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遊戲異界] 琥珀之劍 作者:緋炎 (已完成)

   
edison1225 2011-4-24 16:36:41 發表於 遊戲競技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468 12549668
x24685 發表於 2012-8-17 19:44
第二百九十八幕 漩渦 II

  公主一劍向布蘭多胸口刺去,劍尖上一點銀光好像分開了黑暗的雨夜,與窗外的雷電交相輝映,一時間整個屋子內只剩下一片白茫茫的單一的色彩。

  雷聲炸響。

  長劍穿過大地之劍,哈蘭格亞的防線,但布蘭多身邊好像有一圈透明的波紋,使劍尖從不由自主地滑向一邊。格里菲因感到自己好像擊中一塊表面光滑的石面,反震力使她拿捏不住長劍脫手飛出,布蘭多身後的「亞塔尼亞元帥」(第二次復興時代白獅軍團的軍團長)頓時倒了楣,這幅來自三世紀的珍貴油畫被一劍貫穿左眼。

  布蘭多這才反應過來一把抓住她的右手腕──半精靈公主的手柔若無骨,甚至微微還有一縷溫熱的觸感。但他還沒來得及細細品味,她的眼底的一絲決然就先讓他汗毛直立,左手!布蘭多心下一凜抓住公主的左手,公主左手上一把明晃晃的匕首閃爍著幽光。

  現在格里菲因公主兩隻手腕都在布蘭多的牢牢掌控之中,兩人的姿勢不禁有點曖昧。她一咬牙,抬起膝蓋向布蘭多頂去,布蘭多亡魂大冒,萬萬沒想到千金之軀的公主殿下下手竟然如此果決,情急之下連自己還有衝突光環都忘了,壓住格里菲因雙手就向牆上一靠。

  雷聲滾滾穿過雲層,閃電再一次劃白了大地。

  「嗯哼!」格里菲因公主悶哼一聲,臉上露出痛苦的神色,她微微一低頭,一頭銀色帶卷的長髮也跟著微微顫抖了一下。

  她還未來得及發力就被布蘭多用身體死死地壓在牆上,攻擊動作也只有半途而廢。但這樣一來兩人之間的姿勢就不是曖昧可以說明的了,布蘭多幾乎整個人都壓在她身上;而埃魯因的長公主殿下不過是個未經人事的少女,哪裡有與一個陌生男子如處接近的經歷,布蘭多身上濃厚的男人的氣息都讓她脖子根有些發燙。

  事已至此,格里菲因公主終於認命地閉上眼晴,身子軟化下來, 長長的睫毛微微抖動著,竟然怔怔地流下眼淚來。而這樣的情緒一旦爆發,就再也控制不住,亮晶晶的淚水如決堤而出、順著臉頰滾滾滑落,一下子就變成了個以淚洗面的美人兒。

  布蘭多頓時慌了手腳,心說我的公主大人你別哭啊,這你要自殺朝自己身上捅啊,拿著刀劍向我又砍又捅這叫什麼事啊,還差點連小小羅曼後半生的幸福都給報銷了,到頭了卻好像他才成了是造成這一切的罪魁禍首。不過楚楚可憐的半精靈公主實在是太美了,布蘭多看著那張在雷雨電光之下映襯得如玉石一般光潔白皙的臉蛋,一想到這竟然是未來那個高高在上,撐起整個埃魯因的攝政王公主殿下,一時間忍不住怦然心動。

  「別哭了。」

  格里菲因公主卻好像沒聽到一樣,眼淚流個不停。她不是個脆弱的人,但安培瑟爾的這段時日卻真正讓少女知道了什麼叫絕望,沒有任何人會對她伸出援手,哪怕是王黨,也指揮眼睜睜看著她一步步掉下深淵。

  唯一支撐著她的是那個信念,但而今,連唯一的希望都已經破滅 了。她雖然依舊強撐著,但卻再也忍不住了。

  「這可不像是我們的公主殿下。」

  「哭哭啼啼的公主殿下怎麼能帶領埃魯因走出困境呢。」

  「格里菲因公主。」

  「再哭我可就走了喔。」布蘭多忍不住笨拙地哄道,他記得自己前一世應付女人的唯一經驗好像就是與學姐相處。這個算是經驗嗎?

  但格里菲因公主顯然不是小孩子,奔流的感情一旦抑制不住就徹底爆發出來,她像個失去了精氣神的提線木偶一樣,只有斷線珍珠一樣往下落的淚珠子證明這個不可方物的半精靈少女還活著。

  布蘭多多次交涉無果之後,終於忍不住了。他忽然托起格里菲因公主的下巴,然後低下頭。

  閃電一刹那洞穿雨夜,火樹電花在遙遠的天際倒垂──

  半精靈公主一下就睜開了眼晴。

  布蘭多這一吻,就一發不可收拾。他感到自己心中好像有一扇門打開了,內裡所蘊含的深沉的感情就像是奔流的江河一樣洶湧而出,那是最真摯、最誠實不會撒謊的感情。他以為他只是對她的理想充滿敬意,但終於明白這種敬意中一樣夾雜著男女之間的愛慕,他來到這裡,僅僅是想要得到她,想要讓她活下去,不再重複另一個歷史中的悲劇。

  他一次又一次仰望的那個身影,而今就在他的懷裡,柔軟的身體,就好像一片羽毛,沒有重量。

  既真切,又虛幻。

  他一隻手不禁鬆開格里菲因手腕,一把握住少女細弱扶柳的腰肢,緊緊摟住,好像生怕她再一次消失掉似的;細細感受著公主殿下柔軟的唇瓣,然後得寸進尺、攻城掠地,輕輕撬開半精靈少女的牙關。

  但正是這個時候──

  「啪──」

  格里菲因滿臉羞怒,臉上的紅雲一直垂到了脖子根。她咬著下唇 ,怒氣衝衝地瞪著布蘭多——好像這突如其來的一切瞬間讓她清醒過來,連此刻的處境都忘了,滿腦子裡只剩下一個念頭。

  膽大妄為,罪該萬死!

  「你──」公主殿下俏臉上一瞬間掛滿了寒霜,下意識地去拔劍。但抓了一個空才意識到自己的劍已經丟了,正插在那個登徒子背後的油畫上呢。

  「你太過分了,布蘭多先生……我、我是那麼的信任你,沒想到你竟是這種人!」

  「對不起,」布蘭多也有點大腦當機了,他做夢都沒想到自己竟然會這麼衝動,幹出這樣的事情來。一切就好像順其自然一樣,難道說這才是他潛意識中想得到的一切?

  他趕忙搖搖頭把這個匪夷所思的想法丟出去,但隱隱又有點期待。

  他繼承了布蘭多的感情,心中有對於羅曼小姐一切任性和無理取鬧行為深深的寵溺,但另一半的他卻是蘇菲,比起來,在這一半心靈之中或許這位護國公主與學姐大人要佔據更重要的地位。

  公主殿下輕輕呼出一口氣,好像平靜了下來。她閉上眼睛,試圖使自己變回那個冷靜自若的公主殿下:「你是怎麼穿過聖殿的封鎖的?還有,外面那些衛兵在幹什麼,竟然讓你……是了,是芙蕾雅放你進來的吧?」

  她垂著眼睫毛,語調非常冷淡,原本「布蘭多先生」的敬稱也變成了帶著陌生味道的「你」而已。這讓布蘭多忍不住感到有點不妙。

  「我是見過芙蕾雅,不過這與她沒什麼關係。」他拍了拍身上的斗篷,有這條斗篷,在雨夜中穿過聖殿的封鎖其實並不困難。就是進入莊園時稍微遇上了點麻煩,不過還好是裝上了巡邏的芙蕾雅一行人。

  「我不會遷怒任何人。芙蕾雅是埃佛頓公爵的女兒,她身上有著我們所沒有的品質。更何況人各有所求,所謂的公主殿下,現下恐怕也只是一個笑話而已……」

  半精靈少女微微笑了一下,笑得有些淒苦。她一個人靠坐在半人高的靠背椅子上,好像是當日在和熙的陽光之下聽歐弗韋爾講故事的那個少女一樣──只是濕漉漉的銀髮披散著,所不出的悽楚可憐。

  「公主殿下──」

  「布蘭多先生,」格里菲因忽然打斷他,她抬起頭,銀色的眸子中有一抹妖異的、令人心動的嫵媚:「你,想得到我嗎?」

  布蘭多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冷氣。他忽然發現自己對這個提議竟然是無法一口回絕,他竟然心動了。

  他知道這位公主殿下的,但卻忍不住拒絕。那可是埃魯因未來的長公主殿下,那個無數人心目中的夢中情人。

  他只要一開口,就能擁有她。埃魯因的王冠之上最璀璨的那顆明珠。

  布蘭多搖了搖頭。

  「我無法拒絕,公主殿下,你的美貌早已刻在我心中。但不是此刻,也不是這樣的公主殿下,我心目中的公主殿下是那個敢於在貴族會場之上痛斥所有人的埃魯因的長公主,只有她的堅強,才配得上埃魯因的希望。」

  布蘭多斟酌了一下,才一字一頓答道。

  格里菲因公主公主的神色有些複雜。「你要我怎麼做呢?」她的口氣一瞬間又恢復了先前那種冷淡,布蘭多知道她對於自己的魯莽還是有些介懷,事實上他現在也無比懊惱。

  不過若是重來一次,他還是會選擇那麼做的。雖然有一些對不起這位埃魯因未來的攝政王公主殿下,不過他在那一刻清楚地觸摸到了原本某些被可以回避的東西。

  他的本心,他來到達個世界的真實目的。那個目的現在正逐漸變得明晰起來。

  布蘭多正要開口,但這個時候走廊外忽然想起了腳步聲──是兩個人。

  格里菲因公主臉色一變,若是叫外人看到她和布蘭多這個時候獨處一室,那麼她作為埃魯因公主的名聲可就全完了。

  公主忍不住狠狠地瞪了布蘭多一眼,大地之劍的事情她還沒算帳呢,現在又來一個麻煩。不過她回過頭,卻正好與布蘭多的目光相對了。

  格里菲因臉上忍不住一紅:「還不快躲起來!」她咬著牙低聲說道。

  「躺哪裡? 」布蘭多也傻眼了,他之前明明從芙蕾雅那裡得到消息,王黨的人都到哈魯澤王子那裡去了,怎麼才幾分鐘又回頭了。

  「櫃子!」公主向一旁的衣櫃一指。

  這個時候腳步聲已徑越來越近,她這才忽然驚覺自己的頭髮還是亂糟糟的,連忙用手一挽,卻下意識地按上了嘴唇。

  她抬起頭看了布蘭多一眼,布蘭多正鑽入她的衣櫃中。格里菲因公主忍不住惡狠狠地答道,「布蘭多,這一次你必須得幫我,這是一國公主所預支的報酬。」

  「報酬?」

  布蘭多差點一個跟蹌栽進衣櫃裡,他忽然覺得整件事都變得古怪起來。 本帖最後由 spigyeh 於 2018-8-31 11:54 編輯

x24685 發表於 2012-9-20 22:40
第二百九十九幕 漩渦III
  
  「公主殿下。」
  
  腳步聲停在胡桃木門外,隨後響起一個女子的聲音,正是那日布蘭多所見過酷似學姐的女騎士。「尼玫西絲?」格裡菲因一手挽髮,一手撫平在先前的爭執中弄皺了的長裙。
  
  「還有老臣,公主殿下。」一個低沉利落的聲音答道。
  
  「歐弗韋爾大人。」格裡菲因輕吐一口氣,短短幾秒,她就恢復如常,「請稍等一下,我正準備就寢……好了,兩位請進。」門應聲推開,門外站著冷面的尼玫西絲與歐弗韋爾,狼爵士好像淋了雨或者剛從外面返回,身上濕漉漉一片。
  
  尼玫西絲隨手關上門,歐弗韋爾立刻說道:「公主殿下,馬卡羅他們去會見小陛下了——」
  
  「你不用說了,我什麼都知道了,歐弗韋爾卿。」格裡菲因一下打斷他,抬起頭來以明亮的目光看著自己的兩位近臣。尼玫西絲與她自小相識,兩人的關係與其說是上下不如說是摯友與姐妹,尼玫西絲曾經發誓要成為她的騎士——她正在實踐自己的諾言,埃魯因的公主忍不住抿嘴一笑,不知道自己的這位姐姐還記不記得當初懵懂的誓言。
  
  她又將目光投向歐弗韋爾,雖然名義上利伍茲才是她與小王子的老師,但實際上她一身劍術與政治卓識都是由這頭外人所稱的孤狼所傳授,「老師,尼玫西絲姐姐,請你們準備一下,我們立刻離開安培瑟爾。」
  
  歐弗韋爾微微一怔,忍不住抬起頭來。他本來準備了長篇說辭準備讓這位公主殿下振作起來,可沒想到自己的學生的承受力竟出乎自己預料。他很熟悉這位公主殿下的性格,立刻敏銳地猜到這段時間之內是否發生了什麼。
  
  想及此,這位王黨的中堅人物狐疑地打量了房間內一眼,他的目光很快落在打開的窗戶上。
  
  「老師,你不用猜了,我已經想通了。我不可能將埃魯因的未來拱手相讓,也不可能任由蘭托尼蘭大公分裂王國。你說過,那面光輝的旗幟還留在埃魯因,但我能將它重拾起來嗎,無論前途多麼困難與艱險?」格裡菲因問道。
  
  「不嘗試如何知道結果,公主殿下。」歐弗韋爾收回目光,讚許地看著這位公主殿下。
  
  「不過現下的首要任務是回到我的領地,在那裡我將發起討伐西法赫家族與聖殿的戰爭。我相信民眾會與我們站在一起的,埃魯因人從未忘記過他們曾與克魯茲人英勇戰鬥過,忘記的只有那些忘記了貴族的誓言的人而已。」格裡菲因公主點點頭。
  
  歐弗韋爾微微鞠躬表示贊同,他開口道:「那麼聖殿一定得知我們內部發生了分歧的消息,但它一定不會料到我們會這麼快決裂,這正好是我們唯一的機會。」他回過頭,「尼玫西絲,你能調動多少皇家騎士?」
  
  皇家騎士團的大團長卡德勒爾是利伍茲的學生,王黨的死硬派,這個時節肯定不會站在公主一邊;歐弗韋爾先前安排尼玫西絲進入皇家騎士團,就是為了遏制這位大團長的勢力,不過至今為止,尼玫西絲也只在青年一代的騎士中享有威望而已。
  
  尼玫西絲低頭沉吟了一下,冷著臉答道:「不超過三成。而且都是從騎士學院畢業的士官生,缺乏實戰經驗。」
  
  「少了一些。」公主秀眉緊鎖。
  
  「我們或許可以尋求外來的幫助。」歐弗韋爾微微一笑。
  
  「外來的幫助?」埃魯因的公主殿下面上閃過一絲驚慌,忍不住看了看衣櫃那邊。
  
  「歐汀伯爵似乎對公主殿下反對分裂王國的做法非常讚賞,我先前送他出門,他言語之中有意於站在我們一邊。他有手下有一支僱傭兵,隨他一起從黑森林歸來的,如果能說服他加入我們,不僅僅是對我們現下的局勢有幫助。」狼爵士這才緩緩道來自己這一身淋得濕漉漉的衣服的來歷。
  
  「老師,你能說服歐汀伯爵嗎?」格裡菲因眼中閃過一絲驚喜。不僅僅是因為這意外的外援。更是因為自己的主張得到傳統貴族的認同。雖然站在她一方的布蘭多手下的勢力早在托尼格爾的戰爭中嶄露頭角,但歸根結底。這位公主殿下還是不認為一個新興勢力能有什麼底力。
  
  比起來,格裡菲因更看重布蘭多個人作為一個黃金階的劍士所派上的用場。的確如此,相較而言歐汀伯爵手下一支能從黑森林中返回、身經百戰的佣兵此刻在安培瑟爾現下風雨密布的局勢之中發揮的作用就大得多了。
  
