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遊戲異界] 琥珀之劍 作者:緋炎 (已完成)

   
edison1225 2011-4-24 16:36:41 發表於 遊戲競技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468 12548709
x24685 發表於 2016-4-4 21:30
第三百三十三幕 夏野(Ⅰ)

  玲和蓮兩姐妹坐在椅子上,用木質的刀叉專心致志地對付著面前盤中的烤肉與麵包,咯吱咯吱直響。兩姐妹的嘴唇上都有一抹十分可愛的白色奶痕,而盛牛奶的杯子被放在一旁。

  斯洛瑪是靠近布契地區一個比較大的小鎮,這個在黑森林邊境上的小鎮由於長期集結著大量的冒險者與做黑森林買賣的商人,是瑪達拉與埃魯因邊境之外最大聚居點與集市之一。當然,這裡通常也是個三不管的地帶,鎮子的主人是一個僱傭兵團,在這裡只要不是明面上的爭鬥,一切陰謀詭計都是被允許的。

  當然,這些小把戲還不被布蘭多放在眼中,在暗中對付了三個試圖向玲和蓮出手的不長眼的毛賊、以及兩個試圖覬覦他的錢包的小偷之後,他們才安穩地坐在了這間旅店之中,當然,兩姐妹對此自然是一無所知的。

  這個地方無論是距離信風之環還是布契都非常近了,它的北方是托桑卡德森林的南麓、是西爾曼河谷,而往西這是格拉哈爾山脈的緩坡帶——布蘭多記得在夏季來臨之前,他曾經帶芙蕾雅進入過格拉哈爾山中一次,當時他在那片峭壁上往東眺望時入眼所見的暮靄沉沉的森林,其實就是眼下他們所處的這片被稱之為「夏野林地」的森林。

  這片森林是信風之環黑森林帶的最東端,再往東,便是與瑪達拉相接的布契山脈,也是他們之前所經過的地方。

  這片森林可以說是黑森林的一部分,但也可以說是黑森林外圍的邊緣地帶。在這些人煙罕至的地方往往藏有常人無法想像的機遇,森林中的魔獸、礦藏以及前人遺落的寶藏、遺物都可能代表著一筆橫財。正因為這樣的原因,久而久之這裡便成為了埃魯因南方冒險者與亡命徒的聚集地。

  布蘭多甚至知道,在托尼格爾匯聚的冒險者、僱傭兵們,他們的秋夏路線之中便包括這個地方,每年春天他們便會從托尼格爾出發,途經托桑卡德森林來到這裡,冒險、尋求委託或者僅僅是找點什麼事幹。進入秋天之後。在入冬之前,他們才會離開這個地方,回到托尼格爾度過漫長的冬季。

  不過自從冷杉領原本的領主被他幹掉之後,托尼格爾的秩序為之一清。除了一部分守法的冒險者之外,原本那些亡命徒與僱傭兵們便被趕出了托尼格爾。他們有一些前往西爾曼地區,有一些則前往夏布利,不過無論是哪一種,留在瑪洛斯過冬的外地人都變得多了起來。

  所以才有眼下熱鬧的景象。若是劍之年以前,這這座小鎮在眼下這個時節,是比較冷清和蕭條的。

  僱傭兵、冒險者這些沃恩德大陸所公知的亡命徒們是這個世界上最窮困潦倒的一批人,但同時也是最奢富的一批人,他們手上的錢來得快也去得快。因為沒人知道自己會在什麼時候送命,因此及時行樂成了這類人的信條。揮金如土的消費習慣帶動了當地的商業活動。聚集在這裡的商人們便是由此而來,不過由此展開的各類商業活動也是門類繁多,其中不乏那些做皮肉生意的女人們。

  就在這間旅店的正對面,布蘭多就看到好幾個衣著暴露的妓女在招攬客人。而她們的顧客們也大多不是什麼講究的傢伙,有些人竟公然在大街上調起情來,當布蘭多看到一個傢伙毛毛躁躁地將手伸進其中一個女人衣服下面的時候,終於忍不住皺起眉頭來,起身關上了窗戶。

  接下來在將一個嚷嚷著威脅他將窗戶打開的傢伙從大廳中丟到外面的街道上之後,布蘭多才拍了拍手重新坐下來。他看到面前兩姐妹的臉蛋都有些紅,玲的臉色稍微淡然一些,而蓮的臉蛋已經完全像是熟透了的蘋果。

  「不用去在意那些人,一群人類的渣滓罷了。」

  「是的,布蘭多先生。」小姑娘結結巴巴地說道。

  「多吃點,牛奶必須喝完。」見兩姐妹臉上都不約而同露出嫌惡的神色,布蘭多不禁微微一笑:「這裡的烤肉醬可是特色。在夏布利往北你們都吃不到這麼正宗的味道了,黑暗森林內的食材在外面可是很罕見的,下一餐要到托尼格爾才能吃到這麼豐盛的食物了,路上又得啃肉乾。」

  蓮聞言不由得吐了吐舌頭,路上那充作乾糧的肉乾又乾又鹹,像是打翻了鹽罐的木柴,當然外表看起來也是這樣。

  不過再怎麼說,也比她們姐妹倆常常餓肚子好得多,而且至少在這位大人身邊,她們不必日日擔驚受怕。

  可惜姐姐執意要回蘭托尼蘭,而她也想回去看看那家修道院還有夥伴們,否則看起來留在托尼格爾似乎也不錯。

  正餐除了令人垂涎欲滴的烤鹿肉之外,還有一種彎彎的牛角麵包,也是本地的特產,輔以黑森林中幾種漿果調味,深得兩姐妹的喜愛,連一貫沉默寡言的玲在吃了一口之後臉上都露出滿足的神色來。

  飯後布蘭多為兩姐妹點了餐後水果作為甜點,木托盤上盛得滿滿地葡萄與野草莓被送了上來,這些水果反倒是這一餐中最昂貴的部分——產自蘭托尼蘭沿海低地莊園之中的葡萄要經過魔法窖儲之後才能適應長途運輸,商人在木箱中放上隔板,墊上一層又一層稻草,再放上魔法保存之後的葡萄,再鋪上稻草,最後釘死木板,輾轉轉運幾百里,才能抵達這裡,在蘭托尼蘭低地隨處可見的葡萄在這裡昂貴得價比黃金。

  蓮比較博聞強記,因此隱隱猜到這些珍貴水果的價值,不僅略微感到有些不安。一餐吃掉等重的黃金,簡直叫一直以來過著清貧生活的這對姐妹感到有些負罪感。

  不過布蘭多對此卻並不在意,從瑙襖到博多再到馬洛斯,這一路上以來三人風餐露宿。雖然以他現在的實力來說吃什麼都無所謂,但兩個小姑娘還處於長身體的階段,換算成人類的年齡來說,她們最多不過十一歲出頭,正是需要補充營養的時候,在荒野中沒有條件,好不容易到了個落腳點,自然要多犒勞犒勞。

  這兩姐妹是白的孩子,但她們也是梅蒂莎的親人,這兩個可愛堅強的小姑娘,在布蘭多看來本來生來便應當享受著公主般優渥的生活,但現實卻叫她們掙扎於困境之中,可即便如此,她們還是沒有放棄樂觀的希望,反而義無反顧地踏上了尋找母親的道路。

  從蘭托尼蘭到瑪達拉,數千里的行程,她們不但好好地保護了自己,而且還一邊旅行一邊學習,僅憑這份毅力,便叫人很難不心生喜歡。

  何況這點錢其實對布蘭多來說也算不上什麼,不要說瓦爾哈拉和冷杉領龐大的財富皆屬於他,就是讓德內爾伯爵的年金,他也根本用不完。

  唯有讓布蘭多感到意外的是,這些新鮮的魔法窖儲葡萄在蘭托尼蘭以外比當地莊園往年產的紅酒還要昂貴,是僅僅在貴族桌上才能見到的珍貴食材,他也沒料到在這個邊陲的小鎮上能看到這種東西,這可不僅僅是其價值與價格的因素。

  因為這還涉及到地的消費能力,布蘭多不禁好奇,難道自己在托尼格爾兩年多,瑪洛斯這個小地方就已經繁榮到了這等境地,一個個小小的旅店中也隨時準備好了會接待貴族客人?

  不過布蘭多的疑問很快得到了解答。一個年輕人端著酒杯出現在他面前,對方身上絲質的長袍,貂皮帽上的紋徽,無一不說明這是一個貴族子弟。不過布蘭多注意到對方的舉止稍稍有那麼些不得體——雖然他自己也不是什麼正經貴族,但日日在公主殿下、歐弗韋爾、還有尼玫西絲這些王國最優秀的貴族身邊耳濡目染,總算也是修煉成了沒吃過豬肉的境界——單憑觀察就足以分辨得出一個貴族是否真有底蘊。

  雖然布蘭多自己覺得這個能力並沒有什麼鳥用。

  他猜測這個年輕人可能是埃魯因一些新興貴族家族的子弟。

  自從安培瑟爾與讓德內爾戰爭之後,王國內貴族格局發生了很大的變化,那些在寒霜之亂夠受到迫害的貴族紛紛獲得平反,雖然其中有一些可能原本並不是王黨成員,但因為在兩場戰爭中空缺出的位置太多,加上戰爭結束之後公主殿下又重新冊封了一批有功的貴族,新貴族還是像是雨後春筍一般從地裡冒了出來。

  這些新貴族的典型特徵便是沒有封地、或者封地很小沒有實權,但他們往往靠近王室或者公主殿下,或掌有實權,雖然埃魯因目前還沒有可以被稱之為「政府」或者是「朝廷」的統治機構,但在他或多或少的影響之下,一個圍繞在格里菲因公主與哈魯澤身邊的官僚體系還是在漸漸形成,這些人將構成埃魯因未來全新的政治生態,他們將不再是諸侯,而是國王與王國的臣子。 本帖最後由 yht 於 2016-4-5 17:51 編輯

x24685 發表於 2016-4-5 20:12
第三百三十四幕 夏野(Ⅱ)

  由於沒有封地,這些新貴族與傳統貴族沒有共同的利益,事實上由於新興貴族幾乎與王室是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的關係,因此至少在眼下,他們與傳統貴族幾乎天生便是對立的。不過埃魯因的新貴們暫時還不成氣候,而終有一日,他們會成為公主殿下可以依仗的實力。

  布蘭多並沒有猜錯,他面前這個年輕人叫做哈因夫,其父是一個王室的侍從官。這個過去在埃魯因的貴族生態中不能再不起眼的職位,如今卻掌握著真正的權力——而且據說公主殿下有意模仿克魯茲帝國改革之後的制度,重新設立宰相一職。雖然哈因夫不指望他父親能當上王國的宰相——但官僚體系的興盛意味著未來他父親能在這個系統中走到更高的位置,至少不是一輩子在王室的侍從官這個職位上籍籍無名。

  而且隨著王黨的逐漸起復,原本就和馬卡羅有舊的自己的父親的地位也水漲船高,雖然官職仍未變動,但哈因夫的父親卻已深得歐弗韋爾的信任——後者幾乎就已是帝國的宰相,只是暫時還未被冠以那個頭銜而已。

  家族的地位也由此一躍千丈,原本不過只是一個籍籍無名的小貴族,現在卻已經隱隱有了向世家大族的方向發展。他才八歲的弟弟被也送往托尼格爾,在那位名聲顯赫的伯爵大人的領地中學習成長,並被家族寄予厚望,哈因夫自己胸無大志,對此倒並不嫉妒,眼下的貴族爵位未來看來未必世襲,而且他只喜歡交遊貴族,再說家族地位提升,他也樂見其成。

  哈因夫很早便注意到了在旅店中的布蘭多,雖然這個年輕人無論是穿著舉止都不像是貴族,但他身上卻有一種自然而然的氣度叫人難以忽視,甚至過目難忘。哈因夫不知道那是布蘭多身為現代人一半的靈魂和習慣在作祟。而且自從他步入聖賢領域之後,身上時刻所散發出的氣息便愈加讓人感到自然和渾然天成。

  就像是艾爾蘭塔這樣的賢者,穿著再樸素,外表再平常,在人群當中還是一樣會讓人一眼注意到。除非是後者刻意隱藏,否則那種磅礴的氣勢就像是黑夜之中皓月當空一樣明顯。

  不過僅僅如此倒不至於叫哈因夫親自來見,那些水果不過是他表示友善的舉動而已,他未必要叫布蘭多知曉自己的存在,不過看到布蘭多出手教訓了那個醉漢之後,哈因夫心中微微一動,終於忍不住站了出來。

