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市異能]老子是癩蛤蟆 作者:烽火戲諸侯 (已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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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k2257 2011-5-24 16:42:02 發表於 都市言情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381 421093
mk2257 發表於 2011-5-24 22:43
第39章 想


    兩人看著彷彿從山那邊蹦出來的初日,一起吃著昨天剩下的飯菜,蔡言芝輕聲道老話說有情飲水暖,又說貧窮夫妻百事哀,放在不同語境聽上去都很有道理,一對比就自相矛盾。連西冷和西泠都分不清的趙甲第沒有發言,上下五千年老祖宗們大浪淘沙後留下的東西,本來就是不好簡單說成對和錯,與其糾結這個,還不如多看幾眼身邊女人的臉龐和麻花辮,怎麼瞧怎麼養眼。趙甲第默念辛棄疾《賀新郎》中那句「我看青山多嫵媚,青山見我應如是」,然後迅速修改成「姨看青山多嫵媚,青山見她應如是」,這會兒蔡姨可不是要有多嫵媚就有多嫵媚,至於《賀新郎》這個詞牌名更是熨帖情境,哈哈,蔡言芝聽到他又在那裡碎碎念,配合著滿臉的不正經笑意,原本打算下山時分擔一點負重的念頭立即打消。上山易,下山難,與做人做事是一個理,功成是做成了一半功夫,名退那一半更講究功底本事,可憐趙甲第還是背著個大包囊,沒忘記帶上那根樹枝一路揮動,嚷著「不恨古人吾不見,恨古人不見吾狂耳。知我者,二三子」,生怕身邊唯一的聽眾不知道他如今開始背誦唐詩宋詞元曲了,蔡言芝調侃道別人都是厚積薄發,你這麼薄積厚發的,不怕一下子就把私貨給掏空?趙甲第一聽到厚積薄發這個成語,立即呵呵一笑,重複念了幾遍,笑得古怪,蔡言芝慢悠悠下山走出去幾分鐘,才猛然會意,擰緊趙甲第耳朵罵道你作死啊。趙甲第不愧是真漢子,不求饒不妥協,蔡言芝鬆開手,不再理睬這個有點小文化就瞎得瑟的死流氓。趙甲第回到山腰的破落亭子,累得像條狗,雙手拄著樹枝,望向遠方田野村莊,怔怔出神,再走下去,就得回芹川,回千島湖,再回杭州,回到那個還是霧裡看花的陌生官場,不比這座海拔不到一千五百米的連嶺山,永遠一山還有一山高,何時是個盡頭?

    蔡言芝喜歡這個模樣神態的趙甲第,精心靜氣,不驕不躁,總覺著他在敬畏著什麼。趙甲第繼續下山,這上山下山的,倒是讓他想起上行和下行文件,不知道李檀那邊整理得怎麼樣了,希望回杭州能有個驚喜,趙甲第對當多大的官沒執念,秘書總得有個吧?蔡言芝見趙甲第走得氣喘吁吁,於心不忍,輕聲問道要不幫你背一段路?趙甲第豪邁道不用,再背上個你都沒問題。蔡言芝問道真的?趙甲第哼哼道要不你跳上來試試看。於是,蔡言芝真跳了,兩個人差點一起滾下山,踉蹌後的趙甲第扶著一棵救命樹,哭笑不得道真想殉情啊?蔡言芝媚眼道你不自己說要背我?趙甲第氣急敗壞道對對對,我想背你,我還想日你呢!你給不給?!蔡言芝微笑道行啊,有本事你就來,這裡荒郊野嶺的,能霸王硬上弓了我,也算你爺們。趙甲第掂量了掂量,最終還是悻悻然作罷,單挑贏蔡姨,希望渺茫啊,一個一百四十斤還勤於鍛鍊的爺們放不倒一百斤的娘們,想想都悲哀。再悲哀也得認命不是,趙甲第哼著京劇小曲兒故作悠哉游哉下山,臨近山腳村莊,趴在石頭上,把頭埋進小溪涼水裡,痛快喝了口,比那些被矯情小資們奉為神物的fil禮co和voss水之流肯定要甘甜多了,趙甲第一直不太理解偽富二代們為啥那麼推崇花錢總能買到的一些東西,喝了吃了玩了就成貴族了?想來想去,還是覺得師傅陳平安那樣每天喝粥吃麵以書下酒的靜心靜氣才牛,一旦碰到這類社會精英們,趙甲第自動繞道而行,實在繞不過去,不介意像杭州那次拿賓利去撞保時捷,不就是比闊嗎,趙甲第不虛啊,有個趙太祖這樣的老子,偶爾搬出來做大旗,不是裝,是真牛,愛酸就酸去,把牙齒全部酸掉最好。趙甲第和扎麻花辮的蔡言芝一起騎上最普通不過的自行車,沿著九曲十八彎的道路並排騎出去,蔡言芝說道:「以前這裡都是泥路,前兩年才改的柏油路,村裡的大塊青石板都給拆了,除了村頭風水樹,一些大樹都被陸續推掉,現在是越來越不經看了。」

    趙甲第惋惜道:「我懂的,就像一個原本挺清純的少女,非要學白領ol化妖豔濃妝,結果原本氣質都丟了。」

    蔡言芝笑而不語,微風拂面,吹起她額頭的青絲,絲絲縷縷,神仙之姿。

    趙甲第和她到達芹川小鎮才早上九點,蔡槍和准媳婦還留在家裡,他們和父母看到扎一尾新奇麻花辮的蔡言芝,都嚇到了,都不笨,蔡槍心中嘆息,以姐姐的脾氣,這事兒是沒迴旋的餘地了,告誡自己以後別多事,需要馬上轉換角色進入狀態,幾乎第一時間就想好了以後該如何跟趙甲第相處,這恐怕就能夠體現出蔡槍的職業段位,暫時解不開的心結,得學著先擱下。蔡言芝父母對此倒是沒有異議,小趙這年輕人歲數不大,可看著挺穩重,般配女兒,卻也不存在誰壓制誰的問題,大體平衡,尤其是蔡大美,格外激動,他就中意這個小女婿,多會做人,每次來都給自己十足面子,私下抽煙喝酒聊天,一些類似當家男人不易的言語強調,都能說到心坎上去,蔡大美愛聽這些,何況兒子蔡槍有所透露,這個小趙的家底竟然比言芝的還要厚實,這可了不得,這得多有錢才能比女兒富裕?蔡大美就是這麼個實際的農村暴發戶,但這不意味著他看人就比城裡人差上絲毫,芹川這只小麻雀一樣五臟俱全,蔡大美是一路苦過來的,對於人性的好瞭解不多,但對人性的劣根卻再清楚不過,因為他本身就不是個良民嘛,以己度人就可,最實用也是最直指人心的法子。蔡大美再不做人,再嗜好嫖賭,可有一點很關鍵,當年跑了媳婦獨自撫養兩個孩子,活得再像一條癩皮狗,他都沒有把兒子送給別人,就是一起餓死都不願意,他說是怕沒那個臉面上墳。就像今天,當大桌上吃完了午飯,蔡大美拉著趙甲第開小灶喝酒,趙甲第專門讓韓道德從ts小心帶來的一瓶60年陳釀茅台,釣魚台最高領導會晤的國宴也就這個規格了,趙三金都只坑蒙拐騙過來兩瓶,韓道德把酒送到千島湖鎮上拿酒的時候都是雙手捧著的,趙甲第沒在明面上和准岳父說這事兒,只管和蔡大美一杯接一杯,暴殄天物,趙甲第不停給蔡大美敬酒,這個很多時候在子女面前抬不起頭的老男人說,趙甲第聽,皮帶都把lv換成一條意大利手工定製的大叔湧起一股豪氣干云,拍著趙甲第的肩膀,用一口不標準的普通話說道甲第啊,我是百分百很滿意你這個女婿,以後只要你對言芝好,你就是拿我當牛馬使喚,我蔡大美都不放半個屁。趙甲第趕緊說不能不能,蔡叔,咱們繼續喝酒,喝酒,難得有機會給您敬酒。蔡大美酒量原本不差,跟鄉長鎮長最低檔次也是跟村支書拼酒的時候勝多輸少,可今天卻是真七八分醉了,一來酒好,後勁足,二來這酒喝得舒坦,容易醉。隔壁是二樓客廳,蔡言芝和母親以及蔡槍「夫婦」一起看電視,主要是蔡言芝要和洪雀這個馬上要被蔡家明媒正娶的弟媳婦聯絡聯絡感情,這類過場子還是要過的,女王蔡雖然紮了麻花辮,可天然氣場還擺在那裡,洪雀明顯十分敬畏這個大姑,她的圈子離蔡言芝的圈子十萬八千里,可跟蔡槍處久了,到了談婚論嫁的地步,蔡槍一些事情也就不過分隱瞞,所以洪雀對以往只聞其名的蔡言芝,是相當敬畏,尊敬並且畏懼,前者佔三後者佔七,導致她回答問題,都像是學生回答老師,蔡槍相當無奈,但這事兒不好直接說,慢慢熬就是了,何況他自己也好不到哪裡去,每次見到姐姐跟老鼠見到貓一個德行。弟弟蔡沖也在場,昨天臨時請假從淳安中學趕回來的,結果當天沒能看到代溝不是一般深的姐姐,今天見面了,蔡言芝聽到這孩子請假後也沒給好臉色,這會兒校草只能縮在角落生悶氣,聽到隔壁老爸的大聲言語笑聲,渾身不自在,這個姓趙的外人,不帥不高不起眼,怎麼就能讓全家人都認可了?甚至連心目中至高萬歲的姐都有默認他身份的該死跡象了?身為堂堂校草一枚的蔡沖真想拿塊豆腐撞死,但撞死前一定要親手掐死那個姓趙的王八蛋。那邊,趙甲第終於被蔡大美放過,紅著一張臉進房間坐在蔡言芝身邊,她遞給趙甲第一杯涼水,是從村尾一口有些年數歲月的小古井中汲水,一口就能涼透心扉,趙甲第呼出一口氣,愜意,這味兒能喝出人情味來,看到趙甲第的作態,蔡沖撇了撇嘴,一臉不屑。

    蔡母笑著說道:「甲第,吃水果,楊梅和桃子都是村裡人送的,可能沒城裡賣的好吃。」

    趙甲第笑容燦爛道:「阿姨,保證比賣的好吃,我能一口氣吃上兩三斤。」

    蔡母樂了,剛拿起一顆桃子,仔細多瞧了兩眼,生怕沒洗乾淨,端起整個盤子,起身道:「這桃子我再去洗洗,要不會吃壞肚子。」

    蔡言芝立即打趣道:「媽,不用了,這傢伙吃水果從來不洗,楊梅草莓蘋果,什麼都不洗,懶得要死,而且也沒見他吃壞過一次肚子。」

    趙甲第皮厚,點頭附和。

    蔡母溫搖頭婉笑道:「這可不行,我們鄉下的東西糙,洗一下不耽誤時間,身體要緊。」

    一瞬間,趙甲第就紅了眼睛。

    幾乎同時,本已給人堅毅印象的臉龐竟然滿是淚水。

    所有人都愣了。

    小屁孩蔡沖嘟囔了一句神經病啊。

    蔡槍剛要阻止,已經來不及,蔡言芝瞪了一眼這個口無遮攔的孩子,眼神比井水更冰涼,洪雀好不容易通過一場溫馨談話積攢出來的丁點兒勇氣立即崩塌得不剩半點,這個大姑,太霸道了!蔡槍一陣冒冷汗,卻不敢多說半句話。

    還是趙甲第來圓場,抹了把臉,擠出笑臉道:「阿姨,不好意思,酒喝多了,胃有點疼,抱歉抱歉。」

    蔡母知道他言不由衷,但也不好說什麼,只是說道:「這要怪你叔,喝酒也沒個分寸,我洗完桃子就說他去,甲第,下次他再拉你喝酒,你千萬少喝點,都是自家人了,不講究面子。」

