倒不如賣給萬老闆呢!」

           海兒哈哈一笑道:「二鏢頭您真會說話,實話告訴你,聽你這麼一說,我差點也讓您給說動了。但是我這人有個臭脾氣,我插手的事總要管到底,沒有半途縮手這一說。這鏢局局主的位子既然這麼難做,裴姑娘,我開的條件可要加一加碼了!」

           裴劍心雖不明白海兒的用心,但在陳添面前,她也不願落了海兒的臉面,即使這只是一個莫名其妙、愛管閒事的公子哥兒。裴劍心眉一橫,冷然道:「別獅子大開口!沒人讓你當這冤大頭,你隨時可以退出,我能管得著嗎!」

           陳添見海兒不鬆口,臉色不豫道:「燕公子,我可是好話說盡,希望你能想清楚些。你既知這是個燙手山芋,自然沒有必要淌這混水,這是我們鷹揚鏢局的事,本就該當由我們解決。」

           海兒極有風度的向陳添拱了拱手,笑得像隻狐狸,「二鏢頭,我想你似乎是忘了一件事,我如今是鏢局的局主,你說的『我們』二字,當然包含了我燕如海。我希望現在大家放下成見,不論是裴家兄妹也好、鏢局裡其他的人也好,能齊心和鏢局一起度過這個困境。如果萬老闆確實如二鏢頭你所說的,是個不折不扣的大善人,我相信我會和他談得很愉快!」

          「這潑天大雨應該不會下太久了,二鏢頭,我和裴姑娘早說好,這雨一停,我們就要一同前去鷹揚鏢局,不知您是要在這裡陪我們一起等雨停,還是……」

           陳添看了看海兒,又看看裴家姊弟,心下知道自己再待在這兒也不會有什麼好的進展,既然燕公子都說等會兒一定會往鏢局裡去,現在最聰明的作法就是將消息儘速傳給萬老闆,由萬老闆定奪。一念既定,陳添也不再多做試探,直接就開口說道:「燕公子既然如此說,我們只好先回鏢局準備準備,靜候大駕光臨。走吧!」

           陳添三人急馳而去,不顧豪雨打在頭臉上。現在的陳添心中沈沈的,沒想到信心滿滿的來,這件手到擒來的事卻橫生變數,萬老闆那兒該如何交代?陳添一想到萬老闆,已經發昏的腦子又更亂了。
慢板 發表於 2011-5-13 19:38
第 二十 章   第 一 節   仗 義 援 手

         「青竹姊、赤練姊,要麻煩妳們走一遭了!陳添見了什麼人、說了什麼話,還請妳們查個清楚。」陳添三人一走,海兒就吩咐青竹、赤煉前去跟蹤。

         青竹、赤煉將斗蓬罩好,拔腿追了出去。對於海兒的吩咐,她們雖然疑惑,但此時顯然不是問話的時刻。為了不將人跟丟,她們極有默契的將疑問藏在心裡,立刻執行海兒的命令。

         裴劍心看著兩人離開,再也忍不住的她拉了劍騑來到海兒面前,上上下下的打量著眼前這謎樣的人物,「你到底是什麼居心?這世上沒有無緣無故的好處,你這樣幫我,莫非也是圖謀我鷹揚鏢局?」

         上官芷聽了這番不客氣的話,本來滿肚子的疑問頓時化為一腔怒火,「裴姑娘,說話請客氣些,我知道以妳的處境疑心是正常,但我不容許有人污衊海兒。海兒是個好人,雖然我不清楚他為何攬下這事,但我絕對相信他是出於善意的。」

         千柔在旁憋了許久,此時也藏不住話了,她一口氣道:「妳說我家公子圖謀你們鏢局,這可真是笑話了!莫說你們鷹揚鏢局我們聽都沒聽過,就是大陸上排名靠前的十個鏢局擺在面前,我們看也不看一眼!不過就是個鏢局,別說我們公子,就是連我千柔也不放在眼內。」

        「千柔!」海兒生氣的喝了一聲道:「別這樣說話!裴家剛經歷這些事,裴姑娘說話衝了些也是情有可原的。」

         海兒見千柔面露委屈,心下一軟道:「我知道妳從來都是為我,這番話也是為我出氣,但是千柔妳想想,人家說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我剛才出面誆那陳添,不正是應了這句話,這也不能怪人家懷疑不是嗎?」

         千柔嘟嚷道:「我就不明白,公子您身上的麻煩已經夠多了,大家非親非故的,您非要多生事端,離一年的期限……」

         上官芷怕千柔口快,插嘴道:「海弟,千柔說的也在理,這事大家心中恐怕都有疑惑,你倒是給大夥兒說一說,方才你的行事說話是什麼用意?」

         裴劍心冷眼站在一旁看著眾人七嘴八舌的說話,這時忍不住道:「你們說他是好人、說他白白為我們姊弟惹上麻煩,這樣千方百計要我相信他不是對我鷹揚鏢局別有用心。哼!你們都是一夥的,自然是幫著他說話,你們真當我裴劍心這般好欺騙嗎?」

         海兒見眾人吵成一團,無奈之下翻身坐回車轅。這個突兀的舉動讓火花四射的裴劍心、千柔等人都楞了一下。海兒不等大家反應過來,兜頭就向大牛問道:「大牛,如果有人願意用五千兩的產業抵銷欠你的五十萬兩銀子,你幹不幹?」

         大牛搔了搔頭,大聲道:「我又沒發傻,怎麼可能會答應!」

        「如果你的結義兄弟死於非命,留下了一堆爛攤子,你會怎麼做?」海兒又向程大虎問道。

         程大虎微一沈吟,緩緩的說道:「我必查明他的死因,誓死為他報仇!至於爛攤子什麼的,公子你別問我,我大虎粗人一個,不會那些算計。」

        「好吧!我再問你一句,如果你兄弟的死線索斷絕、極難查證呢?」

         程大虎斷然道:「再難也要查,我相信沒有什麼秘密可以永久隱藏,只要我通力去查,總有一天總能讓我查到!」

         海兒看向上官芷,嘴角帶笑問道:「芷兒姊姊,如果有人當著妳的面欺凌他人,妳是袖手旁觀,還是會插手管上一管?」

         上官芷聽他問大牛、問大虎,這時又來問自己,心中已是明白海兒想表達些什麼,「海弟,我承認我會想管,但我會先想想,這事我有沒有能力管,還有,事情會不會因我的插手而愈搞愈糟。」