  「你好,這兩位可愛的小女士是閣下的?」

  「她們是我的妹妹。」

  哈因夫露出恍然的神色,他其實對蓮和玲的身分並不關心,這不過是個開口的由頭而已。雖然這兩個精靈小女孩的確叫他有些好奇,但那也僅僅是好奇而已。

  玲和蓮微微有些吃驚地看著布蘭多,大概是沒料到他會這麼說。

  「閣下是經過瑪洛斯嗎?」

  布蘭多點了點頭,有些好奇地看著這傢伙,這一路上以來和自己搭訕的人不少,但大多是不懷好意。要麼是見財起意,要麼就是對自己身邊這對半精靈姐妹心懷不軌。

  但面前這個年輕人看起來不像是缺錢花的樣子,而且似乎也並非懷有惡意,他主動舉了舉杯,意思是感謝對方的款待,顯然那些魔法窖儲的水果便是來自於眼前這個年輕人。

  「我也是,」哈因夫答道:「看起來閣下是埃魯因人,我是蒙托洛家族的哈因夫,我父親是德里克‧蒙托洛。」

  「蘇菲。」

  「蘇菲?」哈因夫愣了下,這聽起來不像是個貴族的名字。而且對方也沒有自報家底,他知道自己可能有些唐突了,不過好在他也並不在意。

  「看起來蘇菲先生是剛剛從瑪達拉逃難回來的?」

  「你怎麼知道我是逃難回來的?」布蘭多不禁笑了,一邊示意對方坐下。

  哈因夫也不推辭,坐下問道:「蘇菲先生,瑪達拉國內情況還好嗎,亡月之海南面真有傳聞的那麼糟?」

  布蘭多心中還有些奇怪,對瑪達拉感興趣的埃魯因人可不多,雖然這兩個國家如此臨近,並且埃魯因還長期遭受燃至瑪達拉的戰火。但一個奇怪的現象就是這個王國上到貴族下到平民,幾乎沒太多人真正去研究過他們的鄰國。

  就算是民間的一些傳聞,多半也是以訛傳訛的床頭故事罷了,裡面充滿了對瑪達拉的亡靈青面獠牙的描述,然而真正知道這個黑暗國度底細的人,卻少之又少。

  他心想難道說瑪達拉境內四起的流言這麼快就已經蔓延到埃魯因了,這流言流傳的速度還真夠快的,距離梅霍托芬一戰也不過兩三個月而已,而那還是在亡月之海南方發生的事情。

  他一邊想,一邊搖了搖頭道:「我和妹妹們從瑙襖附近過來,那邊的確擠滿了難民,大多數人都想要跨海逃往銀灣地區或者白山,真正像我們這樣前往埃魯因的人很少。我選擇走陸路,但卡拉蘇附近的山道幾乎全部被封閉了,所以我們只好繞道博多南面,通過卡蘭加黑森林的北緣進入埃魯因。」

  布蘭多半真半假地描述了自己這一路上的行程,不過他之所以繞道博多倒不是因為卡拉蘇的山道都被高地騎士封鎖了,而是這邊更接近托尼格爾而已。

  但這番說辭在哈因夫聽來卻理所當然,他能想像這段說來不長的旅程有多麼艱辛與危險,從瑙襖到瑪洛斯幾乎一路上都是崇山峻嶺,旅程不下千里,沿途幾乎沒有文明地區,這個年輕人和他的妹妹能夠抵達這裡一方面是運氣好,一方面也說明了對方實力確實不俗。

  他聞言不由得感嘆道:「那你們的運氣可真好。」

  「哦,怎麼?」

  「現在看來你們當初沒有選擇和其他人一樣前往白山和銀灣,是再正確不過的選擇,」哈因夫放低了聲音:「蘇菲先生恐怕還不知道吧,白山出事了。」

  「怎麼回事?」布蘭多皺起了眉頭,這一路上以來他的確聽到了一些風聲,不過因為一直以來都在文明的邊緣地區趕路,無暇他顧。再加上這些以訛傳訛的流言如今在瑪達拉北方廣為傳播,有一些明顯就是無稽之談,但卻仍舊有廣大的受眾。

  「精靈們許可亡靈入境的軍隊忽然襲擊了白山,殺死了山之王夏利芬格,據說有幾千當地居民被殺死,其中大部分都是艾利斯安納的精靈。聖奧索爾的精靈王廷為此而震怒,現在精靈們已經封閉了國境,據說已經要和瑪達拉的亡靈開戰了。」

  「這不可能!」布蘭多斬釘截鐵地說道,如今在白山的那一支亡靈一定是瑪達拉女王所率領的布羅曼陀黑玫瑰的主力,這支亡靈大軍正等待著四境會議討論的結果,以決定它們的去留。

  它們怎麼可能在眼下這個當口突然攻擊風精靈?除非是四境會議上出了什麼變故,但這還是不可能,在他印象當中那位瑪達拉的女王陛下絕對不是這麼衝動的人。

  他的反應嚇了哈因夫一跳:「這的確有些不可思議,不過消息卻很真實,如今早已在埃魯因傳開了,聽說是因為風精靈不允許瑪達拉在他們王國東面的荒野上落腳引起的。」

  布蘭多搖了搖頭,這太荒謬了,瑪達拉女王絕對不會因為這個緣故突然發難。不過如果傳聞是真的話,那麼事情就變得複雜了,亡靈們竟然擊殺了山王夏利芬格,這位白山的英雄在原來的歷史上一直到第二紀中期都還活著,他在精靈中威望極高,而且本人還是精靈王廷的成員,如果他真的死在亡靈手上,那麼聖奧索爾與瑪達拉之間的仇恨便再也不可能平息了。

  他皺起眉頭來,隱隱感到事情有些超乎自己的預料,他忽然產生了一種緊迫感,要趕快回到埃魯因。這件事的變化或許遠遠不像表面上看到的那麼簡單,他本能地感到那背後或許有黃昏之龍的影子,如果是那樣的話,埃魯因同樣可能面臨危險。

  布蘭多還沒忘記,瑪莎大人在離開之前曾經告訴他,終焉的王座就在那片受祝福的土地上。而黃昏之龍的真正目的是什麼,他再清楚不過。

  他不擔心別的,但如果黃昏之龍用同樣的手段暗殺了公主殿下或者是他身邊的任何一個人,都是他不能承受的損失。

  面前這個年輕人忽然變得陰沉起來的臉色讓哈因夫感到話題有些難以為繼,事實上他甚至感到一種彷彿窒息的感覺。「……這是怎麼回事?」哈因夫心中驚駭無比,為什麼這個年輕人僅僅是皺了下眉頭,便好像讓他感到了外面的天空都暗下來了的錯覺,那種感覺就算是在他嚴肅的父親面前,也從來未有體會過。

  他下意識地正襟危坐,手心出汗,正想找點什麼話題來結束這可怕的會談,但腦子好像一片空白,一時間原本圓滑的交涉能力彷彿也變得乾巴巴起來,連原本想要說什麼也忘記了。 本帖最後由 yht 於 2016-4-5 22:04 編輯

x24685 發表於 2016-4-6 20:55
第三百三十五幕 夏野(Ⅲ)

  玲和蓮自然也察覺到了布蘭多的變化,不過兩姐妹與布蘭多日日相處,早已習慣了他身上的氣勢,因此到並沒有覺得太過不適。不過她們同樣感到吃驚,隱隱覺得好像自從從停滯之界返回之後,布蘭多身上的氣勢便一日勝過一日,有時候他不經意地展現出來,彷彿就可以讓整個天地為之變色。

  那種氣度就像是一位真正的王者在巡視他的國度,那彷彿是一位地上的神祇,與週遭的凡人是如此的格格不入。

  正是這個時候,旅店內光線一暗,一行人從門外走了進來。哈因夫下意識地抬起頭,看到從外面走進來的那些人,臉上不禁變了顏色。

  「哈因夫,你這個膽小鬼竟然躲在這裡!」從門外進來的一共是五個人,除了四個身披長袍的巫師之外,還有一個趾高氣昂的少年。後者同樣衣著貴族的服飾,並且一舉一動莫不顯示出其出身的高貴,只見那少年看到這個方向時眼中閃過一絲驚訝,然後譏諷地開口道:「你真以為我會找你的麻煩?你難免把自己看得太高了,就算是你弟弟我也不屑一顧,何況你這個廢物,不過算你好運,躲得夠快,否則當時我非要揍你一頓不可。」

  他還想說什麼,但彷彿顧忌到身後的幾個巫師,不屑地搖了搖頭,逕自向旅店內走去。

  布蘭多這才回過神來,看了那個方向一眼,卻正好看到那少年挑釁地向自己看過來。對於這些貴族子弟的年少輕狂,他已是領教得不少,因此也不以為意,只回過頭向哈因夫問道:「這些人是?」

  「那是羅林特,他是紫荊伯爵之子,他父親是戈蘭—埃爾森大公的家臣,他本人也是戈蘭—埃爾森名噪一時的天才,據說有繼女武神大人還有白獅之劍布雷森、洛卡三人之後成為埃魯因新生代的天才的潛力,不過他本人確實很強。連我弟弟也比不上他。」哈因夫如實回答道。

  說到最後時,他忍不住心有餘悸地看了布蘭多一眼,對之前那一幕記憶深刻,他實在無法想像自己面前這個年輕人究竟實力達到了何種程度,竟然只是情緒的變化就讓他產生那樣的感受。

  或許這就是步入了金之境的高手。這麼年輕的金之階,哈因夫心中暗暗吃驚。他知道所謂埃魯因的三天才——女武神芙蕾雅,白獅之劍布雷森還有那個年輕的副軍團長洛卡也不過才剛剛觸摸到要素領域而已。

  也就是說,自己面前的這個年輕人可能有不遜色於埃魯因最出色的天才的天賦。意識到這一點的哈因夫,不由得下意識地收起了自己的輕視,把布蘭多放到了和自己同等——甚至更高的位置。

  「羅林特?」布蘭多皺了一下眉頭,心想自己離開埃魯因之前還從未聽說過這個名字,不過他離開埃魯因的時間確實不短,足有大半年之久,這些日子以來埃魯因國內國外都發生了很多事情。有些東西可能確實與他離開之前大有不同了。

  他想了一下,問道:「說到戈蘭—埃爾森的天才,你有沒有聽說過一個叫做菲尼斯的人?」

  「菲尼斯先生。」哈因夫聞言肅然起敬:「你是說那個在讓德內爾的劍術大會上大放異彩的年輕人嗎,聽說他曾經得到過那位伯爵大人的指點,菲尼斯先生的劍術如今在埃魯因年輕一代的天才中已經首屈一指,羅林特可遠遠比不上他,不過聽說菲尼斯先生去了聖奧索爾,去風精靈的帝國學習修行劍術。」

  布蘭多沒想到小菲尼斯竟然會有這樣的境遇,看起來他的確沒有看錯後者的天賦,不過可惜他們不是一條路子上的人,否則他倒不介意收小菲尼斯當自己的學生。他當初指點小菲尼斯劍術,就是為了給他打開一扇通往更廣闊世界的大門,如今看來那番起點已經起到了應有的作用,小菲尼斯會前往聖奧索爾可以說既在他預料之外,也在預料之中。

  或許有朝一日,埃魯因又會誕生一名劍聖,不過這條路的艱辛,只有走在這條路上的人才會明白,他相信小菲尼斯能夠克服這一切。

  既然小菲尼斯也遠遠超過那個叫做羅林特的傢伙,那麼看來對方也不是什麼了不起的天才,布蘭多心中便不再在意之前那匆匆的一瞥了。

  「哈因夫先生,你弟弟是?」

  「我弟弟是我父親的幼子,他今年才八歲,和我這個沒用的大哥不同,在劍術上有些天賦,家族很看好他,」提到自己的弟弟,哈因夫笑了起來:「我父親把他送往托尼格爾,在那位大人門下學習,雖然不指望他能成為那位伯爵大人的侍從騎士,但只要能學到一點東西,並足夠他受用終生了。」

  哈因夫在提到那位伯爵大人時,語氣中充滿了崇敬之意,不管布蘭多在傳統貴族之中如何受到非難,但卻難以改變他在安培瑟爾一戰當中力挽狂瀾的傳奇經歷。現如今布蘭多早就是埃魯因幾乎所有少年與年輕人的偶像,是無數少女心目中的夢中情人,尤其是對於新興貴族來說,這位伯爵大人不僅僅代表著一個傳奇,更代表著一方冉冉升起的強大政治勢力。