  更何況歐汀伯爵身後還站著一個古老的家族,以及一大批與他持相同政治訴求的貴族,這是一個龐大的助力。能得到這個勢力的善意,對於岌岌可危的公主一方的勢力來說,實在是彌足珍貴。
  
  不過躲在衣櫃中的布蘭多卻對此嗤之以鼻,歐弗韋爾與公主殿下還是想要依靠貴族的力量。當然這也無可厚非,思想上的桎梏不是那麼容易打破的,何況王國確實也需要有能力的人來治理,布蘭多也不得不承認在這個世界貴族中有知識、有才幹的人才要多得多。
  
  奧伯古七世建立青年警備隊、從建立從地方上選拔人才的學院,就是為了打破舊貴族對於權力的壟斷,不過這一切如今才剛開了個頭埃魯因就陷入戰火之中。但未來的埃魯因依舊從此中獲益,大批從青年警備隊中選拔出的優秀人才充實王國,給埃魯因這個古老的國度帶來了十數年的中興期。
  
  若不是第二次與第三次黑玫瑰戰爭打斷了這一進程,說不定那位攝政王公主殿下這能夠緩緩將埃魯因王國這輛脫軌的破車給挽回正確的軌道上來。
  
  想及此,布蘭多忍不住輕輕嘆了口氣。
  
  他繼續聽外面尼玫西絲冷冰冰的聲音說道:「密道通往城外,但走陸路附近地區都在聖殿的控制之下,再往南是安列克大公的領地。騎士學院的學員們預先就策劃過逃亡的路線,唯一的結論是走水路才有機會逃離安培瑟爾。」
  
  「但我們沒有船。」歐弗韋爾答道。
  
  「有船也不行,新月之海上的風暴就要來臨了,在這個時節無法出海。」尼玫西絲補充了一句。
  
  「不,我們或許有一艘船。」格裡菲因忽然想起一件事來。她面上露出猶豫的神色來,尼玫西絲與歐弗韋爾都奇怪地看著這位公主殿下。王室在各處都安排有密探與一些隱秘的退路,如果說在這裡有一艘商船正是王室預先安排的暗子他們也並不會覺得奇怪——埃魯因民間有一句俗話,國王的秘密最多——雖然不完全正確,但也道出了個中三分。
  
  只不過沒想到格裡菲因猶豫了一下之後,忽然說道:「讓我給你們引荐一位客人。」
  
  「一位客人?」
  
  尼玫西絲微微一怔,但歐弗韋爾一怔之後卻露出恍然的神色來。格裡菲因公主咬了咬唇,屈起手指敲了敲木桌道:「出來吧,布蘭多先生。我希望你實踐自己的諾言,全心全意幫助我們離開這個地方。」
  
  布蘭多沒想到公主殿下會在這個時候把自己推出去,不過他只驚訝了一下很快就恢復了正常。外面兩位看樣子都是格裡菲因公主的近臣,她肯讓自己這個時候出現,就說明至少這位公主殿下已經認同他成為這個圈子的一員了。
  
  他吐了口氣,打開衣櫃的門走了出去。
  
  「是你!」尼玫西絲微微一挑眉。
  
  歐弗韋爾也抬了抬眉毛。但卻沒有急著開口。倒是布蘭多有些尷尬,為什麼不呢,孤男寡女共處一室,還是一國公主,難免外人會有什麼猜測——何況先前他確實做了一件不那麼光明正大的事情,雖然只是一時衝動——不過所謂做賊心虛,布蘭多也忍不住臉紅了紅。
  
  他忍不住打了個哈哈道:「歐弗韋爾爵士,又見面了。我聽說你曾見過在下,不過可惜在下之前卻一直無緣與爵士先生一見。」他說的自然是狼爵士偷偷跟踪他們的事情。這件事不是公主告訴他的,而是那頭小母龍的提醒。再加上後來公主在信上無意中透露出的一些細節,布蘭多只需一猜,就能猜出自己遇上了什麼人。
  
  事實上公主身邊能自由行動的也就這幾個而已,馬卡羅當時還在南境的群山中當傭兵頭子,自然不可能出現在裡登堡。
  
  歐弗韋爾聞言微微一笑:「布蘭多先生的劍術進展實在是出人預料,我先前聽說你已趨近要素領域還不敢相信,沒想到事實就在眼前,這才相信原來這個世界上的確是有天才存在的。」他恭維了布蘭多一句。但馬上話鋒一轉。問道:「不過布蘭多先生此刻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我倒是想要一個答案。」
  
  「老師。」格裡菲因公主的臉蛋微微有些泛紅,當然不是因為羞澀,而是因為害怕被拆穿的緊張:「布蘭多先生早已成為我的騎士,他是我的密探,這次來安培瑟爾也是為了在暗中幫助我們的。這件事先前你們已經知道了,不過今天晚上我讓他來這裡是因為他手上有一艘船,正好可以派上用場。」
  
  「我沒記錯的話,布蘭多先生是乘托尼格爾領的船來安培瑟爾的吧?」半精靈少女看了他一眼。
  
  「我什麼時候手上有一艘船了?感情我還改行做船老大了?」布蘭多微微一怔,他當然是乘船來的,可那船是地地道道的商船。現下風暴將至,可沒有商船敢出海,托尼格爾與安培瑟爾的各大商會的關係也還沒緊密到那個程度。他沒沒想到公主大人說起謊話來也是有理有據的,不過他倒是確實有辦法搞到船,不是靠買也不是靠借或者租,而是搶,納加一族天生就擅長幹這個,它們是點了強盜專精的——喔,是海盜。
  
  他想了一下,很快理清了思路,點了點頭。公主殿下這套說辭看起來天衣無縫,但實際上破綻卻很大,誰能想到王黨會內部分裂呢。何況獅人提前發動戰爭的消息也是一兩個鐘頭前才送到她的書桌上,她提前佈置的說法其實很容易就不攻自破了。
  
  不過這個時候歐弗韋爾的思路還集中在布蘭多與他手上的船身上,他看了布蘭多一眼,勉強接受了公主殿下的說法,然後問道:「可即使有船,有風暴也無法出海,難道公主殿下打算穿過安培瑟爾海峽進入亡者之壁,可那邊的海路是要途徑安列克省的臨海,安列克大公肯定會動用海軍來攔截我們。」
  
  「不,不用。」格裡菲因搖了搖頭:「安德浮勒聖殿的收藏品中有一座先君埃克時代的船首像,據說是用海魔鯨的牙作成的瑪莎女神的船首像,傳說裝上這座首像的船隻可以平息風暴。」
  
  「這倒是個好辦法。」歐弗韋爾眼中一亮:「不過安德浮勒聖殿的地庫可不是那麼容易進去。」
  
  「我會請瑪格達爾幫忙,至於潛入聖殿的人選……」格裡菲因將目光投向布蘭多。
  
  「我?」布蘭多一怔,他倒是知道這座船首像的傳說,不過不知道是不是真的。當然能拿到這東西的話也不錯——倒不是為了應付眼下的情勢,眼下有海魔鯨哪用那麼麻煩——倒是未來可以為了進入風暴之鄉作準備,風暴之鄉是信風之環南面瑪莎的守護之地之外的海域,裡面有個巨大的副本可以拿到七十級的套裝與重鑄青銅軀體的任務物品。
  
  風暴之鄉外常年肆掠著魔法風暴,而且是納加族人的禁區,沒了納加的海魔鯨,唯一的辦法就是弄到可以平息風暴的物品。比如聖水寧靜之息,瑪莎船首像或者是足以操控天候的禁咒。
  
  布蘭多當然不願意在這個時節節外生枝,只是默默記下這個信息,然後點了點頭。
  
  格裡菲因似乎很滿意布蘭多的態度,她忍不住安慰了一句:「放心好了,布蘭多先生,瑪格達爾她在聖殿內行動自如,進入地庫也不是什麼那麻煩的事情。財物對於聖徒來說不是什麼重要的物事,只是常人難以進入罷了,你的任務不過是接應她一下,順便把東西帶回來。何況現下我身邊,也只有你可以自由行動並且能取得瑪格達爾的信任了。」
  
  布蘭多想了想,發現公主殿下的說的好像還真是那麼回事,於是他裝模作樣地點了點頭,心裡想的卻是正好趁機去與瑪格達爾接一下頭,那位修女公主應該正在聖殿內探聽消息吧。
  
  ……
    
本帖最後由 spigyeh 於 2018-8-31 11:59 編輯

x24685 發表於 2012-10-3 18:37
第三百幕  漩渦IV
  
  格裡菲因好像真解開了心結,在她的安排下,一切重新變得有條不紊起來。看著重新變得精明強幹的公主殿下,布蘭多也微微鬆了一口氣,起先少見地露出徬徨無助的一面的公主殿下雖然也楚楚動人,但相較之下他更喜歡眼前這位公主殿下。
  
  大概是因為更真實,也更接近他心目之中的那個形象。
  
  但布蘭多並未放鬆警惕,公主雖然暫時振作起來,卻並不能改變現在他們正處於重重困難與險境之中的事實;至少在一切安排妥當之前,布蘭多知道公主一派還有一個繞不開的問題要處理——
  
  他並不打算開口,而是等人提出來。在場的歐弗韋爾心思縝密,黑髮女騎士尼玫西絲看起來也不是一盞省油的燈,他沒必要自作聰明。
  
  只不過布蘭多每一次看向那邊,目光就忍不住被黑髮的女騎士所吸引。尼玫西絲安安靜靜地站在那裡,渾身上下散發出一種讓他感到非常熟悉的氣息。
  
  熟悉卻又陌生。
  
  屋內靜下來一小片刻,尼玫西絲自然也注意到了那個年輕人時時刻刻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只不過她每次回過頭,都看到對方飛快移開的目光。
  
  「哼。」黑髮女騎士微微皺了皺眉。在她不遠處,半精靈少女正看似井井有條地安排下每一件事,她回過頭——看向一側的歐弗韋爾,昔日言辭鋒利的狼爵士一言不發,尼玫西絲知道對方是在暗示自己發言。
  
  「公主殿下。哈魯澤殿下那邊怎麼處理?」
  
  片刻之後,她靜靜地開口問道;這句話好像擊中了埃魯因未來的長公主殿下,少女一下僵住了,布蘭多看到她纖細的指尖甚至微微哆嗦了一下。
  
  這是一個無法繞開的問題。早在騎士學院,小王子的起居便一直由王黨負責,早先看來像是一種保護,但現在卻成了監視與控制。現在她弟弟早已落入王黨手中,而馬卡羅、巴力伯爵無一不是人中龍鳳,要想從他們手上奪人,恐怕沒那麼容易。
  
  「自然是要奪人,絕不能讓我弟弟淪為他們的籌碼。」可怎麼奪人卻是一個問題。公主深深地蹙起眉頭——現下她能指揮得動的只有一支由還未完成學業的年輕士官生組成的騎兵,人數還不及王室騎士團的一半。
  
  何況表面上公主還未真正和王黨撕破臉,雙方可以說都沒有退路,王黨一旦失去了最後的籌碼。說不定會倒向炎之聖殿一方。這種可能性很小,但她不得不擔心。
  
  偌大的房間內竟沉默了下來。
  
  「要不老臣走一趟吧。」歐弗韋爾答道:「實在不行,可以求助於湖之騎士,說不定……」
  
  「我會試著說服芙雷婭的。」尼玫西絲靜靜地答道,她臉上看不出一絲擔憂來。冷靜得像是一面雕塑。
  
  湖之騎士上一次展示出的實力只怕僅次於布蘭多在信風之環見過的安德莎,也難怪歐弗韋爾會想到他。只是雖然狮心聖劍還在芙雷婭手上,湖之騎士似乎也就一直保護在這位未來的女武神身邊,不過僅僅是保護而已。芙雷婭真不一定指揮得動這尊大神。
  
  其實歐弗韋爾未必不清楚這一點,只不過公主一派此刻也真拿不出什麼好辦法來。
  
  布蘭多搖搖頭。終於忍不住插言道:「只怕不行,歐弗韋爾大人。其實要奪人並不困難。只不過要調整一下行程。」
  
  「調整一下行程?」在場的人皆是一愣。
  
  「我建議不要那麼早動身,最好是等到貴族會議開始之後。」布蘭多答道:「其實早晚動身並無差別,即使是我們現在離開,外面也是刀山火海,並不比直接殺出會場容易多少。」
  
  「何況——」他還想接著說下去,但公主殿下已經眼中一亮打斷了他的話頭:「何況最危險的地方也是最安全的地方,如果我們要逃,也一定不會選在會場上。因為有這種想法,所以說不定那個時候我們反而更容易突圍。」
  
  「當然,我們不一定一定要殺出會場,我們可以選擇在進去或者是離開安德浮勒聖殿前的時間段,那個時候一定是對方警惕最鬆懈的時候。」
  
  「而且關鍵是,我們前往會場,馬卡羅等人就會放鬆警惕,以為公主殿下拿不出勇氣與他們撕破臉。」歐弗韋爾也點點頭。
  
  在場的都是聰明人,布蘭多比他們先想到這一點不是說他更勝一籌,只不過他站在旁觀者的角度、甚至跳出這段歷史之外,更清楚接下來的會議上會發生什麼。而公主一派更多的要面對對於未知的未來的惶恐,誰知道炎之聖殿會不會在下一次會面時就刀俎加身。
  
  但布蘭多一戳破這層窗戶紙,在場的所有人都反應了過來。
  
  「那麼就定在會議結束之後吧,王黨還與西法赫大公有一仗要打,我們且看戲好了。」一瞬間,對於局勢的把握能力彷彿回到了這位公主殿下身上,她輕輕一笑,略帶譏諷:「炎之聖殿要對我們動手,恐怕也不會在短時間之內,畢竟他們要等北方的聯軍抵達不是麼?」
  
  「既然我們要前往參加貴族會議,能不能麻煩布蘭多先生你護送一下王子殿下離開莊園?」
  
  說是護送,其實也和明搶差不多了。但布蘭多卻搖了搖頭:「這個人選,在下並不合適。首先我不認識王子殿下,其次這一次突圍公主殿下手下的軍隊恐怕也不太足夠,而我在安培瑟爾現在也有一支軍隊,我將親自指揮他們協助公主殿下突圍。」
  
  在場的諸人聽了這說辭都是眼前一亮,忍不住抬起頭來看著布蘭多。他們怎麼都沒想到這位'公主的騎士'竟然真的帶了一支軍隊來這裡。當然,布蘭多目前明面上的身份是王室的'密探',自然而然這份功勞就落在了公主頭上。
  
  歐弗韋爾忍不住重新打量了一眼自己的學生,難道她真的早預料到今天的情況?
  
  只有格裡菲因公主眼中異彩連連。
  
  ……
  
  「公主殿下讓貝格寧子爵護送哈魯澤王子殿下?」
  
  雷霆與風暴正在整座城市上空匯聚。雲層像是上了灰黑二色的畫布,層層浸染,顏料順著雨紋擴散,風暴雲也變化著形狀。
  
  雨水沖刷著屋簷——
  
  暴雨很快織成銀色的光帶,水珠沿著帽簷滾落形成一束束細細的涓流,所幸油布鬥篷並不浸水;芙雷婭回過頭,灰褐色的眸子在夜色下閃閃發光,她側頭看著布蘭多。白皙的皮膚映著微光像是玉石一般皎潔。
  
  布蘭多點了點頭。
  
  他認識的貝格寧子爵是西法赫大公的幼子,懷著對於公主的傾慕站到了這個陣營之中。這人在歷史上並沒有赫赫的名聲,後來好像成為了西法赫家族的家主,僅此而已。
  
  不過此人對公主殿下忠心耿耿。同時又游離在王黨之外,正是適合這一任務的完美人選。只是不知道為什麼,他隱隱感覺有些不妥,難道是因為嫉妒的緣故?
  