        「芷兒姊姊,做事前需得三思,這當然是不錯,但是有時候事情迫在眉睫,人家偏沒留時間讓妳想。如果妳還要一步一步謹慎去踏,妳還沒想通,人倒也不需要妳去救了,因為需要妳幫的人早成了個死人,或者是,就算沒死也成了個殘廢,這時妳會心安嗎?」

         海兒拍拍車轅橫木,堅定的說道:「我問大牛的那個問題,相信十個有十個都和大牛一樣的回答。這麼粗淺的道理,誰都知道,可萬老闆卻這麼做了,這是為什麼?別告訴我他真的是個大善人,他若是大善人,又何需拿官府來嚇唬裴家姊弟?」

         海兒見眾人沒有作聲,繼續說道:「至於陳添,這個人我雖不熟悉,但是可以在鏢局當這二把手,又能和鏢局局主結成義兄弟,這個人必不會是個莽夫。」

         裴劍騑聽到這兒,忍不住插口道:「是啊!陳添叔叔是爹的左臂右膀,鏢局裡大小事幾乎都是他在決定,爹最不耐煩那些瑣事了!」

         海兒一笑道:「這就對了!以陳添的身份地位,是該將結義大哥的血仇放在第一位?還是將鏢局的前途放在第一位?他怎麼想我不知道,但我從他的談話中,只覺得這人天性涼薄,心心念念在鏢局前途上,對於結義大哥的仇,他倒是看得甚淡!」

         裴劍騑氣道:「我和姊姊最看不過的就是這點,爹爹的死他只隨便查問幾句,就告訴我們線索斷絕無從查起,要我們節哀順變!鏢局裡除了幾個疼我們的叔叔伯伯,誰不費心討好他。」

        「公子這話我不能認同!」紫婆婆咳了聲道,「報仇固然重要,但鏢局的劫難就在眼前,事有輕重緩急,總要先過了眼前這一關,才能談以後。」

         一向少開口的停雲也道:「婆婆說得對呀!鏢局裡這麼多人,如果不先解決失標的問題,大夥兒都要散了。那陳添既是鏢局的二把手,那麼把報仇的事先壓在心裡,選擇和萬老闆妥協,照顧大家的生路,這也是說得通的!」

         大牛聽海兒說話時,只覺公子真乃神人,這才多久時間,公子就能彎彎繞繞想出一堆問題,但這時紫婆婆和停雲一說,他又覺得有理,「你們別再說了!再說我都頭痛了!公子說陳添該先報仇,婆婆又說陳添該將鏢局的事擺在第一,你們誰說得都有理,再爭下去也沒什麼意思,畢竟我們不是那陳添肚裏的蛔蟲,誰知道他怎麼打算的?」
慢板 發表於 2011-5-15 18:24
第 二十 章    第 二 節    仗 義 援 手      
   
         大牛才說完,只見大家都瞪著自己,不禁尷尬道:「怎麼?我說錯了什麼?」

          「大牛啊!」程大虎伸手拍拍大牛的背,語重心長的說道:「你既然聽不懂就到一旁去,別在這兒添亂。到時要出力,你照著公子囑咐辦就是了!」

          大牛小聲嘀咕道:「這廟就這麼大,我到哪兒聽不到你們說話,東拉西扯的,聽得我頭都大了……」

          海兒甩甩頭,接過大牛的話,「大牛聽不懂,代表我說得不夠清楚。那好!我就再挑明白一點。鷹揚鏢局說白了就是裴家的鏢局,不是任何其他人能指三道四的,所以局主出了事,這時能說話的只有裴姑娘。」

          海兒瞥了裴劍心一眼道:「如果陳添這人沒問題,這時他就該將心思放到追尋線索報仇這件事,而鏢局面對的難關該由裴姑娘出面,因為裴姑娘才是主人。」

          「可是裴姑娘年紀這樣輕?」千柔輕聲問道。

          海兒肯定道:「年紀不是問題,身份才是重點。況且裴姑娘年紀再輕,也不算小了,平常人家的姑娘到了這般年紀,多半都嫁了人,成了當家主母,沒錯吧?」

          「扯這個做什麼!當面談論姑娘家的年紀,你這人還懂不懂禮數!」裴劍心臉上一紅,狠狠瞪了海兒一眼道。

          「我不是要拿姑娘的年齡說事,我的意思是裴姑娘可以獨當一面了,陳添這時如果想到什麼解決鷹揚鏢局困局的方法,應該私下和裴姑娘說說。可陳添卻自作主張接受萬老闆的提議,不顧裴姑娘姊弟的意願,再拉上鏢局裡的一票人挺自己,進而排擠裴家姊弟……,要說他沒有異心,你們能相信?」

          「從陳添三人的說話,我幾乎可以推斷,萬老闆在這件事上扮演著極不光彩的角色,這陳添嘛,雖然不知道介入多少,但絕對也脫離不了關係。所以,既然裴姑娘姊弟占住了道理,那我絕不會幫錯人!裴姑娘,妳想想吧!我雖然想幫你們,但也得妳和裴小弟願意,是否插手幫忙,就看妳一句話!」

           海兒說完話,反身拉開車夫座位後方的簾子,躬身而入。

           裴劍心站在原處,心裡面甚為掙扎,海兒的推論和她所想的相去不遠,她也想找出真相,但以目前的形勢,她拿什麼和陳添叫板?她是可以不顧惜自己,但弟弟怎麼辦?劍騑是裴家僅剩的獨苗,若弟弟陷了進去,她有什麼臉去見九泉之下的爹爹?眼前這燕公子看似救命的稻草,但會不會這也是個局?

