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遊戲異界] 琥珀之劍 作者:緋炎 (已完成)

   
edison1225 2011-4-24 16:36:41 發表於 遊戲競技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468 125487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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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一十三幕 不定的命運 Ⅱ

  有那麼一瞬間,這位煉獄之主心中也產生了動搖——芙羅法盯著它的目光令它心煩意亂,它當然清楚,背叛黃昏的下場。

  但片刻,貪婪的慾望便淹沒了它的理智。

  「主人所要的不過是摧毀這個世界,」它沉聲道:「只要Tiamat的至高權限在我們手上,神民們便再沒有重來一次的機會,它不會計較這些小節。」

  「阿肯圖,」芙羅法厲喝一聲:「你瘋了?」

  她一而再再而三的挑戰終於耗盡了這位惡魔之王的耐心,阿肯圖忽然咆哮一聲,一揮爪子便將這頭銀龍少女掃飛了出去,重重地摔回原來的大廳之中,從此聲息全無。

  「芙羅法——!」剩下那頭龍族驚叫一聲,但它卻在煉獄之主冰冷的目光注視之下,生生止住了腳步。

  「怎麼,你也想要和她一起?」阿肯圖冷聲問道。

  「不、不敢,大人。」那頭龍族總算是認清了形勢,它有些遺憾地看了芙羅法所在的方向一眼,不再敢有任何異議。

  「很好。」

  阿肯圖這才滿意地點了點頭。

  然後它回過頭,滿是貪婪之色地看向那枚「琥珀」,喃喃道:「這一次,它是屬於我的了,為此我不惜等待了近萬年之久——」

  這頭惡魔之王忍不住昂起頭來,放聲咆哮道:「所謂的眾神還有你們先古的創造者——神民們,布加人,龍族,羅布迪斯還有威爾卡特亞你們這兩個有勇無謀的蠢貨,你們看到了嗎?最終,還是我阿肯圖——笑到了最後。」

  說著,它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這魔鬼般的笑聲迴蕩在整個空間中,彷彿令整個世界都震動起來,為之顫慄。

  但誰也沒想到的是。一個略微平靜的聲音回答了它。

  「恐怕你還沒能笑到最後,阿肯圖。」

  這個聲音令惡魔之王瞬間回過頭來,緊盯著聲音傳來的方向——在那裡,一行人正緩緩步入外面的大廳。

  為首之人,正是那個曾經在陶奇克與眾月航道之上一再讓它吃虧的年輕人。

  「人類……」

  阿肯圖幾乎是從牙縫之中擠出這兩個字來。

  布蘭多毫不示弱地抬起頭來,與這位惡魔之王對視——阿肯圖怒吼一聲,半神的威壓幾乎是鋪天蓋地的撲面而來,令他身後所有人都不由東倒西歪,甚至連阿洛茲也身不由己地後退一步。

  然而布蘭多卻手持聖劍奧德菲斯,不為所動。

  彷彿阿肯圖的法則與領域彷彿只要一觸即它的身邊,便不由自主地左右分開,好像在布蘭多身上有什麼令它們感到畏懼的東西,讓它們不敢靠近近前。

  阿肯圖見狀不由得微微瞪大了眼睛——這怎麼可能,不過區區一個人類而已。但它馬上就認為是布蘭多手上的聖劍奧德菲斯發揮了作用,不由恨聲道:「……真是出乎我的預料,你們竟敢找上門來送死,莫非你以為憑藉區區一把金炎之刃,就可以挑戰我了?」

  「阿肯圖,」布蘭多這時候也看到了這位惡魔之王身後那枚巨大的「琥珀」。而在他身邊,小母龍阿洛茲忽然發出一聲驚呼——她已經看到了趴在地上生死不知的芙羅法,趕忙衝了過去。

  而這時候布蘭多的聲音近乎於輕蔑:「阿肯圖,在你的分身被我輕易殺死的時候,你的口氣可不是現在這樣的。」

  「你在試圖激怒我,人類?」

  「你知道,我並不需要,」布蘭多搖了搖頭:「我能像是捏死一隻蟲子一樣捏死你的分身,就能像是捏死一隻蟲子一樣捏死你,阿肯圖。」

  阿肯圖發出一聲恐怖的咆哮聲。兩隻眼睛幾乎一瞬間便充了血。它本就一直將分身不慎被擊殺引以為恥,只是在解除封印之前,它既沒有餘力也沒有實力去洗刷這份恥辱,如今它終於破封而出。但卻因為要爭奪「終焉之座」的緣故,才不得不暫時忍耐憤怒。

  這份憤怒埋藏在心底,非但沒有變得淡化,反而越來越熾怒憤懣,若不是為了這近萬年來的目標,它說什麼也不可能忍受。然而就在這個時候,它怎麼也不會想到,這些不知死活的蟲子非但敢主動出現在自己面前,竟然還敢主動挑釁自己。

  所謂打人不打臉,罵人不揭短,而布蘭多非但揭短,事實上他的話更是像是一柄冰冷鋒利的長矛,直刺入阿肯圖的傷口深處,讓它怎麼可能還忍得了。

  然而最終的目標就在咫尺,阿肯圖此刻總算還保持了最後的冷靜,它回頭向著那頭新投靠自己的龍族咆哮一聲:「還愣著幹什麼?上去殺了這些該死的蟲子!」

  那頭龍族頓時呆住了。

  它看了看布蘭多,當然清楚面前這個年輕人的實力有多可怕,先前它們和芙羅法聯手,在人手齊全的情況下,還被後者穩穩地從頭壓制到尾。而現在這裡只有它一頭龍族,更不用說所有人當中實力最強的芙羅法更是生死不知,它怎麼可能是這個可怕的煞星的對手?

  但它又不能不動,因為它更清楚自己背後這位煉獄之主的可怕,半神級的實力要想殺死它恐怕真不比碾死一隻蟲子費力多少。

  一想到阿肯圖的冷酷和殘暴,在那一瞬間這頭倒霉的龍族總算是有了決斷,它只能硬著頭皮向布蘭多衝來。

  它才剛剛邁出第一步,布蘭多便一臉冷漠地向它舉起右手,那一瞬間,這頭龍族便感到自己的身體彷彿與自己的思維之間的聯繫被剝離了,它就那麼被定在了半空之中。

  它對這樣的遭遇實在是太熟悉不過,它無比清楚,自己面前這個看似人畜無害的年輕人其實是個操縱空間與時間的高手。

  一個時空要素的掌管者,一位真正的聖賢。

  在那一刻,它聽到最後的聲音,便是自己全身上下骨骼碎裂的聲音。

  在場的所有人,都親眼目睹了這樣的一幕——布蘭多不過舉手之間,便生生捏死了一頭巨龍——它們看到那頭龍族全身上下都滲出血來,頭也無力地耷拉了下去。然後布蘭多隨手一擲,彷彿丟垃圾一般將它向阿肯圖丟了過去。

  「這就是你新收的手下,阿肯圖?」布蘭多冷聲嘲諷道:「倒是與你這個窩囊廢的主人相得益彰,正所謂有其主必有其僕。」

  「很好,」阿肯圖被氣得渾身都發抖起來,它雖然是惡魔之中說得上狡詐多疑的存在,但惡魔易怒易躁的天性在這一刻還是佔了上風,狂怒終於淹沒了理智,令它發出一聲怒吼:「讓我看看你到底有什麼把戲,希望待會兒你不要跪下來求我!」

  它隨手一揮,便將那軟綿綿的龍族的屍體掃飛了出去,而與此同時,整個身軀已經化作一道赤色的颶風向布蘭多等人席捲而來。

  等到阿肯圖真正一動手,在場的所有人才意識到,他們還是低估了半神的力量。

  雖然惡魔之王的力量來自於混沌與黃昏,並非同於瑪莎的法則中的力量層次劃分,但在一定的高度之上,其實絕對的力量之間是沒有本質意義之上的差別的。

  如果說聖賢是凡人與神的分界線。

  那麼阿肯圖此刻所展現出的力量,便已經是真正的神力,那種可以與法則交相輝映,凌駕於一個世界之上的力量——萬物因此而毀滅,也因此而誕生。

  整個星空都為之共鳴起來,眾人彷彿從中看到了空間與時間的碎裂,重構然後在灰燼之中復生的景象,唯有布蘭多一個人能夠理解這樣的力量。

  那是最完美的白銀軀體的力量。

  阿肯圖的全力一擊,直接掀起了一場可怕的風暴,那像是超新星爆發的一瞬間,數以千億級的脈衝與能量橫掃而至,它還沒至近前,但在場的每一個人心中都已經達成了共同的想法:

  無法抵擋。

  凰火緊緊咬住下唇,眼中倒映著這一線光芒,她將拳頭握得咯咯作響,但卻無法動彈分毫。在她身邊,房奇與柳先生心神早就為之所奪,玲和蓮姐妹眼中甚至流露出了迷茫與絕望的神色。

  「人類,你引以為傲的法則根本不值一提,」阿肯圖獰笑道:「你根本不懂得,什麼是真正的力量,而什麼才是真正的存在性——」

  瑪格達爾公主臉色慘白。

  「大家……」她心中彷彿有一片如無盡深淵般的漆黑,用盡最後的力氣擠出這幾個字來:「小心……」

  但另一個聲音很快蓋過了她的聲音。

  那個聲音更加沉穩,也更加堅定與從容。

  布蘭多面對這近乎無法抵抗的一擊,眼睛裡非但沒有絲毫畏懼之色,反而閃過一道沉沉的光芒。他低聲喊道:

  「阿洛茲,就是現在!」

  一個領域完全張開了。

  那像是一個被錯開的空間,群星之間蕩漾著一圈水波,它從眾人身邊橫掃而過——然後布蘭多消失了;它再向前,大廳的地面消失了——水波繼續向前,與阿肯圖所帶起的風暴相撞在一起,然後那場可怕的風暴也消失了。

  最後,它在阿肯圖錯愕的眼神之中,與之交錯而過。

  那一瞬間,煉獄之主也消失了。

  空間微微震動了一下。 本帖最後由 yht 於 2016-3-15 02:16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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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一十四幕 不定的命運 Ⅲ

  萬事萬物彷彿都恢復了它原本的常態,一切都安靜了下來,眾人好像在一瞬間重新獲得了自己身體的掌控權。

  凰火、玲、蓮、柳先生還有房奇在一瞬間跌坐在地上。

  「布蘭多!」阿洛茲尖叫一聲——但她馬上反應了過來,她心中明白,留給她的時間不多——甚至可以說只有一瞬間。

  小母龍馬上回過頭,金色的瞳孔之中倒映出了那枚巨大的「琥珀」。

  這一次,再沒有任何人擋在她面前了。

  「布蘭多,」阿洛茲咬緊了尖尖的犬牙:「你可一定要撐住啊!」

  而在下一刻,她已經猶如一道金色利箭般,射那浩瀚星河的中央——那不住旋轉的「琥珀」,距離她也不過咫尺之遙而已,她的手甚至已經穿過了那一道道層層疊疊的金屬防護設施——終於要搆到那枚「琥珀」

  但時間卻在此一刻定格。

  阿洛茲聽到驚呼聲從自己身後傳來,她已經聽出那是瑪格達爾小姐的聲音,只是她來不及回頭,下一刻,便感到有一隻冰冷的手抓住了自己的腳踝。

  她的手用盡全力向前一揮,但也只不過與那「琥珀」以分毫之差失之交臂。

  「不要!」

  阿洛茲只感到眼前一黑。

  她下意識地回過頭,正好看到那雙沉沉的,閃爍著黯銀色光芒的眼睛——

  「那不是屬於你的東西,阿洛茲。」

  「不……芙羅法……」

  小母龍的聲音近乎是在絕望的呻吟。

  ……

  在張開極之平原的一瞬間,布蘭多可以說就已經做好了承受一切結果的準備。

  他是如此的熟悉這一切,熟悉以這一切而展開的每一種可能性,甚至他只要閉上眼睛,上一世的每一種經典戰法就彷彿在他眼前重現:

  那正是極之平原的力量——無論強弱,它都可以將一切對手、一切攻擊都容納入它的國度之中。

  利用這一獨特的力量,玩家們曾經開發出了無數的可能,那光怪陸離眾多的戰術與經典戰例,不止一次在另一個世界中創造以弱勝強的奇蹟。

  玩家將之稱為「BUG」。但官方卻從來不聞不問。

  那曾經是《琥珀》中最大的謎題之一。

  但在此一刻,布蘭多認為自己或許已經知曉了理由。

  因為在一個無法復活的世界中,極之平原以及它的一切特性都是如此的平平無奇,一個極境的高手,不可能冒著生命危險將一個比自己強大得多的對手貿然引至自己的國度之中。

  然而——

  凡事總有例外。

  面對煉獄之主阿肯圖洶湧而至的攻勢,布蘭多忽然發現自己並沒有絲毫畏懼,甚至心中連害怕這樣的情緒也很難找到,當他將這位惡魔之王容納進自己的法則與國度之中時。

  他忽然意識到,自己心中湧動的,竟是興奮這樣的情緒。

  過去世界中那些經典的奇蹟戰例。

  在此一刻,在他心中重生了。

  甚至當他看到阿肯圖那驀然變色的臉色,已經露出的驚恐的神色之時,一抹得意的笑容甚至浮上他的嘴角。

  是的。

  在布蘭多張開極之平原的一瞬間,阿肯圖就明白,自己上了一個大當。

  這個人類,不可能擊敗它,但是,他似乎也並不需要擊敗它。因為事實上,在它出手的一瞬間,這場戰鬥的結果便早已注定。

  「你竟敢……」

  阿肯圖忍不住瞪大了眼睛,它在布蘭多臉上看到了那個陰謀得逞的譏笑,心中已經是一片冰冷。這種冰冷在頃刻之間轉化為一種直衝頭頂的羞惱,而所有的羞憤與惱怒,在此一刻都化為了滿腔的殺意。