  「我聽說……」芙雷婭欲言又止。
  
  「聽說什麼?」布蘭多回過頭看著她,這位未來的女武神身上稍微脫去了昔日的青稚。但身上依舊還殘留著布契鄉下那個倔強的民兵女隊長的影子。
  
  「我聽說貝格寧子爵傾慕於公主殿下,他本來是西法赫大公的幼子,他來到這裡,代表著他背叛了自己的家族。我想。公主殿下會這麼信任他,也是有緣故的罷。」
  
  布蘭多不置可否地'嗯'了一聲。
  
  布蘭多心知少女時代的公主心中未必沒有柔情。只是她表現得比一般人更加鐵石心腸罷了。她所代表的科爾科瓦家族與貝格寧背後所代表的西法赫家族不可能結合到一起,但說不定貝格寧子爵真的曾經得到過這位公主殿下的心。
  
  大雨侵盆。閃電偶爾點亮整個天地,讓世界融入一片白茫茫之中。安德浮勒大聖殿默默矗立在雨幕之中,整個建築像是一面無聲的牆,牆上矗立著石像鬼與飛龍的雕像,每一座都是無價的藝術瑰寶。
  
  兩人藏身於離聖殿一街之隔的小巷之中,此刻離與瑪格達爾約定的時間不過還有一小會。
  
  他說是來盜取船首像,但其實只是來和瑪格達爾接個頭而已。現在他有海魔鯨在手,犯不著於這個多事之秋去節外生枝。
  
  一旁芙雷婭微微有些羨慕,大抵女孩子對於這樣浪漫的事情都缺乏抵抗力。不得不說貝格寧的行為在這個世界的確算得上是驚世駭俗,作為一個貴族背離自己的家族僅僅是為了追逐自己的愛情。
  
  那是在騎士小說中才存在的故事。
  
  不過露出少女的一面的芙雷婭也是挺可愛的,布蘭多忍不住仔細地打量著這位未來的女武神。不知道為什麼,他覺得自己只有在羅曼和芙雷婭面前才能表現出自然的一面,好像可以放鬆下來似的。
  
  說到為了理想拋棄一切,這位女武神殿下其實也是一個同樣的人。而現在為了這位未來的女武神和這個王國的明天,似乎他也一樣正在做著同樣的事情。
  
  只不過為了另一個不一樣的歷史而努力而已。
  
  芙雷婭回過頭時,被他的神色嚇了一跳:「我臉上有什麼東西嗎?」
  
  「不,沒有。」布蘭多趕緊搖搖頭。
  
  「瑪格達爾公主怎麼還沒出來?」芙雷婭沒有察覺他心中的異樣,而是問了一句,她一向是個急性子的人。
  
  布蘭多看了看時間——時間剛好——但他抬起頭來看了一眼聖殿的後門。那邊依舊沒有出現任何人的身影,這使他不由得皺了皺眉頭,一般來說接頭雙方對於時間應當是非常敏感的,除非出了什麼問題,一般很少會出現遲到這種情況。
  
  再說了,瑪格達爾公主看起來也不像是那麼粗心大意的人。
  
  他心中閃過一絲不安。
  
  「是不是出了什麼問題,布蘭多?」芙雷婭看出了端倪。
  
  「預定時間已經過了。」
  
  她微微一皺眉:「會不會……是瑪格達爾公主遇上了什麼麻煩?」
  
  「有可能。」布蘭多只能這麼猜測。
  
  「那我們怎麼辦?」
  
  布蘭多的眉頭幾乎皺成一個川字,要說他並不需要什麼狗屁船首像,那個隨時都可以過來拿;而事實上新任主祭默羅斯交給伍德的那封信的內容,在得到了北方的消息之後他幾乎也可以猜個七七八八,來和瑪格達爾接頭,其實不過是確認一下。
  
  現在最保險的辦法,無疑是掉頭就走。但布蘭多心中卻有些惴惴不安,他覺得自己要是二話不說就離開的話,對安德浮勒聖殿中可能遇上麻煩的瑪格達爾公主來說就好像是一種背叛。
  
  就像是拋棄戰友,布蘭多覺得自己做不出這樣的事來。
  
  「布蘭多,要不要進去找她?」芙雷婭小聲問道:「瑪格達爾是公主殿下的好友……」
  
  「嗯,你打算怎麼進去呢?」
  
  「我不知道,但我們可以試試不是嗎,總會想到辦法的。」
  
  這也太想當然了,果然這笨女人還是本性未改啊。布蘭多搖搖頭:「不用了,」還沒等芙雷婭對他瞪眼睛,他就補充了一句:「我知道,跟我來吧——」
  
  ……
    
本帖最後由 spigyeh 於 2018-8-31 12:25 編輯

x24685 發表於 2012-10-3 18:45
第三百零一幕  漩渦V
  
  「瑪格達爾小姐。」
  
  縱使安德浮勒大聖殿外風雨如晦,但絲毫不改這座往日的神聖之所內一如既往的安靜與肅穆;聖殿的大廳是平日裡靜思禱告的場所,在某些慶典甚至要容納上千人一起禱告,因此內部修築得十分雄偉壯觀,二十八根灰石柱支撐起一座深邃的穹頂,一排排長椅朝向央的聖壇形成一個向心的扇形空間,充滿了一種空間上的威嚴感。
  
  在這裡,每天都有大量下級服事人員負責打掃清潔,這些下級神職人員看到瑪格達爾公主從外面走回來,紛紛忙而不迭地起身行禮。
  
  瑪格達爾本身就是高階神官,又是一國公主,更不用說名義上上還是大主祭伍德的學生。而今伍德離開安培瑟爾,眼看就要前往總殿權力的中樞,因此這位公主殿下的身份也水漲船高、愈發尊崇起來。
  
  瑪格達爾停下來,輕輕向眾人點頭回禮。雖然生來就是一國公主,但她身上很少看到那種貴族千金的嬌貴與驕橫,雖說這與她所受的教育無不相關,不過也有她性本就溫和的一方面的因素。
  
  這位修女公主在交際場合一向以親和而著稱,在聖殿內外都不乏讚美之詞。
  
  「伍德大主祭在麼?」她問道。
  
  「主祭大人他……好像依舊不見外人,瑪格達爾小姐。」眾服事七嘴八舌地開口答道。
  
  「這樣啊……」瑪格達爾心中微嘆,雖然早有所料,但難免感到沮喪。她想了一下,又問:「那麼默羅斯大人呢?」
  
  她稱呼伍德為大主祭,反而稱默羅斯為大人,態度一目了然。但眾人心知肚明,也不拆穿,默羅斯為人冷淡、權欲極重,在安德浮勒大聖殿內一時也沒多少人真正認同這個'外來者'。
  
  一個服事想了下回答說:「主祭大人好像在會客。」
  
  「會客?」瑪格達爾微微一怔。這麼晚了還有什麼客人。「客人是誰?」
  
  「是尤熙侯爵,還有一位我們不認識的貴族。」另一人答道。
  
  是他?瑪格達爾知道尤熙侯爵是站在西法赫大公一邊的,不過這人與北方的同盟關係似乎也並不是那麼緊密,這個貴族之中的浪蕩子這個時候來聖殿是有什麼要緊的事?
  
  她微微皺了皺眉,想起上次發生的事,心難免浮起惡感。先前那個服事人員察言觀色,忙問道:「瑪格達爾小姐,您要過去看看?」
  
  「不,不用了。」瑪格達爾斬釘截鐵地搖了搖頭。面上露出噁心的神色來。
  
  眾服事頓時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外面傳言這位修女公主曾與尤熙侯爵有過不愉快,現在看來果然。
  
  但他們所不知道的是,這個時候這位安妥布若的公主臉上卻微微有些發燙,手心都緊張得出了汗;她心默默懺悔,心忐忑不安不知瑪莎大人會不會原諒自己當眾說謊的行徑。
  
  不過無論如何,這都是她所選擇的並不後悔的一條道路。
  
  「瑪莎在上,請保佑我成功。」瑪格達爾心默念。
  
  ……
  
  狹小的房間內一燈如豆。燭火的光芒忽明忽暗。偶爾還會爆出一個火花,映出周圍兩張同樣陰暗不明的面容來。
  
  布蘭多所知的安培瑟爾第二任(1)大主祭默羅斯歷史上就是一個著名的權欲熏心的小人,但與他在信風之環殺死的大神官安曼稍有不同的是,默羅斯雖然為人陰險、冷漠,但為人本身卻非常自律,生活簡樸,對於物慾沒什麼追求,生平簡直就像是一個苦修士。
  
  (注1:遊戲歷史)
  
  且不說他這樣的形像是不是裝出來的。但至少在他一任之內都維持了這種形象;此人與埃魯因貴族的關係也不冷不淡,政治主張稍微偏向克魯茲帝國派,但至少還與埃魯因王室保持著表面上勉強過得去的關係。
  
  不過那畢竟是歷史之的故事。現在布蘭多如同一隻蝴蝶振動翅膀影響了歷史漸漸偏離原本的軌道,這位新任大主祭的態度也與歷史上大為不同。
  
  這件狹小的房間正是位於安德浮勒大聖殿偏殿的一間客房,由於大聖殿平日裡很少接納外客,因此客房也不多,並且大多偏於簡樸。默羅斯與伍德接交權力也有一段時間。但這位新任大主祭卻一直住在這裡,從這裡也看出他對於物質生活追求寡淡。
  
  但屋內兩個人卻顯得有些坐立不安,尤其是尤熙侯爵。他浪蕩的形象雖然或多或少是一種欺詐性的偽裝,但這位侯爵大人對於生活品質的追求卻是真與其他貴族如出一撤,這間屋在他看來簡直就像是貧民窟,雖然桌椅擦拭得還算明亮乾淨,但給他的感覺卻好像上面總是有一層灰似的。
  
  侯爵大人不過坐了片刻,就有一種螞蟻在身上爬的心裡錯覺。更不用說他心還壓著沉甸甸的'要緊事',一時間更是煩悶。
  
  只不過主人一時間還未到,兩人皆不敢造次。
  
  終於,腳步聲響起,不過片刻,默羅斯那張陰冷的臉就出現在門外,特徵分明的鷹鉤鼻就像是他的標誌一樣,此刻這位主祭大人穿著平日裡主持日常事務的金紅色長袍,板著一張臉。
  
  他總是這樣一副表情,當時埃魯因玩家就給了他一個鐵面人的外號,這倒並非說他是鐵面無私,不過諷刺這傢伙沒有表情罷了。
  
  尤熙侯爵心可不敢生出這樣的念頭來,這位大主祭且不說本身的身份,更重要的是他背後站著的龐然大物;雖說埃魯因在幾個世紀之前曾經戰勝過克魯茲人,但的今天的埃魯因貴族卻成了這個世界上最畏懼克魯茲人的一群人之一。
  
  不能不說是一種諷刺——
  
  兩人都起身行禮,默羅斯不過是點頭還禮,傲慢之意盡顯。尤熙侯爵等人卻不覺有異,彷彿不這樣才感到奇怪似的。克魯茲人積威已久,整個埃魯因上上下下都自覺低人一頭。
  
  「侯爵大人,你這麼晚到這裡來,想必是有要緊事。」默羅斯大主祭並無寒暄之意,一上來就直奔主題,開口問道。
  
  「正是。」尤熙侯爵微微一笑。這會兒又恢復了本色。」不出主祭大人所料,我們送過去的信果然起了作用,王黨內部似乎已經吵起來了。」
  
  他邊說邊笑,說到得意之處,忍不住笑著譏諷了一句:「馬卡羅、利伍茲之輩,雖然聰明卓絕,但卻受各自利益所驅使顯得目光短淺;只能看到棍上的胡蘿蔔,全然不顧前面的陷阱了。」
  
  「由此可見,一個崇高的目標的重要性。」默羅斯點了點頭。默認了尤熙侯爵的自我誇耀。其實這個計劃本身就是對方提出的,他們封鎖北方的消息,卻在這個時節通過對方身邊的眼線把獅人入侵的消息捅上去,果然王黨那邊就一片混亂了。
  
  這可說是陽謀,但他們知道馬卡羅等人不得不吞這個餌,這是由貴族本身的性質所決定的,默羅斯忍不住冷笑。
  
  「可笑他們還想南北分治,就怕活不過明天的日落。」尤熙侯爵得意地笑了笑。
  
  從暗道過來的瑪格達爾公主一開始聽到的正是這樣一句話。她忍不住嚇了一跳。開始還以為說的是格裡菲因,但仔細貼在牆側一聽,才意識到對方談的是王黨一眾。
  
  王黨竟真的與格裡菲因起衝突了!這位安妥布若的公主忍不住一下屏住了呼吸,一方面她下午在拍賣場聽了布蘭多'大逆不道'的言論還將信將疑,沒想到轉眼就成了現實;而另一方面,瑪格達爾忍不住皺起眉頭,與王黨決裂,自己摯友的處境就愈發危險了。
  
  這是她所不願意看到的……
  
  她閉上嘴。不敢發出聲音,又仔細聽下去;安德浮勒大聖殿的建設與改造工程都由炎之聖殿一力完成,這裡的密道不止是她、其實新任大主祭默羅斯也應該知道,只不過對方應該不知道還有另一把通往密道的鑰匙,才會放鬆警惕罷了。
  
  正因此,她才敢向布蘭多誇下海口。只是即使如此,她也依舊不得不小心謹慎。
  
  默羅斯的實力在聖殿之算不得出眾。但作為大神官也有趨近要素的實力。尤熙侯爵雖然世人皆知他是一個浪蕩子,但卻很少有人知道他有黃金階的實力。旁邊那個認不得的貴族看起來也是不凡,瑪格達爾透過密道的窺孔觀察著外面的一切,連大氣也不敢多出一口。
  
  這個時候尤熙侯爵剛剛發表完自己的意見,默羅斯冷淡地瞥了他一眼,神色之間有些不快。他生性小心謹慎,最厭惡的就是那些自大之徒,何況王黨也不真就是墊板上的魚,他們之中布加與利伍茲都是要素之境的強者,真要留下來可沒那麼簡單。
  
  其中利伍茲更是成名已久的巫師,總所周知,同階之下巫師可比劍士難對付多了。
  
  他搖搖頭,答道:「王黨就算了,公主那邊也不好對付。尼玫西絲、歐弗韋爾都是黃金階的高手,效忠於那個小丫頭的王室騎士之中,也不乏棘手的人物。現在又多了一個湖之騎士,實力只比利伍茲更強——」
  
  「關鍵是,狮心劍已在她手。護劍者家族自然會倒向她一邊,聽說燕堡伯爵三位黃金階的高手此刻都在安培瑟爾,更重要的是,那個不遜色於要素領域的年輕人。」默羅斯說完,看著尤熙侯爵。
  
  尤熙的臉抽動了一下:「哼,的確如此。」
  
  「雖然他們心已經不齊了,但我們還是要同時動手對付相當於四個要素高手,你們可沒有問題?」默羅斯冷冰冰的眼神掃過屋內兩人。
  
  「沒問題。」尤熙侯爵身邊的貴族終於瓮聲瓮氣地開口了。
  
  「啊!」瑪格達爾忍不住低低地叫了一聲,這會兒她終於看清最後那個貴族的臉。那真是個微不足道的小貴族,臉也是一張大眾臉,但瑪格達爾卻恰好認識對方——那應該是巴爾塔伯爵的一個家臣。
  
  白獅軍團!
  