           裴劍騑看著姊姊,只見姊姊輕咬著下唇,臉色一下紅一下白。裴劍騑雖只有九歲,但生性機敏,此時家中遭了變故,心性更是一下子成熟了許多。

          「大姊!」裴劍騑不忍姊姊繼續背負這麼大的壓力,衝動下拉著裴劍心的手說道:「燕哥哥好心要幫我們,姊姊妳就說句話吧!反正再怎麼著,情況也不會比現在更糟了。」

           裴劍心低頭凝視世上唯一的掛念,終於嘆了口氣,向馬車那兒發話:「燕公子,我們姊弟很感謝你願意伸出援手,這是我們的福氣,也是鷹揚鏢局的機會。但有句話我不得不問,就算你覺得我不識實務,我仍是得把話說完。」

           裴劍心抬著頭,艱難的問道:「是否可以請你直接告訴我,你這麼幫我們姊弟,於你有什麼好處?你想從我們這裡得到些什麼?」

           海兒沈默了會兒,颯然一笑低語著:「這世道原來這麼艱難,連單純想當個好人都不容易。」

          「裴姑娘」,海兒揚聲道:「既然妳說起了,那我也不必矯情。若我給妳解決了這件事,妳鷹揚鏢局就給我打下手,十年內,妳鷹揚鏢局的人馬都歸我使喚。當然,我不會要你們去作惡,如果我吩咐的事讓妳為難,妳也可以拒絕。十年之後,妳走妳的路,我過我的橋,大夥兒各走各道。不知道這樣的條件裴姑娘是否可以接受?」

          裴劍心想了一想,慢慢說道:「你說的條件倒不難,但我怎知道,十年後你會不會遵守約定?若你不守約,我鷹揚鏢局只不過是從狼口移到了虎口,這又有什麼差別?」

          海兒道:「我可以告訴妳,這其中最大的差別就是,一邊極可能是你的殺父仇人,另一邊則不是。妳只能賭一睹了!」

          裴劍心和裴劍騑互視一眼,裴劍騑用力點點頭,握著姊姊的手緊了緊,雖然沒有說什麼,但那滿心的支持信任,卻讓裴劍心紅了眼眶。

          裴劍心終於下了決定,朗聲道:「燕公子,從現在起我們鷹揚鏢局跟隨公子,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海兒踏出馬車,來到裴家姊弟面前,粲然一笑:「謝謝你們願意相信我,從今天起,我們必須擰成一股繩,力氣往一處使。」

          「紫婆婆、芷兒姊姊、千柔、停雲、大虎哥、大牛」,海兒一一喚過眾人,慎重的介紹自己身邊這些得力助手,上官芷等人見海兒接納了裴家姊弟,自是親熱的和他們拉手說話。

          裴劍心本是爽朗的性兒,裴劍騑又年幼有趣,眾人談談說說熱鬧了半晌,大有相見恨晚之感。

          海兒因青竹、赤煉尚未轉回,心中掛記著。雖然側耳聽著眾人說笑,但卻無法融入其中。沉吟再三,海兒揮手招呼眾人歇息,由紫婆婆分配好守更的人手,海兒隨即問明鷹揚鏢局和萬老闆的萬福居所在,飄身而去。

※   ※   ※   ※   ※

         夜風中,紅磚加上青色瓦片的大宅院寂靜的矗立著。青竹、赤煉千辛萬苦的跟在陳添三人身後來到了這裡。

          看著陳添三人從角落的邊門消失,青竹、赤煉互打手勢,輕功較厲害的青竹從前方直闖而進,而赤煉沿著圍牆,另覓適合的隱蔽地點潛入。

          陳添在管家的引導下,來到主人的書房等待,另外的兩個人被留在前廳,沒有一同隨行。

          陳添坐在書房的竹椅上,旁邊的小几放著管家送上來的一壺冷茶,心急如火的他,食不知味的一口一口喝著。沒讓他等太久,一壺冷茶才喝下半壺,萬老闆就已經推門而入。

         「說吧!什麼事需要風風火火的跑到這兒來找我!」萬老闆大剌剌的往雕著大鵬展翅的柚木椅子一坐。

          這萬老闆長得甚為福泰,圓圓的臉看來似乎沒笑也帶著笑意,胖胖的一圈身子幾乎有兩個陳添那麼大,他這麼一坐,椅子就幾乎被佔滿了,連半點挪動的空間都沒有。這個樣子看來有些好笑,但陳添沒笑,也不敢讓臉皮扯動半下。

          聽萬老闆直接切入話題,陳添也不敢怠慢。「總座,鷹揚鏢局這件事出了點意外。」

          陳添將在廟中發生的事一五一十的告訴萬老闆。他記性甚好,海兒說了什麼,裴劍心又說了什麼,他字字句句都說得不錯。為了讓萬老闆可以正確判斷情勢,他也沒有添加些什麼來為自己辯解。很快的,陳添就將事情經過交代完畢。

          萬老闆聽得極為仔細,陳添說完,他就陷入沈思,書房中的兩人靜靜的對坐著,半晌不發一語。

          「沒什麼好擔心的!」萬老闆思前想後,終於發聲說話。「為了今天這個局面,你已經在鷹揚鏢局經營了二十五年。就照原來的計畫,裴世清這幾年和什麼人接過頭,這些人什麼身份背景,你一個個查。萬事謹慎些,切記別打草驚蛇。」

          萬老闆瞇著眼續道:「那個姓燕的不知哪來的小鬼頭,我就如他所願和他談談,哼!我就不相信八十老娘還能倒繃了孩兒。秦七,他們若提早到鷹揚鏢局,別跟他們起什麼爭執,好生招待著,能避就避,萬事等我處理,免得又橫生了什麼枝節。」
慢板 發表於 2011-5-17 20: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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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風 雲 動


第 二十一 章    第 一 節    夜 探 敵 營

         「你走吧!」萬老闆端起茶來,頭也不抬的說道。

         陳添緩緩起身,神色複雜的走向房門,在伸手碰到房門那一刻,陳添停頓了下來。

         「還有什麼事嗎?」萬老闆微皺眉頭,話語中流露著不悅。

         陳添微微側身,鼓起勇氣吞吞吐吐的道:「總座,那…那…那裴家姊弟是不是趕出去就好,兩個孩子興不起什麼風浪的……」

         萬老闆眼中寒光一閃,哼聲道:「你傻了?野火燒不盡,春風吹又生!這你還不明白嗎?萬一裴家小崽子兩人從此死纏著你,你還做什麼事?再說,如果他們從你這一條線追到我們無情谷,你可是死一百次也不夠抵消這天大的禍事!」

         「不只是你,連帶我們玄字堂都要倒楣。哼!做了初一,還怕做十五嗎?」萬老闆鄭重的警告著。

         眼見陳添嘆氣無語,萬老闆忍不住又說道:「別存什麼僥倖之心,這件事可牽扯著七絕啊,誰叫他裴家……」

         萬老闆話尚未說完,一聲冷喝從不遠處的院子傳來。

         「刺客!有刺客!」

         渾厚的聲音才喊了一句,就轉換成慘呼。

         陳添尚未反應過來,萬老闆已化成一陣輕風,急速無比的掠過陳添,趕往出事的地方。

※   ※   ※   ※   ※

        靠著超強的夜視能力,海兒躲過至少三撥巡視的黑衣人。這麼嚴密的守衛方式,在在顯明這萬福居不是什麼善地。對於先一步前來的青竹、赤煉,海兒心下多了一分擔憂。

         正當海兒謹慎的向後院摸索而去時,一聲大喝驚醒了無數人。

        「刺客!有刺客!」

         聽著這聲叫喊及隨之而來的慘呼,海兒的心一沈,不會是青竹、赤煉她們吧?海兒忍不住自我安慰了一下。雖不願意承認,但他清楚知道天下沒這麼多的巧合,今天的窺視看來是失敗了。