  身為一個新興貴族家族中的子弟,這種影響力往往是雙重的,哈因夫忍不住開口道:「說起來,那位伯爵大人才是埃魯因真正的天才,我聽說他今年才不到四十歲,就已經是一位劍聖,擁有要素開化的實力,同時還是王國的伯爵,拯救王室與公主殿下的英雄,與這位大人比較起來,羅林特那傢伙又算得上什麼?」

  「不到四十歲?」布蘭多差點噴飯,心想自己怎麼突然就老了二十歲,不過他也明白,自己的所作所為實在是太過異於常人,一般人很難相信自己是以二十歲出頭的年紀做到這一切的。

  而事實上,他兩世為人,心理年輕也確實不是一個二十歲的毛頭小子,何況這個世界上像是艾柯那樣年紀輕輕便成為公爵的人畢竟是少數,何況奧菲利亞家族也有自己的苦衷。

  聽到哈因夫的吹噓,玲和蓮兩姐妹也忍不住笑了起來,姐姐還稍微矜持一點,只微微抿嘴,妹妹卻一個勁地直看布蘭多,彷彿後者臉上有朵花兒似的。

  好在哈因夫正沉湎於追憶那位伯爵大人的英雄事蹟之中,並沒有注意到這對精靈姐妹的異常。

  布蘭多實在不忍打擾這個年輕人的幻想,不過他想到什麼,還是又問道:「那個年輕人同行的那些巫師你認識嗎?」

  對於這個問題,哈因夫顯然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大概是他僱傭的護衛吧。」他揣測著說道。

  布蘭多不置可否,不過顯然在先前那四個巫師身上,他隱隱感到了一絲熟悉的氣息。

  雖然急於趕回埃魯因,不過布蘭多還是讓精靈小姐妹在瑪洛斯休息了一夜,接下來旅程要深入卡蘭加山脈西面的黑森林之中,絲毫不比在於松山脈的崇山峻嶺之間輕鬆,甚至更加麻煩。雖然瑪洛斯已經接近托尼格爾,但要想抵達冷杉領仍舊要繞過格拉哈爾山脈,他自己一個人的話可以直接穿過格拉哈爾山脈最高的山峰,節約近一半的行程,但帶這對精靈姐妹,這段旅程至少也要走上兩天。

  太陽落山之前他試著召喚了夏爾,很快收到了回應,但對方此刻並不在埃魯因,而是前往了銀灣地區。不過夏爾告訴他會盡快返回埃魯因,如果有必要的話,甚至可以直接將他召回身邊。

  這倒沒什麼必要,不過布蘭多原本打算通過夏爾事先通知托尼格爾的安蒂緹娜和公主殿下自己已經在返程,眼下這個願望卻也落了空。

  第二天一早,哈因夫便如約前來邀他們一起上路。原來在打聽到布蘭多三人準備前往托尼格爾之後,這個貴族子弟也臨時起意,打算去那位伯爵大人的領地內看看,一來是想見見自己的弟弟,一來是圓他的追星夢。

  不過布蘭多怎麼都覺得是後面的原因佔了主要的比例,為此蓮一路上都在偷笑,取笑這傢伙有眼無珠。

  對此布蘭多倒也不無不可,雖然他對這個年輕人談不上有什麼印象,後者甚至給他的感覺有些太過浮誇,但他也想借此機會看看新興貴族們的心態是如何的,他們的後代子嗣將如何改變埃魯因的政治環境。

  不得不說哈因夫是個很健談的人,他們一路穿過瑪洛斯熱鬧非凡的集市,布蘭多時不時出手解決掉那些潛在的覬覦目光和向著兩姐妹伸過來的黑手,哈因夫則一路向他們介紹當地的一些歷史以及商人們出售的產自黑森林中的奇珍異寶。

  布蘭多見識非凡,自然清楚這傢伙介紹的東西中有近半都是謬誤百出,不過即使如此,在埃魯因的貴族當中也算得上是有眼光。有些東西非得是當地人才能說得清楚,但這個年輕人卻能講德頭頭是道,彷彿是在本地浸淫多年的原住民,但實際上後者在這裡落腳也不過才一週多而已。

  這倒也算是一份能耐。

  關鍵是擁有這麼一個導遊,旅行也變得生動了許多,不再那麼枯燥,尤其是對與精靈兩姐妹來說。布蘭多雖然自己也知道很多東西,甚至比哈因夫更多,但他早就習以為常,未必能把這些東西講得那麼生動引人入勝。

  時間很快便一晃而過,第三天早上,一行人便已經進入了格拉哈爾山脈的範圍之內。 本帖最後由 yht 於 2016-4-6 21:26 編輯

x24685 發表於 2016-4-7 22:20
第三百三十七幕 龍血

  格拉哈爾山脈以東的林地沿著緩坡地帶生長,鬱鬱蓊蓊(ㄨㄥˇ ㄨㄥˇ)猶如一層毯子,山腰之上籠罩在冬日的薄霧之下,煙霧繚繞。布蘭多、哈因夫、玲和蓮四人沿著河谷地帶前進,山間溪流淙淙流過河灘上的卵石之間,涉水過河時蓮調皮地提著鞋子,將雪白的赤足伸進冰冷的溪水中去,露出呲牙咧嘴的表情來。

  布蘭多笑著看了看這對姐妹,一手一個將她們提了起來。

  哈因夫最先過河,他過河之後便發出驚訝的叫喊聲來。布蘭多在兩姐妹的驚叫聲中將她們送過河,才發現河對面淺灘上竟鋪著一層密密麻麻的「紅毯」,那是龍血苔,此刻哈因夫站在那片「紅毯」中顯得驚訝無比。

  龍血苔最早不過是黑森林中籍籍無名的一種植被,不過自從托尼格爾的煉金術士開始從龍血苔中萃取次級龍血藥劑之後,這種原本再普通過的植物便在冒險者之間頃刻身價百倍。而且羅曼的七海商會與埃魯因王室都不限量地收購龍血苔作為煉金原料,這種風潮甚至影響了其他國家,紛紛派遣出間諜與使者前來托尼格爾尋求次級龍血藥劑的配方,以及收購這種藥草。

  因為這個緣故,埃魯因南境黑森林尤其是邊緣地帶的龍血苔在迅速減少,這種藥草的價格也在節節攀升,最近幾個月來,不深入黑森林深處,已經很少能看到如此規模的龍血苔了。

  不過黑森林中秩序與法則異於它地,同一條道路上的景象出現大規模變動是常有的事情,有些地方甚至可以一天成林,忽然密密麻麻長出龍血苔也不是什麼稀奇的事情,無非是某地法則變動的一種體現而已。

  「蘇菲先生,」哈因夫回過頭來,有些興奮地揮著手嚷道:「我們可算是發了一筆小財啊,這裡竟有這麼多龍血苔,我們有四個人,你們三,我一,把它瓜分了如何?」

  布蘭多點了點頭,不由得對這貴族子弟另眼相看,財帛動人心。雖然有些身分的貴族子弟對於錢物心態要淡泊得多,但是在分割財物時哈因夫能第一時間把玲和蓮姐妹考慮進去,至少說明對方是個細緻有分寸的人。

  「這些是什麼植物?」蓮有些吃驚地看著哈因夫不同尋常的興奮,她蹲下去用手撫摸了一下龍血苔的苔衣,只覺得和一般的地衣植物並沒有什麼不同。

  在她們離開埃魯因之前。龍血苔的作用還遠未被人們所重視,所以她們對這種植物的價值毫無概念。

  「這是龍血苔,兩位女士,」哈因夫大聲答道:「這可是一大筆錢,自從那位伯爵大人發明了龍血藥劑之後,這種植物便身價百倍,如今在黑市上已經可以賣到一盎司幾百托爾的價格。」

  兩姐妹的目光再一次匯聚到布蘭多身上,連玲也不例外,這兩天以來她們已經陸陸續續從哈因夫口中聽到了太多關於那位伯爵大人的事蹟,而這些事原本都是布蘭多閉口不談的。

  「那麼多?」

  「這裡恐怕有足足一百磅吧?」

  「沒那麼多。還得曬乾,能剩下十分之一就不錯了。」哈因夫搖頭道。

  布蘭多也沒料到龍血苔竟然會升值得這麼快,不過想想也就釋然了,過去在遊戲中時這種藥草的價值不高是因為它們產量更大的緣故,因為玩家可以深入黑森林深處,在那些地方龍血苔就不是什麼稀罕玩意兒了。

  「布蘭多先生,」蓮小聲對他說道:「這麼珍貴的東西我和姐姐不能要。」

  「這個提議你沒和姐姐商量過吧?」布蘭多看著緊緊抓著自己妹妹手腕的玲。

  蓮的臉一下就紅了,玲也罕見地紅了臉,但這個小姑娘隨即臭著臉轉過頭去。

  布蘭多摸了摸蓮的頭,說道:「這些龍血苔對我來說不算什麼。但對你們來說卻很重要,我會讓哈因夫直接將它們折價成錢,你們將來在蘭托尼蘭生活,雖然我可以委託在那裡的朋友照顧你們。但畢竟你們自己手裡也要有錢才行。」

  「我們能自己賺,布蘭多先生。」

  「你們本來也不能靠這筆錢活一輩子,精靈們的壽命可是遠比人類更長的,」布蘭多調侃了她們一句:「不過有了這筆錢,你們就可以買下一個店舖,有了穩定的生活來源。你們才能安下心來去打聽自己母親的消息。」

  蓮這才沒有反對。

  布蘭多又說道:「等回到托尼格爾,我會幫你和你姐姐弄一瓶龍血藥劑,這種藥劑在未成年的時候使用,其實效果更好。」

  「布蘭多先生……」蓮的眼圈不由得有些紅了:「你為什麼對我們那麼好?」

  布蘭多摸了摸她的頭,並沒有回答。

  龍血苔折價成現錢對於哈因夫來說其實更有利,畢竟這東西目前在埃魯因南境一天一個價,更不用說在北方。

  不過布蘭多其實對這些龍血苔並不太在意,瓦爾哈拉的白獅衛隊早已全面完成了龍血藥劑的普及化,埃魯因目前對龍血需求最大的方面來自於北方的白獅軍團和雅尼拉蘇的王家海軍,其次才是各地的地方軍團,這些藥劑落在他手上和落在哈因夫手上其實沒有什麼太大區別,最終都會輾轉流入埃魯因的龍血苔交易市場中去。

  他更在意其實是這些突然出現的龍血苔背後所代表的含義。

  龍血苔很少在黑森林的邊緣地帶如此大規模的生長,因為在瑪莎的祝福之地的邊境,地區法則相對較為穩固,大規模的異像往往代表著有強大的寶物出現。而這其中能夠讓充滿了活性的龍血苔加速生長的東西,便只有生命之泉與龍血池。

  而後者,其實是與前者差不多的東西。

  布蘭多隱隱有些心動,他一直委託人在黑森林中尋找生命之泉與青春之泉的下落,卻獨獨漏了龍血池。倒不是他的疏忽,而是這個東西更加罕見,傳說中龍血池是龍王之血匯聚在地上形成的,它是舉世無雙的至寶,龍血池中的龍血能製作頂級的龍血藥劑,這種藥劑甚至能讓凡人真正擁有一部分黃金血脈的能力。

  而這還是其次,關鍵是龍血池有類似於生命之泉的能力,能讓人從中破繭重生,再塑軀體。而這個功能,正是他最需要的東西之一,他身邊有太多人需要生命之泉了,無論是要治好迪爾菲瑞的隱疾,還是重塑學姐的身體,還有他一直想要幫助崔西曼墓穴中那個鹿身女妖解脫晶化病的困擾。

  而且有了龍血池中的龍血,他還能嘗試將芙蕾雅一舉提升入要素的境界,有了沐浴龍血的基礎,未來女武神在這條道路上將會走得更遠,甚至遠遠超過她在另一個世界中的成就。

  等哈因夫收集完龍血苔之後,離開河灘深入森林之內沿途的景象果然應證了布蘭多的猜測,森林中一片片生長著魔力杜鵑,這是一種典型的魔法植物,它們以魔力為食,往往會趨向於魔力呈現高度活性的地區集中。

  哈因夫簡直高興壞了,魔力杜鵑也是一種比較常見的材料,但數量如此之多,品質如此之高,卻世所罕見。他下意識便向布蘭多諮詢意見,但這一次布蘭多卻制止了他,並重新選擇另一個方向。