  白獅軍團難道已經來到安培瑟爾附近了?白獅軍團曾經是埃魯因人的驕傲,但而今這驕傲已經不在,巴爾塔侯爵被王長子收買,早已倒向北方的貴族一邊了。不過與黑刃軍團不同,白獅軍團是邊防戍軍,他們最大的敵人是克魯茲人。沒想到眾人皆把目光投向了原本的禁軍黑刃軍團的時候,卻下意識地忽略了這一支力量。
  
  可他們怎麼敢調離邊境?西法赫大公是瘋了?瑪格達爾腦裡一團亂麻,同時也出了一身冷汗,所幸密道的隔音效果還算理想,她之前發出的聲音並未為為外面的人所察覺。修女公主輕輕吐了一口氣,手腳都有些冰冷,可還是忍不住繼續聽下去。
  
  「那就好。」默羅斯點點頭,又回過頭:「指認的人可選好了?」他嚴厲地盯了有些侯爵一眼:「這關係到聖殿的名譽,是我們計劃最重要的一環。」
  
  「請放心。」尤熙侯爵馬上點點頭,他從懷裡拿出一個小玩意放到茶幾上:「那人絕對可靠,這枚戒指是他的信物——」
  
  默羅斯沒有說話,只是拿起那枚戒指冷冷地點了點頭。
  
  但正是這個時候,屋內的三人都聽到一聲細微的響動,彷彿是重物落地的聲音。「誰!」實力最高的大主祭最先反應過來,他厲喝一聲,一舉手射出一道金紅色的射線擊屋內一張書櫃。
  
  只聽嘩啦一聲脆響,書櫃頓時四分五裂燃燒起來,木屑與火花彷彿繽紛的蝴蝶一樣紛紛而下。而同一時間,屋內一側的牆壁忽然轟隆隆晃動起來,向一側滑開,竟露出一條密道。
  
  默羅斯第一時間將冰冷的目光投向那邊,他馬上看到了癱坐地地上,一臉慘白的瑪格達爾。
  
  「瑪格達爾小姐!」安德浮勒大聖殿的新任大主祭面色青鐵,幾乎是從牙縫裡擠出這幾個字來,「這一次你做得太過了,我想伍德也保不住你了。」
  
  但瑪格達爾恍若未聞,只是雙目無神地盯著他手上的那枚戒指。
  
  「這不可能……」她喃喃道。
    
本帖最後由 spigyeh 於 2018-8-31 12:31 編輯

x24685 發表於 2012-10-4 18:31
第三百零二幕  漩渦VI
  
  「看來我們一位預料之外的客人!我想想,這像是山民寓言之中貿然闖入獵人陷阱的小母鹿,瑪格達爾小姐,真是歡迎之至。」尤熙侯爵笑道。
  
  修女公主忿恨地盯著他,但更多的目光依舊落在默羅斯大主祭手上,她臉上既驚又惶的神色揭露出她心中的惴惴不安;侯爵大人回過頭:「主祭大人,你打算怎麼處理這位美麗的小姐呢?」
  
  「你最好不要打她的主意,這個女人的身份很複雜,是一個你招惹不起的麻煩。」默羅斯主祭板著臉答道。
  
  「哈,你開玩笑了,主祭大人。」尤熙侯爵哈哈一笑,「女人嘛——我有很多,比起那些嬌媚溫柔、柔軟得像水一樣的女人,我對招惹帶刺的玫瑰可一向興趣缺缺。」
  
  大主祭看了他一眼。
  
  他抬頭對瑪格達爾冷冷地說道:「我會把你送到伍德身邊去,他會了解這件事的前因後果。在這件事了結之前,他會代我監督你,公主殿下,請你自持身份。」
  
  他加重語氣:「這也是為了你的生命安全考慮,沒有下一次了,瑪格達爾公主。」
  
  「我不需要你們憐憫,卑劣之徒,」瑪格達爾臉色慘白,咬緊牙關拒絕道:「假借聖殿之手介入他國政治爭端,尊崇的炎之王吉爾特雲巔的桂冠也要因你們而跌入凡塵,染上瑕疵,安培瑟爾事後,你等皆是罪人。」
  
  她眼中幾乎要噴出火來。
  
  默羅斯面無表情,修女公主字字誅心。這幾句話幾乎是對一位虔誠信徒的最高審判,但在他聽來卻不痛不癢。「聖戰在即,埃魯因內部陳腐不堪,若不以雷霆之勢自我淨化。萬千黎民陷入火海,不過早晚。」
  
  「非常之時,行非常之手段;公主殿下,你的看法不過是婦人愚見。」他一條條駁回瑪格達爾的話,話鋒一轉,舉起手上的戒指,「再說,你所在意的不也只有這個?你我在瑪莎面前一樣赤身裸體面對審判。我並不覺得比你羞愧許多——」
  
  默羅斯手中是一枚普通的貴族璽戒,通體由煉銀鑄成,在燭光下表面籠罩著一層微光,戒指上用橄欖枝雕出紋理。環繞著中心一枚火焰般的紅寶石。
  
  戒指上的徽記,有橄欖枝,有火焰與流風之紋,也有新月,正是西法赫家族的家徽。
  
  修女公主哆嗦了一下。臉蛋更加白了一分。
  
  默羅斯向尤熙侯爵使了個眼色,「送她到伍德那裡去,若他問起來,你可以如實回答。」
  
  「這倒是其次。不過我真不想和伍德大主祭見面,看得出來。他並不喜歡我。」尤熙侯爵自嘲地答道。
  
  默羅斯一言不發,但心中卻暗自譏諷。瑪格達爾低下頭去。心中更冷了一分,聽他們這麼說,伍德主祭早已知道這一切,只不過沒有表態而已。
  
  「默羅斯也好,主祭大人也好,他們代表的都是炎之聖殿、是克魯茲,但絕不會是埃魯因、是自己的摯友,亦或是……」
  
  她怔怔低下頭去,沒發覺尤熙侯爵已來到自己身邊,後者微微一笑,準備扶她起來。瑪格達爾感到一陣由衷的厭惡,她用手一甩,怒道:「我自己來。」
  
  可沒想到一拉一扯之間,'叮噹'一聲,一枚黑沉沉的東西就從尤熙侯爵手上落到地上。
  
  那是一枚環形的蛇狀指環,代表萬物歸一會的銜尾蛇之環。
  
  屋內微微一靜。
  
  屋內三人同時變了臉色,瑪格達爾抬起頭,幾乎是不敢置信地看著默羅斯與尤熙侯爵,她腦子裡像是煮開了一鍋粥一樣亂成一團,紛雜的念頭一個接一個地湧上來,但最終沉澱為一個字:
  
  跑!
  
  修女公主心思如電閃,但腦子裡卻清明起來,馬上起身就跑。
  
  「抓住她!」大主祭冷冰得好像沒有感情一樣的聲音從背後傳來,就好像是一柄冰冷的利劍一樣刺穿了公主的背心,讓她打了一個激靈,連最後一絲僥倖也徹底消弭。
  
  他們真是一伙的!怎麼會這樣!
  
  瑪格達爾感到自己的心臟都緊縮了起來,她知道自己只要慢一步,多半無法倖免。何況這個秘密關係太大了,她必須要告訴其他人。
  
  伍德主祭?
  
  瑪格達爾發現自己忽然有些害怕起來,她一時間竟不敢確定那個與自己亦師亦友的大人物是不是也參與其中,她腦海裡立刻又浮現出另一個身影——一位年輕得過分的領主。
  
  但來得及嗎?
  
  修女公主心中怦怦直跳,忍不住回頭去看。但這一看,時間就好像在她眼前定格。她先看到尤熙侯爵近在咫尺,看著她略微有一些惋惜的眼神,然後看到了對方手上那把寒光閃閃的利劍。
  
  「不要……」
  
  瑪格達爾感到自己的淚水止不住流出來,她第一次發現自己原來並不是那麼一心求死,她還想活下去,那怕是回到自己的故鄉,過上平靜的生活。
  
  劍從她背後穿心而過。
  
  安妥布若的公主感到自己好像被一道閃電擊中,然後刺痛才瀰漫開來,「對不起,格裡菲因……」
  
  黑暗逐漸在她眼前瀰漫開來。
  
  ……
  
  安德浮勒大聖殿內庭,黑漆漆的雨夜之中雨水像是一匹匹銀練一樣從天井上垂下,沖刷著庭院之中的樹木;不過在一片灌木之中,卻傳來兩個人窸窸窣窣的對話聲。
  
  「嘿,吉爾。我說,我們這麼做會不會風險太大了一點兒,這裡可是聖殿啊,你想想,那些大人物只要動動手指就能像碾死一隻蟲子一樣碾死我們。」
  
  灌木下不為人知的地方,一塊地面忽然晃動起來。然後整個兒陷了下去。看上去就像是一團泥漿中開了一個洞,地面上的水和泥土跟著倒湧而入——
  
  「快躲開!」
  
  「你小聲點,啊——」
  
  「嗚……呸呸,我早說過你不應該選下雨的時候出門。尤其是今天晚上,我新買的衣服全濕透了,你看看,上面全是泥巴,全完了。」
  
  「布,那件衣服是你偷來的。」一個聲音善意地提醒道。
  
  「這不是關鍵,再說買和偷有什麼差?最後人們還不是要為贓物而付款,好。換個話題——我是說你發現的這個地道完全不靠譜,至少設計它的人完全沒考慮過會進水的問題。依我看,要麼是他的腦子也和我的衣服一樣進水了,要麼就乾脆這就是個蠢蟊賊的傑作。」
  
  聲音停了一下。「就和我們一樣。」
  
  「我們可不是什麼蟊賊,我們是大盜。」
  
  「得了,吉爾,我們就是蟊賊。」第一個聲音懶洋洋地說道。
  
  「等幹完這一筆,我們就是大盜了。等等,有人來了,你閉嘴!」一個小小的腦袋從灌木下面的洞口中冒了出來,不得不說外面的雨很大。一會兒工夫就把這腦袋上的頭髮全澆濕了。
  
  不過這個被稱之為吉爾的年輕人卻好像並未察覺,如果你仔細觀察。你會出現他有一雙大得出奇的翠綠色眼睛,沒錯兒。這是個大妖精。精類生物中最大的一種,如果你不特別留意他們的眼睛,你會認為他們是半身人,不過沒有那麼毛茸茸的手和腳罷了。
  
  在沃恩德的任何一個故事當中,妖精都是一種美麗的生物,他們的遠親,精靈更是美的化身。不得不說大妖精也是一樣,他們都是相當精緻、漂亮的種族,不過可惜沒什麼好名聲。
  
  如果說在大陸上游盪、居無定所的半身人好逸惡勞的話,大妖精這一族簡直就是蟊賊的容身之所,關於他們的傳說中十個有九個倒是與神偷有關的。
  
  當然神偷固然令人嚮往,現實生活中的蟊賊可就沒那麼好名聲了。
  
  吉爾和布正是安培瑟爾廣佈於地下、陰暗之中的盜賊兄弟會中光榮的一員,當然,光不光榮還是兩說,但膽大包天簡直是一定的。吉爾在一次偶然的機會中得到了一張地圖,事實上是一張設計圖,一張關於聖殿地下暗道的秘密設計圖——
  
  這可不是一件普通的玩意兒。
  
  若是一般人,肯定會把它好好藏起來,或者要麼乾脆燒掉,或者趕緊脫手賣個好價錢,免得惹禍上身。但吉爾卻立刻產生了一個堪稱'盜賊的典範'的想法:
  
  他決定偷偷溜進聖殿來大幹一筆!
  
  這簡直是瘋了。
  
  當然,這在大妖精看來是理所當然的。在大妖精的倫理道德之中,天地之間的財物皆是無主之物,有'德'者得之。這個'德'究竟是什麼'德',那就不好說了。
  
  吉爾小心翼翼地探出頭去,藉著雨夜僅有的一線微光——大妖精的視力比人類好百倍,事實上縱使在黑暗之中也能清晰視物,只不過瓢潑大雨嚴重干擾了他的觀察,一直到對面的腳步聲很近了,他才抖了抖耳朵,聽出對方是衝自己這邊走過來。
  
  「噓!」他趕忙回頭給自己的同伴做了個噤聲的手勢,布的大嘴巴在盜賊兄弟會可是出了名的,有一次……不,有好幾次都是因為他多嘴才導致失手。
  
  吉爾看來,若不是自己這個多嘴的同伴,他們兩至少要少在安培瑟爾的牢房裡少待一半的時間。
  
  所幸,這一次布看起來很乖巧,也許是他正在整理'新衣服'上的泥巴的原因。
  
  吉爾很快瞪大了眼睛,他看到黑暗中一前一後走出來三個人。其中一個人背上似乎還扛著什麼東西,三人來到庭院另一邊停下,然後從地上打開了一個蓋子。那是暗道另一邊的一個出口,吉爾記憶力很好,或者不如說這是'夜鶯'的基本功。
  
  雨幕中,很快那個扛著袋子的人就把東西放了下去。只聽另一個人說道:「這件事太重要,先放在這裡,等到伍德離開之後,我自然會想辦法送出去。」
  
  「伍德主祭會不會懷疑?」一個瓮聲瓮氣的聲音問道,聲音很小,若不是吉爾有著一對又尖又長的耳朵,還真不一定聽得清楚這句話。
  
  「放心,瑪格達爾這幾天常常偷偷離開聖殿,等到明天一亂,其他人自然會以為她在混亂之中失踪。」
  
  三人在雨中短短地交換了幾句話,但這邊吉爾心中已是一片火熱,「瑪莎在上,他們埋下去的'寶貝'竟然和大主祭有關!」——身為一個合格的安培瑟爾人,尤其是對那些上層貴族了若指掌、日夜惦記的蟊賊來說,當然知道'伍德'這個名字代表著什麼。
  
  他甚至完全沒聽清楚後面幾句話是什麼,等到三人一離開,就蠢蠢欲動地爬下去拽了拽自己的同伴,興奮地叫道:「你聽到了嗎,布,這次我們發財了!」
  
  「是,」布沒好氣地答道:「但願麻煩不要同樣大。」
  
  「風險與利益同在,我的伙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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x24685 發表於 2012-10-6 21:15
第三百零三幕  漩渦VII
  
  穿過縱橫交錯堆滿谷物與食水修築得像是地下工事一樣的密道,吉爾很快就找到了那三個神秘人埋下'寶藏'的地方;狹小的密道之中,一隻巨大的口袋靜靜地躺在地上。
  
  吉爾和布眼中一齊放出光來,「吉爾,我們打開它?」
  
  「當然。」
  
  兩人七手八腳地拆開繩索,不過布袋裡最先露出的可不是金光耀眼的財寶,而是一個臉面若白紙、雙目緊閉的少女,兩人齊齊發出一聲尖叫,像是見了鬼一樣向後退去。
  
  「啊啊啊啊!吉爾,這可不是什麼寶藏!」
  
  「我當然知道,天哪,這一定是一起謀殺!瑪莎在上,竟發生在她的眼皮子底下,老天作證,我可什麼都沒有幹!」
  
  「布,快拉我一把,我嚇得腿都軟了。」
  
  「吉爾,我也是一樣。我不止腿嚇軟了,連背都嚇軟了。」布哭喪著臉說道,他從小到大這還是第一次看到死人呢。
  
  「別胡扯,布,背怎麼可能會被嚇軟。」
  
  「這是真的,吉爾,軟綿綿的,甚至感到背後的牆都變得軟綿綿的了……」
  
  「胡說,牆怎麼會變軟?」
  
  「真的,何況我說了,那只是錯覺而已。」見自己的同伴不願相信自己,布怒氣沖沖地回答道。
  
  只是他話音未落,就聽到一個溫和的聲音在他背後說道:「我想,那不是錯覺——而是因為你靠在我腳上的原因。」
  
  「啊!」布嚇得尖叫一聲,回頭一看,就看到一個穿著黑色貴族禮服、腰佩長劍,看起來溫和親切的年輕人站在自己背後。
  
  「啊啊啊啊!」布和吉爾同時跳了起來,在這種鬼地方遇到一個貴族,就好像是老鼠遇到貓一樣,兩人都差點嚇呆了,「啊啊啊!這、這、這與我們無關我們只是……只是偶爾遇到而已,你可千萬別把我們抓到港務局……」
  
  「我只是說……只是說,你可千萬別冤枉好人……」吉爾哆哆嗦嗦地看著這個出現得悄無聲息地陌生人——他雖然膽大包天,但在安培瑟爾對於謀殺的處刑一向是嚴厲到要處以剝奪安培瑟爾公民身份、沒收全部家產並處以絞刑的。
  