         海兒腳下加快,心中著急的往呼聲響起處潛行。

         萬福居這大宅至少有近百間屋子,再加上假山、池塘、花園等等,短時間藏匿著倒也不成問題,但若時間一長,等天光亮了,即使有再大的神通,想逃也逃不成。

         赤煉打量著身周的桃花林,咬牙按住流著血的右臂。要躲哪兒呢?這裡一點兒也不安全!望著越來越近的火光,赤煉慌忙的往假山後縮身躲藏。

         「快!這裡!」

         「該死的!居然在我們疾風衛當值時出事。」

         「狗娘養的!等下捉到人,老子有他好看的!」

         一陣陣罵聲轟然而起,幾個人影快速的掠過這個院落,向著桃花林另一端疾行。

         赤煉小心的摒住呼吸,耳聽得眾人離去,她心急著往大宅東北方向的角門行進。那角門她早先探過,知道那兒就是一個下人出入的地方,萬福居採買的各式物品也都由這裡送入。趁著現在混亂,角門那應該還未被關注到,從那裡突圍倒有幾分把握。

         這一路赤煉走得極為小心,加上有假山遮擋,雖然幾次差點暴露行藏,但終是有驚無險。

         角門越來越接近了,赤煉心中默默算著距離,只要再支持一下,穿過三個院落,到時海闊天空任遨遊。

         正當赤煉要繼續移動腳步時,一陣騷動炸了開來。

         「正主兒在那!」

         「快去!晚一步小心老闆扒了你們的皮!」

         赤煉訝異的目送這幾人的背影,他們顯然是往自己的來處而去,這是怎麼了?難道是青竹被發現了?赤煉下意識的搖搖頭,這不可能,青竹的輕功連三公主也稱讚的,這萬福居就算是臥虎藏龍,也絕沒有人可以發現她。

         回過頭,赤煉加速的貼近院牆,掏出勾索攀爬。這個時機好的無比,若是再出什麼狀況,連赤煉自己都不會原諒自己。

※   ※   ※   ※   ※

        海兒不是沒有看見赤煉,方才他和赤煉躲藏的地方不過幾步距離,從赤煉的動作,海兒清楚知道赤煉受傷了。

         本待和赤煉會合的海兒,這時卻聽到前面院落傳來的話語聲,說話的人驚叫著,「慘了!是雷元!」

         另一個聲音道:「快看看還有沒有救!真他媽的倒楣,殺誰不是殺,居然動到老闆的侄兒身上,這下大夥兒都慘了!」

         前一個人怒道:「雷元死了!一劍透心!你就別再廢話了,抓兇手!」

         這話才說完,一陣響笛嗚嗚吹起,讓不寧靜的夜晚更添許多紛擾。

         海兒在他們談話時就肯定,自己若要捎帶受傷的赤煉,恐怕兩人誰也走不掉。沒想到赤煉就這麼巧,殺的居然是這麼重要的人物,為了平息萬老闆的怒火,這萬福居的守衛恐怕會刮了每一吋地皮。

         海兒想到可能的後果,再也不猶疑,一把扯下衣襟的下擺,反手將臉蒙上了,轉身飛越院落的高牆。

         由於海兒有意引開眾人,在掠過樹梢時,他故意弄出了點聲響,那些人雖不是什麼超級高手,但一流的身手卻也跑不掉。發現雷元的兩個大漢立刻察覺身周有異動,他們一面呼喝引起其他疾風衛注意,一面奮不顧身的向海兒追去。

         海兒嘴角流露苦笑,這次下的本錢這麼大,連自己都拿出來當餌了,希望赤煉能順利逃脫才好。海兒心下為赤煉祝禱,腳步半點不慢的向自己的來路急奔。

         呼喝聲越來越響亮,幾乎各處都有人在喊著莫走脫了賊人,從這些跡象判斷,海兒幾乎可以肯定疾風衛已快完成包抄合圍。

         難道這次真的插翅難飛了?海兒不甘心的想著。對了!插翅難飛,天上走不了,那入地是不是可以呢?海兒這一路行來,早發現在一些大的院落中都挖了不小的池塘,為了讓這些水不至於形成死水,各個池塘間一定有連通的渠道,不用說,這些渠道一定會匯集到城鎮旁的小河,如果能找到這些渠道的匯集點,那十之八九能擺脫這些追兵。

         賭?還是不賭?

         海兒心中仍有些拿不定主意,雖然自上次在懸崖落水之後,上官芷曾抽空為他訓練水性,但時日畢竟還不長,進步有限。想到要下水,海兒不由得頭皮發麻。

         沒有多少時間好猶豫了,海兒甩甩頭,向著印象中的池塘疾行。

         不一會兒,海兒已經接近這院落的小池塘,池塘的另一頭火光隱然閃現,海兒明白此刻更出不得錯,他放輕腳步,迅速看著池塘附近的地形,在瞥見池塘邊緣的渠道時,他再不遲疑,輕輕縱身沈入水裏。
慢板 發表於 2011-5-18 18:41
本帖最後由 慢板 於 2012-4-19 20:37 編輯

第 二十一 章    第 二 節     夜 探 敵 營

         到底還有多遠才會到出口?海兒運行著龜息大法,奮力睜著雙目。池塘的水甚為渾濁,雖對海兒的影響極微,但不舒服的感覺依然讓海兒恨不得立刻脫離水底。

          耐著性子,海兒向著前方不停的泅泳,除了偶爾鑽出水面定位,海兒盡力讓自己和水流成為一體。即使是如此小心,海兒仍有二、三次差點被發現,幸好海兒夠機靈,總能在接近水面時發現火光,進而逃過搜查。

         「都給我仔細些!這賊子難道還能上天入地?!」一個黑衣打扮,腰紮橘紅帶子的領頭漢子肅然說道。

         「金頭兒,我們這麼多人快把這些院落搜遍了,怎麼說也該看到個影子,如今沒半點進展,卑職猜想…卑職猜想……」

         「你想到什麼就說出來!大男人一個,吞吞吐吐的像什麼話!」被稱為金頭兒的那人不悅道。

         「卑職認為這兇手或許不是從外面入侵的賊人。我們萬福居對外就是打著一個積善人家的幌子,這些年來從沒露過餡,怎會有人來這兒尋隙殺人?那雷元仗著自己是老闆的侄兒,平日得罪的人難道還少了……」