  「蘇菲先生,這是?」哈因夫顯得有些不解。但他畢竟是貴族子弟,馬上反應了過來,有些驚喜地說道:「難道說,森林中有魔力匯聚點?」

  布蘭多點了點頭,黑森林中魔力不會無端匯聚,往往是形成了「天然之物」或者怪物的巢穴,但巢穴附近只會有黑暗魔力匯聚,環境陰森可怖,眼下這樣的情況定然是有「天然之物」產生。

  所謂天然之物,便是歌唱之泉、生命之泉、青春之泉這三大泉水與龍血池,還有活性之金與金綿羊,但這些天然之物中,龍血池無疑是等階最高的那一類。

  「會是什麼東西?」哈因夫有些興奮地問道。天然之物無論是哪一種,都是這個世界上最頂尖的寶物,不過相對而言,歌唱之泉和金綿羊要常見一些,在南境的冒險者常常會遇到這兩種東西。

  其中歌唱之泉無法帶走,但卻會給予遇見它的人永久的幸運,並且泉水中滿是白銀,僅僅是帶走這些銀子,就能發一大筆財。

  不過哈因夫隱隱感到這一次他們遇到的可能會是個「大東西」。

  「聽說過龍血池嗎?」布蘭多問道。

  哈因夫一臉茫然。

  「那麼聽說過生命之泉嗎?」

  「什……什麼,蘇菲先生……你是說?」這個貴族子弟在聽到生命之泉這四個字的時候,眼睛一下子瞪得滾圓,連聲音都忍不住走調了。

  布蘭多點了點頭。哈因夫神情古怪,時而激昂,時而緊皺眉頭,但過了一會兒,他卻沉默了下去。生命之泉一直以來都是流傳於埃魯因南境最著名的傳說之一,曾經有人說過在埃魯因南境——確切的說是托桑卡德森林之中有一口生命之泉,遇見它的人可以返老還童,擁有精靈一般悠長的壽命。 本帖最後由 yht 於 2016-4-8 21:28 編輯

x24685 發表於 2016-4-8 23:28
第三百三十八幕 巫師

  無數人為這個傳說而魂牽夢繞,但不知多少冒險者命喪夏布利南方的森林中而終生無緣得見這口泉水一面,每年都有人聲稱自己見過生命之泉,但大多數時候這些流言被證明是謠傳,久而久之,關於生命之泉的傳說竟成為了埃魯因南境一個極富地方色彩的傳奇故事。

  布蘭多知道在埃魯因南境確實有一口生命之泉,不過並不在托桑卡德森林,而是在這片森林更南方的黑森林之中。他也一直在尋找這口生命之泉,但生命泉水行蹤不定,並不永久地停留在某一點,要想遇見它,實在是可遇不可求。

  面對這樣一個久負盛名的傳奇之物,心態失常是很正常的事情,布蘭多對這個貴族子弟的反應不以為奇,他寬解道:「不必擔心,如果我們真有幸得見生命之泉的話,每個人都能獲得足夠的好處。」

  聽了布蘭多的話,哈因夫總算調節了過來,他舒了一口氣道:「不必擔心我,蘇菲先生,其實只要能夠遠遠地見到生命之泉一面,我就已經滿足無比了。」

  這倒不是誇張,生命之泉並不是純粹的死物,對於它不喜歡的存在,它會選擇遁去避而不見。

  不過這一次,見到的卻未必會是生命之泉。

  森林忽然在前方豁然開朗,布蘭多眼前竟然映入了一座破敗的城市——或者正確的說法是一座城市的廢墟,零落的石基與斷裂的木製結構埋藏於從生的蔓藤與雜草之間,但依稀能見昔日縱橫的道路,仍舊呈現時光流逝之前的景象。

  「這是失落之城!」哈因夫脫口而出道。

  相傳托桑卡德森林南方的礦山中的奴隸發生暴動之後逃亡至此,日益蕃息之後,逐漸形成了城市的規模。直到後來後來南方軍團攻破此地,當地逃民才又放棄這座城市,向南逃入黑森林深處。

  那些人中的一支建立了今天的瑪洛斯,而這座廢城則被以訛傳訛被描繪為一座消失在森林中的鬼城,一兩個世紀來關於它的傳說愈加籠罩上了神祕色彩。但其實它一直都在原地,冒險者時而還會經過此地。

  這座城市原本叫做『barbe』,當年柯文一行人前往西爾曼時便途經此地,後來他還在往來托尼格爾的信件中提到此事。並提到此地並沒有謠傳中那麼離奇。

  布蘭多對此自然更是清楚,他伸手制止了哈因夫的話語,低聲說道:「裡面有人。」

  其實這座城市中時常有冒險者經過,有人在城市的遺址內宿營也並不奇怪,不過布蘭多卻聽到了打鬥的聲音。

  廢墟內確實有人。還是布蘭多認識的人——

  四名巫師正交替站位,不斷向一堵斷牆後面施以法術,他們原本披在外面的灰色斗篷已經褪去,露出佈滿銀色花紋與符記的長袍,口中唸唸有詞,銀色的光束從象牙法杖上交錯射出,將斷牆打得塵土飛揚。

  煙塵中怒吼連連,不時閃過一道紅色的護盾光芒,像是有什麼東西被困在那裡,此刻正陷入絕境之中。

  但忽然之間,一塊巨大的岩石忽地從煙塵中飛出,一名巫師措不及防被撞個正著,銀色的法術光輝才剛剛從他身上冒出,整個人便已經橫飛了出去,轟然撞進身後一棟廢墟中。

  這灰頭土臉的巫師很快從塵土與碎石中爬了出來,身邊多了一層銀色的球形光膜,魔法的力量救了他一命,但即便如此他也是不復之前的風度——象牙法杖已經斷成兩截,頭上的風帽也被撕破了向兩邊耷拉下來,露出一個刺滿了銀色刺青的瓦亮光頭。

  巫師憤憤地抬起頭來,消瘦的面龐上有一雙詭異的銀色眼睛,那眼睛裡只有眼白沒有瞳仁。

  羅林特在遠處看到這一幕,從藏身的廢墟中走了出來,顯得有些焦躁不安。

  巫師們弄出的動靜太大了。這附近距離馬洛斯並不遠,時常有冒險者經過,他沒想到那頭蜥蜴這麼難對付。

  他正掂量自己需不需要上去幫忙,但這時候眼前人影一閃,羅林特看到一人翻牆落進他所在的這雜草叢生的院落中。

  他嚇了一跳,下意識拔出劍來。但定睛一看,卻發現來者是自己在托尼格爾的同學那個廢柴的哥哥:「哈因夫,是你!」

  「羅林特?」哈因夫也一陣疑惑,他怎麼都沒想到在這裡的人竟會是羅林特:「你怎麼會在這裡?」

  「那不關你的事,」羅林特看到另一個人翻牆進入了院子裡,正是那天所見的那個冒險者,他心中不由一陣鄙夷,心想哈因夫這扶不上牆的傢伙真是什麼人都混在一起。然後又有兩個小姑娘從牆頭跳了下來,羅林特看著這些人,冷冷地答道:「哈因夫,這裡不是你該來的地方,你們最好滾遠點。」

  「這裡也不是你的地盤。」玲同樣冷冷地回答道:「你憑什麼那麼說?」

  哈因夫卻有些犯難,羅林特的父親地位可比他父親高得多,而且是有封地的傳統貴族,沒有公主殿下撐腰的話,他也不敢輕易得罪對方。

  若是平時,他現在就應當服軟退讓了,但不知為何,他卻鬼使神差地轉頭看了布蘭多一眼。

  「就憑我是羅林特,紫荊伯爵之子,」羅林特壓根沒在意哈因夫,他冷笑著對玲說道:「小姑娘,這個世界沒有那麼多為什麼。」

  「好一個紫荊伯爵,原來埃魯因的貴族們就學會了恃強凌弱。」布蘭多的聲音平靜地響了起來:「但沒有國王的土地上沒有貴族,高傲的年輕人,在這片黑森林中任何人都沒有區別,死亡永遠悄無聲息、籍籍無名。」

  哈因夫雖然看向布蘭多,但做夢也沒想到後者竟敢說出如此大膽的話,尤其是前半句話的口氣幾乎叫人以為這是一位埃魯因的國王。不過他想到在旅店中的那一幕,心下又有一些理所當然的感覺,擁有那樣氣勢的人,好像正該當說出這樣的話來。

  羅林特也是一種錯愕,但很快就反應了過來,他感到可笑至極,區區一個冒險者竟敢威脅自己:「哈哈,殺我?就憑你們?冒險者,你可以試試看,不過向一位貴族動手,你最好做好承受後果的準備。」

  正在哈因夫為兩方的寸步不讓感到頭痛的時候,布蘭多卻抬起頭來看向遠方,他感到那個方向一陣強烈的法術波動傳來。

  片刻之後,一個銀袍的巫師從那個方向飛了過來,在羅林特身邊落下。

  「怎麼回事?」巫師聽到了之前羅林特的狂笑,不禁語氣不善地問道。

  「有幾個誤入的冒險者,」面對這個巫師,羅林特囂張的氣焰一下子收斂了許多。他面無表情地轉過身來,對哈因夫說道:「哈因夫,看在你弟弟的面子上,我給你們最後一次機會,現在立刻滾遠一些!」

  「認識的人?」

  「厄……是我同學的兄長,他父親是個王室的侍從官,是個不大不小的貴族。」羅林特猶豫了一下,但還是如實回答道。

  「公主的人?」巫師眉頭一皺:「那不需要這麼麻煩,殺掉就行了。」

  「巫師大人,等等。」

  在那巫師說出殺人的一瞬間,哈因夫便反應了過來拔出佩劍,但那巫師不為所動,舉起手中的象牙法杖。

  而正是這個時候,布蘭多同樣舉起手來,也不見他有什麼動作,那巫師手中的象牙法杖竟然脫手飛出,穩穩地落入他手中。

  那一刻所有人都驚呆了。

  除了玲和蓮姐妹之外。

  哈因夫手持長劍僵在了那裡,此刻他腦子裡亂糟糟的只有一個念頭,自己這一路同行的年輕人,竟是一位巫師大人!

  而羅林特的心思更加複雜,他一臉扭曲地看著這一幕——他比在場的任何一個人都更清楚自己身邊這些巫師來自何處,而自己身邊這一位更是四人之中的首領,他竟然舉手抬足間被人奪去了法杖——那可是被巫師視作和法術書一樣被生命還要重要的東西。

  這簡直是天方夜譚!

  那位被奪去了法杖的巫師直接呆住了,他似乎還有些不敢相信地看了看空空如也的手中一眼,下意識地握了握手,彷彿這是一個恐怖的幻覺。

  只有布蘭多顯得鎮定自若,彷彿這一幕對他來說根本不算什麼,他看了看手中這支精緻的象牙法杖,臉色有些陰沉,抬起頭來淡淡地問道:「你剛才說什麼,再說一遍?」

  他的問題直接忽視了一旁的羅林特,儼然已經是在場所有人中的主導者,但此時此刻,在場的所有人彷彿都感到理所當然。

  好像這個冒險者,天生便應當擁有這樣的權力。

  對方的巫師在短暫的失神之後終於感受到了這壓倒性的力量層次,終於意識到這並非是一個荒誕的噩夢,而是真真切切發生在自己面前的事實。他雖然不明白為什麼自己莫名踢上一塊鐵板,但眼下最重要的卻是保住性命。 本帖最後由 yht 於 2016-4-9 17:06 編輯

x24685 發表於 2016-4-9 21:37
第三百三十九幕 分裂

  作為一個真正的聰明人,除了那些黑塔之上的瘋子之外,來自任何地方的巫師都絕對不會是什麼殉道者,在明知不可為的情況下,他們首先會選擇明哲保身。

  銀袍巫師很快便想明白了這一點,他也下意識地以為對方是一位比自己等階更高的巫師,當然他絕不相信一個戰士能夠在舉手抬足之間奪去他的法杖,他擺出了恭敬的神態,哆哆嗦嗦地答道:「……這位大人,請相信我絕對無意冒犯,如果我知道您的力量是如此強大,絕對不會對您有絲毫不敬之心。」

  這聽起來有些荒謬的邏輯卻是巫師世界的真理,在這個追求魔法與力量的世界中,強者為尊,達者為先,如果一個強大的巫師對一個弱小的巫師出手那是理所當然的事情,但冒犯強者的威嚴,卻是最愚不可及的事情之一。