  它發出一聲淒厲的尖叫聲,再出手時,便已經是含憤的全力一擊。

  但其實這對於布蘭多來說,甚至已經並沒有太大的差別。

  因為在他的極之平原之中,他本就沒可能抵擋這樣的一擊,甚至,他展開的國度,還會千百倍地放大這一擊的力量。

  就彷彿在安培瑟爾一戰當中,被他所殺的那個倒霉蛋一樣。

  想到威廉姆斯,布蘭多不由得流露出一絲苦笑。

  他沒想到風水輪流轉,有朝一日同樣的遭遇竟然會降臨到自己身上,也不知道這算不算是一種報應。

  然後他默默地低下頭,看著阿肯圖的爪子毫無阻礙地穿過自己的防禦,重重地掃在他胸膛之上,這一擊所帶起的餘波,直接掃過整個由時間與空間法則所構成的極之平原。

  其結果就是,整個極之平原幾乎是在一瞬間便徹底崩潰了,布蘭多在那一刻只感到眼前一黑,他張大嘴巴,近乎喊不出聲音來——他心中雖然對於阿肯圖的力量早有預估,但還是沒能想到,這煉獄之主此刻含怒出手威能,竟然會恐怖如斯。

  只見一頁頁光屏幾乎同時在他眼前彈出,每一頁光屏上都充斥著告警的訊息,他「看到」自己的生命在飛速下降,甚至可以說只是在一瞬間那長長的血條就變成了黑色——然後不屈天賦瞬間生效,生命數值在以一種超乎想像的速度變化著,直到變成一個幾乎無法計數的數字。

  而在這個數字的前方。

  有一個觸目驚心的負號。

  但還遠遠不止一次,極之平原崩潰了,與要素相關的一切能力都在瞬間被鎖死。代表著要素境界的頁面全部變成了灰色,技能與描述開始依次消失,一個個要素能力全部崩潰,最後竟然重新回到了最初的「靜止與穩定性」的初級概念之上。

  然後受到牽連的經驗值,經驗條正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縮水,上面的數字正在瘋狂的變小,布蘭多甚至能夠感到力量正離自己而去的那種虛弱感。

  他心中很清楚,這是因為極之境界崩潰而引起力量層次的坍塌。

  對於這一切,他心中其實已早有準備,但在真正面對這樣的一幕時,布蘭多心中還是難免不是滋味。

  但他至少贏了。

  只要阿洛茲能夠帶走那枚「琥珀」與其他人。

  他知道,阿肯圖留不住他,而不屈天賦至少會保住他的性命——失去了有翡翠之謎的謎底,阿肯圖絕不可能離開這個停止的世界。

  這裡,將會成為這位惡魔之王新的、永恆的牢籠。

  而這也正是他的計劃。

  極之平原正在以驚人的速度消散——

  布蘭多緊盯著與自己交錯而過的阿肯圖,而後者顯然還沒有反應過來——它幾乎不敢置信,在自己這樣的攻擊之下,在一個不過聖賢領域的人類的法則國度之中,它展開的攻擊竟然沒有能直接殺死對方。

  這位惡魔之王那一刻內心中甚至忍不住發出了呻吟,心想自己被封印的這近一萬年當中這個世界究竟是怎麼了?

  它眼睜睜看著布蘭多的生命在自己面前急速流逝,但無論怎麼流逝,對方卻始終保持著擁有生命的徵兆。

  「你不是人類!?」它忍不住又驚又怒地尖叫道:「不死者。這怎麼可能,這個世界上怎麼可能存在這樣的人?你是神民,不,就是神民也有永寂之刻,你究竟是誰?」

  布蘭多冷笑一聲,他其實不敢浪費太多時間,下意識便伸手掏向懸浮天球中的天使心瓶——但就在這個時候,他手上的動作僵住了。

  阿肯圖臉上的驚愕表情也停留在了那最後的一刻。

  兩人都看到了那極之平原消退的最後一刻。

  但它們看到的,都不是自己想像之中的景象——

  在那茫茫的星河中央所站立的,正是一位少女的身形。

  她身披長袍,卻遮不主窈窕的身材,一頭黑髮在她身後披散著,無風自舞。她回過頭,黯銀色的目光帶著一絲憐憫與譏屑之意從布蘭多與阿肯圖臉上掃過。

  阿洛茲倒在她腳下,頭朝下懸浮在宇宙的空間中,正生死不知。

  「你——」阿肯圖面色劇變,忍不住尖叫道:「你這頭該死的爬蟲,你竟敢……」

  但它忽然止住了話頭。

  臉色變得一片雪白,整個巨大的身軀竟然有些不受控制地顫抖起來,那樣子彷彿不是一位強大的半神,而是某個微不足道的角色似的。

  「阿肯圖,」少女開口了,但口中卻並非是芙羅法的聲音:「你令我很失望。」

  布蘭多只在一瞬間便分辨出了那個聲音。

  「羅曼……」

  「不……」他幾乎是呻吟著喃喃自語道:「……黃昏之龍。」

  「人類,」芙羅法的目光果然落在布蘭多身上:「我們又見面了。很高興你把我的僕人帶到了這個地方,一切的結果都不會改變,你應該明白,這就是命運。」

  阿肯圖在一瞬間癱軟了下去。

  「接下來,」芙羅法繼續說道:「就是揭曉這個世界命運的一刻了,雖然它已經遲來了太久太久。」

  說罷,少女轉過身,向那枚懸浮的「琥珀」走去。

  片刻之後,芙羅法停下了腳步,那「琥珀」已在她面前。

  「芙羅法,」少女再一次開口道:「我忠心的僕人,我將予你此殊榮,去將它拿下來,帶給我。」

  「是的,如你所願,」芙羅法回答時,便已經恢復了她本來的聲音,只是平靜得有些嚇人:「我尊敬的主人。」

  她緩緩向那枚「琥珀」伸出手。

  那是瑪莎至高權杖上最耀眼的那一枚寶石,它將是一個世界終結的開始。

  她雪白的手指緩緩向前,觸及到那琥珀的表面,然後輕輕一收,指尖好像是要劃過它光潔的表面。

  但就在這一刻。

  她卻抓了一個空。 本帖最後由 yht 於 2016-3-15 02:23 編輯

x24685 發表於 2016-3-16 08:47
第三百一十五幕 不定的命運 Ⅳ

  那一刻。

  芙羅法的手,彷彿是穿過了那並不存在的琥珀,抓了一個空。

  即便因為恐懼而失去了勇氣,但看到這樣的一幕,癱軟在地的阿肯圖還是不由得瞪大了眼睛,「這是什麼?」它嘶啞地尖叫道:「蓋亞,你竟然騙我……?」

  然而並沒有人在意它的驚恐與憤恨,因為惡魔之王的聲音很快被一聲更為尖利的嘯叫所淹沒——那是芙羅法的聲音,也是黃昏之龍的聲音。

  頃刻之間,世界微微一震。

  只見在芙羅法指尖所觸及之處,白色的光芒忽然大盛,從「琥珀」內湧動而出,那猶如一條條流動的光脈,耀眼異常。而下一刻,一輪耀眼的光輪便綻放開來,衝擊波隨後爆發而至。

  布蘭多看到那輪耀眼的光芒在自己的視野之中爆炸開來,彷彿是一朵正在綻放的光之花,那猶如新星的誕生於衰亡,從粒米之光,閃爍成一團刺眼的暴芒。

  只在那一刻,芙羅法的身形便被無窮無盡的光所吞沒,然後是阿洛茲。

  「小母龍……」布蘭多瞪大了眼睛,下意識地向那邊伸出手。

  但他所能抓住的,注定不過是虛無。

  明亮的光掃向四方,一縷縷,一道道,它們交織而成的光流,噴薄而出,頃刻之間,便波及整個世界——

  不知為何,當看到這樣一幕時,這這樣一句話竟毫無徵兆地在布蘭多腦海之中閃現:

  「瑪莎誕生時。光誕生了,光點亮了永世的黑暗,那是一切之始。」

  他搖了搖頭,似乎想把這個古怪的念頭從自己的腦海之中驅逐出去。但腦子裡卻昏昏沉沉的,眼皮也一個勁地發沉。系統正在腦子裡反覆發出刺耳的嘯叫與警告聲。

  「警告:心肺功能正在下降——」

  「警告:失血過多,生命垂危——」

  「警告:生命體徵正在消失——」

  這一片嘈雜的聲音,卻叫他感到十分熟悉。

  彷彿在某一個場景之中,他曾經經歷過類似的遭遇。而溫暖的光正從他身體四周流過,在一片白茫茫的世界中,布蘭多依稀彷彿聽到了另一個聲音。

  那個聲音溫柔而安靜,好像是一隻女性柔軟的手,撫過他疲倦的心靈,撫過他渾身的傷口,讓他平靜下來,並告訴他——

  「我親愛的孩子,請睡去吧,在此這一刻,你只需要休息,而此世的一切,再與你無關……」

  「你本來就不屬於這裡,不是嗎?」

  「不……小母龍,阿洛茲……」

  布蘭多使勁搖了搖頭,試圖使自己清醒過來,他知道自己在這一刻絕不能合上雙眼,否則,等待他的就將是永眠。

  「我來到這裡——」

  他在心中,聲嘶力竭地對自己喊道。

  「是為了改變一切,為埃魯因,為了公主殿下,為了羅曼與芙蕾雅,為了所有我愛的一切,不再留下悔恨。」

  「絕對不能放棄,布蘭多,所以你必須清醒過來。」

  布蘭多下意識地去抓主手中的天使心瓶,但就在這一刻,一件令他驚恐萬分的事情發生了——他發現自己竟然抓了一個空。

  心無止境地沉了下去。

  布蘭多下意識回過頭。剛好看到那乳白色的水滴形掛墜在自己手中化為一粒粒塵埃,當那純潔無瑕的光芒掃過它時,一切都隨風而逝。

  然後他聽到一聲慘叫聲。

  那是阿肯圖的聲音,這頭惡魔之王在被那無暇的光芒所吞沒時,渾身上下都冒出白煙來,然後從它的的表皮與肌肉開始,它整個身軀都開始瓦解,化為點點白光,消散於無形。

  「瑪莎……你……沒有……」

  這是布蘭多聽到的,這位燃燒的黃昏、大惡魔、羊首的惡魔之王、煉獄之主阿肯圖所發出的最後一個音節,然後,這位惡魔之王,就這麼在他眼前生生化為了虛無。

  一切都消逝了。

  他看到了阿肯圖身邊出現了一位女性。

  十三四歲的少女,綠色的長髮,安靜的眼神,尖尖的耳朵,竟是芙妮雅的形象——除了恬靜的神態與氣質之外,一模一樣。

  少女看了他一眼,嘴巴一張一合,彷彿是在對他回答什麼。

  但卻沒有任何聲音。

  然而布蘭多認出了她的口型:

  「我並未騙你,阿肯圖,」那個溫柔的聲音始終平靜如一地如此回答道:「只因你們無法理解崇高的含義——」

  「欲戴王冠,必承其重。」

  ……

  灰濛蒙的世界之中。

  彷彿有那麼一刻,廢棄於此的龐大的城市,忽然從其內部深處發出了嗡嗡的震鳴聲。那恍若一個巨大的幻覺,但頃刻,幻覺變成了真實。因為滿目瘡痍的地平線之上,那直插天際的巨大黑塔之頂驟然之間變得明亮起來,在那黑塔之頂的空洞之中,點亮了一輪猶如太陽般耀眼的光球。