         「住嘴!」金隊長不待下屬說完就揮手打斷。「你是嫌命長了嗎?亂嚼什麼舌根?」

         「頭兒,我本來就不想說了,是你硬讓我說的……」那人咕噥著。

         同一隊伍一直沈默的另一人這時插話道:「頭兒,莫餘說得不無幾分道理,我們是不是請示一下老闆,在自己人當中查察?」

         金隊長哼聲道:「怎麼了?你們是都不知道水深水淺嗎?這話說出去要得罪多少兄弟?老闆也是聽不得這話的,你若不怕死,你就說去!」

         莫餘頓了一頓,不甘心道:「雷元那傢伙這一死,不知多少人暗中拍手稱快呢!若不是我知道兇手不是我們幾個,連我都會懷疑下毒手的可能是你!或你!還有你!」

         莫餘邊說,手不停頓的一個一個指過去,被指到的人無不白了莫餘一眼,卻也不否認些什麼。

         金隊長怒道:「莫餘,管好你那張臭嘴,這當口別再添亂了。」其他人見隊長生了氣,本想隨莫餘話頭抱怨幾句的,這時都不約而同的將話吞回肚裡。

         金隊長不再理會莫餘,直接將眼光轉向一位儒雅的青年身上,和緩的問道:「湯維,你一向是個有主意的,這事你怎麼看?」

         儒雅的青年微笑道:「頭兒,這萬福居裡裡外外能找的地方,我們疾風衛這幾隊人馬少說也尋了二個時辰了。若能有哪一隊人馬發現異狀,那早就發現了不是嗎?我認為,莫餘大哥說的是一種可能,但另一種可能就是出手的那人早離開了!」

         莫餘搖頭道:「我們佈下了天羅地網,連隻大一點的蟲子也躲不過,你說那人離開了,湯老弟,莫非你以為真有人會隱身術,能大剌剌的從我們眼前走過?」

         那湯維被反駁倒也不氣,微笑的表情一分未變,續道:「十足真金的隱身術是不可能,但如果這人懂水性,直接藏入水裏,這莫不是另一種隱身術?」

         「湯老弟真是一語驚醒夢中人。」金隊長樂道:「我們找幾個會水性的人下去找找,無論找得到找不到,老闆那兒怎麼也能交代一下。」

         金隊長噓了一口氣,看看眾人問道:「誰下去?」

         跟著金隊長的七個人你瞧瞧我,我瞧瞧你,面上都有些無奈,連湯維也聳肩道:「隊長大人,我們這隊人馬是從西方死亡沙漠調過來的,喝水不輸人,泅水嘛…,可能要讓您失望了。」

         「唉!是我急過頭了。這樣吧!我去跟老闆提一提,讓老闆調其他隊的兄弟試試。」金隊長看了莫餘一眼,補充道:「小莫,聽我這一次,飯能多吃,話可不能多說!」

         金隊長說完,轉身招過湯維和另一人道:「你們兩人陪著我到老闆的書房看看,其他人繼續在這兒找找。」

         金隊長這一去,不消說,和萬老闆錯身而過。等話傳到老闆跟前,萬老闆派出許多人下水尋找,海兒早去得遠了。

         連海兒都不清楚自己這次有多幸運,陰錯陽差下,就這麼逃過一次劫難,畢竟萬福居的實力是擺在那兒的。

※   ※   ※   ※   ※

        「赤煉姊,妳的傷真的不礙事嗎?」千柔一面望著門外,一面憂心忡忡的問道。

         赤煉忍著火辣辣的疼痛,岔開問話道:「我沒什麼問題,倒是你們,公子要親身犯險,你們為何不勸阻?」

         千柔低聲道:「我們確實是沒想到萬福居這麼危險,如果早知道,我們絕不會讓公子去。而且…而且…赤煉姊妳和青竹姊去了那麼長的時間,不只公子擔心,我們幾個也是放心不下呀!」

         赤煉明白自己語氣不善,這時見千柔面露委屈,不由得緩聲道:「我不該怪你們,是我不好,讓人有機可趁,害得公子和千柔陷在裡面。紫婆婆,您給說說,現下該怎麼辦?」

         古廟中留守的人都向紫婆婆望去,海兒不在,青竹不在,紫婆婆直接成了眾人心中依靠的對象。別的不說,光是紫婆婆五十好幾的年歲、總管一方的經驗,就比眼前這些人見多識廣些。

         紫婆婆身形不動,沈穩的發話道:「其實用不著我說,當前的形勢除了耐心等待外,沒有別的方法了。你們想想,那萬福居的主人已被驚動,照赤煉所見,他們防衛的力量可是半點不弱,我們若前去,恐怕像肉包子打狗,有去無回。」

         紫婆婆見眾人無語,忍不住嘆口氣道:「希望大家能明白我,我不是說我們不能為公子犧牲,而是這當口做錯了決定,不但沒有幫助,反而會讓情況更糟糕。」

        「可是什麼都不做,萬一海弟他們被萬福居的人捉了……」上官芷見紫婆婆傾向靜觀其變,忍不住插話道。

         紫婆婆正要說些什麼,一道身影飄入古廟。突如其來的驚嚇,慌得眾人忍不住要出手,幸好上官芷即時嚷嚷道:「大夥兒住手!是青竹姊!」

         那人正是青竹。

         此時的青竹看來狼狽萬分,不但披散著頭髮,身上濕答答的,連衣服都有多處污漬、破損。她的背上揹著一人,雖然看不清臉面,但除了海兒,青竹還能帶誰回來呢?