    趙甲第點頭道:「記下了。」

    蔡母拉著無意間闖禍的小兒子走出房間,蔡槍夫婦也找了個出門散步的藉口離開。

    趙甲第痴痴望著那盆楊梅,小時候體弱多病,但貪嘴,那位趙家老佛爺,一天中的頭等大事幾乎就是盯著最心疼的小八兩,剝荔枝,一顆一顆,切西瓜,一片一片,連瓜子都一粒一粒嗑好,加上一些碎嘴的0食糖果,規定小八兩每天能吃多少,具體細緻到多少顆草莓多少瓣橘子,不是老佛爺小氣,就是怕小八兩把肚子吃壞了,那個歲月,孱弱的孫子吃中藥幾乎比吃米飯還要多,容不得老佛爺不戰戰兢兢,要不是如此,老太太恨不得把全天下的好東西都收刮來給孫子解饞,家裡老人,大多如此,明知棍棒出孝子,可有幾個是真忍心打下去,都巴不得自家子孫過得比別家孩子要吃得好睡得好。

    趙甲第伸手拿起一粒楊梅,塞進嘴裡,低下頭。

    蔡言芝柔聲問道:「怎麼了?」

    她是第一次親眼看到趙甲第流淚,甚至是第一次聽說,在北京趙家老佛爺給孫子購置的四合院裡,黃鳳圖老爺子閒談時隱晦提起過小八兩和王半斤兒時的那場劫難,似乎從那時候起,愛哭的小孩子就不再容易軟弱了。何況,這個男人還曾經殺出一條血路,瘸著腿站在自己面前,當時也是笑的。男人流血不流淚,只是未到傷心處,沒有比這更血性和更溫情的話了。

    趙甲第緊緊咬著嘴唇,輕輕哽咽道:「想我奶奶了。」

    趙甲第再度使勁擦了擦臉,嘴裡楊梅還沒下肚,又拿了兩粒,塞滿嘴巴,抬頭,很傻很傻地朝蔡言芝笑了笑。

    這一刻,蔡言芝覺得這世上這輩子再沒有男人比這個傢伙這一刻神情更溫柔了,真的。
mk2257 發表於 2011-5-24 22:44
第40章 人事酒色


    蔡槍和那位注定要被他吃死一輩子的媳婦其實是來到了隔壁房間,蔡大美在那裡擺弄著茅台酒的瓶子,和滿心歡喜的女婿一起喝掉大半瓶,現在緩過神回過味來,才覺得這酒跟鎮上喝的茅台漢醬以及53度和43度飛天都喝過,咋今天這個酒味兒不太一樣,瓶子也有差別,一開始蔡大美以為是假酒,但瞬間扼殺這個自己都覺得無趣的念頭,那剩下只能說明這瓶酒有門道了,所以這就開始研究起來,看到蔡槍走進房間,蔡大美也不收斂刁民的市儈形態,洪雀偷著樂了一下,蔡槍坐下後,一開始沒上心,只是跑來逃避姐姐的冷冽氣勢,但抗不住父親在那邊顛來倒去,拿過來酒瓶,瞪大眼睛,愕然道:「這是趙甲第送給你喝的?」

    蔡大美翻白眼道:「要不然?」

    很快蔡大美擔憂道:「咋了,假的?不可能吧!」

    蔡槍苦笑道:「爸,你可真夠厲害的,這酒我們省長省委書記都不一定能喝到太多次,反正我是還沒機會喝到過,60年份的陳釀,你算算看,到現在有多少年了?!在釣魚台國賓館,那些天天上新聞聯播的首長們一頓國宴加在一起也就開四五瓶,你倒好,跟牛喝水一樣,不到半小時,嗑著花生米就干掉了大半瓶?」

    蔡大美給震驚了,忐忑道:「甲第送的,還不停勸我喝,我沒辦法啊,早知道這麼金貴,打死我都不敢喝了。」

    蔡槍笑道:「趙甲第對你是真肯下血本,他肯定說這酒就是一般茅台吧?之所以不常見,是浙江這邊不流行,是不是?」

    蔡大美使勁兒點頭,如同小雞啄米。蔡槍把酒還給父親,略加思索後百感交集道:「這酒放心喝,省著點就是了,以後有縣裡領導來家裡做客,你可以說是女婿送的,而且是從省裡黃建軍黃老書記家裡捎來的,要不別人還真不信。呵,這酒可比我給你帶來的特供省委省政府的青春寶稀罕多了,爸,你不常說汾口鎮上一個姓宋的村支書總愛跟你攀比嘛,這酒一端出去,那人肯定心都涼了。」

    蔡大美樂不可支捧著酒瓶,如獲至寶,一張光看肯定不討喜的老臉枯木逢春般笑開了花,嘿嘿道:「這酒我得珍藏著,縣領導?來了也不給喝,起碼得市領導!」

    蔡槍笑道:「你見到著市領導嗎?」

    蔡大美小聲道:「你小子不還年輕嘛,現在就進了省委,都是直接跟省領導打交道,以後還怕沒機會當個市領導?到時候這酒不就能派上用場了?」

    蔡槍無可奈何,江山易改本性難移,這個老頭子這輩子肯定就這脾氣了。

    蔡大美突然想到什麼,把酒小心翼翼放在桌上,輕輕問道:「這酒要不你拿去?就算隨便跟朋友喝掉,也比留在爸這裡裝門面有用處。」

    蔡槍心中感動,擺手笑道:「不用,爸,你安心放著就行了,我還不需要拿這個去拉關係,而且拉也拉不來,再說官場很忌諱打腫臉充胖子,面子是需要,但太愛面子,就會掉價。」

    蔡大美憨憨道:「你那兒的大事,爸可想不明白。」

    蔡槍也不解釋,拉著洪雀離開房間,蔡大美把酒藏好後,端起自己還剩幾滴陳釀老酒的酒杯,聞了聞,真香,明顯比跟趙甲第拼酒的時候香多了,仰頭滴入嘴裡,只覺得飄飄欲仙,喝水不忘挖井人,喝好酒自然不忘送酒的女婿,蔡大美是越來越順眼趙甲第這女婿了,這小子會做人吶,聽說年輕人目前在省裡叫啥發改委的地方上班,蔡大美覺得以趙甲第的聰明老道,以後多半不比蔡槍混得差,說不定什麼時候就在浙江衛視上瞅見女婿的面孔了,這得能給自己漲多大的面子啊,越想越開心的蔡大美藏好那瓶小半的茅台,負手下樓離開房子,準備跟村民好好說說這一茬兒,嘿,那群沒世面的土包子還不跟聽天書一樣啊?二十年前,誰看自己都是看一條狗,肯遞煙的人細數起來,一隻手都需要扣掉四根手指頭,這會兒呢?蔡大美昂首挺胸走在小鎮石板路上,美滋滋哼著沒有就沒有新中國,女兒出息沒得說,蔡槍這大兒子也不耐,上次去鎮上辦事,都跟新來沒多久的縣委書記喝上酒握過手了,還不是看兒子的面?小兒子蔡沖嘛,也是塊讀書的好料,所以蔡大美每次看到一幢老房一扇老牆上那句再窮不能窮教育再苦不能苦孩子,覺得真他媽有道理,現在家裡又多了個牛氣衝天的女婿,開心,真開心,加上蔡槍昨天說這些年不冷不熱的言芝發話了,熱手可以去上海,一出手就是每月三十萬,這錢倒是其次,關鍵是言芝終於肯正眼瞧自己這個當爸的了,蔡大美心裡最大的一根刺,也終於拔掉,要不村裡那群眼紅的人還時不時會在背後嘀嘀咕咕,說些再有錢也不被女兒蔡言芝當老子的廢話。用土話說,這就是一群井上看大水的人,就見不得別人家過得好,男的老三老四,吊不硬,只知道嘴硬,女的一個比一個「妾」,都是騷娘們。

    蔡槍走到院子外頭,站在貼滿高級進口瓷磚的圍牆下,對洪雀說把蔡沖喊出來,有事情要說。洪雀見他臉色不悅,猜出,但不敢勸解,她本就不是強勢的女人,加上自身家庭只是小康,連孔雀女都名不副實,蔡槍雖說是農村出身,屬於鳳凰男,但這只飛出雞窩的鳳凰男比起絕大多數城裡精英都要來得氣勢兇猛,從上海市委跳到浙江省委辦公廳後,實打實的鯉魚跳龍門,有貴人相助,以後不出意外還要繼續飛黃騰達,洪雀是打心眼喜歡並且崇拜這個男人,所以願意對他百依百順,把姿態擺得很低很低,從不去也不敢爭什麼,只是把蔡沖從房間喊出來後,和聲和氣道小沖,你哥有點不高興,你說話注意點,別跟他頂嘴,親兄弟,你哥說話重點,也是為你好。臉色泛白的蔡衝心虛嗯了一聲,到了院外,看到哥哥在那裡抽煙,蔡沖就知道這回死定了,走過去,蔡槍緩慢抽完一根煙,丟到腳下踩滅,一抬手,蔡沖馬上撇頭,怕吃不消這一記耳光,蔡槍一肚子苦水,收回手,很多話都從喉嚨嚥回去,怒其不爭哀其不幸道你要考不上復旦或者浙大,學費家裡還會幫你出,但生活費自己掙去!我把話撂在這裡給你,回頭再跟爸媽打招呼,比以為我在跟你開玩笑!蔡沖面如死灰,低頭不語。沒任何煙癮,只是抽口煙的蔡槍摸出一根煙,深吸入肺,咳嗽了一下,輕輕嘆氣,清官難斷家務事。蔡沖抬起頭膽怯道對不起。

    蔡槍心一軟,苦笑道:「做人做人,是要做事的,不是用嘴巴說,長點記性,別仗著家裡有點錢就誰都看不起了,等你出了縣鎮,就知道有錢的人太多了,要是不算你姐打拚下來的,就我們家這點小錢,真不算什麼,當時真應該把你送到杭州讀高中。」

    蔡槍瞥了一眼弟弟,沉重道:「別以為你現在見到村裡老人主動遞煙就是很會做人了,至於在學校裡你說跟班上老師年級組長怎麼怎麼好的關係,不牢靠的,要是我明天就被紀委一擼到底,你看誰把你當回事,我們這個家,說到底還是你姐在撐著,你自己想一想,你姐對你印象如何?你是不是覺得奇怪,趙甲第這麼一號普通人怎麼就進了我們家的家門?那我問你,你說你是瞎子的可能性和你姐是睜眼瞎的可能性,誰的概率更大?你不是數學很好嗎?這麼簡單的題目,你給我說說看。」

    蔡沖洩氣道:「我。」

    蔡槍抽著煙緩緩道:「你要不服氣我攔不住你,但你別說話,一個人在山腳再喊得起勁,山腰和山頭上的人都懶得理會。你只需要看著趙甲第怎麼做人做事就是了,我舉個小例子,剛才趙甲第給我們爸送了瓶酒,我們省裡前幾號領導都不能常喝這樣的好酒,如果不是我無意間瞅見,可能爸一輩子都不知道喝過了這樣的好酒,你說趙甲第這麼做,就是你們高中物理上的無用功嗎?這才是做人。還記不記得你剛上高一那次,帶人圍毆了一個同年級被你說成很跳的一個學生,我用膝蓋想都知道你當時特得意,然後你逛街被他喊來一群讀職高的混子學生堵在路上,逼著你低頭認錯,你說你憋屈不憋屈?後來你再喊人,結果兩幫人聚眾鬥毆,如果不是我出面,你就得捲鋪蓋退學了,我當時並不生氣你能聚集一群狐朋狗友,我生氣的點是你不懂得什麼叫勇氣,勇氣就是在沒有外人在場的時候你獨自做成的事情,假如你對上那幫痞子的時候肯不道歉,敢耍狠,這樣你被人打進醫院,我一定會趕過來幫你出這口氣,把那群打過你的人一個個喊出來,讓你打耳光打到手軟為止,就算他們全部被你打進醫院,這個錢,哥來出,而不是像上次那樣只是讓學校給你一個口頭警告!蔡沖,我跟你直說了,以前你姐看你很輕,那是因為你像我們爸,她當然不喜歡,現在你姐好不容易對咱們爸的印象改觀了,你要爭氣一點,畢竟是姐弟,以後你姐能不幫你鋪路鋪出一個大好前程?可現在呢,你爸被你姐勉強認可了,你倒好,成了扶不起的阿斗,你就這麼急著給爸接班?」