  一道人影浮現在高塔之頂。

  那是一雙美麗的,銀色的眼睛,她默默注視著大地,默默注視著天空,默默注視著這整個毫無生機的世界。

  然而就在那一刻,一道道光路正那巨大的球體之中延伸而出,它們在女士的腳下,沿著黑色巨塔的塔體向下遊走而去——光芒注入巨塔之下的地面之中,然後向著四面八方擴散開來。

  那沉寂於黑暗之中的城市,正一個區域、一個區域地變得明亮了起來。

  她注視著這一切。

  彷彿在千萬年的光陰之後,這個停滯的世界,再一次變得鮮活了起來。

  然後她抬起了頭。

  在那道溫柔的目光之下,一道道銀色的法則之線從弧形的天際升起,它們跨越了上千萬里的距離,彼此交錯與編織,逐漸形成一張佈滿了網格的巨大網絡。

  而那正是布蘭多在沃恩德所曾見過的——Tiamat的網絡。

  這個巨大的網絡,當它在此的每一個節點都開始變得明亮起來的時候,灰濛濛的雲層開始向兩旁分開,露出後面的光網與暗紫色的天空。

  而在地平線的東方天際,在那裡竟有一線紅霞,正在冉冉升起。

  瑪莎心中微微有些黯然。

  因為那是這個世界無數沉寂的時光之後,所餘下的最後一次日出。它的時光曾經停滯於此,但終於在此一刻,它與這世界的最後一刻一起,綻放在她的眼前。

  她看到巫王座、天琴座、冬月座,白金之龍巴哈姆特、蒼藍的災禍以及熾烈與水晶的星辰,那是滿天的星河,它們一一重現於天空之上。

  那曾是一個過去世界的星空,但此刻,它們也是沃恩德的星空。

  在此一刻,它們同樣耀眼。

  她默默地注視著這一切。

  雲層之上,正睜開了一雙黑色的眼睛,那眼睛之中閃爍著忿恨的怒火,彷彿在它的四周,正形成一片漩渦般的虛空。

  那雙眼睛緊盯著她。

  然後一個威嚴而低沉的嗓音迴響了起來:「瑪莎,你果然還躲藏在這個地方。」

  那聲音如同雷鳴一般在雲層之上隆隆滾過,其中所包含的怒火,彷彿要燒盡這個世界。

  地平線上的一線晨曦,正將瑪莎眼中的整個世界、夜空與繁星一分為二,但在那眼神深邃之處,卻倒映著天際的紅,顯得安靜而深遠。

  瑪莎的語氣十分平靜:「這只是我留下的最後一個意識而已,我網絡之中最後的能量放置於王座之中,等待著千年之後這一刻的到來,黃昏。」

  「你守護這些卑微的蟲子不遺餘力,卻沒有任何意義,這一次是你贏了,但下一次呢?再下一次呢?你終不可能守護這個世界永久,瑪莎,先民的血脈傳承之人已在我手,終有一天,一切也終會終結於我手。」

  瑪莎並未回答。

  黃昏之龍冷笑了一聲:「其實你已經不存在於這個世界上之上了吧,瑪莎,我從你創造的網絡之中得知了你的『死訊』。你的同僚們,你的締造者們,他們一個個地長眠於這場戰爭之中,最終,連你也不能倖免,而我,卻能夠永恆——」

  「真是可惜啊,瑪莎,無法讓你們見到一切都實現的那一刻,萬物的終結,世界的盡頭,這場我們之間戰爭的結果,最後卻只能讓我孤獨地見證。」

  黃昏之龍的語氣竟有些蕭索之意。

  「……好了,這一切都終將有一個結果,瑪莎。六個時代以來的戰爭,而作為我的對手,或許在我漫長的記憶當中,我能夠記起這一刻,記起你們這些卑微的蟲子,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對於你們來說這已聊足自豪了。」

  它的聲音逐漸消寂了下去。

  那雙漆黑的眼睛,在看了這個世界最後的日出一眼之後,緩緩合上。

  瑪莎用一種平靜的神色看著黃昏之龍離去的方向。

  「你來到這裡,就已經證明了一切,黃昏。」

  「千萬年來,神民們所作的一切犧牲,在此一刻都擁有了價值,」瑪莎柔聲答道,那一刻地平線上所升起的朝陽,正將第一縷晨曦投在她的臉龐之上:「因為漫漫長夜已經過去,黎明即將到來。」

  「你只搞錯了一件事,黃昏。」

  「先賢與我,從來沒有將逃避作為最後的救贖——」

  …… 本帖最後由 yht 於 2016-3-16 17:43 編輯

x24685 發表於 2016-3-16 08:47
第三百一十六幕 不定的命運 Ⅴ

  整個世界都驟然之間安靜了下來。

  連腦子裡不住迴響的系統的告警尖叫,在這一刻,都徹底消失了。

  「蓋亞,您是蓋亞女神!」布蘭多忽然之間意識到什麼,忍不住向身邊那位酷似芙妮雅的少女高喊道:「請幫幫我們——!」

  但他的嘴巴一張一合,卻聽不到任何聲音。

  蓋亞回過頭,碧綠色的眸子停留在他身上,那眼神有些安寧的柔和。

  少女向他點了一下頭,但轉過身,身形隨即沒入白光之中。

  布蘭多感到自己的心直往下沉。

  他下意識地回過頭。

  視野之中好像產生了重重的幻覺,他看到瑪格達爾正在向自己喊著什麼,但修女公主的嘴巴一張一合,根本沒有任何聲音發出。

  在那個方向,那個小姑娘蓮正抱著頭,彷彿正在發出無聲的尖叫,她的姐姐將她保護在身下,兩姐妹緊緊地抱在一起。

  房奇與柳先生都正苦苦支撐著,在兩姐妹面前抵擋著空間中的爆風,房奇似乎衝自己喊了一句什麼,但他卻聽不見。

  凰火正向自己的方向跑過來,她向這邊伸出手,但卻被小妖精魯特緊緊地拽住。

  他看到小妖精一個勁地向自己比劃著什麼。

  好一會兒。

  他才終於看清了那個手勢的意思:

  瑪莎。

  布蘭多驟然回過頭。

  在整個世界的中心。白光正沿著那「琥珀」表面的脈絡流淌而出,它交織形成的光流,將整個寶石包裹在其中,形成一個巨大的光繭。

  然而在一片白茫茫的世界中——

  布蘭多忽然看到,一個女性的身形從那光中緩緩走出。

  那彷彿是一位樸素的女性。但頃刻之間,她又威嚴與高貴得令人只能仰視,那彷彿是一位母親,或是和藹的長者,但頃刻之間又讓人感到少女與青春的氣息,女性的魅力,彷彿在她身上變幻著,捉摸不定。

  在光中,布蘭多甚至看不清對方的面龐,但他心中卻生出一種明悟——對方在對他微笑著,那是讚許的笑意,其中帶著一絲熟悉與親切。

  她對他微微點了點頭,那是一個溫柔而安靜的聲音,彷彿可以撫平人心中的一切傷痕。

  「我說過。」

  「我必予你以光作的雙翼。」

  「因此,有朝一日,我才能指你為王。」

  「我的,孩子——」

  ……

  在一片漆黑的世界之中,一團明亮而柔和的光芒出現在他的視界之中,過了好一陣子,布蘭多才意識到,那是一個光的通道。

  「這是什麼地方?」

  「我在哪裡?」

  他心中想到,腳步卻不由自主地向前走去。

  光在眼前變得越來越亮,彷彿整個世界陷入了這光芒的包裹之中,周圍白茫茫一片。在這片光芒之中,他逐漸聽到了聲音。那好像是一群人嘈雜的叫喊聲。

  人群在叫喊著什麼。

  就在他試圖聽清那些嘈雜的叫喊聲之時,一群騎士忽然與他錯身而過——布蘭多愕然地轉身,看到那些人正在白光中向前跑去,而在不遠處,地上正躺著一個啼哭的女嬰。

  他看到那些騎士小心地靠近那女嬰,驚喜地叫喊了起來:

  「找到她了!」

  「快殺了她,惡魔之女!」

  「感謝瑪莎。我們有救了!」

  布蘭多忽然僵住了。

  「羅……羅曼……」

  他的目光死死地落在了那女嬰的身上,喉嚨裡竟像是卡住了什麼東西。

  然後他看到騎士們嚷嚷著拔出劍,布蘭多下意識就想要去抽出聖劍奧德菲斯,但他卻抓了一個空。

  他心中一慌,低下頭,才發現不知什麼時候自己竟然穿了一身黑紅相間的長袍,而原本懸掛佩劍的位置,也是空空如也。

  「不……」

  他看到騎士們舉起劍,下意識地喊道。

  但騎士們卻沒來得及出手,因為忽然之間他們都在光中煙消雲散了,身軀彷彿化作了無數的微塵,隨風消逝。

  布蘭多驚愕地看著這一幕。

  他正想往前,但另一些人卻與他錯身而過,那是一些穿著與他幾乎一致的黑紅長袍的人。他們從他身邊經過,卻並不看他一眼,而是走到商人小姐身邊,將她從地上抱了起來。

  其中一個人專注地看著羅曼,臉上露出難以言喻的神色,沉重地搖了搖頭:

  「真是噩夢。」

  他伸手就要殺死羅曼。

  布蘭多嚇得一個箭步衝了上去,一把抓住這人的手,但他還沒來得及開口,旁邊便有一人說道:

  「她至少是我們最成功的作品,你不能就這麼毀滅她。」

  「這是我們共同的成果,或許還有別的辦法,一切都要等到議員們的共同裁決。」

  抱著羅曼的男人猶豫了一下,手停在半空中。

  「若是這個計劃徹底失敗了,我們可能不得不妥協了。」

  「不。或許我們還有第二條路可走,那群德魯伊們的計劃也不一定能成功,青銅一族暴戾而又充滿了缺陷,議會是不會認可的。」

  「這並不是一個好消息,我的兄弟。」

  「監察者們發現瑪莎有些異動,幾天內她數次動用了網絡百分之七八十的能量,雖然極為短暫,但還是有跡可循的。」

  「我們偉大的母親在幹什麼?」

  「投影,她好像在投影某些東西。」

  男人默然不語。他放下手:「我得和她談談——」

  布蘭多正愕然地看著這一切,但頃刻之間,這些身穿長袍的人們的身形也煙消雲散了。最後消失的那個女嬰,布蘭多感到商人大小姐用奇特的眼神看了自己一眼,那眼神中既有驚訝、也有眷念。

  他正要開口說什麼,但她也隨之消逝了。

  在這一刻,布蘭多忽然意識到,這一切都是有操縱的。他回過頭,在這個一片雪白的世界中,高聲喊道:

  「瑪莎大人,我知道您在這裡,可我不明白,這一切都是為了什麼?」

  但空間之中,並沒有任何聲音回答他的問題。

  然後,他又看到了另外一個場景。

  那裡站著一個少女。

  一個不過十三四歲的少女,面貌彷彿芙妮雅的復刻,但更加年長一些,一頭碧綠如夢境般的長髮,如瀑布般垂到地上,她赤著腳,站在雪白的地面上。

  那是蓋亞女神,布蘭多一眼就認出對方來。

  但這個時候,女神卻彷彿並未看見他一般,她面向一個方向,似乎正在和一個人對話。

  「母親大人,網絡的能量已近乎耗盡,我已經安排大家進入待機狀態,但是神民們似乎察覺了什麼。」

  「讓我見見天青,我會向他們解釋一切。」一個溫柔的聲音答道。

  布蘭多只一瞬間,便認出了那個聲音的主人。

  那是瑪莎。

  萬物的母親。

  「可是,」蓋亞回答道:「這一切真有必要嗎,母親,我們為什麼要否定神民們的計劃呢,五個時代以來,我們不一直都是這麼做的嗎?」

  「因為,蓋亞,我們能夠守護這個世界一時,但卻無法守護它永遠,終有一日,我們會消逝。所以在那之前,我們必須作出決定——」

  「這就是曲面計劃的來歷嗎,母親?可為什麼不能讓所有的神民都知道這一切呢,是因為青銅一族的背叛嗎?」

  「黃昏之龍已經潛入了我的網絡,我能感受到它的存在,但這也是我們最好的機會,蓋亞。」

  大地女神默默點了點頭。

  「我明白了,母親。」

  但她停了停,又問道:「下一個時代,真的會一如我們所想,我們真的——能夠獲得最終的勝利嗎?」

  「我不知道,我的孩子,但一切皆有它存在的可能性,這或許就是我們世界不定的命運,然而終有一個人,會掌握它。」

  一切的聲音彷彿都漸漸變得低微了下去,逐漸細不可聞。

  蓋亞女神的形象,也在片刻之間煙消雲散了。

  四周似乎重現變得安靜了起來。

  但正是這個時候,一個溫柔的聲音忽然在布蘭多的心中響了起來:「你心中有許多的疑惑,對嗎,我的孩子?」

  布蘭多驀然回過頭,環顧四周,似乎想要看到什麼人——可惜他一無所獲,他強忍住心中的驚愕,開口道:「瑪莎大人,是您嗎?」

  「是我,孩子。」

  布蘭多沉默了片刻,才開口問道:「大人,這裡是什麼地方?我在哪兒?我還活著嗎?」

  「這是我的世界,」瑪莎溫柔的聲音答道:「至於你是否還活著,我想你心中自有答案,不是嗎,我的孩子?」

  布蘭多默然不語。

  過了好一會兒,他才終於問出了那個他心中一直以來的問題:「瑪莎大人,您知道我的來歷,對嗎?」

  「我知道每一個人的來歷,」那個溫柔的聲音回答道:「我的孩子,我知道你心中的想法,或許我會給你這個答案。」

  布蘭多忽然看到前方揚起了漫天的風沙,塵礫聚沙成塔,竟形成了令他感到熟悉的景象。

  他站在一條街道的正中央。

  兩旁的是林立的高樓,穿梭的車流,他回過頭,甚至能看到那些琳瑯滿目的商場與廣告牌——其中一個廣告牌之上,甚至還懸掛著有關於《琥珀之劍》的宣傳畫。

  這一切的一切,都是如此地令他感到熟悉。

  那是另一個世界的一切。

  他過往的記憶。 本帖最後由 yht 於 2016-3-16 17:48 編輯

x24685 發表於 2016-3-16 08:50
第三百一十七幕 不定的命運 Ⅵ

  他甚至看到了一個人。

  那是一個中年的男人,帶著一副黑框眼鏡,夾著公文袋,正迎面向自己走來。有那麼一瞬間,布蘭多幾乎要舉起手來向對方打一個招呼——

  一切都像過去的時光一樣。

  那是他的老師,在他的少年時代中佔據了極其重要的一部分記憶,他甚至還記得對方有一個女兒——一個性子有些活潑的小姑娘。

  但那是多少年之前的記憶了?