  當然,這裡連最嚴厲的一條就是要沒收全部家產,至少在吉爾和布看來是這樣的。
  
  這簡直就是直墜地獄的懲罰。
  
  突然出現的年輕人自然是布蘭多,身體中擁有一半穿越自'未來'的靈魂的他自然不會不知道聖殿地下的這條地道;這條地道與安德浮勒大聖殿一起由羅格寧設計建造,地道原本設計來作為聖殿地下的防禦工事。不過後來聖殿用它來幹了不少見不得光的事情。
  
  地道的入口與鑰匙都應該掌握在大主祭手中,一般人自然不得進入。不過可惜的是,在琥珀之劍中有一個任務與這條地道相關,於是這個地道就有了一個'額外的入口'。
  
  這個不為人知的入口與一條下水道相連,是當年羅格寧留下的'後門'之一。當年安培瑟爾攻防戰之中,身為埃魯因一方的玩家曾多次使用這個秘密入口反複攻陷處於瑪達拉控制之下的安德浮勒大聖殿,因此這條秘道也一度被稱之為'聖殿的生命線'。
  
  不過在這個時代,當年那位提供任務的羅格寧家族的後人應當還在灰風港潦倒度日,等待命運的召喚,布蘭多有理由相信除了自己之外再不可能有第二個人知道這麼一條秘道
  
  因此他看到吉爾和布時還是吃了一驚。
  
  他本來想過瑪格達爾公主手上可能也會有這條地道的鑰匙,以她在伍德身邊的地位,這位公主殿下完全有機會復制一把鑰匙,雖然這麼做與她的身份不符,但以這位公主在他面前誇下海口那篤定的態度,布蘭多就能或多或少猜出這一點。
  
  不過他可沒想到自己會遇上一對大妖精,大妖精這個族群他熟悉得很,可以說是盜賊的溫床,玩家之中有許多著名的'夜鶯'也是來自於這個種族。
  
  他們出現在這裡,布蘭多一下就知道他們是來幹什麼的了。
  
  還真是膽大包天啊。
  
  這個時候芙雷婭才從布蘭多背後走了出來,她首先看到的當然是兩個聒噪不休的小傢伙,忍不住呆了一呆:「布蘭多,怎麼有兩隻地精?」
  
  「不,我們才不是地精!我們是妖精!」吉爾一下就出離於憤怒了,他可以忍受絞刑,但絕對不能容忍別人污衊他是一隻地精。
  
  雖然在沃恩德地精與妖精的確都是同屬於精類生物的大家族,但妖精是絕對不屑於與骯髒的地精為伍的,在他們看來地精都是穴居人,或者說穴居人是地精的祖先。
  
  「妖精?妖精不是小小的嗎?」未來的女武神還伸手比了那麼一下意思說,妖精不是只有那麼一兩寸長的小人兒嗎,還長著漂亮的翅膀。
  
  「那是森林妖精,我們是大妖精。」吉爾忿忿不平地答道,不過語調不禁有些沮喪;就好像妖精看地精一樣,大妖精與森林之中的妖精比較起來,血統上的確是要低那麼好幾個層次的。
  
  「原來如此,啊——」芙雷婭正點點頭,但忽然看到了兩個大妖精背後的口袋,臉色一下白了:「瑪格達爾公主!」
  
  布蘭多面色也是一變,他不等吉爾分說,就一把分開兩人,用手在安妥布若公主的脖子上一按——體溫冰冷,但還柔軟,只是已經感受不到脈搏——布蘭多在芙雷婭哪裡學過戰地急救術,當然知道這意味著什麼,不過他還不死心,調出一個虛擬的光屏一看,頓時心中一片冰涼。
  
  熒光閃閃的光屏上一行冰冷的大字:
  
  姓名:瑪格達爾。阿爾芒洛杜爾。德。安妥布若
  
  種族:???
  
  性別:女
  
  狀態:死亡
  
  劍傷在心口,幾乎是穿胸而過人類受到這樣的傷害,那怕是一隻腳跨入了要素之境也是必死無疑,不要說瑪格達爾公主只是一個普通人……
  
  布蘭多手微微顫抖了一下,面色一下陰沉下來。瑪格達爾公主與他交集不多,無論是在這個世界、還是在遊戲之中,不過這位修女公主在短短幾次會面之中給他留下了非常好的印象,為人溫和、彬彬有禮卻又沒有一般的貴族小姐的毛病,不古板冷漠,甚至有一些熱情好客;最難能可貴的是,在爾虞我詐的貴族圈子之中,她沒有染上一丁點壞習慣,哪怕是在埃魯因與聖殿最黑暗的日子裡,她也依舊保持著最純潔的心性。
  
  為了友情而堅定自己的信念,這樣的人即使是在精神文明加發達的現代社會也寥寥無幾。這位安妥布若的公主殿下雖然是教徒,但她信仰的是真正的真理,人心之中最為光輝的一面。
  
  芙雷婭默默不語地在布蘭多身邊蹲下,這並不是在這場政治鬥爭中犧牲的第一個人,但卻是她一直以來所最熟悉的人——而這位公主殿下的摯友、平日裡親切溫文爾雅的少女,如今就那麼冷冰冰地躺在那裡成為了一具屍體。
  
  這樣的震撼,讓她忍不住緊緊地咬住了嘴唇。
  
  布蘭多嘆了口氣,伸手撫平這位公主殿下生前因為搏鬥而弄亂的髮絲,盡量使對方看起來安詳一些。
  
  「布蘭多……」未來的女武神聲音都有些顫抖,她不是沒見過死亡,只是無法理解為什麼要自相殘殺到這個地步。
  
  對於聖殿來說,修女公主不一直是最虔誠的信徒麼?
  
  布蘭多搖搖頭,心中也有些疑惑這個結果也出他的預料之外,在他想來即使瑪格達爾暴露,最多也不過是被軟禁起來,對方怎麼可能下此毒手、怎麼敢於下此毒手,對方的反應之激烈實在是出他的預料。
  
  但他一時之間也無法理出一個頭緒,心中反而有如亂麻。
  
  他在旁人眼中從來不是一個理智到冷漠的人——這一點與這片土地上大多數貴族正好截然相反,貴族們欣賞這種冷冰冰的理智,甚至認為這是一個優秀的領主所必要的傑出的優點——但布蘭多與這一品質格格不入。
  
  過了好半天,他才回過神來回過頭,冷冷地盯著布和吉爾:「看看你們倆幹的好事!你們在埃魯因的土地上謀殺了一位別國公主。你們知道自己犯了一件多大過錯?甚至有可能挑起一場戰爭——」
  
  「我必須將你們逮捕並遣送,只有這樣才能平息鄰國將要到來的怒火……」布蘭多盡量使自己的語氣冰冷而顯得公事公辦,雖然他心中沉重得像是要窒息一樣。
  
  被布蘭多冷冷盯視的吉爾和布兩人嚇得臉都青了,雖然他們也不知道這個年輕的貴族說的究竟是什麼意思,但聽起來反正很可怕就是了,又是戰爭、又是平息怒火的,兩個小傢伙忍不住嚇得哆哆嗦嗦起來。
  
  尤其是他一邊還站著穿著埃魯因軍服的芙雷婭,這使得這種威脅看起來很有說服力。芙雷婭穿的雖然是禁衛軍的軍裝,不過兩隻大妖精可分辨不出禁軍和港務局的士兵有什麼不同。
  
  在他們看來,布蘭多就是那個要將他們逮捕歸案的可怕的殺神。
  
  芙雷婭當然知道瑪格達爾不可能是這兩個小傢伙殺死的,不過他們在這裡,說不定知道些什麼她知道布蘭多正在用計套對方的話,雖然看吉爾和布嚇得哆哆嗦嗦像是抖糠一樣有些不太忍心,不過一想到瑪格達爾公主慘死的樣子,也不得不硬下心腸來。
  
  布和吉爾已經嚇得話都說不出來了,直到布蘭多補充了一句:「當然,這些懲罰性的措施當中也包括沒收你們的全部財產——包括你們埋在城外森林之中那些。」
  
  「不,你怎麼知道!」吉爾一下嚇傻了,每一次港口大法庭沒收他們的全贓物的時候,事實上都只有很少的一部分,因為大妖精有一個習慣,會把財物埋起來。它們一族一般會選擇一個不為人知的、而且固定的地方埋財物,通常是一個族群選擇一個地方,只有大妖精自己才會知道哪些地方有哪些'族群'的寶藏。
  
  但布蘭多是一個例外。
  
  「不不,我是說,這不關我們的事,你不能這麼做……」吉爾和布一下就急了,如果說之前只是嚇呆了,這一次就是真的坐立不安了。
  
  尤其是一想到他們的財產還岌岌可危的情況下。
  
  「不關你們的事?」布蘭多提高語調,冷著臉問道:「那你們在這裡幹什麼?別告訴我你們是來偷東西的?」
  
  「不,我們就是來偷東西的!」布馬上倒豆子似地將自己的犯罪行為供認不諱了,急得一旁的吉爾想堵上他的嘴。
  
  「很好,」布蘭多冷冷地說道:「按照安培瑟爾的法律,偷東西也是要被罰沒全部財產的一半,並且還要蹲一年的監獄,你們應該都清楚這一點?」
  
  「喔!不……」布一下就後悔了,雖然不是罰沒全部財產,但這一半也夠他們受的了。尤其是,這一次是'真正'的全部財產的一半。
  
  「不過尚有將功補過的機會,」布蘭多話鋒一轉,「眼下你們正參與到一起謀殺案中來,如果你們能提供一些有用的線索,說不定我會考慮酌情減輕你們的量刑。」
  
  布蘭多這麼說的時候儼然就是一位大法官了,不過兩隻大妖精可沒考慮過成為一位大法官需要經過什麼合法的程序,或者說在這裡審理他們的盜竊案究竟合不合符規矩,總之在他們看來,一位貴族是肯定有權力對他們喊打喊殺的。
  
  兩人連忙忙而不迭地點了點頭。
  
  「很好,告訴我你們怎麼發現她的?」布蘭多問道。
  
  「她?不不,先生,我們只是發現了一個口袋,我們可不知道這位……這位公主殿下在裡面。」吉爾連忙答道。
  
  「一個口袋?」
  
  「是的,」吉爾連忙把之前看到的一切如數吐露而出,生怕有什麼遺漏弄得這位'法官大人'一怒之下改變初衷,可想而知,對方既然能減輕對他們的量刑,自然也能加重對吧?
  
  吉爾一時間都有些佩服自己的小聰明了,他碧綠色的的眼珠子轉動得飛快,一時間甚至連之前沒注意到的一些細節也重回想起來了。
  
  「三個人?你能模仿一下他們的口氣麼?」
  
  「布蘭多?」芙雷婭微微一怔,她奇怪地看著布蘭多,絕對這個要求有些多餘了說實在話,貴族之間的語氣和說話的方式其實都差不多,要從談話中分辨出對方是誰來這其實不大可能——尤其是在不知道對方是誰的情況之下。
  
  但布蘭多卻微微搖了搖頭,示意她不必著急,他微微皺著眉頭,思路從未有過的清晰,瑪格達爾的遭遇真正激怒了他,這一次,幕後那些人注定要面對他的怒火了。
  
  口技是夜盜的本職技能之一,吉爾對此自然也是爐火純青,他先模仿了一下第一個人的語氣和腔調,布蘭多一聽就明白,「默羅斯」他心中默念。
  
  「下一個。」
  
  「尤熙。」
  
  「再下一個。」
  
  「這個傢伙似乎不認識,不過聽口氣像是軍人;港衛隊應該還沒和聖殿走到一起,再說默羅斯與尤熙也不會相信他們,應該是幾大軍團的人。維托金伯爵的心腹?」布蘭多眉頭緊鎖,芙雷婭先前所擔憂的問題對他來說其實不是問題,一般人聽不出來,但不代表他聽不出來。
  
  敢對瑪格達爾動手的,肯定不會是無名小卒,必定是那些有來頭的傢伙,這些人整個埃魯因也就那麼幾個,都是歷史上布蘭多熟悉得不得了的人,他們的語氣,在他聽來特點分明。
  
  加之出手殺害瑪格達爾公主這樣的事,即使是聖殿也肯定蓋不住,因此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動手的人肯定會親自出手善後,而不會假手於他人。
  
  而他聽吉爾一描述,就應證了自己心中的猜測——果然如此。
  
  布蘭多臉上露出一抹冷笑,眼中也是一片了然,芙雷婭看他的樣子,忍不住微微一呆:「布蘭多,你知道了?」
  
  她有些不可思議,雖然布蘭多曾經表現出的能力讓她相信沒有對方做不到的事情,但眼下這也太匪夷所思了一些,這世界上難道真有人生來就是全知全能的?
  
  這個念頭只在未來的女武神心中存在了一瞬間,不過她隨即看到瑪格達爾公主那張慘白的面容,心下也是一陣惻然,隱隱明白了布蘭多憤怒的原因。
  
  「布蘭多……」她隱隱有些難過地叫道。
  
  但布蘭多卻拍了拍她的手,悄聲說道:「不用擔心,瑪格達爾公主的事還可以挽回,不過無論如何,我這一次一定要讓那些暗地裡施展陰謀詭計之徒得到一個畢生難忘的教訓!」
  
  最後幾個字,他幾乎是咬牙切齒地從牙縫之中擠出來的。
  
  「啊!」芙雷婭一下呆住了,忍不住不敢置信地抬起頭看著自己的同伴:「公主她……她……」
  
  布蘭多認真地點了點頭,這並不是安慰,而是之前他忽然想起一件事來。
  
  ……
    
本帖最後由 spigyeh 於 2018-8-31 12:38 編輯

x24685 發表於 2012-10-7 20:29
第三百零四幕  漩渦VIII
  
  窗外銀色的閃電偶爾掠過黑沉沉的海面,如同一束耀眼的火種,點亮天際。布蘭多默默地坐在床邊,不遠處,瑪格達爾公主平躺在床上,安靜得像是一位沉沉入眠的童話中的睡美人。
  
  半晌,奧塔萊絲的聲音在他心中響起:「布蘭多,你猜得沒錯,這個小丫頭不是人類,甚至——」
  
  「甚至不是生靈。」布蘭多的語調平靜無波。
  
  「原來你已經猜到了。」御姐沙啞的嗓音中略帶驚訝。
  
  「創世的經卷,克魯茲人的史詩《蒼之詩》上說:『凡世之生命從水中誕生,繁衍於大地之上,受風庇佑,由火焰賦予智慧』又說『在創世之初,一個崇高的善意行走於水面之上,賦予卑微的、浮游於水上的微小生物以靈,因此生命就成了』,然而有光暗相輔,有正既有反,所以眾神之上的那人決定『生命的盡頭就是死者的國度,亡者匯聚於此,並由一位神祗(1)管理』,但在生死兩者的界限之外,還有第三個陣營,既石頭、金屬等『凡無靈魂之物』。」
  
  (注:死者之神、光下之暗、永亡之境的君主寇絲)
  
  「看不出你對《蒼之詩》還很有研究,我大概了解過,在這個時代已經很少有人能夠閱讀上古經卷。而在聖者之戰的年代,這些經卷與預言、對我們來說,不啻於黑暗之中的燈塔。」雖然看不到,但布蘭多還是感到奧塔萊絲轉頭看了一眼窗外。他不禁也向那邊望過去——
  
  位於驚濤駭浪的海岬之上一座燈塔屹立著,漆黑之中一柱光束直刺入深海。彷彿利劍,也彷彿這顛覆著的天地之間唯一的真理所在。
  
  發生於秩序世界邊緣的魔力風暴正在匯聚起來。或多或少影響了文明的世界。今年這一場安培瑟爾外海的風暴。比往日都來得更加兇猛。只是察覺到這一異常的人很少,帆船都收起帆來進了港,船主門等待風暴平息過後的第一次出海。
  
  「我和高塔中的法師的關係匪淺,奧塔萊絲大人你也知道,從某種意義上來說。我是半個法師。我對歷史很感興趣,不止是克魯茲人的蒼之詩,甚至我還閱讀過黑色預言的一些片段。」
  