    蔡沖帶著哭腔抽泣。蔡槍本想拿趙甲第剛才吃水果時候的反常說出點內幕,但怕嚇到弟弟,還是忍下了,其實蔡槍還是對這個弟弟寄予厚望的,所以趙甲第這個弟弟眼中的假想敵,形象不可以太低矮,但也絕對不能過於高大,否則小沖就會完全失去鬥志,一個男人連拼都不敢拚,這條命豈不是爹媽白給了?想到這裡,蔡槍難免好奇趙甲第這個各個江湖都如魚得水的孽障是怎麼被教育出來的,小沖其實也就跟趙甲第對比顯得相形見絀,哪怕放到杭州最好的私人高中,也一樣能混成圈子班頭人物。蔡槍有些頭疼,揮手道回去多想想,馬上回學校上課,記得回去之前跟你姐還有趙甲第都道一聲別!蔡沖沒有任何抗拒地低頭道知道了。然後小跑離開。不僅頭疼,還心疼,蔡槍獨自靠著牆發呆,要不咋說家家有本難念的經?

    蔡沖按照哥哥的吩咐跟所有人告別後回校,蔡大美想親自開車送過去,蔡沖見哥哥臉色陰沉,馬上拒絕,說坐中巴車過去。隨後趙甲第和蔡言芝以及蔡槍夫婦吃過點心後也離開芹川,準備去杭州吃晚飯蔡言芝的瑪莎拉蒂已經開過來,趙甲第要給她當司機,就沒讓韓道德興師動眾,再說那輛特殊渠道進口的賓利敞篷維修起來麻煩得無法想像,短時間內是別想去街上溜躂了,除非不介意車身坑坑窪窪。蔡槍自己新買了一輛中低端的私家車,四人兩部車駛向杭城,蔡言芝一到杭州,馬上卸磨殺驢地把趙甲第放在高架路口,自己駕車直奔上海,這讓趙甲第十分遺憾,好歹離別時親個嘴不是?最不濟讓摸摸麻花辮也是可以的。趙甲第乘坐蔡槍的車進了市區,趙甲第需要馬上趕一個飯局,本來想說隨便丟西湖邊上就拉倒,畢竟飯局在靈隱寺附近,蔡槍不順路,可蔡槍還沒說話,洪雀就很堅持要送,就不在乎這點路,這個時間段太難打到車,沒這麼做親戚的。趙甲第笑道嫂子你可比言芝厚道多了。蔡槍被逗樂,威脅道你小心點,我馬上就發短信給我姐打小報告。趙甲第一點不著急道打去,以後我專門給嫂子打你的小報告。洪雀沒敢接話,小心瞧了眼神情自若跟趙甲第插科打諢的蔡槍,這才松口氣。趙甲第的眼睛沒漏掉這個細節,心想這個性子柔弱的嫂子八成是管不住蔡槍了,不過也好,溫順女人有溫順女人的福氣,命和運,誰說的清楚?到了十里松首席會館,下車後趙甲第看著蔡槍的車子開遠,這才給請客的人打電話說到了。

    車上,其實很不適應農村生活的洪雀如釋重負,一身輕鬆,含蓄笑道:「趙甲第是趙鑫的兒子?看上去是個挺和氣的一個小夥子呀?」

    蔡槍瞥了眼洪雀的神態,他察言觀色的火候不必多說,對於洪雀一回到杭州就覺得愉悅的表現,已經隱隱不悅,但蔡槍不會在當下說出口,也不會放在臉上,以後有的是機會慢慢調教。聽到洪雀頭髮長見識短的言語,搖頭笑道:「好說話?不見得,你要不是跟我們家沾親帶故,可能就沒這待遇了。劉欣,省裡劉書記的兒子,那麼玩世不恭的一個公子哥,據說就拿趙甲第沒轍,每次見面都要吃癟,更奇怪的是劉欣還很樂意把這檔子糗事主動跟別人說,這個趙甲第好不好說話,你明白了沒?」

    溫室裡成長的洪雀哦了一聲,沒有在意,對她來說,只要趙甲第對自己和氣,那就夠了。

    蔡槍心中冷笑。

    十里松首席會館?省裡市裡請客吃飯很多都辦在這裡,差不多一般檔次的一桌萬把塊砸下去很正常。趙甲第動作蠻快的,已經跟體制內接軌了?這才上班幾天?蔡槍很快記起來了,十有是李檀或者黃書記牽的線。蔡槍自然知道李檀這個抬頭不見低頭見的大秘書,一個能讓頂頭上司宋懷海視作數一數二政敵的男人,省委黨校已經去過兩次,貌似馬上就要去中央黨校「中青班」,這對宋懷海來說可不是個好消息,進中央黨校進修鍍金,對宋懷海這個級數的幹部來說並不稀奇,但李檀實在太年輕了,但某個最讓宋懷海如臨大敵的內幕是近期李檀跟省長徐震走得很近,貌似並非尋常客套,這導致宋懷海不得不提前一趟去北京的行程安排。一瞬間,自認立場無比堅定的蔡槍猶豫了一下,很快把某個一股腦衝上來的想法給壓抑下去,深埋心底,搖下車窗,行駛在參天大樹遮蔽的幽靜道路上,呼吸著清新空氣,蔡槍不去管只想著快快回家的洪雀,一臉凝重。

    電話那頭說這就出門,趙甲第本來想說只要報個地址自己就找上門去,沒奈何對面已經火急火燎把電話給掛了,趙甲第站在綠意蒼茫的會館門口,不知道是不是沾了靈隱寺的仙氣,總覺得這裡氛圍極好,趙甲第一不小心就脫口而出「十里松杉圍千載古寺;百重云水繞萬年青山」,這幅對聯顯然沒啥出彩,就是應景和工整,趙甲第卻很沒羞沒臊地被自己出口成章的蓋世才學給折服了,自言自語道老子也是文人啊!看到健壯身影快步行來,身後跟著一個「滾」過來的臃腫圓球,趙甲第立即收斂心神,臉上笑意,肚裡腹誹才在芹川喝了茅台就跑杭州繼續喝,上輩子難不成是渴死的?這兩人一個是孔有鳴,目前現管趙甲第的孔處長,不帶副字。另外那個胖子應該就是姓許的溫州商人了,趟杭州混水的過江龍稱不上,但肯定能算溫州的一條地頭蛇,在整個英雄草寇齊出的浙商圈子也算一張熟臉,姓許,單名財,還真是沒委屈這個字。一見面,趙甲第就被這哥們來了個自來熟的熊抱,差點一口氣沒能上來,孔有鳴見死不救,陪著客氣樂呵,趙甲第好不容易能喘口氣,就被許財拉手帶進會所,七拐八拐,落座後,長得慈眉善目如同一坨彌勒的許財大大咧咧道趙兄弟,想吃什麼?趙甲第乾笑道許老哥點就是了,點什麼吃什麼,沒忌口。許財也不客氣,估計是等了將近一個鐘頭後光顧琢磨菜單了,冷菜熱菜加一起一口氣點了十八個菜,趙甲第望向孔有鳴笑道:「孔處,吃得下嗎?」

    樂得做壁上觀只負責偶爾暖場的孔有鳴隨意道:「沒事,是老許的心意,老許聽說你是國考狀元後很激動,說他這輩子不佩服賺錢比自己多的生意人,多再多也就是加一兩個零的事情,撐死了加三個零,但他就是佩服讀書好的人,所以放開了吃,吃不完就打包。」

    許財不樂意了,道:「孔處,這話寒磣我吶,哪有打包的道理,只要想吃,提前說一句話,我立馬從溫州趕過來請客。」

    然後許胖子「含情脈脈」望向趙甲第,他聲音尖細,語調很柔,一臉誠心誠意道:「趙兄弟,我是真心佩服你這種讀書人,放古代科舉,可不就是當狀元的人嗎?我在生意場上跟朋友吃飯,談來談去都是談錢,俗!」

    孔處插了一句話,「這話就不實誠了。」

    許胖子慌了,緊張道:「孔處,此話怎講?」

    孔處不急不慢道:「光談錢,就不談女人了?這就不光是俗了,還無趣!」

    許胖子哈哈笑道:「對對對,沒了女人,是了無生趣!」

    說完這句話,許胖子有意無意看向趙甲第。

    趙甲第一臉坦然,只是笑道:「我遲到,等下跟孔處和許老哥自罰三杯,事先說好,是小杯,大杯怕直接躺地上了。」

    孔處輕輕點頭,許財伸出大拇指讚賞道:「趙兄弟做人沒話說,我服氣!不過等下要是看得起老哥,還得喝個痛快啊。」

    趙甲第理所當然道:「孔處和許老哥等下看我表現就是了。」

    處一直掛在臉上的笑容不知不覺加深了一兩分,道:「老許,小趙這可是下挑戰書了,你可不能慫啊,否則丟我的臉,以後朋友都沒得做。」

    手上套了個大翡翠戒指的許胖子拍胸脯道:「沒二話,小趙不先趴下我絕不趴下!」

    趙甲第告饒道:「許老哥,你這麼說我下次可就不敢露面了。」

    孔有鳴立即打圓場道:「都喝個七八分醉,盡興就好,晃晃悠悠沒事,別讓人扛回去,我和小趙明天都還要上班的。」

    身份地位都有一定高度的許胖子就如同收到首長指示一般無二,異常鄭重其事道:「瞭解!」

    上菜了,但主要還是喝酒,紅酒,有趣的是許財點的不多,象徵性點了兩瓶價位在兩三千的,然後胖子笑眯眯把服務員請了出去,從桌子底下端上一隻袋子,趙甲第這才發現裡頭放了兩支酒,其中一支認得,不是趙甲第如何懂紅酒,而是那瓶的酒標辨識度太高,laffite,當然不是拉菲的副牌,是大拉菲,至於另外一支就不知曉了,估計逃不出法國五大酒莊。許胖子把馬虎點上桌的兩瓶紅酒裝進盒子,隨手丟到地上,親自開啟一支帶來的拉菲,笑道:「見笑見笑,怕這裡的酒讓你們兩位貴客跌份兒,這不就自作主張偷帶了兩瓶,零八年專門托一個新加坡朋友幫我帶了一箱,他專門從特殊渠道買到的,不是我老許吹牛,拉菲整個酒莊一年就只產20萬瓶,可我們國內號稱一年就喝掉一百萬瓶,我聽著就流汗啊,保險起見,我就自己帶了兩瓶,你們要是覺得喝著湊合,回頭我把家裡剩下的六七瓶都帶杭州來,這箱子酒都是80年代的,還真別說,90年代的現在還沒到合適喝的時候,至於這酒具體什麼年份,我沒記清楚,只聽那個做紅酒生意的朋友說年份不差,那一年雨水好,葡萄強壯,釀酒師的水準也好,真好假好,我們喝了再說,剩下那瓶是木桐的,名氣稍微差點,但口感不差。」