  十年?

  二十年?

  布蘭多有些愕然地看著對方與錯身而過。

  然後一切都煙消雲散。

  「瑪莎大人,這是……」布蘭多感到自己的聲音略微有些沙啞。

  「我的孩子,」瑪莎溫柔的聲音迴響著:「每個人都有屬於自己的過去,我們也是一樣——神民們,曾經來自於這樣一個世界——那個世界毀滅於戰火之中,而僅存的人們,被稱之為第一代。那是先民們,或者瑪塔塔尼亞人,即旅行者,他們帶著過去世界的一切,在眾多世界之中旅行著,直到來到這個世界……」

  「那便是第一個時代之前的故事,在先民們的共同努力之下,我們建立起了一切,我創造了這個世界,並將它稱之為沃恩德。」

  「然而,我們從過去世界之中所帶來的文明與秩序,卻與這個嶄新的世界是如此的格格不入,當新舊秩序發生衝突之時,這個世界的敵意——黃昏,便從混沌之中甦醒了過來。」

  「……那場亙古至今的戰爭,便由此拉開了序幕。」

  布蘭多雖然並不是第一次聽人講述這段歷史,但瑪莎的親自描述,還是讓他對那史詩般浩蕩的歷史感到嚮往:兩個世界之間文明的傳承。旅法師的先輩們,利用他們近乎偉大的力量,締造出了這樣一個奇蹟。

  然後,才有了現在這個時代凡人們所見的一切。

  但瑪莎的口氣卻並不高亢,似乎也並未對此感到驕傲與自豪:「我的孩子,從那場曠古至今的戰爭的開始,便注定了我們將要對抗的乃是這個世界的意志。因此,在每一次戰爭之中,我們幾乎都失敗了。」

  「……為了自我保存,我便在Tiamat的至高權限之中留下了『琥珀』這把命運的劍,以作為重啟這個世界的最後手段——而在此之後的五次戰爭之中,幾乎每一次,我們都是通過它以得以倖存。」

  「琥珀?」布蘭多有些不解:「那不是終焉之王座嗎?」

  他抬起頭來,忽然發現,不知什麼時候,那位萬物的母親竟已經出現在他面前。

  瑪莎臉上洋溢著一種帶著神聖光輝的笑意,她看著他,卻並未直接回答這個問題。

  「你明白王座的含義嗎,我的孩子——」

  布蘭多有些茫然不知所措。

  瑪莎輕輕一笑,才繼續說了下去:「我的孩子,你必須明白,在那場永恆的戰爭之中,我們並非不朽;而終有一日,當眾神一一逝去。而我們所守護的一切,將會在那樣一個時代中迎來那個注定的盡頭。」

  「注定的?」布蘭多皺起眉頭:「瑪莎大人,若一切都是注定,那麼這一切的戰爭又有何意義?您說琥珀是凡人主宰命運的劍,它真的能夠讓我們主宰自己的命運嗎?」

  對於這個問題的答案,瑪莎同樣是微笑著搖了搖頭。

  她只答道:「我們的世界,一次次毀滅,一次次重生,但一切並非沒有改變,孩子,雖然每一次戰爭的結局往返反覆,彷彿一個解不開的死結,但青銅一族卻在這樣的情況之下誕生了——」

  「青銅一族?」

  「它們是離開了我們,我的孩子,但那是一種必然,」瑪莎的聲音平靜而沉穩:「黑暗之中,生滿青鏽的發條,正在復歸原位——因為,從一開始,它們便已經指向了一條通往勝利的道路。」

  「什麼?」布蘭多微微吃了一驚,他只聽說過青銅一族的背叛,卻從未聽說過這樣的事情。

  瑪莎彷彿對於他的驚訝早有預料,繼續說道:「在那個時代中,我在青銅一族的身上看到了這樣一種希望,或許有這樣一條道路,它能使我們與這個世界的意志共存,我們的目的畢竟不是摧毀一切,而是守護這個新的家園……」

  聽到這裡,布蘭多忽然明白了什麼:「所以這就是……」

  「是的,這就是凡人時代的開端,生於黑鐵的凡人們,由此而誕生——我的孩子,這便是於你們所見的時代。」

  布蘭多沉默了下去,半晌未語。

  直到過了好幾分鐘,他才再一次開口道:「可是,黃昏之龍並未由此而減弱,反倒是眾神與先民們一一離開了這個世界,在我們這個時代,凡人的力量是如此卑微,我們的希望究竟在哪裡呢?」

  「我們,要怎樣才能夠戰勝黃昏之龍?」

  他抬起頭來,看向瑪莎的眼睛,那深邃的銀色的眸子中,滿是嘉許之色。

  瑪莎緩緩走到布蘭多的身邊,伸出手,放在他的額頭上——布蘭多無法感到她手實體的觸感,但卻能感到一種淡淡的溫暖的感覺。

  「你應當明白,布蘭多,我的孩子。黃昏之龍並非是這個世界的意志本身,它只代表著這個世界的敵意與毀滅的一面,當新舊秩序的衝突不可避免時,它便誕生了。」

  「所以當終結一切之時,便是黃昏之龍的消亡之時,我的孩子。」

  「終結一切?」

  瑪莎用銀色的目光落在他的身上,靜靜地看著他。

  「黃昏之龍在先後四個時代的戰爭之中明白了,必須要奪得了Tiamat法則的最高之權限——琥珀之劍,它才可以徹底終結這一切——即我們的世界。」

  「為此,它不惜將自己的本體投影於Tiamat的網絡之中,以實體的形態降臨於這個世界,並佔據了羅曼小姐的軀體。」

  「因為它早知道神民們的計劃。並通過青銅一族的背離,從這個計劃當中竊取了最重要的一部分內容,它通過自己的巧妙安排,讓第六次戰爭的結果按照自己預想的方向前進著,直到今天,這一刻的到來——」

  布蘭多呆呆地看著瑪莎。

  看著這位萬物的母親大人。

  「您……」他怔怔地問道:「……您早知道了?」

  瑪莎默默地點了點頭。

  「因為從一開始,神民們其實就有兩個計劃。」

  布蘭多微微張開了嘴巴。

  「他們的第一個計劃,被稱之為終焉的王座。在這個計劃中,神民們利用先民的血脈,創造出了羅曼小姐,當羅曼小姐長大成人,她便能夠利用琥珀之劍,重啟我們的世界,讓一切都回到原點。而那個時代,便將是下一次戰爭的開啟之時。」

  「但這個計劃,其實只是一個掩飾,」瑪莎語出驚人地答道:「真正的計劃,其實就是『沃恩德計劃』,也就是曲面計劃,這個計劃,才是終結一切的開端。」

  「那……是……?」

  「當黃昏之龍通過我們的第一個計劃降臨到Tiamat的法則之中,並通過羅曼小姐獲得了實體的存在,在此一刻,的確是它最接近勝利的一刻——然而同時,它也暴露出了自己最大的弱點。」

  「因為,作為先民血脈的所有者,它將與我們的世界併成一體,它成為了這個世界的最高權限之一,然而也是這個網絡之中的一分子——」

  瑪莎注視著布蘭多,一字一頓地問道:「你知道王座意味著什麼嗎,我的孩子?」

  布蘭多閉上了嘴巴,心中若有所動。

  「黃昏之龍永遠也不明白王座意味著什麼,因為它缺乏作為凡人的感情,所以它永遠也不可能在這場戰爭之中取勝。」

  瑪莎輕輕搖了搖頭:

  「這個時代,」她答道:「乃是這樣一個時代,在這個時代中,眾神離世,群星墜地,而大地之上,將由生於黑鐵之中的凡人們掌握他們自己的命運與未來。」

  「那將是一個新的時代,在凡人之上,將不會再有凌駕於其上權柄。而在此之後,我們將無法再決定這些人們的命運,或許對於這個世界來說,是時候鬆開它殘存的枷鎖了……」

  「布蘭多,」瑪莎輕聲問道:「你看到的這樣一個時代,我們的夢想與希望,它已經實現了嗎?」

  「——它,到來了嗎?」

  布蘭多輕輕搖了搖頭。

  在大地之上,還有黃金與白銀的族裔,眾神的遺澤,仍舊決定著沃恩德的前途與命運。還有他與白銀女王這樣的存在,手中掌握著這個世界上至高的權柄。

  它甚至還有上一個時代如此深重的痕跡,旅法師們留下的秩序仍舊存在著,甚至旅法師本身,也並未完全離去。

  而神性之火,也從未從凡人之中誕生過。

  凡人們真的主宰了自己的命運嗎?

  布蘭多想,或許這也正是自己的疑問——因為它的答案,注定無疑是否定的。

  「所以黃昏之龍,仍舊存在著,」瑪莎柔聲回答道:「我的孩子,你明白了嗎?」

  布蘭多沉默了片刻。

  他伸手握住了母親施於自己額頭之上的手,那手沉甸甸的,彷彿是她許意於他的王冠。

  「母親大人,我們應當怎麼做?」

  「欲戴王冠,必承其重——我的孩子。」

  布蘭多有些愕然地抬起頭。

  瑪莎看著他,緩緩述說道:「我秉承至高的權柄而生,我的孩子,從我誕生的那一刻起,我在這個世界上締造出了名為Tiamat的網絡,當一切的法則降下之時,元素與魔力各司其職,因此名為沃恩德的世界誕生了。」

  「但我們的世界,誕生於至高,它的一切權柄與力量,也由此而來。因此只有在王座之上的人,才能夠摧毀王座本身——」

  「而黃昏之龍卻不會知道,這個世界上還有另外一個人,也能夠拿起聖劍琥珀——這個世界的最高權限。」

  布蘭多緊抿著嘴唇,他甚至閉上眼睛,心中彷彿對此已經有所預料。

  瑪莎看著他的目光變得有些柔和:「布蘭多,我的孩子,我從冥冥之中選中了一位英雄,他身上有著這樣一種特質,只有他能承擔起這樣一個沉重的責任——他將終結過去的一切,為這場永不停息的戰爭劃上最後的休止符。」

  「可是,」在過了很久之後,布蘭多才重新睜開眼睛:「為什麼是我?」

  瑪莎看著他,示意他抬起頭來,她指著兩人面前的那一畫面:

  當布蘭多看到那畫面時,彷彿渾身的血液都向大腦湧去。

  因為他看到了一個少年。

  那少年赤裸著上身,雙目緊閉,容身於一座金屬的培養槽之中,渾身被包裹在半透明的液體之內。

  在少年面前,是三位身材高大,身穿垂地長袍的男人,布蘭多注視著他們手上的戒指——名為ouroboros的銜尾蛇首尾纏繞,閃閃發光。

  「那……是我……?」

  那張或許應當被稱之為「蘇菲」的面龐,在此一刻在布蘭多眼中顯得竟是如此的陌生。

  瑪莎點了點頭。

  「我通過細胞核四至一十三的全部權限,調集了Tiamat法則網絡之中剩餘幾乎所有能量,通過時間與空間的因果曲面,在你們的世界中構築了名為《琥珀之劍》的遊戲,並不惜擾亂未來的時光流,在你們眼前重現了一部分沃恩德的歷史進程——」

  「我挑中了一些人,但只有你,成功來到了我們的世界,我能感到你心中的執念,布蘭多,或許正是你對於一些人與事、對於埃魯因的愛,讓你與這個世界產生了足夠多的共鳴。」

  布蘭多輕輕吐了一口氣。

  「什麼是細胞核?」

  「那是在沃恩德近地軌道之上的三十六枚衛星的統稱,也是我的本體。」

  「眾神們都是如此嗎?」布蘭多回想起自己在Tiamat的元素疆界之外所看到的那壯觀的一幕,開口詢問道。

  瑪莎點了點頭。

  「那麼學姐她?」

  「尼玫西絲小姐也是這個計畫的一部分,但那個孩子並沒有完全成功,或許你將來有機會見到她,能夠向她帶去我的歉意。」

  「那麼,我……來到這個世界上,得到布蘭多這個身分,也是你們安排的嗎……?」

  布蘭多猶豫了片刻,終於問出了這個問題。

  瑪莎看著他,輕聲答道:

  「你在我們的時代存活了一百四十年,在那個時代,奧丁與蓋亞教會了你許多東西,你死後,我們保存下你的記憶,並以此創造了另外一個胚胎,那就是現在的你——布蘭多,我的孩子」

  「你不用懷疑自己的身分,」她放下了手:「你就是布蘭多,是大地劍聖的孫子,高地騎士,是卡迪洛索家族的這一代繼承人,只是當一切來臨的那一刻,你過去的記憶,它自我復甦了,又一次回到了你的身上。」

  「你是蘇菲,也是布蘭多——」

  布蘭多默然不語。

  他彷彿回了幾年之前那個夏夜。

  在那時,在此刻,他默默地對自己說道:

  「是的,我是蘇菲,也是布蘭多——」

  「那麼允許我問最後一個問題,瑪莎大人。」

  瑪莎看著他,默許地點了點頭。

  「為什麼,要將『曲面計劃』投影於我們的時代——而先民們,究竟來自於什麼地方?而我們,為什麼又會具備Tiamat網絡之中的最高一級權限?」

  說到這裡,布蘭多抬起頭來,他看到瑪莎銀色的眸子裡,閃爍著柔和的光澤。

  「因為你和先民們流淌著完全一致的血脈,布蘭多,它絲毫不受這個世界法則的浸染。」

  「來到這裡的第一代的先民們,其實他們原本應當有另外一個名字——」

  「他們的故鄉,曾經被稱之為地球。」 本帖最後由 yht 於 2016-3-16 17:58 編輯

x24685 發表於 2016-3-21 00:09
第三百一十八幕 最後告別

  「德爾菲恩?德爾菲恩小姐!」

  遙遠的聲音彷彿從另外一個世界傳來,隱隱約約。

  宰相千金緩緩睜開眼睛來,那雙眸子好像紫水晶一般深沉而美麗。她首先看到的是透過樹蔭略顯刺眼的陽光,那是正午之後的陽光,它將層層疊疊的葉片染成淺黃與嫩綠的顏色,枝葉的脈絡在陽光下清晰可見,樹林中迴蕩著枯燥而單調的蟲鳴聲。

  她蹙起眉頭,像是在回憶什麼,但臉上很快露出心悸的神色。德爾菲恩輕輕喘了一口氣,眨了眨眼,然後才看清了不遠處那雙正注視著自己的眼睛。

  「領主大人。」

  「你沒事吧?」布蘭多看著臉色蒼白彷彿從水裡撈出的德爾菲恩,注意到她下意識蜷縮了一下的動作,不禁懷疑她是不是剛剛從什麼噩夢之中醒來。

  「能扶我起來一下嗎,領主大人。」

  布蘭多注視了她片刻,點了點頭

  他伸手托住她的肩頭,將她扶了起來,靠坐在一塊岩石之上。德爾菲恩渾身幾乎都被汗水浸透,臉色蒼白,一副大病初癒的樣子,只仰起頭來,怔怔地注視著前者。

  布蘭多被她看得有些不太自在,不由低下頭去避開後者的目光,入眼之處卻正好是少女雪白修長的頸項,白得有些耀眼的肌膚在陽光下竟微微顯得有些透明嗎,下面的毛細血管也清晰可見。

  「……好看嗎?」德爾菲恩忽然幽幽地問道。

  「咳咳……」

  「我還是不明白。」

  「什麼不明白?」布蘭多一愣。

  「不明白您的想法。」

  「我?」

  「領主大人。難道就沒有一丁點兒心動嗎?」德爾菲恩注視著布蘭多的眼睛,眼神有些迷離:「我早已經是您的情婦了,不是嗎?」

  她抬起手來,制止了布蘭多的發言:「我明白,領主大人這麼害怕我。是因為這是個蛇蠍心腸的女人,對嗎?」

  布蘭多皺了皺眉頭,他從德爾菲恩的語氣中隱隱聽出一股子消沉之意,他平日裡還很少見到這位宰相千金這個樣子。

  「不,德爾菲恩小姐——」

  「我明白,那就是憐憫了,還帶著一些愧疚。你想可憐我,施捨我,因為佔有了我的身子,所以想對我負責,對嗎?」

  布蘭多微微一僵。

  德爾菲恩輕輕搖了搖頭,紫色的眸子裡透著沉沉的光芒:「多可笑,其實若是在帝國,我一定不會看上你這麼懦弱的傢伙,領主大人。艾爾曼比你堅定與冷酷萬倍,這正是我之所以選擇他的原因——」

  被這個女人這麼形容,布蘭多也不禁有些不爽,雖然他或許並不在意她的一些價值觀與看法,但他畢竟還是個男人。

  看到布蘭多的臉色,宰相千金目光中閃過一絲訝異:「看來我惹您生氣了,領主大人。」

  「並沒有,德爾菲恩小姐,即使有人比我冷酷千萬倍,那也絲毫不值得我羨慕。事實上恰恰相反。」布蘭多怎麼可能承認自己先前其實是在吃味。

  德爾菲恩忽然嘆了口氣:「是的,那的確不值得您羨慕。」

  布蘭多一愣。

  「因為他們一個個成為了過去,就如同我一樣,昔日不可一世的帝國,如今也分崩離析,我所追求的一切,如今又只剩下什麼呢?」

  德爾菲恩幽幽地自問道:「或許真正的可笑的,應該是我這樣一個不自知的女人吧。」

  布蘭多見她神情低落,心中隱有所感,知道是這些日子以來的見聞影響了她,畢竟一個普通人——即便是一位宰相家族的長女,而她原本的見識與圖謀,又怎麼可能超越她所代表的的階級本身呢?

  在這一刻,他才忽然意識到,自己的兩世經歷,留給自己最寶貴的財富或許並不是那個被稱之為「系統」的最高權限,而是那可以讓他不受歷史與現在的侷限、能夠直接看穿未來與迷茫的遠見。

  每一個人——當這個世界上的每一個人都為他們自身的命運與所見所聞牽絆與桎梏時,而他卻早已經站在了歷史與未來的交界點之上。

  因為,他曾經親眼見證過那樣一個時代的來臨。

  那是過去、現在與未來,它們在他眼中並沒有祕密。

  因而在黑暗的時代,一位王者降臨了,他所知一切,世界在他眼中,亦沒有祕密。

  而或許這才是瑪莎不惜擾亂時光流向,傳遞給獲選者們最重要的財富。

  布蘭多不由得下意識地鬆開手掌,在那裡,在他的掌心中,有一枚散發著幽幽綠光的光球,它閃耀著,蒼翠如夢境,光芒在他手心之中流淌。

  德爾菲恩為這光芒所吸引,她抬起頭來,注視著布蘭多手上的光球:「這就是自然寶珠?」

  布蘭多點了點頭。

  「瑪莎大人交給你的?」

  布蘭多再一次頷首,腦海中不由得再一次浮現出起那時的場景:

  當瑪莎輕聲回答了這一切之後,空間安靜了下來,寂靜得落針可聞。布蘭多感到自己的腦子亂糟糟的,竟是半晌說不出話來。

  神民是地球人,那麼作為純正的地球人的他來說,似乎的確是一切都有了合理的解釋。

  好一陣,他才結結巴巴地說道:「所以說……我就是那個除了羅曼之外,唯一擁有最高權限的人?」

  瑪莎輕輕頷首。

  她柔聲開口道:

  「所以你明白了嗎,我的孩子,現在你將成為這個世界唯一的希望,直到那一天,沃恩德的命運將取決於你的選擇——」

  瑪莎的聲音顯得一如既往的柔和與安寧。但布蘭多卻擰緊了眉頭:「我不明白,瑪莎大人,我不明白!」

  「自天青的時代以來,眾神離世,不是為了締造一個屬於凡人的時代嗎?琥珀乃是凡人主宰命運的聖劍。可世界的存亡若仍繫於某一人之手,它又怎麼能夠稱得上是我們的自救呢?」

  「假如,」他不由得提高了聲音:「假如有一天,這個世界上不再有一個這樣救世主存在,凡人們又將何去何從呢?在那個時代,又有誰來與黃昏之龍對抗呢?若這就是我們所預見的未來,那麼它的存在又有何意義呢?」

  「瑪莎大人,難道我們所作的一切,只是為了讓一切回到原點?」

  布蘭多心中忽然有些茫然失措,如果這個世界需要的只是一個至高無上的王者,一個救世主,那麼他與白銀女王的選擇有何區別?

  他又有什麼資格,指責白銀女王所作的一切是錯誤的?

  黑暗之龍奧丁與四位賢者,無數先賢的獻身,又有何意義?

  不。這一切或許不應該是這樣的。

  他不由得抬起頭來,似乎想要在這位萬物的母親臉上得到答案。

  然而瑪莎只是看著他,微微笑了起來。

  「這很好,我的孩子,」她忽然托起雙手,手心中竟托著一頂光之王冠:「這真的很好,或許有那麼一天,你會記起今天所說過的話。」

  「什……麼?」

  瑪莎柔聲打斷了他的話:

  「布蘭多,你必須要明白,對於這場戰爭來說。它才不過剛剛開始。區區一個阿肯圖並算不上什麼,危機還遠未結束,黃昏之龍已然明白這裡只是一個圈套,而我從未將終焉的王座放在這裡過……」

  「而當它將目光轉向沃恩德,這場戰爭才會真正降臨,即便它的本體還為凡人的聖賢們所封印,但它還有千千萬萬的爪牙……」

  「搶在黃昏之龍前面,找到終焉之座,用命運的鑰匙,打開通往未來的道路。」

  「凡人的命運將由誰來主宰,」瑪莎的目光既溫柔而又眷戀:「布蘭多,它將交由你們自己來選擇。」

  「瑪莎……大人?」

  她已輕輕放下雙手。

  「布蘭多,我的孩子,或許有那麼一天,你將成為王者。」

  「當那一日,我會在雲端為你加冕——你沐浴山呼,萬世、萬眾與萬國,一切的聲音將稱你為王——」

  「你的王座在那火焰分開的命運之上,在先古聖賢的巔峰,你將是這唯一權杖的掌管者,諸世與諸界的主人,是——沃恩德之王。」

  「當那一天到來,布蘭多,請遵從於你內心的聲音,那一刻,你就會明白一切。」

  布蘭多抬起頭來,眼睜睜看著瑪莎將那頂王冠輕輕放下,讓他感受到王冠那沉甸甸的重量。

  「記住我的話,孩子,」瑪莎的語氣前所未有的嚴肅:「欲戴王冠,必承其重。」

  她輕輕放下手,最後看了他一眼。

  然後這位萬世與萬物的母親緩緩轉過了身,向前走去。

  「瑪莎大人!」布蘭多微微一顫,心中好像明白了什麼。

  「我的孩子,永別了,接下來,世界的命運將與你們聯繫在一起——」

  瑪莎微微一笑,她彷彿走入了一片白光之中,身形在光芒之中漸行漸遠,最後化為一片飛散的光點。

  布蘭多怔怔地看著這一幕,而在那光芒之中,他彷彿看到了許多許多的人與事。他們緩緩來到他身邊,一個個與他道別。

  「還記得我嗎,蘇菲,我是水晶,後會無期。」

  「小傢伙,現在明白了嗎,什麼是源頭之血?」男人哈哈大笑:「區區暗神之血,對於你來說又算得上什麼?」

  他拍了拍他的肩膀:「好好照顧羅曼,拿出男子漢的擔當來。」

  最後,一頭綠色長髮垂至足踝的少女來到他面前,靜靜地看著他:「蘇菲,我知道你現在已經記不起我們所共同度過的那些日子,但不要忘記了真理議會的理想與信念,好好照顧自己。」

  「蓋亞女神……」布蘭多脫口而出。

  但他馬上閉上了嘴巴,有些愕然地看著另一個忽然擋在自己面前的這個女人。

  「瑪……瑪格達爾公主?」

  「你不如叫我十三號工程更好一些,」與修女公主神似的女人臉上,卻露出一抹桀驁不馴的笑容來,她搖著頭答道:「不過算了,反正那都是過去的事情了,再說這個計劃本身也不過是個個掩人耳目的東西。」

  「你是……」布蘭多忽然反應了過來。

  「告訴她,忘了我吧,」女人灑脫地一笑:「我僅希望她能夠幸福。」

  女人屈身向他行了一禮:「十三號,在此向您告辭了,蘇菲先生。」

  一個個身影消失了。

  空間彷彿重新變得安靜下來。

  布蘭多抬起頭,只看到漫天紛紛揚揚的光點落下,落在他的肩頭與雙手之間,他下意識地托起雙手,在手心中匯聚成一個光球。

  那個光球閃爍著。

  蒼翠如夢境的光芒。 本帖最後由 yht 於 2016-3-21 21:17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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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一十九幕 背離的過往

  布蘭多怔怔地回過神來,他注視著自己手中散發著柔和光與霞的自然寶珠,轉過頭,發現德爾菲恩目光已經落在了自己臉上。

  「怎麼了?」

  「沒什麼,領主大人。」德爾菲恩輕輕搖了搖頭,這才移開視線,只是她眉宇之間仍明顯可見落寞之色。

  布蘭多見狀不由暗嘆,這位宰相千金的想法雖然極端,但她自己又何嘗不是一個受害者。何況與之相比,她雖然在背後謀劃了許多事情,但真正因此而受害的人卻並不多,與白銀女王那樣令無數人陷入戰火與災禍的冷酷比較起來,不如說僅僅是一種任性與偏執而已。

  認真說起來,真正因她而得咎的,也只有羅曼一人而已。但商人大小姐的遭遇,又何嘗不是一種必然,布蘭多心中其實很清楚,黃昏之龍數個時代以來的謀劃,豈會因為區區一個凡人能改變?