  當然,巫師們往往自命不凡,尤其是白銀學會的工匠巫師們往往約定成俗不會對凡人出手,只不過這樣的約定,私下裡總有人不會遵守,尤其是那些凡人「自己不長眼睛」的時候。

  當然這位巫師絕對不會想到,有朝一日自己竟會成為那個不長眼睛的傢伙。

  但他的話還沒來得及說完,便被布蘭多打斷了:「我不關心你的這些廢話,前面一句。」

  「前……前面一句?」

  銀袍巫師愣了片刻,但隨即意識到什麼,一旁的羅林特竟看到這位不可一世的大人物忽然好想抖糠一樣哆嗦了起來。

  布蘭多見到這一幕,心中已然有數,他冷冷地開口道:「象牙法杖,塔林的祕境守護者,這麼說來,你們已經打算向埃魯因出手了,為什麼?」

  如果先前還只是惶恐,那麼在這一刻那位銀袍巫師幾乎是要崩潰了,他用一種無比恐懼的眼神看著站在自己面前的年輕人,尖叫道:「你、你究竟是誰?」

  布蘭多正要讓這傢伙冷靜一些。但此刻天空中忽然傳來一個聲音:「塔里安,為什麼浪費了這麼久的時間?」

  那銀袍巫師猛然抬起頭來,向著半空中尖叫道:「小心,有同行!」

  他話音未落,天空中已經降下一片蜿蜒的閃電,猶如萬千銀蛇一般,張口向布蘭多咬來。但布蘭多連衣角都沒有動一下,那一片片雪亮的電光還沒靠近他身邊,便像是徒有其形的幻術一般,自動消弭於無形了。

  站在他面前的銀袍法師眼珠子都差點突了出來,把嘴巴張得足以塞進一枚鵝蛋。

  「這不可能!」

  天空中同時出現了三名銀袍巫師。其中一人風帽破裂,正是之前那個光頭的巫師。但他們立刻舉起手中的法杖,下意識想要施展下一個法術。

  可惜布蘭多卻懶得和這些人浪費時間。他只看了那個方向一眼,說道:「給我滾下來。」

  話音剛落,彷彿一陣狂風颳來,三名銀袍巫師竟然立足不穩,好像斷了線的風箏一樣從半空中墜落下來。轟然落地。

  布蘭多身形一閃,那個叫做塔里安的銀袍巫師首領還沒反應過來,便已經看到自己的三個同伴被對方提在手上,像是丟三頭死豬一樣丟到了地上。

  寂靜。

  現場一時間靜得落針可聞。

  這個時候就算是哈因夫也看出來了,這個於自己一路同行的年輕人絕非是什麼普通人,他面前這幾個銀袍巫師一看就不是什麼小角色,關鍵是,他看到那光頭的巫師臉上銀白色的眼睛。

  白銀之民!

  這個細節就像是一個轟雷落在他的內心深處,讓他忍不住上下牙都打起戰來。

  這個世界上只有一個白銀之民的巫師,他們是布加人的工匠巫師。

  那麼自己面前這個年輕人,他又是誰?

  難道他竟是一頭巨龍?

  羅林特也是面色慘白,這位伯爵之子額頭上全是密密麻麻的汗珠,他頭一次明白過來,原來自己面前這個年輕人並不是在說大話,而真的可以像是捏死一隻螞蟻一樣捏死他。

  他一時間也不知道是該慶幸還是該恐懼,至少自己沒有進一步觸怒對方。

  「雖然有一些事發生了偏差,但歷史的慣性卻依舊,看來這個世界的薩薩爾德聯盟還是建立了,」布蘭多把玩著手中的象牙法杖,面冷如冰:「我不需要你們回答,也明白你們的身分,你們是祕境律行者的叛徒,暗中背叛了你們的首領羅安大法師,投入到羅薩爾德麾下的狗腿子們。」

  「是吧,塔里安先生?」

  羅林特竟聽到比自己牙齒打戰更加響亮的聲音,他面色蒼白地回過頭,發現那個銀袍巫師的首領牙齒咯咯作響,一副活見了鬼的神色。

  「你是誰!?」

  地上一個女子的聲音尖叫道,四名銀袍巫師中竟有一個是女人,但布蘭多心中卻絲毫沒有憐香惜玉之情,他將手一揮,那女巫師頓時慘叫一聲撞向了一邊的牆上。

  那早已鬆動的破牆本來根本不可能對一位白銀巫師造成任何傷害,但布蘭多卻生生壓制了女巫師身上所有的魔法防護,讓她肉體凡胎地撞了上去,縱使白銀之民體魄遠強於人類,但巫師種畢竟是巫師種,這一撞之下,那女巫師渾身上下頓時不剩下幾根完好的骨頭,眼看便翻了白眼。

  在場所有人頓時噤若寒蟬,縱使是玲和蓮姐妹,也是頭一次見布蘭多展現出這樣冷酷的一面,下意識有些害怕。

  但布蘭多心中卻沒有絲毫觸動,他心中清楚這是些什麼樣的敗類,眼下這個時節,絕不再容許一次巫師戰爭了。

  「現在是我問你答,」布蘭多冷冷地說道:「白山的事情是不是你們在搗鬼?」

  在這一瞬間他忽然明白了所有事情,歷史上薩薩爾德聯盟幹下的那些好事他還歷歷在目,為了爭奪戰爭石板,巫師們降臨凡世,分裂為兩大陣營,彼此征伐。而最後漆黑之眼弗拉基米爾更是背叛了白銀之民,投向了黃昏之龍的懷抱,他暗中挑撥聖奧索爾的精靈們與亡靈的關係,從而引發了斜林會戰。最後更是間接解開了埃希斯的封印,引來了狼之災。

  這個世界歷史雖然已經發生了偏差,但世界線的慣性卻依然,看來戰爭石板現世之後,薩薩爾德聯盟還是一如歷史上那樣建立了。而亡靈不可能在這個時節攻擊白山,那麼剩下的可能性便只有巫師們的挑撥了。

  畢竟這是薩薩爾德聯盟在歷史上有過的前科。

  不知是被布蘭多的雷霆手段噤若寒蟬,還是因為布蘭多所表現出的未卜先知的能力震撼了這些人,塔里安心中竟生不出隱瞞的心思來,只得老老實實地回答道:「那是弗拉基米爾大人和拉塔基城的巫師們幹的好事。與我們沒什麼關係,尊敬的大人……」

  「那你們又在這裡幹什麼?」

  「……我們只是奉命來阻截一個女人。她是讓德內爾伯爵的心腹,她手上有一塊戰爭石板。」

  「那個女人叫什麼?」

  「她叫茜,啊——」塔裡安還沒說完,便飛上了半空中,他趕忙尖叫起來:「大人,不要殺我!」

  「你們抓到她了嗎?」布蘭多將他固定在半空中,口中問道。

  「沒,還沒有。」塔里安慌慌張張地說道:「本來任務很順利,但沒想到半途中殺出一隻古怪的蜥蜴,那蜥蜴有些像是傳說中的旅法師,我們和它打了起來,好不容易才壓服了它。」

  布蘭多心中一動,冷冷地問道:「你們殺了它?」

  「不,沒有,我們懷疑它是旅法師的後代,打算將它帶回塔拉基城。」

  布蘭多回過頭,哈因夫早就在聽到之前的對話時便已經跑了出來,很快他就在外面叫了起來:「蘇菲先生,在這邊!」

  布蘭多看了被固定在半空中的塔裡安一眼,走出院落,看到哈因夫正站在一個大坑之中——那大坑位於一面斷牆背後,火爪蜥蜴人領主羅帕爾正閉著眼睛躺在坑底最深處,它身上籠罩著一層銀色的符咒,顯然是被那些巫師封印住了。

  布蘭多心中隱隱有些奇怪,他試過那幾個工匠巫師的實力,其中最差的都有法則巔峰領域中位的水準,看樣子羅帕爾竟與這些人大戰了一場,它什麼時候有這個能耐了。而且昨天傍晚他聯絡過自己所有的旅法師生物,梅蒂莎和希帕米拉應該還在試煉之中聯繫不上,但墨德菲斯姐弟與羅帕爾也並不在聯絡範圍之內,最後聯繫上的便只有夏爾。

  他不知道吸血鬼姐弟現在在什麼地方,但卻沒想到羅帕爾離自己竟然這麼近也聯繫不上,這是怎麼一回事呢?理論上來說只要沒有跨越位面,就不應該會隔斷旅法師與旅法師生物之間的聯繫才是。

  「蘇菲先生,這是……?」哈因夫有些疑惑地看著這頭體格健壯的蜥蜴,他就算是再見多識廣,也不會認識火元素位面的原住民——火爪蜥蜴人。

  但布蘭多卻只是擺了擺手,伸手在羅帕爾身上的銀色符印上輕輕一抓,那些封印的符咒便摧枯拉朽般消弭於無形。

  雖然早已見識過布蘭多的神奇,但這一幕還是震得年輕人目瞪口呆,心想布加白銀巫師的法術什麼時候變得這麼羸弱了?

  「領主大人,」羅帕爾睜開火紅色的眼睛來,豎瞳中流露出一絲驚喜:「茜小姐她已經逃走了。」

  「我知道。」布蘭多點了點頭,溫言道:「你好好休息下,那符咒有吸能結界,等你恢復之後,再慢慢和我說這之間發生了什麼。」

  蜥蜴人領主這才緩緩點了點頭。

  哈因夫卻張大嘴巴道:「蘇菲先生,你、你認識它,它還叫你領主大人,原來你竟是一位貴族?」

  「有些事情你終會明白,不過現在還不到時候,哈因夫先生,」布蘭多答道。不過他面色雖然鎮定,心中卻隱隱不安。

  薩薩爾德聯盟的爪牙出現在埃魯因周邊,這並不是一個好兆頭,何況先前塔裡安明顯對公主殿下表現出敵意,他們的目標真的只是出現在埃魯因的戰爭石板而已?

  還有,弗拉基米爾為什麼會在眼下這個時候挑撥聖奧索爾精靈與亡靈之間的關係,塔拉基城不是要在星火之年後才會投向黃昏之龍的懷抱嗎?

  一個個謎題,在布蘭多心中生根發芽。 本帖最後由 yht 於 2016-4-9 21:57 編輯

x24685 發表於 2016-4-10 23:05
第三百四十幕 墮落

  白山的清晨籠罩於薄霧之中,空氣裡瀰漫著蕭瑟與冰冷的氣息,遠遠地傳來了哀歌的哀唱,精靈們在戰場上收拾同伴們的屍體,隱隱有低低的啜泣,打破了這晨光之下的寂寥與寧靜。

  一雙睿智的眼睛足可以透過迷霧看到它背後所潛藏的黑暗與詭計,正這雙黑沉沉的眸子,默默地注視著戰場上四處散落的骨骸。

  「親愛的陛下,我們還是回去吧,這裡可不太安全,那些發了狂的精靈隨時有可能衝上來把我們撕個粉碎。」

  瑪達拉的女王陛下不為所動,她彎下腰,用雪白的素手從地上抓起一把塵土,然後放開手掌,讓砂礫從纖細的指間滑落而下。

  「看出什麼了嗎?」

  「確實是通靈術黑魔法的痕跡,非常拙劣的嫁禍,隔著老遠我都能聞出亡靈序列那幫陳朽不堪的老傢伙身上的惡臭。」因斯塔龍回答道。

  「但它們不那麼認為。」女王指了指遠處的精靈們。

  因斯塔龍只得聳了聳肩。

  「回去吧。」她說道。

  「真回去了?」因斯塔龍愣了愣,他與一旁板著臉的塔古斯互視了一眼,看到了各自眼中的疑惑。這位女王絕不是一個聽得進勸告的人,一旦她產生了主見,那麼這個帝國就要遵循她的意志而運作。

  「事情已經清楚了,我們還待在這裡幹什麼?」女王陛下反問道。

  「可我們要怎麼向那些發狂的樹釺子解釋?在它們看來亡靈序列和我們就是一夥兒的,」因斯塔龍補充道:「事實上也是一夥的。」

  「別廢話,跟我走。」

  「陛下是不是看出了什麼,」塔古斯卻開口問道:「亡靈序列是對付不了白山的,更不用說它們在我們反應過來之前就撤走了,這樣的組織能力不像是它們應有的水準。」

  「諒它們也不敢。」

  「不愧是拉貢家族最年輕的成員,你至少比這傢伙稍微聰明一點,塔古斯,」瑪達拉女王看了這位獨眼的吸血鬼一眼:「是布加人,通靈法術的表象之下掩蓋著更深層次的祕密。我很想搞清楚他們的目的是什麼。」

  這時她看到迷霧的另一頭已經有人向這個方向走過來,隨即轉身消失在了森林之中。因斯塔龍與塔古斯互相看了看,「亡靈序列那幫朽木竟與布加人勾結到一起了?」因斯塔龍驚訝地問道:「可布加人圖的是什麼?」