    許胖子一邊說一邊倒酒,趙甲第果然連幹了三杯,說是小杯,其實不小,而且許胖子倒酒有分寸講究,沒有倒滿,可一杯一兩半照樣逃不掉,那瓶酒立馬就沒了將近一半,財大氣粗的許胖子一點不肉疼,只覺得這趙甲第的確不錯,不矯情。四兩多純紅的,說悶就悶進肚子了,一點飯菜都沒墊肚子,爽快!接下來趙甲第吃了點冷菜,馬上就端著大半杯酒站起身,給孔有鳴敬酒,檯面上是說剛上班就請假翹班,太過意不去,得給領導敬酒。孔有鳴笑著起身一起各自喝掉大半杯酒,然後趙甲第就再敬許財大半杯,沒有任何水分,一來二去,幾分鐘時間,趙甲第就實打實喝掉了六兩酒,接下來許胖子給孔有鳴敬了一次後大家就緩著悠著喝了,這裡的菜,也就是吃個價格和臉面,說好吃,其實還不如附近的一些個如同兆豐年間的特色餐館,一瓶市面上至少能賣兩萬多的大拉菲喝光後,就是木桐了,大概三分之一杯,不管敬酒還是被敬酒,都得一口喝光,沒人明說,但大家都心知肚明,一頓飯,一個半鐘頭,孔有鳴貌似酒量一般,趙甲第酒量還行,但喝太急,所以這兩位體制內的上下級是有點真醉了,至於嗓門大喝酒少的許胖子是真醉假醉不得而知,只是有些舌頭打卷,言語也敞開不少,天南地北,政治時事,商海內幕,娛樂八卦,都扯,許胖子很能侃,說起段子頭頭是道,不去天橋下當說書先生實在是入錯行了,飯桌上他說上次去北京長安街1號的渣打銀行分行,說哪個哥們翻譯的名字,太tmd愛國了!隨後說起一個有關國內姓章的大明星某八卦,格外眉飛色舞唾沫四濺,賣關子加抖包袱,熟門熟路,說這明星前段時間不是惹了不少霉運嘛,有緣由的,我一個道上的哥們親口跟我講的,說他一個輩分很高的大哥買了一夜,知道多少錢嗎?許財豎起一根手指,然後說再加七個零!這個大哥有錢,不在乎!後來他跟差不多身價的道上兄弟聊起這事兒,結果知道怎麼了?嘿,那兄弟說你虧了,我跟她睡的時候比你要少個零。然後這個大哥當場就火大,接下來的事情你們應該都知道,我就不多這個嘴了。趙甲第硬著頭皮聽完,不忘報以微微訝異的神情,其實這段子他早就同時聽樊龍泉和郭青牛說過,還知道那個許財嘴裡的大哥叫魏風波,是極有性格的一位梟雄。雖然已經醉醺醺,但趙甲第還是強忍住抖露內幕的衝動,今天這個場合,還是交給許胖子發揮為上。

    兩瓶酒被瓜分,三人可能都沒走路不穩,但差不多乘興盡興,本來在此散去筵席,誰都不會覺得突兀,可當孔有鳴問了句「小趙,敢不敢再喝兩瓶,你要倒下,我再批你一天的假期!」

    趙甲第沒來由恍惚起來,記起了很多很多的人,很多很多的事,很多很多的話,都說不出口,或者說想說,到了嘴邊,就都不知從何說起了。

    操-他娘的。

    說起來今天是第一次正式意義上踏入官場的大染缸,官場下不就是酒場嗎?

    喝!

    趙甲第猛地起身,端起空酒杯,擺明了是一副討酒喝的威猛架勢。不用他說話,就一切盡在不言中。許財驚愕之後,由衷大笑,艱難蹲下身體,重新把那兩瓶跟十里松點的紅酒端上桌,歉意道我老許今天是真服了,剛好借這個機會打開天窗說亮話,老許本來是真為難吶,想喝完酒就按我們那邊上不了檯面的破規矩請兩位去好點的私人會所推拿什麼的,可又怕這太不上道,開口怕掃興,不開口總覺得沒招待好兩位,誠意不夠,這下好了,再來兩瓶,咱們三個都喝躺下,我就不擔心這屁事了!既然孔處和小趙都這麼不藏著掖著,老許我再不實誠就真是該千刀萬剮了,給你們倒酒前先說好,這兩瓶酒,一瓶直接放我眼前,別跟我搶!結果,半個鐘頭內,許胖子一滴不剩喝掉了整瓶酒,趙甲第和孔有鳴喝掉了另外一瓶,如此一來,孔有鳴是徹底醉倒,許胖子則接近八分醉,趙甲第這回沒能越喝越清醒,意識模糊,但幸好還能看到那條蔡言芝發來的短信,詢問在哪裡,趙甲第光是輸入十里松首席會館就用了好幾分鐘,可見是真扛不住上頭的酒勁了,白天在芹川那幾兩來不及消化的茅台很要命,紅白一混,趙甲第就是神仙都得削去一半道行。他是腳底飄搖著走出包廂,跟走迷蹤步差不多風範,孔有鳴被稍微好點的許胖子攙扶著,幸好許胖子胖卻不矮,將近一米八,有這身材體魄擺在那裡,否則還真扛不動孔有鳴這麼個健壯中年男子,孔有鳴有車卻沒司機,許財當仁不讓把自家兼任保鏢的司機交給孔處長,然後就要給趙甲第把送進自己的車子,送佛送到西地說要幫忙找個靠譜的代駕,再說自己讓十里松喊部出租車去酒店就成,趙甲第到大廳門口才知道窗外下起了朦朧細雨,看短信蔡言芝在會館門口等著,就跟許胖子說不用了,有人負責接送。主動跟許胖子擁抱了一下,趙甲第就走出去,回頭揮了揮手,看到許胖子賣力揮舞了一下手臂,是雙手。

    趙甲第走出會館,看到不遠處停著蔡言芝的瑪莎拉蒂。

    她是上了滬杭高速四十分鐘後才臨時決定找出口掉頭返杭。

    車內,蔡言芝在安靜編扎那一根原本已經拆掉的麻花辮。

    在上海,那個她早已習慣了腥風血雨和角鬥傾軋的灰色江湖,注定沒有誰能看到她的麻花辮。

    看到趙甲第搖晃著走來,中途還蹲在路邊吐了一次加一次,才紮了大半辮子的蔡言芝停下動作,動作優雅地走出車子,面朝杭城煙雨和那個男人。

    趙甲第這次真栽了。

    走近以後,自知滿嘴酒污,都識趣地不敢往蔡言芝身邊湊,也不想鑽進跑車,太憋得慌,於是就大字型躺在車頭上,攤開手,任由細雨撲面,對一身涼意渾然不覺。

    蔡言芝眼神複雜看著這個喝酒沒個輕重的笨蛋,一氣之下,不是罵人,不是打人,而是石破天驚地趴在趙甲第身上,不顧他一身酒氣,就吻住了他!

    僻靜圍牆下,一輛車,一男一女,媲美野戰的姿勢天下無敵。

    坐自己車後排位置的許胖子擦肩而過時,瞪大眼珠子,他眼神不錯,看清了男女的側臉,男的是酒桌上酒量酒品都硬是要得的小趙同志,女的,不認識,但絕對是這輩子見到美女中數一數二的。

    許胖子乘坐的車子都開出去差不多一里路,這才震驚道:「趙甲第這是被強暴了?!不過被這種姿色的女人給推了,這需要幾輩子積的德啊?嗯嗯,我看還是不要報警了?」
mk2257 發表於 2011-5-24 22:45
第41章 菩薩對閻王


    酒後亂性,騙小孩的,男人真喝得醉生夢死了,根本亂不起來,亂了的,都是小醉後假借酒勁壯慫膽,趙甲第躺在車頭閉上眼後就沒了知覺,從蔡言芝把他扶進車內到世貿麗晶,再到蔡言芝給他收拾殘局,最後蔡言芝坐在床頭看了一夜的書聽了一夜的胡話,等女王蔡清晨時分鬆開麻花辮真正前往上海,趙甲第始終睡死了去,一覺睡到中午,對於蔡言芝的離去並不奇怪,只穿一條四角褲衩走出主臥,從冰箱拎了瓶礦泉水提神,孔有鳴很善解人意地發了條短信說已經代請假,趙甲第鬆了口氣,在廚房隨便弄了兩個菜解決掉午飯,下午去了趟梅靈北路上的私募,馬尾辮入門就接觸天使投資運氣挺不錯的,在趙甲第看來二級市場這兩三年內持續下滑進而倒逼pe市場是大勢所趨,資本市場天生的喜新厭舊,經濟結構調整,架勢高企的通脹率,都是氣勢洶洶的攔路虎,這時候專注於後期成熟項目不是不行,但像自己的小作坊就不合時宜了,但是,趙甲第意識到要想讓袁樹迅速成長起來,按部就班是可以賺到錢,但太慢了,趙甲第現在看得很開,自己反正不需要在財富上絞盡腦汁,那麼馬尾辮校花在22歲到30歲之間的上升曲線就顯得至關重要,上學需要交學費,任何一位日後名動天下的基金經理都是如此,圈內一雙手數得過來的公募大佬們,哪個沒摔過跟頭,所以趙甲第尋思著是不是再弄一個殼,這樣就可以放心李倩夫婦入股,但這還不夠,仍然需要一位經驗足夠豐富的掌櫃,這個人,最好具備在公募基金摸爬滾打過十來年時間並且擁有一定成績的履歷,薪水?不是大問題,資本圈內普通基金經理轉會費市場上一般開價一百到兩百萬,明星人物再上浮一百萬,頂尖的,在五百萬左右,最後這一小撮人,恐怕就是趙甲第願意出錢,也請不來,小廟豬頭香火再多,大菩薩還嫌伸不開手腳不是?屁股太大位置太小,不對稱,到時候請神不易送神更難,馬尾辮沒學到多少,反而惹一身腥,不划算。如果只是來教馬尾辮做老鼠倉和抬轎子的「高人」,趙甲第覺得自己就可以勝任。趙甲第一路思考,後來把奧迪a6停在徽派建築邊上,下車後乾脆就蹲坐在茶園角落的樹蔭下,百無聊賴便摘下一片茶葉放進嘴裡咀嚼,苦而不澀。袁樹在樓內看到車子後,跑下樓,好不容易才找到跟茶農一般的趙甲第,趙甲第笑著遞給馬尾辮一片剛摘下的茶葉,說道嘗嘗看,好吃。馬尾辮嚼了一口,面有苦色,趙甲第笑道不好吃就吐了,但馬尾辮還是堅持,趙甲第站起身後,拍拍屁股,不過是袁樹的誘人翹臀,面不改色提議道要不去靈隱寺燒香?都許個願?馬尾辮沒有拒絕的習慣,只是說回去跟同事說一聲,趙甲第看著她青春萬歲單純無雙的身影,希望馬尾辮能夠一直這樣清純下去。到了靈隱寺,景區票一張,進靈隱寺還要買一張,票都不能讓別人出錢買,是規矩,三塊錢一柱香,趙甲第和袁樹點燃後,她跟著趙甲第拜了拜四方,許願媽媽身體健康,然後將香放入爐,攜手進入大雄寶殿,趙甲第在角落一個墊子上跪下,閉目合手,為奶奶祈福。隔壁墊子上的馬尾辮卻是為他祈福。

    進了五百羅漢堂,趙甲第心境平和,給袁樹介紹道:「李檀上回跟我說過,你隨便從一位羅漢像開始數數,你幾歲就數幾尊雕像,最後被你找見的,就是你的福緣羅漢。好了,別跟著我,等下我們在門外匯合。」