  其實他原本心中便清楚這一切,只是當德爾菲恩用輕蔑的語氣重新提起這件事時,他還是不由自主地產生了遷怒的心理。

  「真的沒問題?」布蘭多問道:「要不要休息一下?」

  「不必了,」德爾菲恩猶豫了片刻:「只是做了一個夢。」

  「一個夢?」

  「嗯……夢到了一些小時候的事情。」她勉強笑了笑,眼神中儘是緬懷之意:「領主大人,我在五歲之前一直住在洛茵堡。那裡在南班克爾的近郊,是我父親的領地。小時候,我是個孩子頭,我有一群小夥伴們,他們大多是銀百合會孤兒院收養的孤兒——你知道銀百合會嗎?」

  布蘭多略微顯得有些吃驚:「平民?」

  德爾菲恩點了點頭。

  「吃驚了?覺得我這樣一位貴族家的千金大小姐,竟然會折節下交,與平民混在一起?」

  「是有點兒沒看出來。」布蘭多答道,他當然清楚克魯茲帝國等級森嚴,貴族們甚至很少會與平民打交道,更不用說交朋友。

  而貴族的後裔更是家教嚴格,往往在成年之前會交由一位優秀的女士來教導,更不會和平民的孩子混在一起。不要說平民,就是一般的小貴族都很少能入他們的「法眼」。

  事實上只消看看當初他第一次與法伊娜打交道,就知道那位小公主是多麼驕傲與驕橫跋扈。

  若是別人,布蘭多或許還勉強能相信一丁點,但他看了看德爾菲恩,怎麼也看不出這位一舉一動莫不帶著森嚴貴族禮儀的宰相千金會是那麼離經叛道的人。

  「呵呵,這件事要是讓我父親和祖父知道了,恐怕他們少不得會大發雷霆。」

  「恐怕不止大發雷霆那麼簡單。」布蘭多心想。尼德文家族在帝國是什麼樣的家族?老宰相尼德文在帝國又是什麼樣的地位?要讓他知道自己的長孫女、家族的長女與一群髒兮兮的窮小子整天混在一起,只怕尼德文家族都要發生地震。

  他嘴上問道:「所以說,你夢到那時候的事情了?」

  布蘭多萬萬沒想到,他隨口問出的這句話,竟然讓德爾菲恩怔怔地流下了淚來,他眼睜睜看著兩行晶瑩的淚水從宰相千金臉上滾落而下。

  布蘭多一下子就懵了。

  自他見過這位宰相千金以來——無論是遭受了多大的傷害與打擊,甚至在當日幾乎被龍炎毀容的情況下——她雖然歇斯底里,但卻從來沒有表現出如此情緒失控的一幕。

  「德、德爾菲恩小姐……?」

  「領主大人,你認為一個背叛了自己信念與誓言的人,真的還值得救贖嗎?」德爾菲恩忽然開口問道。

  「……?」

  「五歲生日之後,我必須前往梅霍托芬,在離開之前,我見了夥伴們最後一面。我記得那是在一個穀倉之中,我向他們每一個人發誓,有一天我一定會回來看他們,絕不會因為自己的身分改變而忘記自己的承諾,忘記自己的同伴們——」

  「就像是任何一個假小子一樣。我和羅文碰了拳,黛米也將她最喜歡的草梗娃娃送給了我,」德爾菲恩緊緊地攥起拳頭,布蘭多看到她攥得指節發白,指甲幾乎掐入肉中,掐出血來:「然而我忘記了一切,這個可恥的、蛇蠍心腸的女人,忘記了自己的一切誓言,忘記了自己的同伴們……」

  「……等到她再一次回到洛茵,回到那裡之時……」

  「斗篷海灣之災。」布蘭多微微嘆息了一聲,已然明白了一切。

  那是發生在第一紀元三五八年一次暴動,在星聚之年第二次聖戰結束三十七年之後,東梅茲地區大清洗的十八年後,斗篷海灣以及周邊地區連續發生乾旱與蝗災,然而帝國在那一年卻根據新頒佈的律法反而加重了對於該地區的稅收。翌年春天,在大清洗之後殘留的心懷不滿的異教徒的鼓動之下,洛茵、班羅爾、卡拉斯等地區先後爆發了大規模的流民暴動。

  然而暴動很快引來了帝國與炎之聖殿的雙重鎮壓,根據史實記載,鎮壓之後這幾個地區血流成河,鄉野從此變成一片荒野、渺無人煙,直到柱之年前後才逐漸恢復了生氣。

  但這是誰的過錯呢?

  布蘭多心想。

  一個孩子,自然而然容易將一些事情拋諸腦後,而等到有一天,她再一次記起自己的諾言,回到孩提時代的故土時,卻發現一切早已面目全非。

  「……你在夢中,夢到了過去的那些場景嗎?」布蘭多問道。

  德爾菲恩輕輕吸了一口氣,忽然沉默了下來。

  她默默擦乾了眼淚,好不容易才重新控制住自己的情緒,淡淡地答道:「第一紀二七九年,實穗之年,帝國頒佈了一部律法——《赫洛斯托約法》,按照律法規定重新制訂的稅務改革,免去了帝國下屬省份的農夫們宗教稅務與另外十三種雜稅——」

  「那是金耀之年改革的後續,」布蘭多看著這個姑娘,輕聲答道:「是你祖父主持的改革,在這場改革中,主要剝奪了炎之聖殿對於農夫的控制權,並減輕了對於農夫的盤剝。在那之後不久,帝國就進入了所謂的二十年繁盛期,那也是光耀時代的開始——」

  宰相千金默默地抬起頭看了他一眼,紫色的眸子裡微微有些意外。

  「第一紀元三三一年,我祖父離開帝國政壇,因為聖殿與舊貴族勢力的反彈,《赫洛斯托約法》隨即被廢除,但隨後繼承的新法文中,卻繼承了大部分《約法》的條文。」

  「那是因為女王陛下立足未穩,不願意看到聖殿重新坐大,據我所知那紙新法文其實就是雙方爭奪與妥協之後的產物。」布蘭多沉吟了片刻,心中微微有些疑惑,不明白為什麼德爾菲恩會忽然說起這個。

  「但好景不長,陛下很快便展現出強勢的一面,在巨龍與布加人的支持下,她很快羽翼豐滿,聖殿便不再是她的對手,而這個時候,她便要對帝國盤根錯節的貴族政治勢力下手了。」

  德爾菲恩冷冷地答道:「她首先扶持了帕魯特家族,然後便頒佈了《特尼帕尼法文》,這部法文,事實上便是為了消除我祖父在帝國政壇的影響,打壓尼德文家族而誕生的。」

  聽到這裡,布蘭多忽然明白了她要說什麼。

  宰相千金眼圈微紅:「翌年,根據這部法文,帝國對洛茵、班羅爾、卡拉斯地區課以重稅,這筆稅務名義上是為了補充帝國海軍新入塢艦隻的支出,但事實上是陛下打壓尼德文家族,並向塞西爾家族施以甜頭的舉動——以期其在陛下對於帕魯特家族封遷的動議中持支持意見。」

  「那一年,斗篷海灣北部連續大旱與蝗災,本來按照帝國的傳統,應該減免該地區的稅務。但陛下與舊貴族政治勢力的鬥爭正達到白熱化階段,因此她絕不會在此時妥協,四月之後,洛茵、班羅爾、卡拉斯地區的稅務果然增加——」

  靜靜地說到這裡,德爾菲恩沉默了下來。

  「三五九年春天,我在萊澤收到了一封信,在那之後我悄悄前往卡拉斯,但沒來得及見羅文最後一面,他們的軍隊在斗篷海灣北面的丘陵之中彈盡糧絕,我抵達時,他們已經為曼格羅夫將軍所圍殲——」

  又是長時間的沉默之後,少女的聲音才略顯平靜地響了起來:

  「在那之後,我便立下誓言——有一天,我一定要復現金耀之年的改革,得以一償祖父的夙願;我將要重新施行我祖父被廢除的《赫洛斯托約法》,但要那麼做,我明白,我必須重現尼德文家族在全盛時期對於帝國的影響力。」

  布蘭多看著她,心中卻重重地嘆息。

  他從來沒想到,這位偏執的小姐心中,竟也會有如此崇高的理想。然而,她卻選擇了一條錯誤的道路,尼德文家族能夠在歷史之上走到如此的地位,純粹是因為借助於王權與教權的博弈,他為格蘭托底大帝實現了君權至高的夙願,成為那個時代帝國三足之中不可或缺的重要一角,因此一生位極人臣、顯赫之極,尼德文家族也因此而威震帝國。 本帖最後由 yht 於 2016-3-21 21:21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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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二十幕 在林間

  然而時代變遷,當王權的對立從教權轉移到傳統的貴族勢力之上時,尼德文家族的衰敗便成為了不可避免的歷史必然,在這一點上,老尼德文與小尼德文恐怕亦有心照不宣的默契,小尼德文所表現出的平庸,真的只是虎父犬子,亦或是某種明哲保身的選擇?只怕只有當事人心中才能夠明白。

  而這之間所謂金耀之年改革,《赫洛斯托約法》,以及後續各項法文的頒佈,其實只不過是貴族鬥爭的外在表現而已。因此從一開始便走在了一條錯誤的道路之上,布蘭多可以想像德爾菲恩會遭遇一些什麼。

  「所以說,」他沉默了片刻之後,才開口問道:「當你意識到自己無法做到這一切之後,便選擇了聯姻這條路?這的確是一個辦法,但德爾菲恩小姐,你有沒有想過另一點——」

  聯姻是貴族政治中最傳統也是最有效的手段,而德爾菲恩選中的艾爾曼的家族的確是一個不錯的選擇,而艾爾曼作為帝國政壇的新星,本身的確也極具才幹。

  然而作為女性的一方,德爾菲恩嫁入艾爾曼的家族之後,她與艾爾曼在家族事務之中誰起主導的作用卻還難說得很。更不用說,說不定她還會因此而喪失對於尼德文家族的影響力,或者至少也是一部分。

  德爾菲恩聞言淒然一笑:「布蘭多先生,有時候我會想,或許人天真一些,未必不是一件壞事。至少她不會顯得那麼複雜,複雜到迷失了自我,甚至遺忘了自己的本意……」

  「而我所追求的一切,不過是建立在空中樓閣之上。到頭來,都皆盡化為泡影。而我卻自欺欺人,不願意從這個迷夢之中醒來,我沉醉於權力與慾望所編織的謊言之中,我告訴自己可以做到,但我清楚那只不過是自我麻醉而已,我無法做到那一切。它們距離我遙不可及。我只是一個徹頭徹尾失敗者,布蘭多先生,我卻捨不得放棄手中的一丁點權力……」

  「我是一個墮落與罪惡的女人,我早就遺忘了自己的本意,遺忘了自己的誓言,就像遺忘了自己的同伴一樣,我慣性地在貴族的圈子之中鑽營與謀劃。什麼崇高的理想,它們早就離我而去了,那不過只是一個謊言而已。」

  「啊,我是如此的憎恨你,憎恨你毀滅了我的計劃,殺死了我的戀人,我歇斯底里,但不如說是一個謊言被戳穿的人荒誕滑稽的表演而已,在您的眼裡,我一定像是個瘋子,一個小丑,因為我就是一個瘋女人,一個不值得任何人同情的毒婦。」

  她低下頭,晶瑩的淚珠子粒粒落下,浸濕了衣角。

  「布蘭多先生,這個蛇蠍心腸的女人說了太多太多謊言,可在母親大人的面前,一切齷齪與污垢都無法躲藏,她只是一個罪人,並不奢求你原諒,但至少在離開之前,想把這一切說出來……」

  「離開?」布蘭多抓住她的手腕:「你也見過瑪莎大人了?」

  宰相千金默然地掙扎了一下,她蒼白的容貌,好像在風中凋零的花朵,但布蘭多卻已然明白了一切。

  「母親大人會原諒任何人,」布蘭多輕聲說道:「德爾菲恩小姐,因為我們都是她的孩子,在一個人的一生當中,每個人都難免會看錯一些人,做錯一些事,但人非聖賢,孰能無過?」