  「雖然你說得有道理,但我總覺得你向我隱瞞了什麼,」奧塔萊絲淺笑著說道。布蘭多甚至能從這語調中感到這位風精靈御姐促狹的目光,「還有。真希望你能叫我姐姐而非『奧塔萊絲大人』。」
  
  「那我可叫不出口。」布蘭多不好意思地答道。
  
  奧塔萊絲呵呵笑了起來。
  
  「那你是我的學生,叫我一句老師總沒有問題吧。」
  
  「老師。」布蘭多恭恭敬敬地叫道,奧塔萊絲與他非親非故,但卻給過他許多意義重大的幫助,甚至還救過他不止一次;這種關照就像是一個長輩對於晚輩的愛護,布蘭多嘴上不說,但心中卻一直非常感激。
  
  奧塔萊絲笑了起來:「好好,那麼接下來,你打算怎麼辦呢?」
  
  不止是她一個人這麼問,屋子裡聚集了不少人。與小羅曼並肩而立的芙雷婭並不知道布蘭多正在和一個英靈對話,不過看到布蘭多臉上神情一動,忙問道:「怎麼樣,布蘭多?」
  
  布蘭多這才回過神來。
  
  他看了屋子裡其他人一眼,蘇、安蒂緹娜、夏爾、虎雀、芙羅與蒂娜以及盧比斯傭兵團的其他人,墨德菲斯與梅蒂莎站在門邊不遠處,還有一直在他身邊一言不發的紅髮少女,基本上都是他這個小團體的核心。
  
  「瑪格達爾公主的傷穿過心臟,我說過,如果是正常人,這是一擊不可挽回的致命傷。」
  
  「啊……」芙雷婭這個傻姑娘一下呆住了,她忍不住哆哆嗦嗦地指著布蘭多:「可……可可……布蘭多你明明說……」
  
  布蘭多忍不住一笑,「我說了啊,如果是正常人,這是一擊不可挽回的致命傷。」
  
  「喔喔,布蘭多你是說這個小姑娘不是正常人對嗎?」所有人之中,羅曼反應最快,立刻叫了出來。而其他人也馬上反應了過來,忍不住疑惑地看著他。
  
  「別忘了你也是個小姑娘!」布蘭多瞪了商人大小姐一眼,然後他點點頭,「關於這件事我希望你們不要外傳,瑪格達爾公主其實並未受到致命傷,因為她並不是人類。」
  
  「不是人類?難道她和格裡菲因公主一樣是半精靈?」芙雷婭不解地問道,忍不住去看躺在床上的公主的耳朵——可還是和普通人一樣啊。
  
  「不,確切的說,她甚至不算是生靈。」布蘭多一字一頓地答道。
  
  「什麼!?」
  
  所有人都嚇了一跳。
  
  布蘭多沉默了一刻,事實上一開始他也很難接受這個事實。不過在檢查對方的傷勢的時候,他當時就意識到了一點不對,首先他打開的對方的『狀態』窗口時,姓名與其他狀態都是一目了然的。
  
  瑪格達爾本名叫做『瑪格達爾。阿爾芒洛杜爾。德。安妥布若』,阿爾芒洛杜爾是她母系家族的姓氏,安妥布若是她的封地名,這個名字的命名規則完全符合安妥布若當地的習慣。
  
  同時,也符合布蘭多的記憶。
  
  像是這個名字,以及像是性別這樣的資料,都是布蘭多所知道的,因此才會在狀態上顯示。但有一個細節引起了他的注意,那就是瑪格達爾的種族是:???。
  
  這很不尋常,理論上來說,瑪格達爾是人類。而不要說人類,就是一些常見種族分辨起來也很簡單,這是常識,因此理論上不可能出現他分辨不出來的情況。
  
  當時看到瑪格達爾屍體的第一時間,布蘭多心思一團亂麻。還沒注意到這個細節。但回過頭來,他立刻就覺出不對了。
  
  再仔細檢查對方的屍體。他馬上又發現了另一個問題,戰地救急告訴他瑪格達爾公主的死亡時間至少在兩個小時之前。然而人死亡後幾分鐘肌肉就開始鬆弛、皮膚會變色、堅硬。這個變化會在前一個小時顯得相當明顯。但當時的公主殿下身上卻看不出這一表徵。
  
  關鍵是,她的皮膚雖然冰冷、但卻一直維持著適度的彈性,看起來就好像處於健康狀態下一樣。在沃恩德,大部分傷痛與疾病就藉由草藥學與魔法來完成,因此大部分人根本不具備這些現代人皆知的生物學常識。然而在布蘭多看來,這些細節就非常不同尋常了。
  
  因此他悄悄檢查了對方的瞳孔,心中頓時巨震,死亡狀態下的瑪格達爾的瞳孔黯淡無光,好像是原本明亮的火焰熄滅了一樣。看起來像是死者的目光。但瞳孔並沒有放大,並且最重要的是。在眼底深處有一縷猶如熄滅的火星似的餘光。
  
  在布蘭多的記憶中,只有一種存在會在『死亡』後露出這樣的表徵。
  
  那是靈魂之核的餘燼之輝,而需要它驅動的只有一種『生命』——人偶。
  
  他當時差點沒嚇得叫出來,第一反應是這是不是那位公主殿下的替身,但隨即反應過來這不可能,因為他立刻從這位死去的公主身上找出了那枚『風精靈族的銀製飾物』,這個飾物是下午自己在拍賣會上送給對方的。
  
  若這個人偶是瑪格達爾公主的替身,那她完全沒必要留下這件東西,免得將她與布蘭多曾經會面的事情引出來。
  
  而且,這位安妥布若的公主殿下作為人偶未必太精緻了一些。除了瞳孔唯一的證據之外,全身上下看不出一點非生命體的特徵,有血有肉,就和普通人一樣。而無論是智慧、人格還是感情,都完全於正常人無二。
  
  布蘭多很難相信那個曾經與他一起商討過如何幫助自己的摯友,並且擁有堅定的信仰與純潔的心靈的少女是一個人偶,不過在奧塔萊絲藉由他之手仔細地檢查之後,終於得出結論,對方的確是一個與一般生命非常不同的特殊存在。
  
  確切的說,是一個非常特殊的人偶。至少以布蘭多的見識還從未見過這麼奇妙的生命體,這位公主殿下顯然並不是那種沒有靈魂的、硬邦邦的構裝生物。
  
  布蘭多更情願認同她是一個非常特殊的『種族』,事實上奧塔萊絲也贊同這一點。在風精靈御姐的記憶之中其實也見過這樣的存在,他們曾經是傀儡,但後來被賦予了靈智,自己形成了一個種族。
  
  這個種族就是符文矮人。
  
  既然有同樣的存在,那麼瑪格達爾的存在或許也就不那麼奇怪了。但布蘭多好奇的是對方的身份,瑪格達爾作為一位公國的公主,可不是像他一樣憑空存在的莫名人士,只是不知道她的父母——既安妥布若公爵夫婦知不知道這一事實——如果不知道,那就有意思了。
  
  至少現在看來,瑪格達爾自己是毫不知情的,她也一直認為自己是個人類。甚至在歷史上,布蘭多也絲毫沒聽說過這方面的傳聞。倒是他想起一件事來,傳言這位修女公主的婚後生活非常淒慘,甚至最後還失踪了……
  
  原本不過是一段貴族野史般的小道消息,但現在看來就有點微妙了。
  
  布蘭多搖搖頭,將這些亂七八糟的思路丟出腦海。他細細將自己的想法一一解釋給旁邊的所有人聽之後——當然,除開最後那一段猜測之外——所有人都不禁瞪大了眼睛。
  
  「等等,布蘭多,你是說瑪格達爾公主殿下是一個人偶?」不要說芙雷婭,甚至連安蒂緹娜都有些呆了,「可……可是……」
  
  「不,事實上公主殿下她並不是人偶,這只是一個比喻。」布蘭多搖搖頭,解釋道:「簡單的說,瑪格達爾公主她的生命體徵與我們所知的並不相同,她沒有血液循環,不是碳基生物,而是一個構裝生命,但她和我們一樣,也擁有自己的靈魂。」
  
  「什麼是血液循環,還有碳基生物?那是法師的詞彙嗎?」安蒂緹娜不解地問道。
  
  「咳咳,」布蘭多立刻意識到自己口誤了,不過以他和這些人的知識體系的差別,這個問題實在不好解釋,只能掩飾道:「那是一個專業術語,你們聽聽就行了,總之,就好比於……」
  
  「好比於符文矮人對嗎?布蘭多說過的,不過奧德姆大叔真的以前是傀儡嗎?」羅曼忍不住好奇地問道,這位大小姐的思路總是異於常人的。
  
  「不,」布蘭多沒好氣地答道:「那是上萬年之前的事情了,要是傀儡那也得是奧德姆的祖先是傀儡,與他沒什麼關係!」
  
  「喔!」
  
  「可……這件事公主殿下毫無知情,難道瑪格達爾公主她一直在對格裡菲因公主撒謊?」雖然只與未來的攝政王公主相處了短短的時間,但芙雷婭已經開始為對方著想了。
  
  布蘭多心中一跳,他馬上給對方使了一個眼色,搖搖頭:「不,我懷疑瑪格達爾公主自己也不知情。」
  
  「自己也不知情?」芙雷婭微微一怔,還想再問,但看到布蘭多的眼色,立刻乖乖地閉上了嘴。馬上她也反應了過來,如果瑪格達爾公主自己也不知情的話,這裡面的問題可就大了。
  
  她想了一下,改口道:「那麼我們怎麼才能救活她呢?」
  
  「確切的說,瑪格達爾公主根本就沒有死。至於怎麼讓她醒過來,我需要查閱一些資料——不過眼下,我們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布蘭多看了一眼窗外。
  
  漆黑的海天一線之間幾乎看不到黎明之前的任何一縷光明,但沙漏已經走完了最後的行程,安培瑟爾歷史上最重要的一天還是即將來臨了。
  
  可事到臨頭,他卻有些躊躇。
  
  究竟是什麼使得尤熙侯爵等人下這毒手,謀殺一位公主、一位聖殿的高階神官,這裡面的關係太大了。瑪格達爾公主最後究竟看到了什麼。
  
  原本明晰的歷史似乎正在變得晦暗起來,猶如一個巨大的漩渦正在他面前形成。
  
  ……
    
本帖最後由 spigyeh 於 2018-8-31 12:44 編輯

x24685 發表於 2012-10-9 01:33
第三百零五幕  怒卷I
  
  彼方之星,已經在夜幕上升起。狂風怒號、層層烏雲,也遮不住它的輝光,那是瑪莎的主星,秩序與智慧的象徵。
  
  已是清晨,漆黑的海面之下隱有微光。布蘭多默默抬起頭,注視著海天一線的天際線,默默計算著時間——距離下一天的日出三個小時。
  
  凌晨三點。
  
  安培瑟爾近海海面之下出現了一條條難以察覺的身影,豎起的一道道鰭如同刀刃分開水面,在巨浪倒捲的海面上劃出一道道白色的浪跡。
  
  撒尼珥悄然來到布蘭多一側,這頭雄性納加在暴風雨中注視著納加大軍穿過海灣,忍不住豎起它那青灰色的鰭,迎著風雨昂然而立。
  
  「這是我族的戰士。」它回過頭,用棱狀豎瞳看了布蘭多一眼。
  
  布蘭多默然不語,心中只有如一團火焰在燃燒。終於,到這一天了——大半年的苦心經營,歷經千辛萬苦之後,歷史終於在這一刻歸於原點,前途是何,尚且未知,但他心中已然拋開一切。
  
  若勝,則終將這個步入破滅的未來從原本的歷史軌道上拖開那麼一丁點。公主殿下、女武神甚至是小羅曼,任何依附於這艘大船上的人與信念,都可以繼續存在下去。
  
  若敗,布蘭多雙唇緊抿,目視前方,眼中皆是一片黑暗。那黑暗之中閃電撕裂天與海的境界,彷彿昔日燃燒在埃魯因之上的熊熊烈焰。
  
  他眼中也燃燒著熊熊烈焰。
  
  布蘭多回視了撒尼珥一眼,這頭雄性納加都忍不住向後一仰。它心中微窒。這樣的決心與意志,它只在女王陛下的眼中見過。而擁有這樣堅定意志的人,終將在大海之上掀起風浪。
  
  半精靈少女也從黑沉沉的天幕上收回目光。那層層烏雲彷彿並不能遮住她的目光。在那背後。彼方的星辰正在緩緩升起,瑪莎向世人昭示黎明的到來。
  
  而天,就要亮了——
  
  她回過頭,馬卡羅、利伍茲、巴力伯爵、歐弗韋爾,群臣皆在左右。這一刻彷彿王黨未曾分裂,一切,都還不曾改變。
  
  她心中產生了一絲恍惚,彷彿歷史並未改變,車輪滾滾向前。她可以在這些人的輔佐之下最終統一整個埃魯因,但再向前。仍是一片黑暗。
  
  「公主殿下,上車。」
  
  格裡菲因回過頭,最後一次注視自己的導師,利伍茲眼中有些羞愧。她無比失望地回過頭,若他們真能固執己見,倒也好了。
  
  馬車停在雨幕之中,漆黑黑像是一口棺材,公主殿下打開車門,昂起頭,像是一個真正的埃魯因王室成員那樣走上了馬車。
  
  『狡狐』馬卡羅翻身上馬,他雖是貴族,但也戎馬一生,此刻在馬背上,挺直得像是標槍;周圍所有人的目光都匯聚在他身上,他拔出長劍向前一指:
  
  「出發!」
  
  一片馬蹄聲,王室的騎士團開始在車隊旁匯聚,人人身披斗篷,在雨中默默前行。黑色的隊伍,在山林間蜿蜒前行。
  
  芙雷婭側頭聽著這整齊劃一的馬蹄聲,一宿未眠的她顯得有些疲憊,少女回過頭,一直默然不言的湖之騎士只不過落後她一肩。
  
  「騎士先生。」
  
  「今天,我可能要用它來殺人了……對方也是埃魯因人,甚至是昨日的戰友……我可能要讓狮心劍蒙羞了,對不起。」
  
  「長劍從不會因為殺人而蒙羞。」冷冷地回答,這是幾天以來他的第一句話。
  
  芙雷婭驚訝地回過頭。
  
  「刀劍披荊而行,先賢聖訓。」湖之騎士昂然作答。
  
  之後一片沉寂。
  
  而在所有人前方,是風雨如晦的安培瑟爾港。
  
  ……
  
  「公主殿下出發了!」
  
  卡格利斯看完手上的紙條,立刻回過頭看向自己的領主大人。雖然聲音刻意沉穩,但難以抑制眼中跳動著同樣明亮的火苗,「領主大人。」
  
  「我知道了。」布蘭多點點頭。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他身上。
  
  已是黎明之前,遠處漆黑的海面之下似乎正孕育著波瀾壯闊的變革,一縷白線已經破繭而出;布蘭多輕輕吸了一口氣:「白獅軍團。」
  
  「在!」
  
  年輕人們轟然應諾,經歷過黑森林的磨礪之後,眼下的風雨已是微不足道。反倒是前敵之強大,反而激起他們心中的不屈,年輕就是無從妥協,沒有人在意這一戰是對還是錯。
  
  在意的,只有一戰而已。
  
  這一天必將寫進歷史的長頁——
  
  「王黨動身了。」
  
  幾乎是在布蘭多得到消息的同時,同樣的消息被送進了聖殿。目送傳信的僧兵離開,面色陰沉的默羅斯大主祭回過頭,隱藏在陰影之中的尤熙侯爵與巴克蘭男爵連忙恭敬地垂下頭。
  
  「歷史在此改寫。」默羅斯靜靜地答道。
  
  「命令白獅軍團進城——」
  
  彷彿是同一刻,無數消息被通過各種渠道傳遞到了安培瑟爾每一個角落。這座在暴風雨之中沉寂了太久的港口,這一刻像是甦醒的巨獸,開始舒展它的爪牙。
  
  凌晨五點,港衛隊騎兵營地大門洞開,巡查騎兵傾巢而出。五點二十分,全城戒嚴。半個小時後,安培瑟爾港務局正式宣布港口進入暴風季節。
  
  封港。
  
  ……
  
  「整裝,製備!」
  
  一套套制式鎧甲被從船上卸載下來,打開油布包,拆卸,然後幾十名白獅軍團的年輕士官開始著甲——這套鎧甲他們曾試穿過那麼一兩次,不過大多數時候他們都能只能穿訓練用甲。
  
  不過僅僅是試穿了那麼一兩次,也足以讓所有人明白這套甲胄的威力。
  
  這套甲。是真正的白獅戰甲,參考了布蘭多與奧塔萊絲兩人的意見復原。與原版相比也只強不差。這些來自托尼格爾的年輕人或許不明白這意味著什麼,但僅僅是一套魔法甲胄。就足以讓所有人倒吸一口冷氣了。
  