    趙甲第找到了降伏魔尊者,五百羅漢第三百一十八尊,能令諸魔發菩提心而為承事。趙甲第啞然失笑,難怪自己天天做夢跟妖魔鬼怪打架,這事兒挺靈的。慢悠悠逛了一圈,看盡三百羅漢後,這才出門,見到馬尾辮一臉虔誠肅穆站在階梯上,望著寺頂天空。趙甲第輕聲問道你找到了哪位羅漢?馬尾辮俏臉一紅,靦腆道有個字不認識。趙甲第伸出手掌,信心滿滿道你寫寫看,我幫你認認。袁樹寫了一遍,見趙甲第沒動靜,再寫了一遍,趙甲第終於緩緩道這個字啊,我也不認識,回去幫你查查。袁樹菩薩低眉地瞪了一眼,趙甲第穩了穩心神,佛門清淨地,可不許心生歪念,否則許願祈福就不靈驗了。趙甲第走向出口,問道要不要爬飛來峰?袁樹一臉隨意,趙甲第問道峰從何處飛來?馬尾辮正二八經地想了半分鐘,不確定道從飛處飛來?趙甲第再問泉從何時冷起?這會兒馬尾辮就很快回答了:自冷時冷起嘛。趙甲第拍了一下她的腦袋,誇獎道記憶力不錯,高中語文難怪比我好。袁樹疑惑地嗯了一聲?輪到趙甲第愣了,驚訝道這不是你從書上看來的?袁樹一臉茫然道不是啊,我瞎猜的。趙甲第給驚豔到了,趕緊默念平常心平常心,開始好奇這馬尾辮在羅漢堂找到了哪一位功德無量的尊者。兩人閒來無事偷閒,索性走出靈隱景區,進入法云古村,趙甲第在和茶館坐下,一個下午,趙甲第大概解析了一下基金江湖的大亂局,都是深入淺出,沒有太多道理,搭配一些類似八卦的小事件做切入口,袁樹聽得很輕鬆受用,趙甲第感慨道真正能抗大壓的優秀基金經理都是越出名越沉默寡言,這個行當太能摧毀身心。

    袁樹輕聲問道:「為什麼我們把好幾隻基本面和走勢都很好的重倉股緊急撤出了?」

    趙甲第反問道:「你沒找到點蛛絲馬跡?」

    袁樹仔細想了想,不確定道:「好像那些也是公募基金第一人孫如見的重倉。」

    趙甲第神秘道:「我得到消息,某個券商老總去上交所會見市場監察部的領導,結果無意間看到辦公室內牆上掛滿了孫如見的重倉股,而這個監察部領導,剛好是沒多久從中國證監會調任到上海證券交易所的,結果可想而知,得到消息的機構都在拋,下個季度孫如見的成績單會很難看,但就我估計,第三季度萎靡影響不到孫的年度排名,第四季度遲早還是會發力。這哥們亂拳打死老師傅的組合操作實在厲害,不佩服不行,雖說基金公司幫他抬轎子做成績是路人皆知的事情,至於他有沒有北京那邊的人脈關係,我不關注,反正我親眼看到過他的一些下單記錄,很牛,他在亂局裡的分配投資,無人能比。」

    袁樹很少聽到趙甲第親口說佩服誰,想必這個孫如見是真的內有乾坤。而趙甲第是怎麼知道上交所內幕的,怎麼能看到孫如見下單記錄的,她都不會去問。趙甲第看到了吃晚飯的點,就跟和茶館服務員問了下附近哪裡有餐館,服務員微笑說這邊上就有一家靈隱寺的素菜館,很有特色,但可能需要預訂,如果沒位置,再往前走還有蒸菜館和中式菜館。趙甲第說了聲謝謝,付完錢就去找素菜館,找倒是找到了這家臨溪的古色小樓,可進去後才得知沒有位置,果不其然,趙甲第只好準備打道回府,殊不知他和馬尾辮的身影剛好兩個剛走下樓梯的男人看見,其中一個中年清雅男人如同看到陌路人,與趙甲第眼神交集後瞬間跳過,對趙甲第身邊的馬尾辮悄不可見地搖了搖頭,袁樹心有靈犀,知道這不是個可以打招呼的場合,立即眼觀鼻鼻觀心,與趙甲第談笑自若。不曾想趙甲第卻是心中苦水氾濫,這運氣也太背了,碰到李檀也就罷了,怎麼李檀今天身邊平白無故多出個在浙江政壇最出名的徐閻王?這位離第一線只有一步之遙的明星大佬何時對李檀青眼相加了?徐震,李家那位隱約蓋過所有人風頭的強勢女婿,要命的是趙甲第在北京還放過這位大佬的鴿子!趙甲第抱著十八年後還是一條好漢的悲壯情懷走上前,主動說道:「徐伯伯,你好,我是趙甲第。」

    李檀在一旁苦笑,這是鬧哪一出?

    前兩天才剛在省紀念建黨90週年活動上放言「增強憂患意識比歌功頌德更重要」、與廣東省交相呼應卻與重慶那邊爭鋒相對的徐震盯著趙甲第看了一眼,眯了眯眼,伸手跟趙甲第象徵性握了一下,語調平淡道:「沒位置我幫你安排一下。」

    趙甲第頭皮發麻,因為看到了徐震瞄了一眼一切都被蒙在鼓裡的袁樹,恍惚間,徐震跟李檀已經擦肩而過,微微落後半個身位的李檀給了趙甲第一個回頭找你算賬的凌厲眼神。趙甲第破罐子破摔,和袁樹心安理得地上樓落座,有徐大省長親自安排,這裡就是幾百號人排隊都能找個神清氣爽的座位啊,趙甲第坐下後,沒有忙著跟馬尾辮解釋什麼,而是迅速把一切有關徐震的資料都在腦海中過濾了一遍,徐震履新省長時,中央給出的評價是政治成熟,理論水平高,黨性原則強,大局觀強,自覺同黨中央保持高度一致。這話是大話空話?一點都不空不大!而徐震的政治覺悟也的確配得上這些評語,不僅是7月初被高層矚目的發言,其實在6月中旬的省委辦公廳某個專題會議上,徐震就有一番內有無窮玄機的直言,中央方面的七一講話恰好驗證了徐震的前瞻性,這是11年,是一個十八大前一切都在蠢蠢欲動一切都未塵埃落定的敏感年份,徐震的魄力可見一斑。這麼一個政界大佬,能拍死多少個孔有鳴處長了?趙甲第嘆息一聲,抬頭看到馬尾辮如履薄冰以為自己犯了大錯的可憐模樣,忍不住笑了笑,彈了下她的光潔額頭,安慰道:「一個不那麼熟悉的長輩,你別緊張。」

    袁樹小心翼翼道:「我知道他是徐省長。」

    趙甲第做了個鬼臉道:「省長怎麼了,就三頭六臂了?就是牛魔王啦?」

    馬尾辮默不作聲,但隨即就給出一張雨過天晴的燦爛笑臉。

    趙甲第喝著飯前茶稱讚道:「這樣才漂亮!」

    世上的事無非是兵來將擋,擋不住就撒開腳丫子跑路。不過照目前情形,是將來兵擋,小卒子的趙甲第能扛得住嗎?趙甲第緩慢喝茶,神情不變,有些事就不抖落出來嚇唬小馬尾了,她在她那個相對簡單的世界安靜生長,就很好。

    趙甲第放下青瓷茶杯,手指沾了沾茶水,在桌上寫下那個自己不認識卻記住的字:憍。

    袁樹托著腮幫,望著那個用茶水書寫逐漸淡去的楷體字,滿心歡喜,不再慌張。

    此時趙甲第恐怕如何都料想到眼前馬尾辮找到了誰。

    阿若憍陳如尊者。

    位居五百第一尊。

    得此尊者庇佑者,骨相清秀,稟性堅定,面善心善,神采靈氣。內在潛質第一,悟性第一!
mk2257 發表於 2011-5-24 22:46
第42章 回頭


    趙甲第猜測徐震是在某方面給李檀施壓,逃不過軟硬兼施紅臉白臉齊下的套路,可事實上貌似不是那麼回事,兩鬢已然微白卻沒有像高層官員那般染色的徐震緩步行走於法云古村,小溪流水潺潺,蟬鳴蛙鳴,泥牆灰木的獨棟小院星羅棋佈,宛如世外桃源,李檀跟在徐震身後,因為要介紹法云安縵酒店,就不再刻意落後半個身位,期間徐震沒有侷限於酒店和村落的搭配,而是詢問起了附近幾家古寺的香火和運營情況,李檀據實闡述,不含糊隱瞞不添油加醋,徐震聽到一座名氣頗大的寺廟竟然涉嫌外包業務後,勃然大怒,罵了一句髒話,李檀笑而不語。記得最早徐震空降履新浙江,跳過相關中層,視察菜市場物價水平,跟一位菜場外違章擺攤的老菜農聊天,老菜農可能眼神不太好,沒瞧出新省長身後的陣仗,就沒馬上起身,徐震沒覺得什麼,就順勢蹲下去,想拉近關係聊點家常話,省政府內一位隨行秘書就板著臉冷著聲讓那老人站起來,不曾想剛蹲下去的徐震馬上起身,拿起一個菜筐子就砸到那個秘書頭上,把一群都震懾得噤若寒蟬,徐震不理會灰頭土臉的秘書,黑著臉彎腰撿起菜筐,把蔬菜重新放回去,而且最後掏腰包把那筐子菜都買下來,這個鬧劇當時廣為流傳,大多數人都認為徐震是在打親民牌,是作秀。後來徐震新官上任的第一年卻沒放幾把大火,就更坐實了徐震是個金玉其外的外來戶,不曾想第二年徐震便開始了一系列雷霆動作,杭城城頭徹底更換了大王旗,謀而後動,不動則已,一旦動手,他欽點的大案,涉案人員,不管是進局子的還是進冷宮的,就都沒有一個能翻身。

    今天,徐震和李檀是微服私訪,早上去了下沙大學城,逛了幾所大學,理工、工商和傳媒是重點,不去校長辦公室喝茶,而且去了學校圖書館和學生寢室,臨行前到了大學城邊緣地帶吃飯,附近都是農民房改裝而成的小旅館,每逢週末,開房的大學生情侶如過江之鯽,李檀原本打好的兩篇腹稿,一篇要在下周的省高校科技研究成功面向浙企轉化推介會上由徐震提出來,關鍵內容將會出奇的「小」:省長「只」重視大學生的寢室衛生,要跟校長們下「軍令狀」。另一篇涉及杭州動漫產業的扶持,都由他親自操刀,吃飯的時候,李檀尋思著是不是再從那批旅館找個切入點,但徐震一句笑言打消了李檀的念頭,「我大學那會兒,哪裡敢跟女朋友出來開房,偷偷牽個手都要滿頭汗水。現在的孩子跟我們是真不一樣了,敢闖,好事,戀愛除了真心,還是需要技巧的,談個對象都不懂講究效率的學生,以後到了社會,也很難出頭冒尖。捨得一身剁敢把校花拉下馬,這才好學生嘛。」李檀是真樂呵了,那頓飯,徐震聊了很多他青年時代的趣事糗事,兩人關係無形中拉近許多。下午兩人去了蕭山區,在阿里巴巴和網易走走看看,依然沒有驚動區領導和兩家大公司的負責人,要知道李檀一直圈內被譽為杭州百曉生,所以徐震想看到的,都不難看到,至於李檀中間會不會加上一點他想讓徐震看到的東西,徐震倒是比較開明,這位省長雖出了名的獨斷乾坤,但並不只是一味不近人情,只有沒人在他的原則問題上搞太歲頭上動土,徐震反而異常的好說話敢放權。然後兩人過了最早通車卻是默認質量最高的錢塘江大橋,來到靈隱這邊吃素齋,都是乘坐公交車,早上出門前徐震臨時跟李檀打的招呼,李檀沒有異議。