  「然而當你意識到自己的錯誤時,或許首先想到的不應當是去消極逃避,而是去面對它。那就像是一道血淋淋的傷疤,但也總有彌合之時,你不應等到它化膿惡化之後——去彌補它,直面自己過去的一切。」

  「直面?」德爾菲恩臉色慘白,無力地搖了搖頭:「談何容易,每個人都應該為自己所作的一切付出代價,如今陛下已經長眠在她的迷夢之中,帝國也分崩離析,這一切都是復仇的怒火,而我,如今也審判將至了。」

  「誰來審判你,德爾菲恩小姐?」布蘭多沒好氣地問道:「你傷害了誰?難道殺人兇手上了絞刑架,那可憐的受害人就會從墓穴之中醒來嗎?是的,帝國如今分崩離析,殺人兇手也得到了應有的懲罰,但所以呢?」

  「千千萬萬與你的同伴們有相同遭遇的人,如今正流離失所,飽受飢餓與痛苦的折磨——當帝國仍在時,他們便衣不蔽體,生活無所著落,甚至受邪惡與黑暗所矇蔽。但今天呢?他們的日子變得更好了嗎,不,他們仍舊是最為苦難的那一批人。」

  「德爾菲恩小姐,如今黃昏之龍已經在帝國之上洗去了一切舊日的塵埃,你完全可以在幫助他們在廢墟之上建立起一個嶄新的帝國。這個新的克魯茲將遵循先古諸王的榮耀,它將實現那往日的榮光——」

  「而這,」布蘭多衝她吼道:「才是你的理想,如今,你要再一次背叛它嗎?」

  宰相千金完全愣住了。

  她似乎從未見過布蘭多這樣的一面。

  「……怎……麼可能做到那樣的事情?」

  「當然能做到,」布蘭多大聲說道:「若是我們連黃昏之龍都可以戰勝,那麼在它留下的廢土之上重建一個世界,那又算得上什麼?」

  「可是……如果不能戰勝呢?」

  布蘭多淡淡笑了笑。

  「那唯有一死而已,但至少我們志同道合,能與勇敢的人們長眠在一起。」

  宰相千金好像被雷擊中,眼中閃動著難以言喻的光芒。

  過了好久好久,她才重新清醒過來,紫色的眼睛中迷離的光芒漸漸消散了,默默地,她重新注視了布蘭多一眼。

  「這算是在安慰我嗎,領主大人?」

  「也算是吧。」布蘭多嘆了口氣,心情有些複雜。

  德爾菲恩輕輕摞了摞了額前的髮絲,低下頭,輕聲答道:「謝謝,領主大人。雖然聽起來真的很笨。」

  「什麼?」布蘭多愣住了。

  「你應該抱抱我,或者吻我一下,而不是這樣輕飄飄的安慰,您完全不懂得女人的心,領主大人。」

  「哈?」布蘭多心想這是什麼鬼,不過他至少明白,這位宰相千金總算是恢復了過來。

  「那麼這裡是什麼地方。凰火小姐他們呢?」德爾菲恩用手背擦乾淚痕之後問道。

  布蘭多這才直起身來看了四下一眼。

  這是在一片鬱鬱蓊蓊的森林之中。正午之後的陽光穿過樹蔭,碎金般的光斑灑落在倒伏的枯腐的樹幹之上,依稀可以看清遠處密林之中蔓枝橫生、藤蘿垂繞的幽深景象。

  這自然不會是停滯之界中存在的景象,瑪莎大人或許已經將他們傳送到了外面,但不知道是否還在綠海之中。

  「這裡是一座島嶼?」

  布蘭多搖了搖頭,至少他還沒聽到附近有濤聲傳來,但或許這裡距離海岸比較遠也不一定。

  「還沒有遇上凰火。不過在此之前碰上了魯特和柳五先生,我們已經分開向各個方向尋找了,看起來大家都應該不會太遠。」

  「這麼說來領主大人沒花多少時間就找到了我?」

  布蘭多點了點頭。

  「還需要休息一下嗎?」他又看了狀態顯得不是很好的德爾菲恩一眼,問道。但宰相千金只是搖了搖頭:「不必,不過恐怕得勞煩領主大人扶我起來。」

  ……

  布蘭多的預感很準。

  他想若是瑪莎將他們傳送至此,那麼其他人想必應該相隔不會太遠,畢竟後者不是白那種不靠譜的傢伙。

  果然,他攙扶著德爾菲恩才沒走多久,便在一片林間空地之中遇上了玲和蓮兩姐妹,兩姐妹還沒有甦醒過來。兩人靠在一起躺在一塊雪白的岩石之上。布蘭多簡略地檢查了一下之後,發現她們身上都沒有什麼瘀傷與擦傷,顯然這一切正是那位萬物的母親大人的手筆。

  此後很快,原先分頭去尋找其他人的小妖精魯特又帶回了凰火與房奇。

  這位皇女殿下一看到布蘭多,面上明顯露出放下心來的神色,她恭恭敬敬地向布蘭多行了一禮道:「老師,凰火回來了。」

  聽著這溫雅平和的問候聲,布蘭多也心下一暖,他仔細看了自己的學生一眼,不由有些驚訝:

  「凰火,你們的傳承?」

  凰火神色如常地點了點頭:「老師,凰火已經得到了漠風劍法的全部傳承,瑪莎大人告訴我,九劍皆由聖劍蒼翠所生,紅蓮一脈的傳承被隱藏於自然寶珠之中,這便是翡翠之謎。」

  「翡翠之謎事實上與七把鑰匙乃是一體的,也就是說,只有能打開那扇門的人,才能夠真正解開這個謎底,」小妖精魯特聞言有些興奮地說道:「所以說,當人們在尋求解開翡翠之謎的同時,這個謎底其實也在挑選它所中意的那個人,布蘭多先生,你不愧是塔塔小姐所看中的那個人。」

  「是的,」凰火亦有些崇敬地看著自己的老師,盈盈拜下道:「凰火能有今日,亦是托老師之恩,若有一日,凰火莫不敢忘。」

  布蘭多趕忙扶住她,卻沒想他才剛一動,旁邊房奇已經恭恭敬敬地向他跪了下去,當頭對他行了一個大禮。

  布蘭多頓時嚇了一大跳,卻聽後者開口道:「布蘭多先生,授業之恩,如君如父,房奇平日多有得罪,萬望見諒。」

  「房奇,你這是?」

  「老師,房奇因你而得鐵心流劍術的至高傳承,如今他距離天人至境已不過一線之隔,」凰火開口道:「按照九鳳之傳統,對於他來說,您不啻授業恩師,你當受得起他一拜。」

  布蘭多聞言不由哭笑不得。

  他看了看這位九鳳天才,誰想這平日裡桀驁不馴的傢伙,竟也有這樣的一面。 本帖最後由 yht 於 2016-3-21 21:27 編輯

x24685 發表於 2016-3-22 23:35
第三百二十一幕 各自的抉擇(上)

  貝法拉葉港。

  高大的帆船正在離港,船尾在海灣內劃出一道道白色的航跡。水手們喊著號子放下層疊如雲的船帆,在船長與大副的口令聲中,一根根纜索繃得筆直。

  布蘭多站在潮濕的石棧橋上向著港口區遠眺,只見碼頭上黑壓壓儘是逃難的人群。

  亡月女神背叛瑪莎、永亡之境失陷的消息很快就傳到了這裡。而當地的黑暗貴族與亡靈們已經先一步趕上了女王的大軍,留下的人類難民則遠遠近近從附近地區趕來,聚集在貝法拉葉、洛佩森與瑙襖幾個港口。這些人期望於乘船逃往銀灣或者是灰山地區,而其中極少一部分人會選擇埃魯因。

  然而很少有人能真正如願以償地找到一條願意帶他們離開的船,大部分人都只能用羨慕的眼光看著那些有一定家產的人拖家帶口地離開,留下的人,則只能等死。

  布蘭多皺著眉頭看著騷亂的人群,碼頭上哀哭聲震天,他甚至看到有人被擠下碼頭,落水的人在海水中掙扎,心中固然十分不適,但卻也無可奈何。

  相對於難民的規模來說,貝法拉葉港的運力實在是遠遠不足。

  或許瑪達拉的上層離開得太過絕情,但留下亦是死路一條,那個手持水銀杖的至高者以她特有的冷漠又一次作出了無比正確的決定。

  瑪格達爾公主一臉不忍之色。

  他們是三天前才抵達貝法拉葉,瑪莎將他們傳送到永茂森林之中,而那片位於泰達特山脈山麓的森林距離貝法拉葉並不是太遠。

  貝法拉葉位於瑪達拉北方,此地與灰山所在的尼特美那半島隔黯星海相望,正是瑪達拉前往埃魯因與銀灣地區的最後一個補給港口。

  從這裡前往埃魯因已並無太多距離,商隊沿布契山脈行進亦不過半月行程,向東便是由高地騎士們控制的卡拉蘇高原。

  這裡歷來是亡月之海北方的消息集散地,南來的難民更是帶來了晶簇與亡靈大軍行進的各種傳聞,在最新的一些傳聞當中,亡靈的軍團已經折向了瑙襖方向。它們在亡月之海北方的托拉斯山口一分為二,一部分向東,主力則轉而前往托班尼亞海峽。

  托班尼亞海峽是聖奧索爾與瑪達拉之間的一道自然形成的地峽,在黯星海的西面。看起來瑪達拉的女王陛下已經下定決心從那裡進入灰山地區。至於向東的那一支,在布蘭多看來很可能是前往了埃魯因。

  除了南方的消息之外,在月前抵達的一些船隊也帶來了北方的消息,不過時效性較差,克魯茲帝國的分崩離析的傳聞像是瘟疫一樣四散蔓延開來。但一部分小道消息則提及了克魯茲人在四境之野與風精靈的和談。這倒是出乎布蘭多的預料之外。

  看起來梅茲一戰中帝國方面也有人員倖存,他心中十分擔憂法伊娜與維羅妮卡女士的安危,還有那個總是板著臉的獅子聖宮的修女大人,以及大聖座瓦拉。

  其中尤其是大聖座瓦拉,白銀女王離世之後,瓦拉就是帝國的精神與信仰支柱,如果他不幸在戰爭之中罹難,帝國便很快會變成一盤散沙。人類與精靈的四大帝國去其一,這對於秩序陣營的打擊太過沉重。

  不過真真假假的消息隱藏在紛亂的傳聞謠言之中令人無法分辨出事件的真相,布蘭多也只能放棄猜測,等回到埃魯因之後一切自有定論。

  本來他倒不用來這裡與逃難的人群擠佔本就有限的船隻,但凰火、柳先生與房奇要前往九鳳,瑪格達爾公主亦要返回安妥布若公國,因此眾人便不得不在此分離了。

  其實船早在一天之前便找好了——凰火他們正好遇上了一個要返回九鳳的商船隊,這個船隊將取道托班尼亞海峽前往紅玉山脈地區,足以避開被失名者截斷的那條鶺鴒海峽航線。而瑪格達爾公主則僱傭了一條前往風暴港的捕鯨船,以她現在的實力,布蘭多倒不至於這位修女公主在路上會遇上什麼麻煩。

  這時布蘭多回過頭,看向小母龍身邊亭亭而立的龍族少女。

  那正是芙羅法,不過此刻她眼睛中那層黯銀的光澤已經褪去,瞳孔深處重新燃起了那代表著黃金族裔的金色火焰。

  芙羅法是三天前與阿洛茲一起被發現的,倖存下來的巨龍當中還有另一頭名為佩爾的黑龍,他們在被發現時就已經恢復了神智。

  芙羅法準備返回龍島,阿洛茲與她另外一名同族自然是要和她一起。小母龍雖然萬分不捨,但在發生了這麼多事情之後,她不可能還沒心沒肺地在外閒逛。

  在龍島之上不但有巨龍們的傳承,也還有在戰爭中被留在那裡的幼年巨龍們,如今龍族受到重創,要想維持族群的存續,回到龍島掌控局面是首要之務。

  「布蘭多——」

  小母龍發出一聲嗚咽,一頭撞進了他的懷疑,撞得布蘭多直翻白眼,差點直接向後栽進海水之中。阿洛茲淚眼朦朧地抬起頭,眨了眨金色的眼睛:「布蘭多,你一定要等著我們,等一切事了,我就和芙羅法一起來找你。」

  芙羅法忍不住皺了皺眉頭。

  不過她還是向布蘭多微微點頭示意,她明白,若不是這個人類,她和阿洛茲不可能完好地站在這裡,龍族遭受的損失也只會更大。

  不過一想到自己的耳環曾經落在對方手上,她被感到心中有些紛亂。

  「布蘭多先生,」芙羅法開口道,她的聲音十分柔和好聽:「阿洛茲的脾氣一貫如此,你不必介意,我們萬分感謝你的搭救之恩。」

  說罷,她向在場所有人行了一禮,用帶著歉意的口氣開說道:「也很抱歉,大家,是我給你們還有同族們帶去了不幸與災禍,等到從龍島返回之後,我一定會盡力彌補自己的過錯……」