  「這個問題你要去問塔格斯,他的地緣與戰略學是滿分。」獨眼的吸血鬼在轉身之前,板著面孔回答道。

  「但我在戰術課上可以把他摁在地上摩擦。」

  「這就是為什麼現在他已經是一路大軍的統帥,而你只是個縱隊長的原因。」

  「有些事情能不能不要說得這麼直白,塔古斯。」

  「不能。」

  ……

  銀龍港正在熊熊燃燒,水中倒映著衝天的火焰,驟然遭災的生靈在火中哀哭。整個港口內囂叫著殺戮的狂笑、絕望的慘叫與女人的悲鳴聲。

  弗拉基米爾面無表情,冷靜的銀色的虹膜內倒映著數以千計的半人馬湧入這座港口之內,港口幾個世紀匯聚起來的財富,頃刻之間被付之一炬,野蠻替代了文明,無情地掠奪了一切——無論是財富、女人還是生命。

  被砍頭的男人的屍首堆積成山,血漫流成河,染紅了台階,又注入海灣,繼而令整個港口都血紅一片。但弗拉基米爾精緻的紅色絲綢長袍卻纖塵不染,彷彿與周遭慘烈的背景是如此的格格不入。

  一匹刺有青色紋身的半人馬恭敬地拎著一顆蠟黃的人頭來到他面前,深深地低下頭。它將那人頭按照半人馬的傳統,丟到它的征服者面前,並屈膝向前半跪,雙手高舉過頭,奉上一塊染血的銀色圓盤。

  弗拉基米爾看了一眼那血肉模糊的頭顱——這座港口原本的主人,他原本富可敵國,擁有強大的軍隊,但膽敢拒拒絕他的要求,將戰爭石板交出。現在整個港口為其陪葬,他的女兒,現在正在半人馬的胯下哀哭慘叫,這就是惹惱白銀之民下場。那些還在猶豫的螻蟻們應該好好地引以為戒。布加人雖然失去了天空,但仍舊是這個世界上最優秀的民族。

  他慢吞吞地接過那圓盤,這才開口道:「你的僕人還算不錯,我用得很順手,不過這只是還了我們在白山幫你一忙的利息而已,我們之間的地位是對等的。你不用指望白銀之民會和這些愚昧的生物一樣成為你的奴僕。」

  「它們不過是惡魔的附庸而已,還算不上我的奴僕。」一個聲音說道。

  一個虛影從半人馬酋長身後走了出來,她背著雙手,正是商人小姐的模樣,只是臉蛋上帶著冷漠與不屑的笑容:「不過它們至少可以讓你逃脫銀色議會的問責,證明你的塔拉基城與全知之眼沒有插手大地之上的事務。」

  「議會沒那麼好欺騙,」弗拉基米爾搖了搖頭:「何況我們在白山出了手,更不用說在埃魯因幹的那些事情,議會早晚會發現真相。但我也不打算隱瞞一輩子,只希望在與那些迂腐的傢伙決裂之前擁有足夠自保的實力。」

  「你會有的,」黃昏從容地笑著:「你應當知道一個世界對我來說算不上什麼,我會按照許諾給你一個世界,讓你成為它的主人,不管你能存活多久,不朽也好,但我會在你死後收回那個世界。」

  弗拉基米爾用細長而蒼白的手指把玩著手中的銀色圓盤,光可鑑人的圓盤上倒映出他冷峻刻薄的面孔——狹長的臉頰、冷酷的眼神、刻薄的嘴唇與山羊鬍:「那我們談談下面的問題,我將灰法師們派往埃魯因,但還不明白你究竟想想要什麼。」

  「讓埃魯因亂起來,把水攪渾,我需要你們幫我抓一些人,就只有這些。」

  「只有這些?」弗拉基米爾搖了搖頭:「我不相信你的信徒不能辦到。」

  「不,它們不行,奧丁和吉爾特很早就開始在埃魯因佈局,我懷疑他們是得到了那個女人的指點,在那片土地上留有許多封印,連我的手下也不敢輕易動彈,我幾年前就在那裡埋下了一顆棋子,但至今仍舊找不到發難的機會。」

  黃昏眼中閃爍著危險與忿恨的光芒。

  「而且,那裡還有一個棘手的人物,你可千萬不要掉以輕心,弗拉基米爾,他會是個很難纏的對手。」

  「你是說那個新近竄起的托尼格爾伯爵吧,我沒料到你會對一個凡人看得如此之重。」

  「他不是凡人,弗拉基米爾,你要這麼想,你會吃大虧。」

  弗拉基米爾卻不以為意,輕描淡寫地點了點頭。

  「好吧,既然這這就是交易的內容,那麼我會如此去做,我會讓羅薩德爾男巫親自前往埃魯因,他是我們當中最擅長於蠱惑人心的一位,讓一個小國亂起來對他來說不過是些許的小事。他不會失手的,若是十二位巫師首領之一都會在區區一個埃魯因失手,那麼布加人就不會擁有今天的地位了。」

  「但願如此。」

  黃昏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身形才逐漸消失在空氣之中。

  在她離開之後片刻,弗拉基米爾身前的半人馬便崩解開來,眼珠、毛髮、表皮、肌肉與內臟好像是融化的蠟一般滾滾落下,露出下面蒼白的骨架,最後連骨架都垮塌開來,化為一地碎片。

  而至始至終整個過程,大法師都始終未曾眨一眨眼。

  ……

  迪爾菲瑞小心翼翼地摩挲著黑暗中粗劣的石壁向前挪動著步子,身後的侍從幾次要舉起火把,但都被她拒絕了。

  這黑暗陰森的地下室隱藏著這位燕堡伯爵千金心靈最深處的陰影——這是燕堡的黑牢,她熟悉這裡的每一寸土地,每當她沉浸入黑暗之中,便不由自主地回憶起那些學習與使用惡魔法術的日子。黑暗的魔力吞噬著她的血肉與靈魂,來自地獄最深處的慘叫好像至今還繚繞在耳邊,好幾次她自己都差點淪為惡魔的祭品,而她最好的童年玩伴也同樣喪生於一次法術實驗當中。

  她至今都不敢去回憶那血淋淋的場景,散落在漆黑的房間中雪白的屍塊,不甘的眼神,像是刀尖一樣刺在她的心底。

  但復仇如同火焰一樣煎熬著她的內心,只有這樣,只有出賣自己的靈魂,才能夠奪回父親的家業,救回父親。

  她忽然在一間牢房之前停了下來,黑暗中傳來細微的金屬鎖鏈聲。

  那一刻月光剛好穿過黑牢上方天窗的鐵欄杆,將蒼白的光斑落在迪爾菲瑞的臉上,過了彷彿永久那麼漫長的一刻鐘,黑暗中才傳來微弱的、不可置信的聲音:

  「迪爾菲瑞,是你嗎,他們把你也抓來了?」

  「是我,父親大人,我回來了。」

  一個白髮蒼蒼的老者摸索著、緩緩從監牢的那一頭挪到了自己女兒的身前,迪爾菲瑞記得自己上一次見自己的父親時的樣子,他意氣風發,還是一個英俊風度非凡的中年人,然而不過是區區四年的牢獄生活,便摧垮了他的一切精力與身體。 本帖最後由 yht 於 2016-4-11 13:11 編輯

x24685 發表於 2016-4-11 21:27
第三百四十一幕 黑暗中(上)

  但唯獨還剩一雙渾濁的眼神,在黑暗中燃燒著最為旺盛的求生慾望。老人顫顫巍巍地伸出手,穿過木柵欄,抓住自己女兒的手。

  「……這是真的嗎?」

  迪爾菲瑞感受到那枯樹皮一樣的大手摩挲著自己的手,眼淚終於忍不住奪眶而出,日日夜夜以來所受的煎熬,彷彿在這一刻有所報償。

  是的,她回來了。

  回到了燕堡。

  這片生養她的土地之上。

  當南北局勢開始緩和,她懇求公主殿下給她一支軍隊,讓能夠她奪回原本屬於她的一切。雖然安蒂緹娜希望她能等到布蘭多回來,但父親怎麼能夠等到那一刻呢?

  好在幕僚小姐還是同意了她的要求,而當她回到北地,那位王長子也給予了她力所能及的幫助,不管是這一切,還是她身後的那支艦隊,迪爾菲瑞明白,這一切都是因為那位伯爵大人的善意。

  或許安培瑟爾的那一次命中注定的相遇,便是這一切的轉機。

  瑪莎大人從來沒有放棄過她,哪怕她投入了黑暗的懷抱。

  「打開牢房的門!」她依依不捨地放開自己父親的手,轉而用燕堡伯爵千金應有的威嚴之意命令道。

  侍從們依言而行,但燕堡伯爵的身體似乎過於衰弱,也可能是與女兒再次相見耗盡了他全部的心力,此刻已經沉沉睡去。

  迪爾菲瑞不敢打攪,她示意侍從放輕手腳,小心地將伯爵大人送到他的房間中。他是的確需要好好地休息一下了,至少不需要再擔驚受怕。

  在她的記憶中,父親大人是一個堅定的人,是可以為她擋風擋雨的依靠,或許也正是這樣的毅力,才讓他在飽受折磨的情況下依舊咬定了沒有吐露家族的祕密。

  而這最終也救了他一命。

  伯爵小姐微微地嘆息著,她看了正在床上安睡的老人,然後才關上門。轉身走了出去。在走廊的盡頭。城堡的露台之上,兩個年輕的軍官正在露台上交談,見她走了出來,紛紛轉身行禮。

  「曼里克先生。你是布蘭多先生的手下,不必對我多禮。」

  「還有布雷森先生。你也是。」

  迪爾菲瑞知道自己面前這兩個年輕人,前者是布加人為瓦爾哈拉培養的艦長當中最優秀的一位,是幕僚小姐最信得過的副手之一。安蒂緹娜讓他和她一起前往燕堡,足見冷杉領對她的禮遇與重視。

  而後者是布蘭多幼時的同伴。雖說兩人據說曾有過仇隙,不過後來已經冰釋前嫌,而且兩人一北一南,現在已經各自有了自己的前程,過去的一切,早就隨風而逝。對方是王長子列文特意挑選出,來證明她對燕堡的繼承權具有西法赫王室的承認,不過事實上,這位已有「白獅之劍」稱謂的埃魯因年輕一代天才,也帶著軍隊——顯然王長子也明白燕堡此時的局勢無異於叛亂。

  但這一路上預想之中的戰鬥並未發生,燕堡的叛軍彷彿是預先收到了風聲,除了在收復家族的城堡時遇到了輕微的抵抗之外,其他都算得上是一帆風順。本來迪爾菲瑞還擔心她那個用心險惡的叔叔會帶走自己的父親,但燕堡伯爵好像已經被人遺忘在了黑牢的角落之中,當他們收復這座城堡之後,將他從潮濕陰暗的地下救了出來。

  這一切都順利得有些不可思議,甚至叫人感到有些不安,迪爾菲瑞自己也弄不明白——她的叔叔,她父親的弟弟,那個篡權者去了什麼地方。

  燕堡的居民呢,軍隊呢,彷彿也統統在一夜之間消失了。

  布雷森聽到迪爾菲瑞提起那個人的名字,不由搖了搖頭,心中也不由得升起一種往事滄桑的感覺,幾曾何時,他們會想到今日的這一天。馬登隊長或許做夢也不會想到,自己的三個得意弟子,如今會成為王國的三極。

  而其中最不成器的那一位,如今成就卻最高,或許是因為他的出身,或許是因為達魯斯後人的身分,但他在安培瑟爾一戰中的力挽狂瀾,卻是任何人都無法否認的奇蹟。

  「布蘭多,芙蕾雅,你們現在如何了呢?」

  想到那個過去總是看不對眼的傢伙,在這一刻,卻也成為了一種沉甸甸的記憶壓在心間。自從安培瑟爾一戰之後,他就明白自己在與那個可惡的傢伙的爭奪之中,失去了最後的先機。

  因此他退出了那場爭奪,一個人來到北方,在這裡他有了一個新的開始,新的愛情,如今,他也有了自己的事業與為之奮鬥的方向。而過往的那些感情與記憶,如今都紛紛成為了心底最美好的,關於少年時代的臆想。