  就算是格魯丁。也捨不得為自己親衛騎士人手配備一套魔法甲胄的。幾套魔法甲胄的價錢。幾乎就可以買一下塊豐沃的領地了。
  
  新版的白獅戰甲,在外觀上看起來有點像是來自另一個世界中古世紀甲胄的巔峰——馬克西米連鎧甲。不過沒有腿甲,甲裙葉也是片狀分佈,並且頭盔依舊採用風精靈傳統的全罩式頭盔——最大的特點是右肩上的白獅頭肩甲,這一設計在埃魯因的現代白獅甲中早已取消。但在布蘭多手上,又重新回到了沃恩德大陸這片土地之上。
  
  這套戰甲的設計靈感自然是來自於布蘭多,也只有他身體中獨特的靈魂,才能創造出超脫於這個世界甚至是時代的美感,那是來自另一個世界的審美。
  
  不過不得不說。藝術是共通的。新版的白獅戰甲擁有一種動徹人心的美,當它集群出現時。更充滿了令人屏息的張力;這樣直白的表現力,在這個時代的埃魯因是非常少見的。
  
  工匠也是藝術家。
  
  布蘭多的設計,甚至讓工匠大師與奧塔萊絲都異彩連連,以至於最後他們只能把這種好像與生俱來的多才多藝的能力,歸結於'怪胎'兩字。
  
  很快,白獅軍團整備就緒。所有年輕的士官都集結起來,整整齊齊地站在布蘭多面前,等待檢閱。
  
  這一刻不止是布蘭多屏住了呼吸,甚至連夏爾也忍不住怔住了,那個來自托尼格爾的神官梅裡亞與安蒂緹娜更是面面相覷:
  
  「天啊,這、這不就是傳說中的白獅軍團?」
  
  「和記載上的一模一樣。」夏爾驚嘆連連地搖了搖頭,設計戰甲時他也在場,但他沒想到穿上後會有這樣的效果。
  
  「雖然沒見過白獅軍團,不過世間有軍隊雄壯如此,真想生在先君埃克的時代。」虎雀也忍不住讚歎地點了點頭。
  
  白獅軍團重生了。
  
  只有布蘭多與奧塔萊絲真正知道,面前這一支就是真正的白獅軍團。那支埃魯因已經消弭於歷史之上的精銳,如今又回來了,彷彿是帶著那位先王的意志,重新來拯救這個沉淪的王國。
  
  劍已在手,是否是誓言重新響起的時刻了呢?
  
  「領主大人,請檢閱。」卡格利斯眼中亮閃閃的,高聲說道。
  
  布蘭多微微一笑,在這個世界上,白獅戰甲是正兒八經的步兵輕甲。確切的說,是騎兵甲形式的步兵甲,因為負重不同的原因,往往騎兵甲的防護會遠遠高於步兵甲。
  
  但只有白獅戰甲突破了這一界限。
  
  它最大的特點就是繼承了風后半身甲的魔法特長,整套甲的核心就在於減輕重量。但不僅僅如此,風雖然溫柔,但亦有狂暴的一面。風在白獅戰甲上的力量是相輔相成的,防護、進攻相應一體,這是歷史上最完美的制式戰甲之一,否則當年的白獅步兵也不會有'大地之上的騎兵'一說。
  
  '王率騎士統一南境',劍手騎士,只此一家。
  
  時間也差不多了。
  
  布蘭多回過頭。
  
  一輛馬車穿過薄薄的雨幕姍姍來遲,馬車車壁上的斷劍的家徽像是也穿越了歷史而來;馬車在不遠處停下,車門打開,車廂內是出燕堡的伯爵大小姐那張有些沉靜的臉。
  
  「布蘭多先生,護劍者家族言出必諾,它的後人,從未忘記過在那劍之前的誓言。而現在,我希望最後一次邀請你與我同行,請問你能賞臉嗎?」
  
  靜靜的嗓音,穿透風雨之聲。
  
  「樂意之至。」布蘭多灑然一笑,答道。他回過頭,「卡格利斯,這裡就交給你了。白獅軍團,按照原定計劃配合撒尼珥行動,不要讓我失望——」
  
  卡格利斯認真地點了點頭。
  
  布蘭多再回過頭,「老師,麻煩你了。」
  
  灰劍聖點點頭,順手接過一個年輕人從屋後牽出的戰馬的韁繩。他灰色的眸子看了布蘭多一眼,然後翻身上馬。
  
  在他身後,夏爾、茜與墨德菲斯也翻身上馬。
  
  「安德麗格。」
  
  「什麼事?」
  
  「我知道你不會騎馬淋雨,跟我一起來。」布蘭多揮揮手,轉身走向馬車。吸血鬼公主輕輕哼了一聲。
  
  但正是這個時候,一個小小的呼喚聲從眾人背後傳了出來:
  
  「布蘭多!」
  
  布蘭多回過頭,看到了人群中的商人小姐。
  
  「不要忘了約定啊!」商人小姐使勁喊道:「不過我會支持你的,你知道的!」
  
  布蘭多忽然感覺自己一下就回到了夏天布契的那個晚上,那個晚上繁星還是如此的耀眼。天空中的一條星河,彷彿紐帶,將他、羅曼、芙雷婭三個人的命運緊緊的聯繫起來。
  
  「說好了,」布蘭多沖她微微一笑:「我們會成為一個大大的商人的。」
  
  ……
    
本帖最後由 spigyeh 於 2018-8-31 12:50 編輯

x24685 發表於 2012-10-9 15:39
第三百零六幕  怒卷II
  
  上千人的大軍正在一片雨幕中沉寂前行,整齊劃一,沒有一點雜音。目光所及之處,盡是灰白之色,甲胄、盔纓、鬥篷,交相輝映。
  
  「他們是誰?」城樓上的老兵們心懷敬畏地看向要塞下方,面面相覷,這樣的軍隊一看就是勁旅,戰場上最難纏的對手;但埃魯因還有如此強盛的軍隊,他們是來自庫爾科堡?還是北方高原上的冰雪戰場?
  
  直到一面旗幟刺破黑暗——旗幟之上,獨角白獅的徽記穿過上百年的時光,承載著這個古老王國最輝煌的一段歷史,熠熠生輝。
  
  「恐怕來頭不小,」他身邊的隊長自言自語道,一邊回過頭去,「是白獅軍團!白獅軍團已至,打開城門!」
  
  「打開城門!」
  
  「打開城門——!」
  
  哨兵的口令在高聳的城頭上傳遞,斷斷續續穿透雨幕,巨大的木門推開泥水,在絞盤低沉重的吱吱嘎嘎聲中緩緩開啟。
  
  行進的隊伍停了下來。歐文抬起頭,在狂風驟雨中,注視著這座古老的港口要塞灰色的城牆;原來這就是他們所一直守護的這個王國南方的中心——這座由先君埃克所建立的城市,'——它的榮耀寫在它的城牆之上,由此開始,埃魯因不再受克魯茲人所制',這座城牆曾飽經風霜,歷經戰火洗禮,卻從來沒有一次失陷於敵人之手。
  
  而這一次,它將清洗自身。
  
  「白獅軍團,入城!」
  
  ……
  
  天還未亮,馬德萊就拖著那個新來的傢伙來到碼頭上。港口外是一片漆黑,但巨浪滔天,海面彷彿要顛覆過來,暴風從整個外海席捲而過——一鏈地之外,海水形如沸騰,海岬燈塔之下一線白色碎浪清晰可見,十年來,他從未見過如此暴虐的天氣。
  
  「他娘的,好大的浪。」馬德萊頂著風雨讚了一句,他幹了十二年港口衛兵,可算是經驗豐富、見多識廣,但還從未見過如此壯觀的一幕。
  
  「我打小就沒見過這樣子的風暴,海風岬的那個老巫婆說黑暗之龍又復活了,眼下都是預兆……」新兵臉色蒼白地看著一艘小帆船從錨地被拖入外海,轉眼之間就消失在巨大的漩渦之中,忍不住哆哆嗦嗦地說道。
  
  「少廢話,還淹不死你!」馬德萊一腳踢過去,「幹活了,別拖拖拉拉的。」他抬起頭,忍不住搖搖頭:「不過今年的確反常……」
  
  「啊!」
  
  「又怎麼啦?」
  
  「隊長,海裡面好像有東西!」
  
  「你眼花了吧?大概是落水的水手,願瑪莎保佑他們自求多福吧」馬德萊搖搖頭,這個時節落水,能活下來才是奇蹟,也不是知道是哪裡的倒霉鬼——或許是之前那條船上的。
  
  「不,不是,是鯊魚!海裡有好多鯊魚!」新兵忽然像是見了鬼一樣尖叫起來。
  
  「鯊魚?」馬德萊心中一愣,忍不住回過頭。只見海面之上,一道白浪闢濤而行,豎起的魚鰭,簡直像是一面旗幟。接著,第二道,第三道,數十道白浪穿過巨浪,形成一個巨大的突擊箭頭直指碼頭——
  
  緊跟著,第二個,第三個箭頭也隨之出現了,幾乎是轉眼之間,整個安培瑟爾港所有區域都同時直面來襲。海面之上,成百上千道浪跡正在加速,像是一支規模龐大的狼群奔流而至……
  
  馬德萊的臉色頓時變了。
  
  「那不是鯊魚!」
  
  「是敵襲——!」
  
  他只感到雙腿發軟,踉踉蹌蹌地轉過身想要衝向碼頭上的警鐘,但才剛回過頭,就'砰'一聲撞上了一堵堅實的牆壁。這位老港務兵只感到眼前一黑,忍不住戰戰兢兢地抬頭看去……
  
  他看到的是一頭人身蛇形的怪物,以及一張冷漠的、棱角分明的類似於蜥蜴的面孔。
  
  納加!?
  
  馬德萊帶著不可置信的眼神緩緩倒了下去。
  
  撒尼珥收回手,它冷冷地看了一眼暈倒在地上的兩名衛兵,人類的軟弱,它是見過的。只是這麼弱小的種族,一樣也有令人心折的強者——它回過頭,海邊上,彷彿一幅以狂暴的風暴為背景的壯麗畫面,而這畫卷之下,無數納加正在登陸……
  
  轉瞬之間,碼頭與棧橋既宣告易手……
  
  安培瑟爾七個碼頭,一個備用碼頭,兩個軍用碼頭,同時受到攻擊。港務衛兵根本無力抵抗,轉瞬隨潰……
  
  「三號碼頭陷落。」
  
  「四號碼頭陷落。」
  
  「大人,它們正在放火燒船!」
  
  「這怎麼可能!?」裘諾安幾乎是聲嘶力竭地在向自己的部下怒吼,事實上不需要報告他也知道港口現在是一個什麼狀況,窗外急風驟雨,但碼頭方向卻是火光沖天,「你們都是飯桶嗎?來吧,告訴我,是誰在攻擊我們!」
  
  「大人,是納加!灰鰭納加!」
  
  「納加?」港務副局長差點抓起辦工作桌上的墨水瓶丟過去:「你們連一幫強盜都打不過?」
  
  「不,大人!可它們數量太多了!」那副官連忙解釋道。
  
  「太多?一百?一千?」裘諾安怒不可遏,灰鰭納加雖然常常攻擊航道上的商船,但它們幾乎從未攻擊過港口,他的第一反應就是自己的屬下在推卸責任。
  
  這個也是他們最常幹的事兒。
  
  「不,大人,上千!成千上萬!」副官連自己都還無法置信,但還是硬著頭皮答道。不過這一次裘諾安卻沒有發火,因為所有人都聽到一聲驚呼。
  
  「天啊——!」
  
  所有人都回過頭,風暴怒卷的海濤之中,忽然浮起了一片巨大的陰影,那怪獸是如此的巨大,彷彿一座漂浮的山峰忽然出現在所有人的視野中。海……海魔鯨!
  
  裘諾安一下癱軟在了自己的座位上,腦子裡亂七八糟的東西一個勁地盤旋著,不過現在他只有一個念頭,這該死的港務局長他算是幹不了了!也不想幹了!
  
  這都什麼事啊?
  
  ……
  
  「港口受到攻擊,請求支援?」巡查騎兵團團長,季諾帕。李爵士接過命令,狐疑地看了傳令兵一眼。他沉吟了一下抬起頭,港口區方向的天空紅透了一半,傻子也知道出了什麼狀況。
  
  「長官?」
  
  他搖了搖頭,目光變得深沉起來,彷彿心思要穿透這沉沉雨幕;周圍的騎兵都回過頭來,等待自己的團長下達命令。
  
  「我們有更重要的任務。」爵士答道。
  
  「可港口那邊?」
  
  「讓裘諾安那傢伙自己擋住!難道安培瑟爾的人民養他們是養一幫飯桶,如果頂不住,讓他自己去向議會訴職吧!」季諾帕沒好氣地哼一聲,末了又補充一句:「灰鰭納加乘火打劫,以後有它們好看的——」
  
  但他話音未落,遠處又是一個傳令兵跌跌撞撞地出現在眾人視野之中。人未至,聲先至:「大人,不好啦!納加開始向城內進攻了……」
  
  「什麼?!」這下季諾帕臉色變了:「這不可能,那幫強盜瘋了?它們這已經不是掠奪了,瑪莎在上!它們是在宣戰!」
  
  灰鰭納加正是在宣戰,它們正在參與到這場內戰之中來——
  
  「向前,繼續向前,風暴庇佑著天蛇馬爾納斯的子民,令他們無所畏懼!」
  
  安培瑟爾第一軍用碼頭之上,撒尼珥冷冷地注視這一切,它單手高舉一支碧藍色的三叉戟指向前方,在它身後,雷鳴閃電,在它身前,奔湧洪流:「女王陛下敕令,灰鰭納加禁衛軍,向安培瑟爾內城進攻!與我們陸地上的盟友的匯合,願神聖的盟約還牢不可破,如今我們再度並肩作戰!」
  
  「進攻!」
  
  戟尖上天蛇馬爾納斯的徽記清晰可見——若此刻布蘭多在這裡,一定會認出這是灰鰭一族的至寶,海神的權杖。
  
  季諾帕。李爵士臉如冰鐵,他回過頭,舉起馬刀。
  
  「巡查騎兵聽令,爾等今日之敵既是一切陰謀分裂王國之人,與我向後,狙擊灰鰭氏族!!」
  
  「埃魯因!」
  
  「萬歲!」
  
  「萬歲!」
  
  狂風驟雨,馬刀一指。風雨聲中,人嘶馬嘯,廣場之上,大片大片騎兵正在迅速掉頭,一片接著一片,轉眼之間,巡查騎兵已兵分數路。
  
  「巡查騎兵動了,他果然有安排。」
  
  歐汀伯爵放下黃銅望遠鏡,他與一個穿著蓑衣的陌生人站在一起,那個胖子貴族還是一直跟在他背後。幾人都是經過黑森林狼禍的生死考驗,此刻彼此之間的關係早已比先前的利益同盟更加牢固。
  
  在他們身後,是數百默不出聲的貴族私兵,滂沱大雨之中,一片人馬肅然。
  
  伯爵回過頭:「魯德歐大師。」
  
  身穿蓑衣的神秘人點點頭。「我已收到來自天空之環的消息,我不知道信風之環發生了什麼,不過我但願他們這麼做是對的。」
  
  「是對是錯,都須得親身一試,」歐汀的目光直透雨幕,海天之間,銀色的雨帶直連城一線,「何況,我對那人有信心。」
  
  「與信心無關,對我來說,這是命令。」蓑衣人搖搖頭。
  
  他舉起手。手上一枚戒指,戒指翠如夢境,上面的綠寶石內竟生成樹形。
  
  『嘩啦』一片輕響。所有人都忍不住回過頭,安培瑟爾數里之外既是弗拉達森林,森林樹冠綿延千里,只見一片片黑壓壓的猛禽竟騰空而起,片刻之間就遮天蔽日。
  
  轉瞬,就如同黑雲一般直壓安培瑟爾港口。
  
  安培瑟爾港南門衛兵只覺得今天這一刻就是世界末日,所有人都忍不住面色蒼白,雙眼發直地看著這一幕。無數,無法計數的飛禽正向這座城市直撲而來,瑪莎在上啊,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啊!
  