        「青竹,妳回來了!公子呢?妳把他平安帶回來了吧?」赤煉第一個衝上前,內疚的打量著眼前的好姊妹,打從歸來後心中七上八下的吊桶,這時才勉強放下一半來。

        「妳別急。」青竹僵硬的臉龐慢慢鬆軟,大家都從當中看出了青竹的疲態,不必多說什麼,古廟內的這幾人自覺的將門口守好。

         上官芷和千柔上前幾步接過青竹背上的人,這時她們當然已經看清楚這就是海兒。只是,「平安」這兩字似乎離海兒有一段差距,海兒緊閉著雙眼,呼吸時快時慢,面上更是慘白無血色。

        「還傻站著做什麼,快收拾收拾讓公子躺下!」紫婆婆看上官芷和千柔慌了手腳,斷然開口指揮道。
慢板 發表於 2011-5-19 21:34
第 二十二 章   第 一 節     懷 璧 其 罪

         等青竹落坐歇了口氣,裴劍心幾人見機圍上前,青竹不待大家問話,早將自己潛入萬福居之後發生的事簡單交代。原來青竹憑藉超凡的輕功,早先一步藏到萬老闆的書齋旁,在陳添尚在等待時,青竹就伏在近處側耳傾聽,所以萬老闆和陳添的對話一句不漏的都讓青竹記入了心頭。

         陳添離開後,青竹利用海兒製造的騷動,順利的脫出了萬福居,但由於心中掛記著海兒和赤煉,青竹並未立即回到古廟,她尋著方才騷動的來處,仔細的在萬福居外來回察看,也幸好有這一念,從池底逃出生天的海兒才幸運的被搭救。只要再晚個一步半步,海兒費盡心機的這次脫逃計畫就可能失敗。落入了萬福居疾風衛手中,這下場不問可知。

         青竹不疾不徐的說完了這段遭遇,眾人忍不住都感到一陣後怕。這次的行動照他們想不過就是個小小的試探,沒有收穫是正常,若打探到了什麼內情,那就是大大的賺到了。雖然這萬老闆聽起來像是個居心不良的老狐狸,但大家心中都自動將他想成偽善的土豪劣紳。一個集鎮的頭臉人物能有多大的勢力?海兒、青竹、赤煉怎麼說也是有數的高手,居然差點陰溝裡翻船,這也太誇張了吧!

         「這個萬老闆很不簡單,看來鷹揚鏢局這件事沒表面這麼簡單。」紫婆婆在青竹說完後,搖著頭嘆道。

         「現在說這些也沒什麼幫助,如果海兒不醒,三天後在鷹揚鏢局的談判誰來主事?」上官芷拉著海兒的手,焦急的說道。

         程大虎聽了抓了抓頭,朗聲道:「公子這會兒還不醒,不若我去集鎮裏找個大夫來瞧瞧,這薛家集我總算有點門路,應該誤不了事。」

         「不成!」

         赤煉本在旁一聲不吭的聽著,此時見程大虎出了這麼個餿主意,忍不住插話了:「我說這主意行不通!要知道,這時候的薛家集幾乎就是萬老闆一個人的,我們這頭找了大夫,萬老闆那頭大概不到一時三刻就會得了風聲,這不是明明白白的告訴這隻老狐狸,今晚窺視的人就在我們當中。」

         「的確不成!」

         青竹接了赤煉的話頭道:「公子這恐怕不是病,就算我們請到了大夫,也是解決不了問題。」

         千柔眼看這也不成、那也不成,焦急的嚷道:「那現在怎麼辦?」

         眾人你瞧瞧我,我瞧瞧你,卻是沒有人說點什麼,在這當下,若出錯了主意,那牽連的可大了。

         眼見沒人回應自己,千柔不由得抱怨道:「早知道如此,公子別管什麼鷹揚鏢局的事就好了,我們自己的麻煩都還沒有解決……」

         千柔這一嘟囊,氣氛頓時尷尬了起來。

         紫婆婆橫了千柔一眼道:「妳這小妮子,這當口說這話,是散了自己人的心。」

         千柔忍不住想搶白,但紫婆婆揮手打斷她道:「要知道這鷹揚鏢局的事,是公子自個兒做的決定,不關裴家姊弟什麼事。我知道妳關心公子,正因為妳在意公子,所以妳更是不能這麼說。公子任俠仗義,若妳讓公子見死不救,這反倒成了他的心魔,於他日後的成就大大有害。」

         千柔低下頭,沈默了一下隨即抬頭道:「裴姑娘、裴小弟,千柔笨嘴笨舌多有得罪,希望你們原諒,別跟千柔計較。」

         裴劍心因著千柔的話,本來臉色甚是不好,但此時千柔認了錯,她倒不好意思再說什麼,只能道:「我們現在同在一條船上,有什麼說不開的,就希望千柔妹妹別再生我們姊弟的氣。」

        「千柔不敢。」千柔知道自己刺痛了裴氏姊弟的心,這不是三言兩語說揭過去就揭過去的事兒,話是自己說的,要真正消解彼此心結看來只能等待時機了。

         紫婆婆不再理會千柔,離床邊還有一段距離的她,三步兩步快走到海兒身邊,拉過海兒被上官芷握著的手道:「我雖不是什麼名醫,卻也跟三公主學過一些門道,現下事急從權,我就先充當一回大夫。」

         紫婆婆一面說一面探查海兒的脈象,半刻鐘不到,紫婆婆就皺起了眉頭。

        「奇怪!這真的是奇怪!」紫婆婆小聲道。

         大牛見紫婆婆神色不對,嚷嚷道:「公子現下是什麼情況,婆婆您到底給句話,我們能幫得了什麼您老儘管說!」

         紫婆婆為難道:「公子的呼吸雖然時快時慢,但脈象沈穩攸長,這和一般昏迷的人狀況頗為不同。而且我用內力探過,公子並非有傷。」

         紫婆婆說著又去翻看海兒的眼皮,更捏開海兒的嘴看了看舌下,眾人吊著一顆心,待紫婆婆察看完了,上官芷已迫不及待的問道:「婆婆看出了什麼?」

         紫婆婆搖頭道:「公子也沒有中毒的跡象。」

         上官芷急道:「沒有受傷、沒有中毒,那海弟怎麼一直不醒?」

         青竹這時插了嘴:「我在灌木叢中找到公子時他已是昏迷,他那時全身濕漉漉的,我猜想他應該是從水道脫身。我試過叫醒他,但公子沒有半點反應,我不敢多待,所以背了公子就走。現在想起來,公子這狀況有些古怪!」

         赤煉撫著額頭道:「青竹,我還當妳要說什麼有用的話呢!公子的狀況當然是古怪,這裡有眼睛的人都看得見!」

         青竹正要說,卻看見一邊的停雲睜睜的瞧著海兒的衣衫。見此情狀,青竹微笑道:「看來已經有人發現了。停雲,妳就說說看吧,妳覺得公子有什麼異常的情狀?」
慢板 發表於 2011-5-21 10:48
第 二十二 章   第 二 節     懷 璧 其 罪