  布雷森走神的片刻,曼里克卻已經向著迪爾菲瑞鞠了一躬:「您來得正好,迪爾菲瑞小姐,我們正在討論和你有關的事情。」

  「喔,怎麼了?」

  「你看看這邊,」曼里克來到露台邊,指著不遠處一片森林說道:「這些東西總有些古怪,它們一直都在這個地方嗎?」

  「不,」迪爾菲瑞搖了搖頭:「我從來沒見過這些東西,至少我離開燕堡之前,還沒有這些東西。」

  那是位於燕堡北方的一片森林,在迪爾菲瑞的記憶中,那是一片終年常青的林地。林地中還有一個園子,承載著她童年的記憶,那片在盛夏鬱鬱蓊蓊的林地,在深冬會被染上一層墨色,然後就會開始下雪,當積雪將大地與森林都變得白雪皚皚的時候,就是燕堡一年一度出獵的日子。

  她至今都還記得那人聲鼎沸的場景,無論的大人還是小孩,在新年之中臉上都會洋溢著幸福的笑容,那彷彿是對於來年的期許。

  但現在,那片林子卻變得扭曲而可怖,森林中生長著紫色的水晶簇,樹皮表面也反射著不自然的光澤,在月光下呈現出詭異的色澤;那冰冷的光芒好像是幽鬼的目光,叫人不寒而慄。而森林深處,矗立著一座古代的遺蹟,黑沉沉的巨大建築,壓在眾人心頭,讓人感到壓抑而無法呼吸。

  「那遺蹟我倒是在巴爾塔北方的某些地區見過一些類似的東西,」布雷森這時候忽然說道:「有很多地方都在一夜之間出現了這些遺蹟,不過學者們還沒有搞清楚它們的來歷,只懷疑可能與不久之前的黑月墜亡的事件有關。」

  「你懷疑這地方也是在一夜之前出現的?」曼里克詢問道:「森林的異變可能與這些遺蹟有關?」

  「迪爾菲瑞小姐的回答也證明了我們的猜測。」

  「不,我想森林中的變故可能另有關係。」

  「怎麼了?」兩人都異口同聲地回過頭來看向伯爵千金。

  「早在我離開燕堡之前,我就聽說過一些傳聞,比如森林中出現怪物,巨大的水晶什麼的,」迪爾菲瑞回憶著,昔日的陰影彷彿又一次籠罩心頭,她皺緊了眉頭:「從那個時候開始,領地內就變得人心惶惶起來——」

  「迪爾菲瑞小姐,你是不是有什麼顧忌,」布雷森開口道:「你不妨直說。」

  伯爵千金面現猶豫,有那麼一瞬間她顯得有些軟弱,但很快便堅定起來:「曼里克先生,布雷森先生,因為這關係到我家族的一個祕密,我的父親可能正是因此才會遭遇這一切,我一直懷疑這一點,但直到今天,我才下定決心說出來。」

  「迪爾菲瑞小姐,如果這是你家族的祕密的話……」

  「不,兩位,我信得過布蘭多先生,你們是他的部下與朋友,我想我可以委託於你們。」

  「委託我們?迪爾菲瑞小姐,恕我們有些不太明白。」

  「請隨我來吧。」

  地下室中。

  當迪爾菲瑞打開那黑沉沉的木箱的一瞬間,她感到身後的兩人都下意識地屏住了呼吸。

  「這……」

  「這是?」

  「這是獅心劍?」

  「可怎麼可能,它不是在……」

  布雷森和曼里克臉上都有些錯愕的神色。

  伯爵千金用溫柔的目光眷念地看了平躺在木箱中,熠熠生輝的寶劍一眼,然後才念念不捨地重新合上箱子。

  她轉過身,看著身後的兩人,開口道:「這不是獅心劍,獅心劍不過是它的贋品而已。」

  「什麼!?」

  「這關係到燕堡家族最重要的祕密,你們應該明白我的家族的來歷,它是克魯茲人與聖奧索爾的精靈們妥協的產物,我們家族的先輩從克魯茲帝國遷徙至此,建立起了這個土生土長的燕堡伯爵領。」

  迪爾菲瑞停了停,然後繼續說道:「你們應該明白,當年先君埃克從帝國中帶出了獅心劍,而那把劍事實上是聖劍奧德菲斯一分為三的產物,因為炎之王吉爾特給他最信任的一位騎士留下的遺令,若有朝一日克魯茲人遺忘了他們先輩的榮光,那麼奧德菲斯的聖劍之魂將離他的後人們而去,去尋找一片真正的淨土。」

  「在我家族世代相傳的傳聞當中,這個遺令是真實可信的,但它卻關係著炎之王吉爾特與另一位大人物的約定,那或許是賢者艾爾蘭塔,或者是吉爾特一直深深所戀的風后聖奧索爾。因為這個約定,我的家族帶著另一把聖劍來到這片土地上,落地生根,繁衍生息數百年之久,我們自稱燕堡的守劍人,世人皆以為我們是獅心聖劍的劍座。」 本帖最後由 yht 於 2016-4-12 20:48 編輯

x24685 發表於 2016-4-12 21:16
第三百四十二幕 黑暗中(下)

  「而事實上,我們世代所守護的,其實正是這把聖劍。」迪爾菲瑞輕輕拍了拍木箱:「它的名字叫做米索爾,是光系的聖劍,它曾經是法恩贊的至寶,但不知為何會輾轉來到炎之王吉爾特手上,然後又令我的家族帶著它隱姓埋名,來到這片土地上。」

  布雷森與曼里克好像聽到了什麼天方夜譚,臉上都露出了錯愕的神色。

  「可炎之王為什麼要頗費周折地做這些事情?」年輕的艦長忍不住開口問道:「這不符合常理!」

  迪爾菲瑞搖了搖頭:「我也不明白,但這是我家族世代相傳的傳說,而聖劍也確實存在於此。本來我不應該知道這些,但在我父親被我叔叔陷害入獄之前,他悄悄將這一切告訴了我,我明白他的意思,他是將燕堡的未來託付給了我。」

  「這麼說來,達勒男爵一直在拷問你父親,關於這把聖劍的下落,你父親一直沒有鬆口,所以他才沒有遇害?」

  迪爾菲瑞點了點頭。

  「可它對埃魯因意味著什麼?對於它來說獅心聖劍又意味著什麼呢,」曼里克還是難以接受女武神手上的那把聖劍竟是贋品,除了領主大人之外,那是他最崇拜的人:「難道西法赫王室與科爾科瓦王室所掌握的獅心劍,一直以來都是假的?」

  「不,獅心劍是真的,它雖然是仿造光耀所鑄而成。但它其中孕育了聖劍奧德菲斯的靈魂,而且承載了先君埃克的信念,那劍上的誓言始終束縛著埃魯因,象徵著這個國家的靈魂。」

  「那麼,這把聖劍,又意味著什麼呢?」

  「我想有一個人可能會明白這一切,」迪爾菲瑞想到了一些事情,她輕聲說道:「我叔叔所圖非小,我愈發懷疑這是一個陰謀,或許聖劍今天繼續留在燕堡已並不安全。所以我希望能由你們將它帶往南方,去一個更加安全的地方。」

  「你是說,布蘭多?」布雷森問道。

  「伯爵先生曾經在魯施塔與聖劍奧德菲斯產生過共鳴,我想他一定知道些什麼,炎之聖劍,光之聖劍背後的祕密。」迪爾菲瑞回答道。

  布雷森與曼里克對視了一眼。

  「那你呢,迪爾菲瑞小姐。」

  「我當然是留在這裡。我父親他身體還沒有恢復,等到一段時日之後,我會去參加安培瑟爾的和會。到時候,如果布蘭多先生已經返回了埃魯因,我會親自告訴他這一切。」

  曼里克搖了搖頭:「這裡並不安全。迪爾菲瑞小姐,我們沒有抓到達勒男爵,他可能還躲在暗中。如果我們離開,你和伯爵大人的安危很難得到保證。」

  「或許可以這樣,」布雷森想了下。說道:「燕堡重振不是一天一日的事情,或許我們可以兵分兩路,我護送迪爾菲瑞小姐前往巴爾塔。那裡有王室的領地,你們可以前往那裡作客。而這把聖劍,則由曼里克先生護送前往南境,相對於我們各自所處的位置來說,他也更適合這一任務一些。」

  「這也不錯。」曼里克也贊同這個提議。

  迪爾菲瑞微微有些猶豫,她好不容易才回到自己的故土,重新奪回了這片土地,輕易並不願意馬上再離開它。但她也明白,曼里克和布雷森說得都有道理,現在她手上無兵無卒,城堡內的老弱僕人,不足以保護她和她的父親。

  她正欲點頭,但這時外面卻響起了敲門聲。她的近衛騎士隊長羅寧的聲音從外面傳了進來:「我們可能那裡都去不了了,小姐。」

  「出什麼事了?」布雷森皺起眉頭。

  「剛才尼婭在外面巡邏的時候遭到了襲擊,有一支軍隊忽然包圍了燕堡。」

  「這不可能,」布雷森怒道:「我的部下們呢,他們不是駐紮在城外嗎?」

  「城外的營地遭到了襲擊,大人,」羅寧平靜地答道:「我已經命令下人打開城門讓大人的手下進入城堡之內了,外面的敵人很多……是一些很奇怪的敵人。」

  「奇怪?」

  「尼婭她怎麼樣了?」迪爾菲瑞卻緊張地問道:「有人受傷嗎?」

  「受傷的人不少,不過尼婭她沒有大礙,」羅寧的聲音停了停:「布雷森先生,你們要上城牆上去看看嗎?」

  密室內的三人互視了一眼。

  「這是自然。」布雷森拔出佩劍,沉聲答道。

  卡佩羅鎮歷來是科爾科瓦通往燕堡伯爵領的一條必經之路,在和平時期,燕堡乃是通往帝國東西的兩個重要出入口之一;因此作為連接帝國中樞與邊境地區的通衢之地,卡佩羅一度是個商業繁茂、人煙稠密的重鎮,但自從寒霜之亂以來,帝國的統治中心日益向西法赫與安培瑟爾旁移,卡佩羅的地位也逐漸被更南方的灰山伯爵領所取代,開始從繁盛走向衰落。

  而四年之前燕堡之亂開始以來,燕堡的新統治者更是加倍盤剝過往的商旅,這條道路上的商業活動因此變得愈發凋敝,直到今天,這裡已經成為一個當年的貿易集散中心,變成了一個再冷清、凋落不過的小鎮。

  不過鎮子昔日本身的規模仍舊存留著,當年為了保護商業活動建立的要塞,也仍舊矗立在灰山北方的山口之中,這裡是科爾科瓦王室的領地,因此雙峰間例行有騎士在此地巡邏。

  但今天卻有一些特別。

  原本此刻早已應該返回的騎士卻不見蹤影,失去了主人的戰馬在山口間徘徊著,印有星月銀百合王室徽記的戰袍七零八落地散落在碎石之間,殘破的甲冑、折斷的劍、冰冷的屍首與漫流山谷的血液彷彿在述說著一場慘烈的戰鬥。

  一支沉默無聲的大軍正沿著山谷向前開撥,密密麻麻的人流彷彿佔據了從遠到近的整個視野,偶爾有幾頭科爾科瓦灰狼在山谷間的碎石上穿行而過,用冰冷的目光注視著這漫無止境的行軍。

  在卡佩羅的哨塔之上,哨兵維連終於被自己的同伴推醒了過來,清晨凌冽的寒意令他不由自主地縮了縮脖子。

  「到換班了嗎?」他咕噥著問道。

  但話還沒說完,就被自己的同伴一把摀住了嘴巴。

  「嗚嗚……,」維連聞到一股令人作嘔的惡臭襲來,令他幾乎要翻白眼:「該死……你在幹什麼,你是不是剛剛拉過屎。」

  「閉嘴,維連,你不想活了?」同伴驚恐的目光終於讓他冷靜了下來,對方比手畫腳地指向外面道:「你看看外面!」

  「外面?」

  「山谷裡面,該死!」

  「那是什麼?」維連好不容才推開同伴,爬到垛口上,頓時倒吸了一口冷氣:「那是哪裡來的軍隊?是前一陣子那支軍隊嗎,他們從燕堡回來了?」

  「那是白獅軍團的人,但這些不一樣,你看看他們的旗子,他們的旗子不一樣!」

  維連眯起眼睛,努力分辨著那些黑沉沉的旗子,他把自己有限的記憶中僅有的幾種旗號用來對比了一下,但都沒有發現能對得上號的。

  他腦子裡面一聲轟響,忽然閃過了一個令他幾乎感到顫抖起來的想法。

  「快……快……」他哆哆嗦嗦地對自己同伴說道:「不是我們的人,是燕堡,一定是燕堡叛亂了!」

  「我們怎麼辦?」

  「快去敲警鐘,你這該死白痴!」

  當叮叮噹噹的警鐘聲迴蕩在整個卡佩羅的上空時,於是在埃魯因這一年的暮冬,迴響自卡佩羅淒厲的鐘聲,終於傳遍了巴爾塔至西法赫的群山之間。

  ……

  列文‧奧內森坐在馬車內,目光溫和地注視著遠處的一座燈塔,與閃光之海湛藍的海面,在陽光下波光粼粼、閃爍成一片,那是安培瑟爾海角上最後一座燈塔,它標示著埃魯因的南境至此而止,再往北,越過鵜鶘堡,就是西法赫的土地。