    從村子走出去,半個鐘頭後才找到前往市區的公交車站,坐上末班車,徐震這才感慨道:「李檀,說實話,當時破格提你還是再考察四年,我更偏向後者,後來怎麼回事,你也清楚,你終究還是上來了。我心裡肯定有點不舒服,後來也關注了你主持政府辦公廳工作後頭幾件事,其中一件就是給杭州市公交集團下派硬性命令,據說你連詳細數據都寫出來了,你給具體說說看。」

    李檀平靜道:「看到行人,30米外就要鬆開油門減速;20米外,車速要減到15公里每小時,腳要放到剎車踏板上;10米內,必須停車。違反規定,一次罰款100元,第二次給予警告,第三次就要開除。」

    徐震笑了笑,緩慢道:「07年市公交集團制定《公交營運司機五條規範》雖然就已經規定行經人行橫道時減速禮讓,但一直沒有實質性效果,還是你厲害。現在公交車和出租車帶頭後,連私家車都開始習慣斑馬線前讓路人先行,立竿見影的惠民政策,了不起。這方面,給杭州加了很多印象分,我習慣了抓大放小,以前這類事情是瞭解不夠的,還是上次一位在天目山避暑的首長提起這事,我才後知後覺,震動很大啊,回去後整整想了一晚上。」

    李檀內心古井不波,笑道:「徐省長,那規章可是您親批文的。」

    徐震哈哈大笑,伸手指了指李檀,打趣道:「李檀啊李檀,這你個人精,今天一路走下來,才明白你百曉生的名頭是怎麼來的,受之無愧!」

    李檀也稍稍放鬆,玩笑道:「徐省長,這可不像是表揚,要真批評我,您直說,我好回去寫檢查。」

    徐震笑容更深,對於這麼一位喜怒尤為克制的大佬來說,今天心情顯然極為不錯,開懷道:「上次你跟我提到的省府路交通管制,我明天就提一提,這個擾民的特權就不要了。」

    李檀僅是點點頭,並沒有言語上的溜鬚拍馬。

    徐震繼續笑道:「讓你這個省政府秘書長給我當筆桿子,有沒有想法?有就提出來,但也就是讓你當面罵幾句,回頭有些重要文章,還得由你費心思。」

    典型的徐式風格。

    李檀誠懇道:「文章功夫是逆水行舟,還得多寫才能不生疏。」

    徐震沒來由感懷道:「文章憎命達啊。」

    李檀沒有附和,只是稍微放低語調道:「立言文章憎命達,立功立德的文章,就不好說了,尤其是立功,為民立功請命,有了位置才能被當回事,才能發出聲音。」

    徐震點頭道:「對。」

    徐震馬上補充道:「跟你說話,比較有共同語言。」

    李檀笑道:「徐省長,這回我能確定這是表揚了。」

    徐震突然問道:「這禮讓斑馬線,讓惠於民無須懷疑,可出租車司機會不會少賺錢,會不會有意見?」

    李檀收斂心神,認真回覆道:「會有影響,但很小,因為出租車停下來的時候也會計表,這份錢是額外收益,大致可以抵消空車時多停的油耗。最重要的還是不容易出交通事故,一次事故,得花的錢就多了。」

    徐震滿意道:「這樣就放心了。」

    回到省政府,徐震不輕不重道:「你這趟去黨校學習,可以先跟商務部的部長助理周英平先碰個頭,等學習結束,再去他家坐坐。」

    李檀平靜道:「好的。」

    分別後,李檀去辦公室拿了一隻袋子,走出大樓,給趙甲第打了個電話,兩人在西湖春天餐廳碰頭,把一袋子紅頭文件複印件交給趙甲第後,還沒等到李檀說話,趙甲第就小聲問道:「李哥,你跟徐省長挺有默契啊?」

    李檀氣笑道:「你小子可以的,惡人先告狀。」

    趙甲第主動交代問題:「我哪裡知道今天那麼巧,能碰到徐閻羅王。」

    李檀皺眉道:「聽你口氣,這事可大可小?」

    趙甲第點了點頭。可小小不到哪裡去,可大就大無邊了。

    李檀追問道:「別跟我打馬虎眼。」

    趙甲第無奈道:「跟誰打馬虎眼都不敢跟你放煙霧彈啊!」

    李檀鬆了口氣,吃了點東西后看似離題萬里輕聲道:「意識形態是個宏大命題,卻需要小事情中見立場。小事情可大可小,但必須由點串成線和面,形成完整的思想體系,當然,小事情再小,上面的人也要看得到。」

    趙甲第自嘲道:「我的小事情跟你們的小事情比起來,真是小事情了。」

    李檀笑而不語。

    趙甲第接到馬小跳電話,說喝酒,還說別帶人,要單槍匹馬的,g+。李檀揮揮手,說去吧。這酒吧就在保俶路上,很近,趙甲第停好a6,找到馬小跳,結果看到這哥們竟然鼻青臉腫的,獨自喝悶酒,趙甲第坐下後問道怎麼回事。馬小跳抬頭笑了笑,丟給趙甲第一根煙後苦澀說道一言難盡,就乾脆不說了,今天就喝酒。趙甲第也沒多問,就先抽起煙,坐在馬小跳對面,還好,這小子興致不高,但稱不上萎靡不振。趙甲第剛坐下,g+經理就喊了一批共計三位妹子過來暖場,穿紅戴綠,鶯鶯燕燕,估計是跟馬小跳多年熟稔,沒好意思喊一般姿色的,都在g+水準線以上,這裡美眉比杭城一般夜場又要更勝一籌,所以坐下三位都還算惹眼,小家碧玉,蜂腰肥-臀,高挑冷豔,三種類型,各有千秋。馬小跳對著一個約莫是熟識的豐腴姐姐笑道譚妹妹,你坐這傢伙身邊,他就喜好你這一口,小心被揩油。趙甲第違心默認了,誰讓今天是眼前這混蛋要喝酒忘憂,譚妹說要玩骰子,趙甲第說不會玩,她說她可以教,趙甲第說我笨,譚妹說老師聰明不怕學生笨,趙甲第立即服氣了,和她玩吹牛,先故意輸了三把,結果接下去連贏十把,於是那位姐姐就不好意思再用肥碩胸脯蹭趙甲第胳膊了,一直見死不救隔岸觀火的馬小跳偷著樂,結果豐胸大臀和小家碧玉的兩位姐姐都相繼離開,只剩下原先看上去最不容易相處的冷豔妹子,反而找了機會主動坐在趙甲第身邊,把馬小跳這個正主給晾在一邊,一番肢體接觸不多卻還是有的客套寒暄,互留了號碼,她才離場,說等會兒再來,馬小跳見趙甲第一臉費解,笑著抬手指了指手腕位置,趙甲第懂了,混江湖闖武林,一個不修邊幅的邋遢大叔再如何瞧著寒酸,可要是手裡有了把屠龍刀,哪怕是做些砍柴的事,也會被眼尖的女俠認出來的,並且完全不介意自薦枕席一刻。等第二批妹子還沒過來喝酒的間隙,趙甲第看馬小跳喝酒跟喝水一樣壯觀,就直接問道被人打了?馬小跳笑道廢話!趙甲第問道誰?馬小跳跟趙甲第幹了一杯,靠著沙發呵呵道這次跟老頭子去南京那邊談生意,我太傻龘b,酒桌上沒談攏,打架其實沒什麼,就是把那個單子給搞砸了,憋得慌。實在無顏面對杭州父老鄉親啊。趙甲第無言以對,想了想,問道你爸媽怎麼說?馬小跳苦笑道還能怎麼說,就是罵了我幾句。趙甲第低頭喝酒,抬頭後笑問道什麼場子鬧起來的,是塊風水寶地,下次我去南京得瞻仰瞻仰。馬小跳搖搖頭道不說這個了,喝酒,你隨意,我再喝半瓶也差不多了,不敢多喝,明天還要去台州那邊跑,南京的單子沒了,好歹換個地方補回來,跟爸媽吵歸吵,但不敢跟錢過不去,而且他們也是為我好。趙甲第喝著酒問道要不要找人打一架舒坦舒坦?反正你都這德行了,不在乎再負點傷。馬小跳翻白眼道這缺德事情堅決不干。夜場美眉們陸陸續續坐下,斷斷續續散場,跟流水宴上的菜餚一樣,都是只要開得起價,就可以留下來吃掉。馬小跳都笑臉相迎,其中幾個前些年通過一夜情熟識的,都有暗示,可馬小跳都輕輕跳過話題,最後,趙甲第和馬小跳都沒大醉地走出g+,馬小跳的小紅找了個代駕,趙甲第不放心這哥們,就死皮賴臉進了車,到了馬小跳家的小區,兩人抽起煙,馬小跳叼煙打開一首歌,把腳架在車窗前,歌名是《逃亡》:看不到聽不出我就不會累,心不會碎,我的愛只有為你逃亡。用祝福拚命忘掉悲傷,夢不完抓不住不如不思念,逃過一天是一天……

    馬小跳家的小區在西湖區,不算高檔,屬於私家車氾濫以後需要每天搶佔位置的那種,他家只有一個車位,這個點,小紅寶馬注定在小區裡找不到窩了,所幸小區外的林蔭道上還有個位置。

    馬小跳下車後笑道:「真沒事,別這麼婆婆媽媽的。」

    趙甲第怒道:「是誰婆媽?」

    馬小跳呃了一聲,有點汗顏的模樣,可下一秒就使出了一記猴子摘桃,趙甲第差點中招,立即還以顏色,黑虎掏心,其實兩人隔了兩米遠,就光在那裡擺架勢了。最後以馬小跳的騰空迴旋踢落幕,貌似這個高難度太高了點,直接把腳給抽筋了,罵了一句娘後馬小跳瘸拐著走進小區,背對著趙甲第揮揮手。

    街道燈光下,一個背畫板的女人從他們眼前路過,黑長直髮,不戴眼鏡,側臉驚豔,漸行漸遠,白t恤,黑麻褲,踩著雙無數次清洗過的普通白帆布鞋。

    趙甲第沒有見過這麼氣質一般但容貌硬生生給水孽障感覺的女人。

    單獨行走,就不怕劫色嗎?