         停雲張嘴道:「青竹姊,停雲一點也不精明,我要是說錯了,你們可別笑話我!」

          青竹揮手道:「妳就說吧,現在誰有心思笑妳呢?」

         「剛才青竹姊說,公子被發現時全身濕漉漉的,但是公子現在全身上下都是乾的。就是青竹姊自己,妳背著公子回來,衣裳當被公子沾染得濕了,但是妳卻只有身前是濕的,而妳背部的衣裳居然是乾爽的,這真的很不合常理……。」停雲一邊指著青竹的衣裳一邊說著。

          青竹點頭道:「我到今天才知道停雲妹妹妳有這麼靈巧的心思,看來還真不能小瞧了你們這些孩子……。沒錯,我剛背著公子時,他身上是濕的,但現在他的衣裳全乾了,我們都知道公子並未換衣裳,那…大家覺得這是怎麼回事?」

          青竹說了這話,將眼瞧著眾人,只見大家眼睛睜得大大的,一勁兒的往海兒瞧,只是,沒有人接青竹的話頭。

         「不清楚吧!」青竹兩手一攤道:「我們只知道這事古怪,卻不知道源由,當然也不明白該如何解決,還有什麼比這更糟糕呢?」

          上官芷聽兩人說著,腦中忽然想起當初海兒和自己爭鬧落海,在被關如意救起之後,海兒運功將衣服烤乾之事。這事一映入腦海,上官芷懸著的心多少放下些了,看著四周焦急的一張張臉孔,上官芷忍不住開口安慰道:「各位請聽我說,海兒練的功夫有這個功效,這是我親眼見過的,也許…也許海兒正在運轉他的冰心訣……。」

         「冰心訣?」青竹狐疑道。

         「沒錯!」上官芷肯定的點頭。

         「不對!公子好不容易才從萬福居出來,險境尚未度過,那當口他怎會練起功來?」紫婆婆搖頭說道。

         「如果不是,那如今海弟這狀況要如何解釋?我的的確確是看過海兒運轉功力烤乾衣裳的。」上官芷摸著海兒的衣裳低聲道。

          赤煉沉聲插口:「芷兒小姐既然親眼見過,紫婆婆說得又在理,看來若不是聽公子親口說,我們當真無法明瞭到底發生了什麼事。現在再怎麼猜,對公子也毫無助益,我說,公子尚未醒來前,我們也該有個領頭的,有什麼狀況才不至於進退失據。」

          青竹看了赤煉一眼道:「我看再等等吧,也許公子的情況沒我們想像中糟糕,我們過度無須擔心,自己嚇自己。」

          赤煉道:「這話我看妳自己也不相信吧!我也希望如青竹姊所說,情況仍不是太糟,公子下一刻就會張開眼和我們說笑,但是我心中實在是不安,總覺得不太對勁。如果那萬老闆又有什麼舉動,而公子還沒醒過來……」

          紫婆婆盤腿坐下,緩聲道:「赤煉的顧慮確實有理,青竹帶回來的消息實在太過於詭異,這陳添藏的很深,背後的萬老闆更不消說。但是我們現在能做的只有等,等海兒醒來,等萬老闆下下一步棋,除此之外,我實在不知道我們該如何應對?」

          赤煉也跟著坐下,「好吧!我也願意等。如今公子看來不像有立即的生命危險,我們的確該冷靜,但我仍是認為我們該有個拿主意的人,免得事到臨頭措手不及。」

          千柔點頭道:「我也贊同赤煉姊姊的說法。」

          青竹坐下道:「既然大夥兒都沒了主意,那我們還是靜觀其變。公子未醒這段時間,就請紫婆婆作主吧!紫婆婆年高德劭,見過的事比我們多,我想紫婆婆的話大家都會願意聽的。」

          紫婆婆聞言搖頭道:「三公主在時,妳和赤煉就是公主的左膀右臂。我雖多吃了幾年飯,見事未必有妳們兩個明白,妳們兩個也別客氣了,若這中間有什麼情況,還是請兩位姑娘拿個主意,我們聽著就是了。」

          青竹還未答話,赤煉就擺手接道:「我這性子大家還不知道嗎,衝鋒陷陣我絕不推託,至於那一堆彎彎繞繞的事,我怎麼都想不明白,青竹比我細心多了,我看就由青竹作主吧。」

          青竹見眾人一一點頭,也不再說什麼場面話,按照之前海兒的分派,該守夜的守夜,該休整的休整,紛亂的一夜在青竹的指點下慢慢有了秩序……。

※   ※   ※   ※   ※

         時間在漫長的等待中消逝,不知道為什麼,不論是萬福居的萬老闆或是鷹揚鏢局現在主事的陳添都未再派人試探騷擾。這樣反常的情狀讓眾人反而更擔憂,照他們想,萬福居出了這樣的事,就算萬老闆拿不準是自己這夥人做的,總該有所懷疑才是。有了懷疑,接著就會有動作不是嗎?

          更讓眾人擔憂的是海兒的狀況,海兒一直沒有醒。可是除了沒有甦醒,其他的狀況也並未惡化,他看起來就是睡著了,而且睡得還算安詳。

         「只有不到十二個時辰了,海弟怎會這時還未醒?莫不是練功出了什麼狀況?怎麼辦?……海弟你說,我該如何幫你……」上官芷手拿著沾濕的手巾,仔細的為海兒擦拭臉龐,低聲的呢喃透露著她心中的不安。

         「海弟,你可要振作些,你師傅的大仇未報,若你出了什麼差錯,只會讓親者痛仇者快,這樣你甘願嗎?」

          上官芷貼著海兒的耳朵,輕聲道:「你這趟回山,兩位伯伯沒見著、阿爹也沒見著,你還掛記著要和他們見面,這些你都還記得嗎?」

         「還有啊,你答應過我,要陪著我看山看水,看這人間的繁華,看這人間的趣味。若你不醒,獨留我一人,這人間還會有什麼值得我留戀?」

          上官芷一遍又一遍不厭其煩的說著,那溫柔的表情叫人見了心酸。不只是青竹等人嘆息,連裴氏姊弟都覺得心中不忍。
慢板 發表於 2011-5-23 23:29
第 二十二 章   第 三 節   懷 璧 其 罪

        「姊姊」,裴劍騑抬起頭,拉了拉裴劍心的衣角,「眼下都到這局面了,要不我們試試……」

          裴劍心搖頭道:「你我都試過幾次了,那不過是個破銅爛鐵,我們裴家從幾代前就是屠戶,好不容易到爹爹這一代成了個鏢頭,就咱們家,當真會有什麼傳家之寶?」

         「可是爹爹說……」裴劍騑不死心的說道。

         「爹爹說這是咱們家的傳家之寶,務必貼身收藏,不可輕易示人,等你的兒子出生,就再傳下去是不是?」裴劍心低聲道:「說是傳家之寶,可是除了刀砍不斷、火燒不壞,你說它是個什麼寶貝?既不值錢,又不能吃,也不知道是哪個先祖開始拿它當個寶,然後我們就得這麼傻下去!」

         「姊姊!爹爹還有說過,如果我們遇到危難,它能讓我們逢凶化吉!」

         「傻弟弟!若它是個吉祥的東西,我們鷹揚鏢局至於是今天這下場嗎?逢凶化吉,這笑話再好笑不過了!」裴劍心嗤笑道。

         這兩人的話聲雖輕,但上官芷卻聽得極為清楚,對她來說,任何機會都是不容放過的,即使是再荒謬的事,誰知道那是不是一根救命的稻草呢?