  王長子淡藍色的眼睛一眨不眨,彷彿他真能看到這一切,但藍灰的瞳孔中的空洞,卻遮擋住了這天地之間的一切美景。

  他內心中並不平靜,這次南境之行,他送走了自己最疼愛的妹妹,但卻取得了自己最想要的成果。埃魯因的未來,第一次顯得那麼真實且觸手可及,近在眼前,彷彿一切都在向著最好的一面發展。自從寒霜之亂以來王國持續不斷的動盪不安,彷彿真的要在這一年的末尾,宣告終結了。

  雖然利益受到傷害的貴族們或多或少會有一些反彈,但大多數人已經站在了王室一邊,所有人似乎都已經受夠了長期起來的分裂與戰亂,人們開始感到疲憊了,他們終將放下過去的包袱,開始重新向前邁出步伐。

  從安培瑟爾一戰安列克公爵敗亡以來,埃魯因就已經顯現出了這樣的徵兆,而他,不過讓它更早一些地到來而已。

  「艾德莎,」列文忽然輕聲說道:「如果我的理想實現了,你的呢?」

  「我的夢想,就是永遠和殿下在一起,充作殿下的眼睛。」

  「你總說我喜歡的話,但我卻想聽聽你的心裡話。」

  「這都是真的,殿下,」女僕輕聲回答道:「因為只有我明白殿下心中的理想,它那麼高大,那麼光輝,我願意將它每一個細節都記在心中,告訴後來的人們。」

  「但如果說真有一個夢想的話,」她的聲音變得有些期許起來:「我的確有那麼一個理想,殿下。」

  「喔?」

  「我希望有一天,殿下能夠重獲光明,親眼看到你所實現的這一切,人們的笑顏,還有這個王國的未來。」

  列文,奧內森忽然沉默了。 本帖最後由 yht 於 2016-4-12 21:47 編輯

x24685 發表於 2016-4-13 21:36
第三百四十三幕 命運
               
  列文‧奧內森忽然沉默了。

  他感到心中涓涓流淌著一股熱流,他忽然握住自己小女僕的手,緊緊地握住。

  「我會看到長久的黑暗,艾德莎,這樣,你就能永遠地在我的身邊,成為我的眼睛。」

  「殿下……」

  馬車中一刻間瀰漫著默默無言的溫情,還有對於未來的規劃與希望。但美好的時光總是如此的短暫,忽然之間,馬車停了下來。

  「殿下,前面出了點小事故。」騎士隊長的聲音從馬車外傳來。

  「怎麼了?」

  「好像是有一位貴族先生的馬車壞了,我們要停下來等他們先處理好嗎?」

  列文?奧內森心中忽然閃過一絲不安。

  「不,別停下來,騎士隊長,讓車隊繼續前進——」

  「好的,殿下。」

  一片黑暗之中,騎士的聲音忽然化為了一聲尖利的嘯叫,然後王長子感到整個馬車猛烈地一震,天地彷彿都翻覆了過來,一片混亂之中,他聽到人們的尖叫、艾德莎驚慌失措的喊聲,士兵們的怒吼,兵器交擊的聲音。

  但這些聲音似乎都逐漸遠去了,列文?奧內森感到胸口一陣陣刺痛,火辣辣的感覺瞬間瀰漫了開來。

  最後,他的耳邊只剩下艾德莎惶然的、低低的哭泣聲。

  黑暗中,他虛弱地摸索著向著那個方向伸出手,握住自己女僕的手:「握住我的手,艾德莎,我難受得快要無法呼吸了……」

  「殿下,我在這裡,艾德莎在這裡。」艾德莎驚慌失措地叫道。

  列文忽然笑了。

  他竟然感到黑暗中的一線光明,影影憧憧之中,他看到了艾德莎那張滿臉是血的臉蛋。

  母親沒有騙她,艾德莎很美。

  他張開手掌,將一件冰冷的事物塞到了女僕的手心中。

  「……成為我的眼睛,艾德莎,代我去好好地看著這個世界,還有埃魯因的未來……」

  「殿下——!」

  艾德莎的尖叫聲逐漸離他遠去了。

  整個世界都彷彿正在離他而去,在黑暗之中,他似乎看到了許多東西,他的父親,埃魯因那位懦弱的王者,他的母親。那在背後玩弄著陰謀與權術的女人。

  然後是過往的一切,但它們都逐漸消失了。

  他彷彿看到了一個自己所前所未見的埃魯因,那個王國在黑暗中沉淪,在火焰中燃燒,生靈在痛苦中哭泣與掙扎,一切都毀滅了,無論是希望還是前路。

  在隱隱的失落之中,這位西法赫家族的最後一位王子,似乎感到自己已經與一條並不存在的命運之線,錯身而過了。

  在幾百米的高空,兩道銀色的目光正冷漠無感情地看著這一幕。

  「聽說這位王子殿下頗具賢名,可惜真是命運弄人,悲劇的開場總以悲劇結尾,他本也得不到令人覬覦的王位。」一個聲音說道。

  「凡人的悲哀,」另一個聲音答道:「那些短暫的都是可望而不可及之物,這就是不能主宰自己命運的人最大的悲劇所在,所以他死了。」

  安培瑟爾通往鵜鶘堡的大道上。

  騎士們正亂作一團,與忽然殺出的異教徒糾纏廝殺在一起,而車隊中央那輛毫不起眼的馬車,正傾覆在地上,熊熊燃燒著。

  這一幕彷彿是一場鬧劇,它從開始到結束,都充滿了黑色的幽默感,但對於不同的人來說,它卻具有著不同的含義。

  但如論如何,從這一天起,埃魯因的歷史永久地改變了。

  ……

  維埃羅大公有些疲憊地在自己的椅子上坐了下來。

  就在不久之前他送走了最後一批客人,這些日子以來他不免要和林林總總的人打交道,這些人中有一些是他認識的,有一些是他不認識的,有一些是毫無危險的,但有一些卻令他感到不寒而慄。

  好在這一切都結束了。

  他感到一種深深的無力感從內心深處湧起,那是一種糾纏著疲憊、不安與緊張的狀態,彷彿像是粘稠的液體一樣包裹著他,令他感到無法呼吸。

  他在作出決定的那一刻就已經後悔了,但一種深深的恐懼感令他無法停下來,只能機械地去完成這個令他感到不安的交易。

  他一遍又一遍的確認,那水晶球中的聲音也一遍又一遍的讓他感到安心,終於,這一天萬事俱備,但他卻感到一種空落落的感覺。

  「自己真的作對了嗎?」

  「一切真的會向著預想中那樣發展?」

  「那些人真的會去遵守那個約定?」

  這位公爵大人痛苦地閉上眼睛,將每一根手指都揉進了銀色的髮絲之中。

  而在瓦倫登的邊境之上,此刻守衛此地的士兵們正用一種警惕的目光注視著那些來歷不明的灰袍人登上馬車,手持著來自於金雀花堡的邀請函,穿過維埃羅與死霜森林之間的邊境地區,進入蘭托尼蘭境內。

  其中一個灰袍的法師在登上馬車之前回過頭來,用手掀開風帽,銀色的目光注視著伯尼切爾的方向,冷冷地笑了笑。

  那裡正在進行著一場盛大的宴會——

  艾柯站在自己的妻子旁邊,看著她溫柔地抱著自己的女兒——那個女嬰,奧菲利亞家族的未來,這個落地的新生命的第一聲啼哭,似乎就宣告著過去的終結,與未來的希望。

  兩人互相依偎著,感受著彼此的溫暖,站在伯爵的府邸露台上,注視著下面人來人往盛大的筵席。這是一個在蘭托尼蘭罕見的盛大宴會,人們在一個月之前就開始為此準備,美酒與食物一車一車地從伯尼切爾之外的莊園中送來,街道上掛滿了印有奧菲利亞紋章的帷幔與綵帶,石板上灑滿了花瓣。

  從戈蘭—埃爾森,從維埃羅,從卡拉蘇甚至安列克,北方的安培瑟爾,連炎之聖殿與公主殿下都派遣來了專門道賀的使節,當地人也聚集起來,為他們的小公主狂歡與慶祝,當夜晚降臨,這種節日一般的氛圍仍舊未有散去——星星點點的燈火亮了起來,將這座森林中的城市點綴得更加明亮與璀璨。

  大街上出現了罕見的夜市,這是在寒霜之年以來幾乎從未有過的事情,藝人們在篝火的光芒下表演著,人群發出哄然的叫好聲;每一間旅社都燈火通明,燈光像是一條河流,匯聚向小鎮中央的伯爵府邸。

  前來參與筵席的每一個人臉上都洋溢著一種熱情的笑容,縱使過去的那些疲憊與傷痕,在此一刻都被新生命的降臨熨平了。

  人們心中所期許的,似乎是埃魯因美好的可以憧憬的未來。

  「馬卡羅叔叔說他馬上就到,他會為我們的女兒祝福的。」

  艾柯低下頭,溫情脈脈地貼在自己妻子耳邊說道。

  尤拉臉上露出溫柔的笑意:「你又麻煩別人了,艾柯。」

  「若我不要叫他來,這頭王國的狡狐怕是要找我們夫婦拚命,他早說過,要親自教育我們的女兒哩,免得將來像是我一樣軟弱。」

  「你一點也不軟弱,」尤拉抬起頭答道,雖然她目不能視,但彷彿還是能夠看到自己丈夫的面容:「你是真正的男子漢,艾柯。」

  艾柯默默地笑了。

  下面的人群之中,哈魯澤有些驚訝地看著自己面前這個和自己年歲差不多大的小女孩。

  那是一個漂亮的,好像瓷娃娃一般的,有些傲氣的小姑娘,她有一雙再明亮不過的眼睛,淺紫色的長髮,穿著洋娃娃般的長裙,歪著頭打量著這位埃魯因未來的國王殿下。

  「你們每一次都吃這麼豐盛的食物嗎,真有錢呢。」

  「是你!」哈魯澤險些叫出聲來。

  「我叫米卡雅,上次在淺水鎮承蒙款待,不過我實在也是沒什麼錢,你總不會叫我回請吧?」小女孩一邊說,一邊還掏出空空如也的小衣兜來,彷彿為了證明自己的話。

  「你、你怎麼會在這裡?」

  「因為我是本地人啊,這不是很明顯的答案嗎?」

  哈魯澤回頭去尋找其他人,但萊絲梅卡小姐卻不見了蹤影,大約是和自己的黑暗精靈同伴逛街去了,史塔那傢伙大約是到什麼地方偷嘴去了。

  他這才回過頭來:「那……你找到自己的家人了嗎?」

  小女孩可愛地地皺了皺鼻子:「大概算是吧。」

  「大概算是?」

  「就是差不多的意思,」她忽然有些不耐煩,語氣全然不似上次見面時的乖巧可愛:「你總是那麼多問題嗎,居高臨下,有一種頤指氣使的感覺。」

  「有嗎?」哈魯澤有些心虛地問道。

  女孩點了點頭,她忽然一把抓住這位小王子的手:「你跟我來一下。」

  「等,等等!」哈魯澤感覺自己好像一下子被什麼東西擊中了,緊張得心臟好像要從胸膛中跳出來,他下意識覺得自己應該待在宴會上,等其他人回來和自己匯合,可不由自主的,步子卻輕飄飄地跟著那小女孩走了出去。

  「這是去哪裡?」他見那小女孩拉著自己越走越外面,不由得不安地問道。

  「當然是救你一命了。」

  「什麼?」

  當他話音未落,身後的伯爵府邸上忽然傳來一聲巨響,震動將兩個人都彈飛了出去,打了幾個滾兒跌倒在地。

  當哈魯澤昏頭轉向地抬起頭來的時候,只看到那個方向火光衝天,煙霧瀰漫之中,賓客的尖叫聲一陣陣傳來。

  出事了!

  哈魯澤心中一個激靈,立刻意識到發生了什麼。 本帖最後由 yht 於 2016-4-14 09:19 編輯

你需要登入後才可以回覆 登入 | 註冊會員

本版積分規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