  而從上空鳥瞰,這座古老的港口彷彿正陷入一片可怕的洪流之中。
  
  洪流怒卷。
  
  雲層之上,巨大的黑影一瞬即逝,一雙金色的眼睛眨了眨,忍不住露出讚歎。
  
  「真有意思,小傢伙。」
  
  ……
    
本帖最後由 spigyeh 於 2018-8-31 12:54 編輯

x24685 發表於 2012-10-10 18:27
第三百零六幕  怒卷III
  
  即使最喧囂的塵世,也有安靜的一角。
  
  小小的房間內燈火晃動著,商人小姐趴在木床沿上,將下巴放在交疊的雙手上,眼珠子好奇地咕嚕嚕亂轉守著彷彿沉睡之中的修女公主,不時用手指輕輕戳戳對方。
  
  「安蒂緹娜,你說瑪格達爾小姐怎麼會是人偶呢?你看她的皮膚,軟軟的,好好玩喲……人也那麼好看,布蘭多一定是騙人的吧?」
  
  幕僚小姐嘆了口氣,熟悉小羅曼性子的一定會知道,她這句話裡面重心其實是『好好玩』,而非後半句;安蒂緹娜抱著一本《洛克菲詩選》,可心思全然不在上面,早就飛到了大雨之中,戰場之上。
  
  刀光劍影,廝殺的雙方,這一天都將銘寫在這座港口的歷史之上。只是第二天的日出,終將照耀那一方的土地。
  
  真的能勝嗎?
  
  安蒂緹娜心懸半空。她放下書本,默默摘下銀絲邊的眼鏡,向外一眼看去,港口方向一片火紅。風雨聲中似有嗚咽,彷彿埃魯因的先靈在空中號哭——
  
  只是那斷斷續續臨死之前的哀嚎,不知是否屬於片刻之前的親人、友人。
  
  「你小心一點,對瑪格達爾公主不要太失禮了……你、你這樣就已經太失禮了,」安蒂緹娜看著小小羅曼偷偷摸摸按了一下修女公主近乎完美的胸形,忍不住氣急敗壞地斥道。
  
  「我知道的。」理所當然的回答。
  
  安蒂緹娜瞪著她。
  
  商人大小姐這才有所收斂,「嗯,你要出去嗎?」
  
  「恩,屋裡太悶,讓我心神不寧。」安蒂緹娜有些嫉妒地看了床上的修女公主一眼,「還有,若瑪格達爾公主忽然醒來的話,什麼也不要告訴她。」
  
  「可布蘭多說她一時半會醒不了。」
  
  「我是說如果。」
  
  羅曼目送安蒂緹娜走出屋去。回過頭,但一瞬間。她好像看到床上少女的眼皮微微動了一下。大約幾秒鐘後。又微微動了一下。
  
  這一次看真切了。
  
  啊!
  
  「安……」商人大小姐立刻就回頭喊道,不過生生止住了。
  
  這是羅曼大人的功勞啊,還是等一下好了。
  
  她這麼想著,再回過頭。她仔細看著床上的修女公主,修女公主瑪格達爾彷彿陷入了某種夢魘之中,秀眉微微蹙了起來,顯得很疲憊,輕微地掙扎了一下,嘴裡吐出一些細微的聲音。
  
  羅曼立刻好奇起來。她身子向前探去,耳朵小心地湊到對方嘴邊,才終於聽清楚幾個字:「怎麼會這樣,小心……」
  
  「小心……」
  
  「咦?」商人小姐一下站了起來,她'認真'地想了一下,伸出手指放到對方的額頭上:「瑪格達爾小姐你在做夢嗎,讓小小羅曼來幫你平復噩夢好了——」
  
  屋內微光一閃。
  
  ……
  
  大雨在安德浮勒大聖殿外的廣場上交織出一個朦朧的世界,黑色馬車穿過雨幕。一輛輛悄無聲息地在聖殿正門之前停下。
  
  馬車上的徽記,皆閃耀一時。
  
  蒼白孤狼的維托金,群山與雄鷹的安列克,新月百合的庫爾科堡,流風與火焰之月的西法赫,長劍與黑松的戈蘭—埃爾森,黑色之塔卡拉蘇。
  
  燕堡折劍,也稍顯黯淡。
  
  安列克下車時神色淡然,雄鷹德賈爾與白銀騎士希維亞一左一右侍立於他身畔;他抬起頭。不遠處西法赫大公回應以微微一笑,不過西法赫王室一行人中紅髮的男人彷彿鶴立雞群。
  
  「焰髮尼古拉斯,西法赫王室的劍豪,要素之境,實力還要在德賈爾與白銀騎士之上,」布蘭多的目光移向另外一個,「那個穿紫色長袍的老頭兒。王長子的導師,'趨奇者'加爾洛克,克魯茲大法師,實力與利伍茲相差伯仲。」
  
  「維托金伯爵身邊的老人,黑刃軍團的宿將,是被譽為'不可撼動之劍'的奈傑爾,雖不是劍豪,但也有接近開化要素的實力。一般人認為他是要素顯化之境。」
  
  「維托金年幼時曾當過他的侍從,此外,維托金本人也有黃金上位的實力。」
  
  布蘭多環視一眼,發現白獅軍團的軍團長巴爾塔侯爵與海軍上將雅尼拉蘇伯爵竟然為止,忍不住微微皺起眉頭。不過即使如此,場面上也是精銳盡出。
  
  包括高地騎士團團長在內,埃魯因要素之境的強者幾乎匯集於此,黃金之下,多如牛毛。一國的力量,在此展現無疑。
  
  而克魯茲帝國又是怎樣的景象,除布蘭多之外,恐怕在場之人皆無法想像。
  
  「你都認識?」一旁迪爾菲瑞忍不住好奇地問道。
  
  「一面之緣罷了。」布蘭多答道。
  
  一邊作答,眾人一邊皆步入聖殿,仍舊是洛克什別宮——
  
  這個歷史上,以及現在都注定要留下濃墨重彩的一筆的地方;布蘭多在與身旁的迪爾菲瑞一起步入這間修築於第一紀277年的壯麗宮殿之前,忍不住輕輕抬起頭向上看了一眼。
  
  拱梁之上,炎之王驅逐敏爾人最終一戰的壁畫色彩鮮明,那把著名的聖劍,光彩奪目,只是先賢立志於掃除一切黑暗,只是他們的後人,是否有這樣的氣魄?
  
  恐怕不盡然罷。
  
  主會場鴉雀無聲——
  
  聖殿一反常態,默羅斯主教首先推門而入,他環視左右,一言不發。兩名高階神官隨他左右走向會場中央,所有人皆是一怔:
  
  有大事發生了!
  
  布蘭多抬起頭,瞇起眼睛,卻看到安列克面無表情,一旁西法赫大公有恃無恐,笑吟吟地盯著正對面自己的侄女。
  
  格裡菲因公主面上平淡無波,而在他身邊王黨一眾卻神色凝重。
  
  兩者之間明顯已經離心離德。
  
  默羅斯微微一停,陰沉的臉上看不出一絲喜怒。他緩緩抬起頭,「瑪莎在上,一定會欣慰於她的子民擁有嚮往與追求和平之心;因為無論是克魯茲人還是埃魯因人,至少證明炎之王的後人還堅持正義——」
  
  「然而,」他話鋒一轉,神色也冷了下來:「安培瑟爾而今卻為黑暗所籠罩。聖殿無能。竟至宵小之輩猖獗於廝!」
  
  「在前往此地之前,我得到消息——聲稱在座的諸位之中竟有人與羊首教徒勾結。但我不願相信埃魯因光輝的貴族竟墮落至此,我希望在會議開始之前,有人能站出來自證清白!」
  
  默羅斯大主祭一言既出,四座嘩然。
  
  大廳中一時不禁響起了嚶嚶嗡嗡的議論聲。所有人都在好奇地看著左右,彷彿要找出那個貴族之間潛藏的內鬼一樣。
  
  只有布蘭多冷冷地看著北邊西法赫大公、尤熙、維托金一行人面帶自得,一副洋洋得意的樣子,只有安列克神色淡然,一派與我無關、高高掛起的樣子。
  
  北方已是鐵板一塊。
  
  布蘭多回過頭。發現南首一眾青色的騎士仍舊按兵不動,彷彿靜觀其變的樣子。
  
  眾人之中只有馬卡羅一臉不屑,利伍茲面沉似水。「卑鄙!」布蘭多聽到伯爵小姐輕輕罵了一句。
  
  「馬卡羅先生,你知道我是在說誰。」
  
  默羅斯的目光忽然轉向王黨一行。
  
  「啊!」人群中有人發出驚訝的聲音,彷彿剛剛預料到了什麼。
  
  「無稽之談。」馬卡羅冷著臉。他暗暗皺了皺眉,聖殿發動得比預想之中早了一些,這讓他感到有些被動。
  
  不過對方這麼步步相逼,難道已經準備好戰爭?
  
  黑刃軍團至今還在灰山一線並未推進。只有一支先鋒部隊抵達了安培瑟爾。究竟是什麼讓對方如此有恃無恐?
  
  「我也知道這是無稽之談。不過既然是無稽之談,希望馬卡羅先生能在這裡拆穿這個謊言,還我們一個真相。」
  
  「我們必須得知,埃魯因貴族不容污衊。」
  
  默羅斯靜靜地回道。
  
  「好吧,雖無必要,但也不過是舉手之勞,」馬卡羅冷冷地答道:「不過在自證之前,我可敢問。主祭大人既然這麼說,可有什麼證據?」
  
  「自然。」
  
  「確切的說,我有的不是證據,而是證人。」默羅斯又補充道。
  
  一片嘩然。
  
  布蘭多也是微微一揚眉——王黨中出叛徒了!他立刻想到。
  
  果然,馬卡羅等人也立刻又驚又怒地回過頭,王黨與舊貴族鬥爭多年,但內部還從未有過產生叛徒的事情。
  
  不止是馬卡羅。
  
  在座所有人都有些吃驚。王黨內幾乎都是一時之傑,甚至流傳有'只有戰死的王黨,沒有投降的王黨'這樣的傳言。誰竟會做背叛小人,所有人都不禁把目光投向最南方的王黨一行人。
  
  但他們才剛剛看過去,默羅斯身後已經走出一個人來。
  
  竟然是他。
  
  布蘭多既驚訝,又恍然。
  
  「貝格寧子爵!」半精靈少女霍然站了起來,用一種幾乎從不認識的目光看著面前這個年輕人,她臉上的神色還顯平靜,但握緊的、顫抖的雙拳已經說明了一切問題。
  
  「我……弟弟呢!」
  
  公主殿下深深吸了一口氣,幾乎是咬牙切齒地問出這句話來。
  
  但貝格寧只是看了他一眼,也根本不去管一旁臉色陰沉的馬卡羅。他抬起頭來,面對所有人:
  
  「世人皆知,我曾傾慕於公主殿下,甚至背叛家族。但即使如此,我也不能容忍王黨與邪教徒沆瀣一氣,更不願意看到公主殿下沉淪其中。」
  
  字字落地有聲,大廳中一時寂靜。在場眾人此刻已經完全猜到了這是怎麼一回事,可也忍不住慶幸自己沒有惹上西法赫家族。
  
  太狠毒了。
  
  布蘭多砸了砸嘴,歷史上竟從未提到過這位子爵大人對於王黨有過絲毫背叛,反而對於他對於愛情的忠貞追求讚譽有加,此人真是能夠隱忍啊。
  
  他心中一片驚訝交加,但卻隱隱有一絲莫名的欣慰;至少讓王黨被背後捅一刀,總比自己被背後捅一刀來得好,不是麼?
  
  不過隨之而來的卻是大麻煩,他沒記得錯的話,小王子可是對方帶走的,這下就麻煩了。而且更大的麻煩還在後面。
  
  他忽然看到貝格寧朝自己轉過身來。
  
  這傢伙要幹什麼?
  
  「伯爵先生,你身邊這位布蘭多先生,只怕並非是你的幕僚吧?」在布蘭多心思如電閃的當口,貝格寧子爵已經冷冷地朝迪爾菲瑞開口。
  
  「啊……」
  
  迪爾菲瑞一下愣住了,她從沒想過戰場一下就來到了自己身邊。按照布蘭多的說法,他們這一次應該是策應公主離開安培瑟爾,這也是護劍者家族的任務。
  
  而不是直面這些亂七八糟的問題——
  
  貝格寧並不指望她會回答,能讓對方露出這個驚訝的神色就足夠了。他繼續咄咄逼人地提問道:「布蘭多先生,我這裡最早的消息得知你來自於布契,自稱是高地騎士。然後你又在托尼格爾叛亂,殺死當地的領主,聚眾作亂。」
  
  「而另一個真相是,你的真實身份是羊首教徒,並與萬物歸一會有染。而現下正與王黨密謀合作,圖謀這個王國的權位,我說的可有錯?」
  
  子爵微微抬起下巴:「是真是假,其實不必回答。我們只需要問一問來自卡拉蘇的眾位高貴的騎士先生們,你究竟是不是那個所謂的高地騎士的後裔,你的貴族身份究竟從何而來,一切就真相大白了。」
  
  布蘭多一下皺起了眉頭。
  
  對方是有備而來啊……
  
  雖然他倒不是有多怕被拆穿身邊,反正今天之後亂黨的身份也是要坐實了。不過他還是忍不住回過頭去,看著那些真正的來自群山與高原之上的騎士。
  
  當了一年多的盜版,遇上正版時,難免還是心下惴惴的。
  
  貝格寧自信地笑了笑,轉過頭對高地騎士團團長所在的方向問道:「尊敬的團長大人,傳聞你一向言出必諾,恪守騎士的信條,我們相信你絕不會撒謊,因此就由你來告訴大家真相如何。」
  
  不得不說貝格寧很會說話,高地騎士團團長也微微一笑,他的確是個古板的騎士。高地騎士團由他的家族一脈相傳,騎士精神幾乎已深入他骨子之中。
  
  這位大團長昂起頭來——遠遠地看起來不過是個普通的中年人,不過布蘭多卻恰好認識這個叫做布尼德。諾伯特的男人,當對方的目光落在他身上時,他也忍不住心下一陣心虛。
  
  鋼之騎士的稱號可不是平白得來的。
  
  這位看起來很好說話的大叔,在卡拉蘇的名聲如日中天,歷史上以及現下死在他手上的瑪達拉將領那是要以兩位數來計算的。
  
  而也正是因為有他在,第一次黑玫瑰戰爭中瑪達拉才沒在卡拉蘇占到什麼太大的便宜。
  
  只見這位大叔也對布蘭多微微一笑,但目光卻移向他身後:
  
  「夏爾,是你這傢伙嗎?」他認真地問道。
  
  嘩……
  
  大廳中一片嘩然。
  
  ……
    
本帖最後由 spigyeh 於 2018-8-31 12:59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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