         上官芷深情的瞧了海兒略微蒼白的臉,開口道:「裴姑娘、裴小弟,我不是故意要偷聽你們談話,我只想請你們幫個忙,如果你們有方法可以救助海弟,還請你們不要客氣,不管法子管不管用,我們都願意試試看。如果能成那是最好,如果不能,左右也不過是這樣了。」

         裴劍心聽上官芷如此說,雖覺得希望不大,但此時推卻倒顯得自己小氣了。

        「好吧!劍騑,爹留給你的那鎖片,你就拿出來試試吧,如果真能逢凶化吉,我也算是開了眼界。」裴劍心無奈道。

         裴劍騑見姊姊同意了,轉過身立即從頸上拿下一個紅繩子繫著的東西,上官芷接了過來,拿在手中細看。

         那事物不算大,一個大人的手掌握拳就能包覆,方才裴劍心說這東西是個鎖片,可是在上官芷看來,這東西還真有點不倫不類的。但凡掛在身上的鎖片,在南寧國的風俗,那是在大戶人家嫡長子出生時,作為祝福的吉祥物。

         既然是吉祥物,它就有一定的形式,最上等的鎖片是象牙製成,只有皇家的天潢貴裔才能擁有;第二等的鎖片是由玉製成,這必須身具功名者才能使用;如果是一般富貴人家,給小孩的吉祥物就只能是金鎖片。而上官芷現在手上拿的鎖片,不說它非金非玉、黑的發亮的模樣,就是說它是個鎖片,也顯得有些勉強。

         上官芷將這「鎖片」翻來覆去,怎麼看也看不出個所以然,紫婆婆等人注意到上官芷的異樣,紛紛圍了上來。

         在經過裴家姊弟同意後,眾人都傳看著這稀奇的鎖片,只是,除了皺眉,大夥兒的臉上沒出現過第二種表情。

        「裴小弟,請問你爹有沒有說過這東西如何趨吉避凶?」程大虎這人快人快語,在他覺得,既然想不透,那直接發問不就得了。

         是啊!裴鏢頭傳下這東西,怎麼說他總該有個交代才是。抱著這樣的冀想,眾人將眼目直直瞧著裴劍騑。

         成為大家注目的焦點,裴劍騑多少有些不自在,但他強忍住這股彆扭,輕聲說道:「很可惜!我爹除了告訴我貼身收藏自然能趨吉避凶外,就只是叮嚀我要世世代代傳承下去,其他的就都沒什麼了!」

         裴劍騑想著爹爹在自己六歲時殷殷囑咐的場景,心中一酸,眼淚幾乎要滴下來。就在這時,他腦中靈光一閃,那時爹爹好像還有說過一個名字,一個幾乎被自己遺忘的名字,叫什麼呢……?

        「陽炎。」就在裴劍騑絞盡腦汁時,裴劍心發話了,「陽炎!我爹還有提到這個名字。」

         裴劍心這話一說,十八閻王殿中人都被震得呆了。

         裴劍心沒有發現這幾人臉色異常,思索著道:「我爹怕劍騑太小,交代的事記不牢,所以破例將這只傳兒子的事兒一道說給我聽,要我幫著弟弟一起記。爹爹那時還有說,要我們以後行走江湖時,記得尋找陽炎的後人,找到後,將這鎖片給他看。」

         裴劍騑側耳聽著姊姊說,一邊努力搜尋著自己的腦海,「是的!姊姊說的這名字沒錯,但什麼後人呀…尋人的,我就真的沒半點印象了。」

         紫婆婆等人在劍騑說完後,總算將訝異的情緒拉了回來。這消息還真是叫人意外,在這偏僻的集鎮、一個不算入流的鏢局繼承者嘴上,居然能聽到這赫赫威名,如果不是親身經歷,如何能令人信服呢?

         青竹看了紫婆婆一眼,兩人交換了一下眼色,在紫婆婆的示意下,青竹開口試探道:「這陽炎是誰,你爹有沒有提過?」

        「不知道!」裴劍心不加思索的答道。「我猜就連我爹也不知道陽炎是誰,更別說什麼陽炎的後人了。」

        「姊,照妳這樣說,這鎖片會不會是個信物?說不定爹說的趨吉避凶是指要我們找到陽炎的後人,要他庇護我們。如果是這樣,這陽炎一定是個了不起的英雄人物,而且和我們還有關係。」裴劍騑越說越興奮,眼睛也跟著閃亮起來。

        「你這麼說是有幾分道理,但沒找到陽炎的後人前,這答案我們永遠不知道。」裴劍心摸摸裴劍騑的頭,嘆了口氣。

         上官芷神色複雜的看著眼前兩人,關如意說的那番話,海兒早告訴了上官芷。在其他人心中,陽炎乃是魔教的一代天驕,上官芷卻知道那是自己的祖師婆婆。這兩人說不定真和十八閻王殿有什麼瓜葛,當真如此,鷹揚鏢局的事恐怕牽扯到七絕的秘密,這真令人頭疼呀!

        「現在我總算知道,鷹揚鏢局為何會走到今日這局面,裴鏢頭為何會英年早逝。」赤煉在聽了裴家姊弟的對話後,忍不住哼聲道。

         赤煉說得並不大聲,但這句話卻像平地一聲雷,轟得裴劍心和裴劍騑跳了起來。

        「妳說什麼?」裴劍心顫抖著聲音問道。「可不可以請妳說清楚一點?」

         赤煉瞥嘴道:「這有什麼難懂的,整件事說穿了不就是匹夫無罪,懷璧其罪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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