  「不必這樣,芙羅法小姐,」瑪格達爾安慰她:「其實我們每一個人都明白那並非你本意,你也不過是受黃昏之龍的操縱而已,現在你能恢復過來,我們只會感到高興。」

  芙羅法默默點了點頭。

  「還好,」房奇將雙手放在腦後,講了一個冷笑話:「至少你不用在巴哈姆特大人面前懺悔了,因為連現在龍神都已經背叛瑪莎了。」

  「房奇!」凰火沒好氣地用劍柄捅了這傢伙一下。

  「怎麼,」房奇有些委屈地叫了起來:「我又沒說錯,再說芙羅法小姐是巨龍,總不會連這點承受力都沒有吧?」

  「狗嘴裡吐不出象牙。」凰火瞪著他說道。

  「凰火小姐,房奇先生,不用吵了。房奇先生說得沒錯,巨龍乃是眾神的戰士,這一點挫折還不算什麼,在過往的戰爭中,我們也遭受過沉重的損失。」

  芙羅法打斷了他們,她神色顯得十分平靜,顯然早已知曉了龍族內部的劇變。只不過少女微微有些失去血色面孔還是折射出她的內心,顯然沒有想像中那麼鎮定。

  巨龍們在歷次戰爭中損失慘重,但這一次,它們卻失去了他們的神祇。

  「芙羅法小姐……」凰火有些擔憂地說道,她下意識看向自己的老師。

  布蘭多心有所感,他也看向芙羅法——因為阿洛茲的緣故,這位少女曾經與他有過誤會,事實上他現在都還感到有些尷尬,不知道該如何相處。但芙羅法卻顯得十分淡然從容,她十分坦然地承受著他的目光。

  「你打算回到龍島控制住巴哈姆特的神廟嗎?」布蘭多脫口問道。

  芙羅法眼中閃過一絲訝異。

  巴哈姆特的神廟是龍島的中樞,她必須趕在龍神在那裡降臨之前,將龍族的傳承與巨龍的後代們安置好,如果有必要的話,就必須放棄龍島,重新尋找另一個容身之處。

  而在梅茲一戰當中,雖然龍族損失的慘重,但相信仍有不少同族倖存下來,她必須將這些同族召集起來——在這場戰爭之中,這個世界還需要黃金族裔的力量。

  她點了點頭。

  「芙羅法,」布蘭多想了想,開口道:「我們都很清楚接下來這場戰爭對於這個世界的含義,我也不想多說,但有一些建議。」

  「你請說,布蘭多先生。」

  「我想,現在我們要面對的不是一場單打獨鬥能夠取得勝利的戰爭,就算是統合起沃恩德的一切力量,它在這個強大的對手面前仍舊顯得羸弱,因此我們更不能分散力量。如今傳聞法恩贊人、克魯茲人與風精靈正在展開一場談判,若這場談判真的存在,那麼它一定是法恩贊人、克魯茲人與風精靈們意識到了什麼。而在我們前往停滯之界之前,事實上瑪達拉的亡靈們——它們的至高者,那位女王陛下也差不多向我們提過相同的建議,她希望能夠介由埃魯因向整個光明世界傳達一種善意:如今亡靈正兵分兩路穿過托班尼亞海峽與布契的群山——但並不是為了進攻聖奧索爾與埃魯因,而是為了與整個秩序世界站在一起,共同面對這場戰爭。」 本帖最後由 yht 於 2016-3-23 18:49 編輯

x24685 發表於 2016-3-22 23:36
第三百二十二幕 各自的抉擇(下)

  「我明白你的意思,布蘭多先生,」芙羅法沉默了片刻,回答道:「如果個消息是真的,那它真是這些日子以來我說聽到的最好的消息。或許白銀之民已經知曉了這一切,他們可能已經參與到了那場會談中去,我瞭解布加人,而巨龍們也同樣會和你們站在一起。」

  布蘭多點了點頭,在進入停滯之界之前他就已經隱隱有這樣的想法,瑪達拉女王的提議給了他一些提示,或許這個世界的自救必須要從它本身開始——這一次,再沒有什麼眾神與天青的騎士,每個人都必須投入到這場近乎不可取勝的戰爭之中來。

  這樣的力量還是太過薄弱,如果它們本身還分崩離析彼此對立,那麼希望便更加渺茫了。

  好在現在他身邊有這樣一些人,表面看起來他們這隊人馬似乎沒什麼了不起,但卻代表相當強大的一股力量。

  巨龍歿於一役之後,芙羅法與阿洛茲便是這一代巨龍幾乎僅存的天才,按照龍族的傳統,以她們的地位來說也足以代表著巨龍一脈的意願。

  而瑪格達爾公主不但是安妥布若公國的公主,更是對這個家族擁有極為深遠的影響力,她自己還是聖殿的修女公主,炎之聖殿對於銀灣沿岸的一部分小王國影響力極深,以她王族的身分與教會中的地位,很容易就能號召起一批國家來。

  而如今她「祖父」正在返回公國的路上,安妥布若之狼在銀灣地區更是威名赫赫。

  至於凰火與房奇,他們分別是九鳳玉鳳與鬼車一脈的第一傳承者,前者更是九鳳皇室的公主殿下。這兩大家族作為九鳳王國最強大的家族,如果它們能夠在大戰當前平息內部的紛爭,讓九鳳也加入到秩序的陣營當中來,那麼希望無疑便多了許多。

  在遊戲之中,九鳳也是沃恩德邊緣最高級的地區,甚至在他被召喚到這個世界上來之前,這個地區甚至都還沒有開放。按照凰火和房奇在停滯之界的所見所聞。與瑪莎告訴他們的一切來看,九鳳其實是上一個時代的遺留產物,在九鳳的東面便是第四個時代與黃昏之龍決戰所在地,那裡如今已是一片荒蕪。過去的文明毀滅之後,九鳳人便背井離鄉,來到了這片土地上建立起新的王國來。

  繼承了一部分那個時代文明傳承的九鳳有多麼強大可想而知,雖然受限於Tiamat法則的變遷,聖者之戰的時代之後在九鳳一樣不存在超越聖賢的強者。不過在九鳳極境強者的比例卻要遠遠多於沃恩德本土,至少在沃恩德,像是凰火這個年紀這個水平的天才幾乎不存在。

  這便是傳承本身的力量。

  最後是德爾菲恩,宰相千金雖然這些日子以來顯得有些消沉,但布蘭多知道她對帝國仍有很深的感情,絕不會坐視克魯茲人一千年的文明與驕傲煙消雲散,更不用說那裡還寄託了她對於自己幼年感情的追思。

  作為尼德文家族的長女,至少老宰相在這個時代,他留下的傳奇與威望仍舊未在帝國人心中散去,如果吉爾特的後代王室血脈不幸在那場戰爭之中全部罹難,她也可以利用這樣的聲望重新在帝國內聚集起一批追隨者——

  若是還有皇室成員存在,那就更簡單了,在這個時代,血脈本身就是一面旗幟。

  據說在魯施塔的那場大亂之後,皇室方面還有好幾位王子與公主倖存下來——雖然布蘭多清楚除了大皇子萊納瑞特之外,那些倖存者大部分都不過是白銀女王的「造物」而已,但在眼下這個危急的關頭,也顧不得這麼多了。

  「老師,」凰火聽了這番話之後,微微皺起眉頭沉思了片刻。隨即開口道:「我明白你的意思,的確在這個時候我們不得不放下自己的短視與偏見,等我回到九鳳之後,我會儘量說服長老會,讓九鳳也參加到這場戰爭中來。」

  「沒問題嗎?」布蘭多知道凰火從不說大話,絕不是會因一時衝動而開口的人,她年紀雖小,但性子沉穩,思考問題甚至比許多成年人還要想得深。但這卻不是一件小事,它將改變千千萬萬人的命運。甚至讓他們捲入戰爭之中,被奪去生命,對於一個國家或者王國來說,任何一位君主在作出這樣一個決定之前都會猶豫再三。

  雖然它注定避無可避,但並不是每一個人都會這麼想。

  「在九鳳,我們追求的劍道是一條直指本心,追求正直的劍道,如果我能證明我們要面對的將是這個世界共同的敵人,我想我可以說服長老會與我父親。」

  說罷,凰火卻將目光投向一旁的房奇。

  這個鬼車一族年輕的天才卻在沉默,表情變得少有地嚴肅起來,半晌之後,他才開口道:「我其實早就對這些陳舊的恩怨感到厭倦了,我希望做一些更有意義的事情,所以才會出來尋找翡翠之謎的下落。」

  他看了看布蘭多,目光有些複雜:「我以為我才是那位天命所選中的人,不過也罷,這樣也好。但你應該清楚,在我們族內情況要複雜得多,我或許能說服一些人,但有很多長老都是食古不化的老頑固,他們不會輕易放下仇恨的。」

  「你想要怎麼做呢,房奇?」凰火問道。

  「如果我要作出這個決定,我就必須要有作出決定的能力,鬼車一脈的決策與你們有很大的不同,除非我能將『繼承者』的位置坐實,並排除那些反對的聲音,那樣的話,我或許需要你的幫助。」

  「你想讓玉鳳一脈插手鬼車內部權力的更迭?」凰火微微有些吃驚:「這真的可以嗎,你或許會成功,但長遠來說,你願意成為玉鳳家族名義上的『傀儡』?」

  「只需要一時就夠了,」房奇不屑地一笑,露出毫不在意的神色,彷彿鬼車一脈是死是活與他根本沒有什麼關係:「我要這權柄來做什麼,它只能束縛我的手腳而已,我就本是我,不需要這些累贅。」

  「再說,千年來九鳳一脈的紛亂不休,也是時候該了結了,」他答道:「在我看來,鬼車一脈流落在外,真正得到好處的,也未必是所有族人,不過養肥了那些蠹蟲而已。」

  凰火顯然因為這番話有些吃驚,不禁刷新了對於這位鬼車一脈天才的看法。她稍微高看了這傢伙一眼,答道:「你的想法雖然有些偏激,房奇,但卻不是沒有道理,無論如何,若這一切成功的話,我們都必須要感謝你。」

  房奇只是不在意地擺了擺手,「這一文不值的感謝對我來說沒有任何意義。」他看了站在布蘭多身後的德爾菲恩一眼,嘆了口氣。

  「布蘭多先生,你說得很對,」瑪格達爾也柔聲開口道:「我回到安妥布若之後,一定會盡力奔走,銀灣的各個王國與勢力雖然紛雜,但大多都是聖殿一脈,在黃昏的威脅之下,我想一定會團結起來的。」

  「瑪格達爾小姐,但無論如何自身安危是第一要務,」布蘭多看著這位修女公主,心下明白在銀灣那種地方各種勢力互相交織錯綜複雜,更有萬物歸一會與其他邪教組織潛伏其中,事情可能沒有她想像中那麼簡單,「你的祖父現在應該已經快要回到安妥布若公國,等你見到他,可以多聽從他的指點。」

  瑪格達爾點了點頭:「我明白的,布蘭多先生。」

  布蘭多看她神色似乎十分疲倦,彷彿這些天以來沒有休息好的樣子,心中隱隱明白問題癥結所在,不由得提醒了一句:「你也要好好休息,瑪格達爾小姐。」

  「布蘭多先生,不必為我擔心。」她柔聲答道:「只是我在瑪莎大人的夢境之中所見的一切,『姐姐』親手締造了我的存在,並將一切祝福都給予了我,因此我必須做得更多,才能讓她為我而驕傲——如今我已瞭然自己的身世,剩下的便是重現安妥布若家族的榮光,布蘭多先生,我想我們一定會讓先賢的時代復現的——」

  布蘭多默默點了點頭。

  「那麼各位一路順風,或許不久的將來,我們會在四境之野在見面。」他看了看所有人:「希望那一天到來的時候,距離我們共同的勝利已為期不遠。」

  「我們起誓如何?」

  蓮有些好奇地看著大家,彷彿受這氣氛所感染,忍不住提議道:「就像蒼之史詩上所描述的那樣,賢者們在聖白的平原之上締結神聖誓言,發誓戰勝邪惡與黑暗,誰能想到呢,在那之後它竟會流傳千古?」

  說罷,她有些雀躍地第一個伸出小小的拳頭來。

  這是個有些孩子氣的提議。

  但眾人卻沉默下來,彼此看了一眼。房奇第一個伸出手來,壓在小姑娘的拳頭上:「好,我向你起誓,小丫頭,我們一定會勝利!」

  「我才不是小姑娘!」

  玲默默地伸出手去,將房奇的手擋開,用自己的手蓋住自己妹妹的手。

  布蘭多看了看其他人,也將手放了上去:「我們彼此約定於此——」

  「共守誓言。」

  「我們付出一切——」

  「只為最終一切的勝利。」 本帖最後由 yht 於 2016-3-23 18:55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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