    趙甲第只是多看了一眼背影,便轉身離開。

    等他轉身,幾乎瞬間,女人轉頭,看到了趙甲第的平凡背影,兩人的動作如出一轍,只是瞧了眼便不再多看。

    距離越拉越遠。
mk2257 發表於 2011-5-24 22:47
第43章 西遊卻東行


    趙甲第摸出一根煙,點煙的時候停頓了會兒,抬頭看了看天色,月黑風高,是個劫財劫色的好光景啊,要有李莫愁這等姿色的女魔頭要朝自己下手,趙甲第就痛痛快快認命了。記得小白臉黃華還是小白臉並且志向於黃色文學作家的時候,寫了半本黃書,書名叫《西遊卻東行》,主要宗旨就是讓唐僧把春閨幽怨的女妖精們給全部收了,通篇都是對話,雖然很黃,比如觀音是個自-慰愛好者,玉皇大帝是個受虐狂,西王母是百合女王,嫦娥其實深愛著豬八戒,等等,也很暴力,太白金星煉丹千百年,就是為了煉製出兩根雞-巴,色迷迷老頭兒的口頭禪是槍桿子出政權。但裡頭還是寫了一些個讓趙甲第驚

    為天人的小段子,小雷音寺有個小沙彌問主持,「師傅,我該叫你師父才對吧?」「

    沒事,孫悟空都是這麼喊我偶像唐三藏的,再說了,為師剛在地攤上買了套書,徒弟都喊師傅。」

    「師傅,你那好像是盜版……」

    「啊?這盜版如此盜版?難怪精彩段落總有那麼多口口口!」

    「對了,師傅,唐和尚為啥是你偶像?」

    「你不懂。」

    「你給說說唄。」

    「說了你也不懂。」

    「師傅,我沒力氣做晚飯了。」

    「罷了罷了,因為唐三藏有定力。」

    「何解?」

    「那麼多女妖精纏著他,要是為師,反正與她們說不通佛法,打又打不過,乾脆早就從了,可見唐三藏是極有定力的。我們寺裡那些方丈正經,只是因為他們沒有犯錯的機會而已,是假正經,修不成菩薩果的。」

    所以
趙甲第其實很佩服總不否認自己是小白臉的黃華,很多事情,華子都走在了最前頭,看黃片,破-處,浪子回頭,從良,結婚生子,趙甲第在出神打盹的時候,突然聽到一陣衝破雲霄的哀嚎,看吧看吧,長那麼俊俏的一姑娘非要獨自走夜路,被劫色了吧?趙甲第當下便轉身衝刺過去,英雄救美不就圖一個以身相許嗎?可到了事發現場,趙甲第傻眼了,一個相貌猥瑣的男人倒在地上,在被那個光看長相實在禍國殃民的水靈姑娘給狂踩,她轉頭看到急剎車的趙甲第,趙甲第還友善笑了笑,不曾想姑娘一看到趙甲第的笑臉就怒了,扯下畫板就殺過來,劈頭蓋臉敲下來,敢情是被當作望風策應的同夥了,趙甲第不好還手,只能邊擋邊退,手臂一陣發麻,難怪這女人敢單獨夜行,就這戰鬥力,實在不能說是手無縛雞之力,趙甲第眼角餘光看到倒地上裝死瞎嚎的「同夥」偷溜了,不得不出聲提醒那傢伙要逃了!可姑娘只是瞥了一眼,任由主犯溜之大吉,仍然對趙甲第展開毀滅性打擊,趙甲第是再沒火氣的泥菩薩,也不能平白無故這麼被打下去,一把抓住畫板,提高語調道你有病啊,我是怕你一個女孩子出事才趕過來的!女人扯了扯畫板,沒能扯動,眼神有點驚懼恐慌,估計還是把趙甲第當作匪徒,只不過是一位悍匪,不好對付。趙
甲第鬆開畫板,後撤一步,無奈道你要是不放心就報警,我不逃。她思考了下,遠離趙甲第,掏出手機撥打號碼,輕聲大致說了通,估計是說不清楚地點,趙甲第就幫著說了一遍,她蚊子聲音將信將疑重複了一遍,這麼一折騰,她似乎對趙甲第信了一半,趙甲第坐地上抽悶煙,終於理解為何只有二三流武俠小說才經常設置主角擒拿採花賊的狗血橋段了,因為正常情況下都會被女的當成同夥,一見鍾情才怪。趙甲第抬頭看她一臉警惕,開口說道畫板借我用一下。她抱著畫板退了兩步,這是她最後的兵器了。趙甲第沒好氣道我幫你把那王八蛋畫出來,這能不能證明自己不是同夥?她天人交戰了一番,走近幾步,把簡易畫板輕輕丟給趙甲第,畫板輕鬆接住,可素描鉛筆就跟飛鏢一樣了,可惜趙甲第是跟魏鋒學過這冷門屠龍技的人,也沒中招,幾分鐘時間,就素描出那劫色哥們的頭像,趙甲第的繪畫功底與專業人士相比屬於一般,天賦還是有些的,高中時代如果不是學習成績過於驕人,說不定就要被美術老師拉壯丁騙去考美院,趙甲第畫完,才看到二十歲出頭二十五歲以下的女人蹲在身邊看自己素描,還一臉不屑,趙甲第翻了個白眼,不計較,老子又不是學畫畫的,生怕再次被當作惡徒,就不起身,把畫板還給那位不分青紅皂白的姑娘,趙甲第看了下手錶,問道還沒到?杭州警察執勤是有時間要求的,幾分鐘內必須到達目的地。她搖了搖頭。趙甲第一臉疑惑。她背好畫板,拿著手機搖了搖。趙甲第哭笑不得道你沒報警,就做做樣子嚇我?她終於笑了,不是回眸,卻很能讓六宮粉黛無顏色。趙甲第默念何苦來哉,心想以後這英雄救美算是救成狗熊了。她報以一個歉意的表情,趙甲第沒理財,拍拍屁股起身,準備撤退,叼著煙,沒來由又想起黃華那本書裡的另外一個小故事,是三打白骨精那段。

    「悟空,別打別打。」

    「師父,這娘們是妖怪!」

    「那也是很美的妖怪。為師有一雙發現美的眼睛。再說了,這荒郊野嶺幾百里,連母的都看不到幾隻,好不容易撞見了,相逢便是緣,讓為師多瞅幾眼。」

    「師父,她會吃人!」

    「可很多活著的人都已經把自己的心都吃了,被吃又何妨?死了就死了。」

    「可是,這次他要吃的是你,不是二師弟和白龍馬……」

    「操!為師長這麼帥,她不是應該先擄去做壓寨先生好好享用一番嗎?既然如此不識趣,悟空,給我亂棒打死這妖怪!」

    趙甲第傻笑著離開,本來一肚子怨氣都煙消云散,做人嘛,得有自娛精神,才不會被憋死,能吃小虧是小福,能扛大虧是大福。趙甲第聽到細碎腳步聲,扭頭一看,那姑娘竟然跟著,不得不好奇問道你跟我順路?她誠實地搖了搖頭,做了個吃飯的手勢,趙甲第笑問道請客感謝?她點了點頭,趙甲第剛喝了酒本來就想吃點東西暖暖胃,但急著回去研究李檀拿來的紅頭文件,要做一個細緻的彙總工作,加上本來就沒什麼花花腸子,就不摻和,這姑娘太有紅顏禍水的潛質,趙甲第無福消受。但她一個小動作讓趙甲第改變注意:她好像沒有錢包,從褲袋裡掏出一把錢,都是零錢,最大一張才二十塊錢,零零散散加在一起不超過五十,她笑了笑,意思很明白,身上就這麼多錢了,請客也請不起好的。趙甲第還是第一次見到這麼開門見山請客的,就和她來到一個開銷不大的夜宵攤,點了兩份炒麵和一葷一素兩個小菜,趙甲第幫她計算過了,合計36塊錢。趙甲第吃飯很沒氣度,不曾想這回碰到旗鼓相當的對手了,桌上東西就幾分鐘的事情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掃蕩一空,趙甲第看她跑去結帳付錢,然後把零錢隨手往口袋裡一塞,朝趙甲第露出個笑臉,殺傷力大到橫掃小飯店一大圈,全給勾魂了,幾位開私家車帶妹子來填肚子的大叔都瞬間恍惚了,趙甲第這才真正打量她,瓜子臉,杏仁眸,嘴巴小巧,肌膚像滴水的玉觀音,氣質說不上是清純還是嫵媚,但做個高段位的狐狸精,太綽綽有餘,她是誰,她從哪裡來,她到哪裡去?趙甲第都沒能問出口,自己要是保安就好了,逮到漂亮妹子就問這三個最有哲理的問題,不回答還能不放行。兩人高調相逢,平淡分別,自始至終,趙甲第只知道這是個被畫板不愛說話的女孩,吃飯很豪爽,沒什麼錢都敢請客,對於劫色的和像是劫色的下手都從不心慈手軟,最重要的一點是她很漂亮,漂亮到只剩下漂亮了,漂亮得沒有真實感。趙甲第準備就把車子留在g+酒吧那邊,在路邊攔車,嘴上念叨著一個有關唐三藏和孫猴子的對話:「悟空,天涼好個秋吶?」「師父,又咋了?這季節可變不出桃子來!」「沒事,就是覺得冷。」「師父,你冷就冷,摸我作甚?」「唉,給為師找個女妖精暖暖被子唄?」

    到了世貿麗晶,趙甲第把紅頭文件都搬到桌上,一份一份研究過去,很快就到了凌晨兩點,卻沒有睡意,就自己弄了點開水煮了杯茶,有點想念兄弟們了,不知道這些傢伙過得怎麼樣了,虎子這個騷包沒事還會發騷擾電話,跟某某過氣小明星參加一個飯局了,跟以前學校裡的某某校花勾搭上在路虎車子裡水漫金山了,豹子老楊手槍這幫人都是悶葫蘆,不太愛也不擅長表露情感,分散在全國各地,也不知何時才能再度聚頭,據說楊萍萍披荊斬棘打敗無數年輕精英終於進了北京一家外企,成了皇城根下的高級白領,只不過沒人陪她混跡夜場,多半也不開心。趙甲第覺得哪天要是萍萍姐真成良家閨秀了,一定是件憂傷操蛋的事情。那部沒有結尾的《西遊卻東行》,基本上所有人都被黃華安了個龍套,趙甲第是唐三藏,是個從來不哭的爺們,但一肚子壞水。豬八戒是圈內最帥的商雀,冷酷冷酷的,不愛搭理誰,拒絕了嫦娥的示愛,這才被她吹枕頭風,最終打落凡間。沙僧是老楊,一隻死話癆。白龍馬是黃華自己,胡璃和楊萍萍都是取經路上的女妖精,手槍豹子幾個都是才露面就領盒飯的魑魅魍魎,為此黃華還被造反的龍套們合夥鞭打過。趙甲第喝完茶,去挑了半斤茶葉放進包裝盒,準備按照李檀的授意有空交給許財,洗完澡躺在床上,收到蔡言芝短信,說準備把小果兒安排到杭州讀書,趙甲第舉雙手雙腳支持,世貿麗晶這房子太沒人氣了,奶奶總說房子大不大不重要,最關鍵是要有人氣,不能冷清,否則一個人哪怕住好幾百平米的宅子,都不是享福,是遭罪。

    第二天下班,趙甲第把一小筐單位分發的仙居東魁楊梅放到車籃子裡,這些東西都是跟發改委對口的企業絡繹不絕送上門的,自然比市面上賣的要好吃許多,到了車站把小果兒接到,楊策尾要坐自行車,結果趙甲第就載著她撿小路悠哉穿弄竄巷,花了一個鐘頭才回到窩,趙甲第問捧著楊梅的小果兒累不累,一路上一直偷嘴使得嘴巴和小手都是紫色的蘿莉陽光燦爛,說不累不累呀。小果兒吃楊梅是從來都不吐核的,不愧是蔡姨親手帶出來的小姑娘,有女俠風範。到了世貿麗晶,趙甲第繫上圍裙做晚飯,小果兒打幫手,一起搗鼓出還算豐盛的一桌子飯菜,趙甲第給她夾菜的時候笑問道準備去哪裡上學?蘿莉一本正經道學軍小學,在文二路求智巷6號,我會自己用零花錢買輛自行車的。趙甲第問道那你學畫畫、芭蕾、鋼琴這些業餘任務怎麼辦?小果兒做了個鬼臉道姨都幫我安排好了,不麻煩你,我現在是寄人籬下。趙甲第啞然失笑道我可不怕麻煩。小妮子老氣橫秋道瓜田李下要注意影響。趙甲第湧起一股挫敗感,無奈道我能對你一個小丫頭片子出手?小果兒撇嘴道就不許蘿莉女大十八變啦?我現在都有一米六了!趙甲第大致瞧了瞧,不說不知道,一看嚇一跳,小蘿莉雖然才十二三歲,但還真出落得亭亭玉立了,這身高,在班上肯定是傲視群雄群雌了,再過三四年,說不定真能到達一米七五,到時候趙甲第肯定是第一個悲劇。晚飯後,規定好誰洗碗分單雙號,今天歸趙甲第收拾殘局,小果兒坐在客廳裡對著那塊大青石板發呆,拿毛筆蘸水寫了幾個字,歪歪扭扭,腕力弱,當然不成氣象,趙甲第看到她一臉氣餒,坐下後安慰道慢慢來,跟你學畫畫一樣的。小果兒嘆息一聲,搖頭道算了,反正再怎麼寫也沒你好。趙甲第摸著她腦袋笑道跟我比旁門左道,你可就找錯人了。小果兒不服氣道那我們下棋!誰輸誰洗一個星期的碗!趙甲第樂道行啊,象棋,圍棋,五子棋,跳棋,隨你挑!小果兒從地上的背包抽出一盒棋,嘿嘿道飛行棋!結果趙甲第華麗落敗。當天晚上,趙甲第在書房內用自己的方法去鑽營體制,穿著清爽可愛的小蘿莉則背對著他玩俄羅斯方塊,輸了就去看讓趙甲第毛骨悚然的恐怖片,那筐楊梅很快就見了底,小肚子跟無底洞一樣,不過楊梅吃不壞人,趙甲第就不攔著。睡覺前,趙甲第在主臥大床上開著床頭燈,看一本《古典詩詞散曲精粹》,結果小蘿莉抱著個玩偶站在門口,一臉苦相兮兮,趙甲第問道怎麼了?她回答說認床,睡不著。趙甲第只能說熬一晚上就行了。她沒動靜,可憐巴巴望著趙甲第的床。趙甲第氣笑道我的床不一樣睡不慣?沒料到小果兒理直氣壯道不試試看怎麼知道?趙甲第犟不過這蘿莉,讓她跳上床,本來以為她睡不著就該回房間,結果她還真安然入睡了,趙甲第的「同居」生涯就此拉開序幕。
mk2257 發表於 2011-5-24 22:48
第44章 這一幕


趙甲第清晨時分搞定早餐,好不容易把賴床的小蘿莉拉起床,這妮子起床氣還賊大,可憐趙甲第飽受拳打腳踢,終於把她給帶到洗手間,小果兒對著鏡子刷牙的時候還是腮幫氣鼓鼓,趙甲第調侃道我的大慈大悲觀世音娘娘,你晚上霸佔我地盤也就算了,大清早的就給我上演全武行?估計是好不容易終於從睡眼惺忪中回過神,小果兒立即好的不學學那狐狸精秋水嫵媚地瞪大眸子望向趙甲第,趙甲第哼哼道就你還想耍美人計?再修煉個三四年。小果兒剛想發飆,她耳尖,丟下牙刷茶杯,去房間給趙甲第拿來手機,趙甲第一看號碼,屬於自己這個體制內獨棟大廟大寺裡頭最大的幾尊菩薩之一,陳靖,趕緊擦了擦嘴,走到客廳,接通電話,陳靖說話簡明扼要,讓趙甲第明天就趕往北京,務必晚上六點之前到達,會有人藉機。趙甲第剛想問點內幕,陳靖已經掛掉電話。趙甲第感慨自己上班才多久?請假比上班的時間多,這麼下去整個基建綜合室都得對自己有看法了。趙甲第猶豫了一下,打算趁這個機會去趟安徽歙縣,就乾脆破罐子破摔準備請三天假,出於慣性,給李檀打了個電話,那邊一聽說緊急前往北京,給了趙甲第一個意外驚喜,李檀包攬下請假的事情不說,詢問趙甲第半斤茶葉有沒有送出後,還應承下這檔子芝麻綠豆大的事,說是由他來幫趙甲第圓場,如此一來,趙甲第可謂輕裝上陣去北京,先讓韓道德買了張今天去安徽黃山的機票,然後開著韓道德開回來的奧迪a6送小果兒去學軍小學辦理轉學手續,到了求智巷,下車後小果兒調皮道等下你是誰?爸爸?我跟你可不像,沒人信吶。像你就完蛋了,以後肯定嫁不出去。哥哥?年紀又太大了。要不就說是我男朋友吧,名正言順。趙甲第聽完後一頭黑線,揪著她的一根小辮子教訓道少給我整妖蛾子!小妮子笑臉如花。一同進了學校,找到班主任,客套寒暄外加一些不痛不癢的問答,辦完手續,小果兒就算正式入學,她的成績平平,但琴棋書畫除了書法都拿得出手,而且長相和聲音一樣珠圓玉潤四照玲瓏,有先天優勢,很討喜,趙甲第和班主任一起把她帶到教室,在門口看她自我介紹完畢,看上去整間教室的小屁孩們都挺仰視這位僅憑相貌就輕鬆打敗班花的新生,趙甲第這才安心離開,帶著楊策直奔安徽,之所以是面癱男而非魏鋒,理由淺顯,要去的地方是霞坑鎮。

    飛機上,趙甲第最後一次翻開一本日記,上面的內容早已爛熟於心,日記末尾一篇是一段類似警言的感悟心得,概括起來是五無用,想必都是楊青帝自知將死後的肺腑良言:「一,不孝生母,敬鬼神無用。生父可能會有王八蛋人物,但生母極少會混帳,絕多數都是世上對子女最好的人,投胎而來,這輩子最應該對她孝順,年輕時候尋求一個飛黃騰達,出去走走無妨,可而立之後,能不遠行就不遠行。男人娶妻,首要娶肯孝順母親的女人,妻子同為女人,若還不能通情達理,娶此等妻無異於娶災。二,行事乖張,讀書無用。走旁門,信左道,九次成功一次失敗就敗得一敗塗地,再無東山再起。走正道,九次失敗一次成功就能終生受益。三,大勢不濟,妄求無用。四,品性惡劣,佈施無用。積攢不了陰德。五,存心不善,風水無用。我命一般,先天風水卻是貌似極好,到頭來不過是在不惑年之前便早早落幕……」

    楊青帝的日記少有如此長篇大幅的記載,趙甲第看完後合上,他的位置臨窗,一眼望去,云海翻滾,如濤如浪。楊策始終沒有出聲,下機後直奔霞坑鎮,在一家小賣部買了煙酒鞭炮,走在田間小徑,到了墳頭,楊策跪地敬酒,磕頭不止。這個沉默寡言男人磕下去的,都是一個義字。所謂義字當頭,不過如此。趙甲第等楊策起身走出一段距離,蹲在墳頭,拿出打火機,先點燃了鞭炮,再把那本日記燒掉,輕輕說了兩個字,「謝了」。兩人在當天安徽飛北京,陳靖親自接機,他是國家發改委歷史上最年輕的副秘書長,29歲的副廳,32歲的正廳,到如今38歲的副部級,後勁驚人,45歲之前注定要主政一方,從政履歷比陳靖更光亮的寥寥無幾,趙甲第被安排住在北京飯店,到了房間,只剩下面容凝重的陳靖和一頭霧水的趙甲第,陳靖拿了兩瓶免費的礦泉水,遞給趙甲第一瓶,想了想,緩緩開口道趙鑫明天就可以出來,比既定安排早了七個月,原因很複雜,但據我所知,零零年,趙鑫在西藏秘密投資了30個億,零八年,在河北放了40,一零年,在內蒙放了200。九五年在福建投了18,零二年在浙江投了40個。不出意外,明年會在廣東追投180。這麼說,你懂了沒?趙甲第丈二和尚摸不清頭腦,搖了搖頭。陳靖用手指在茶几上寫了兩個姓氏。趙甲第差點一口水噴出來,心中震驚無以復加。陳靖輕聲感慨道他進密雲,明面上是齊冬草,這大家都看得到,至於納蘭長生這些,其實都不是關鍵,當時金海風波,我們是覺得趙鑫可進可不進局子,但他自己說要靜靜心,這件事,之前連我和楊豐都不知道,至於詳細內幕,你明天自己問趙鑫,估計現在他可以跟你攤開了說。趙甲第長呼出一口氣,不敢言語。陳靖起身拍了拍趙甲第的肩膀,輕笑道虎夫無犬子,你也不差。趙甲第連忙起身,一臉苦笑,自嘲道差了十萬八千里。把陳靖送出飯店後,趙甲第獨自散步去天安門廣場,然後沿著長安街漫無目的地行走,回到飯店已經是晚上11點,打開電腦,查詢兩人的履歷,陳靖提到的幾個關鍵年份跳入眼簾,一切都豁然開朗,抽了根煙,用鉛筆在便箋上反覆寫人生十鑑。洗完澡後安然入眠,清晨5點準時起床,就去廣場上等著看升旗,看完以後吃過早飯,就在房間裡閉門看書,倒談不上度日如年,趙甲第看了半本機場購買的《開國部長》後,聽到敲門聲,趙甲第走去開門,愣了一下,竟然不是趙三金,而是一身優雅正裝的冬草姐,她身後站著一位只剩單臂卻氣態風雅的男人,與童養媳姐姐貌似更神似,趙甲第一下子就猜出男人的身份,與陳平安一樣的國士,齊家的天字號智囊,齊鳳年。趙甲第恭敬道齊叔叔好。男人笑了笑,沒有說話。把兩人領進房間,齊冬草主動坐在趙甲第並排位置,齊鳳年笑而不語,不等開場白,敲門聲便響起,齊冬草跑去開門,見到來人,神情略微不自然,倒是那個氣勢如虎的男人玩笑道啥時候懷上孩子?齊冬草微微臉紅,趙甲第聽到再熟悉不過的嗓門,翻了個白眼。齊鳳年嘆息一聲,無可奈何。

    趙三金大大咧咧坐在齊鳳年身邊,一拍齊家脊樑男人的肩膀,使喚道:「小年,去倒杯水,怎麼說當年我都是給你拉過皮條的恩人。」

    差點瘋掉的齊鳳年咬牙切齒,怒目相向。趙甲第和齊冬草幾乎同時想要去倒水,不曾想齊鳳年跟趙太祖大眼瞪小眼瞪了半天后,朝兩個後輩擺擺手,自己去給口無遮攔的趙三金倒了杯水,狠狠拍在茶几上,趙鑫端起茶杯,笑道還是這臭脾氣,比陳平安差遠了。齊鳳年平淡道比不過陳平安不丟臉,比你好多了就行。趙三金哪壺不開提哪壺道你跟老子怎麼比?冬草是我兒媳婦,以後我孫子孫女姓趙還是姓齊?齊鳳年除了嘆息還是嘆息,趙甲第咳嗽了一聲,瞪了一眼才出局子就惹事的趙三金,趙閻王似乎也就在趙甲第面前稍稍收斂,不再「痛打落水狗」,趙甲第笑道齊叔叔你放心,以後我和冬草肯定不止生一個,一個姓趙就行。趙三金趕緊聲明道兒子姓趙!齊鳳年無奈道行了,我現在不爭這個,冬草已經把那口氣爭回來,我再不識趣,怕你趙太祖又翻臉不認人。趙三金不屑道別把我說得跟娘們一般見識,要不是念舊情,你小年能……不等趙三金說完,齊鳳年和趙甲第一起怒目,趙鑫撇了撇嘴,灌了一口水。齊冬草會心一笑,趙鑫收斂神色,望向齊冬草問道傅放郭璞魏京毅曹興誠這幫老混蛋都到齊了?齊冬草點了點頭。趙鑫追問道王厚德?齊冬草笑道這對父子也賺得差不多了,我給了他們一個台階下,剝了個大項目給王春風去做自立門戶的資本,王叔已經把辭職信交給我。趙鑫瞥了一眼齊鳳年,齊鳳年針鋒相對道我還比不過一個王厚德?趙三金終於沒再跟這手下敗將過不去,笑道比王厚德還是要強點,新錦朝由你把關,我還算放心。王厚德嘛,就只能做到不犯錯,沒有功勞,只有苦勞,不成氣候,他屁股下那個位置,別說你齊鳳年,就是八兩去坐,一樣能像回事兒。一直插不上嘴的趙甲第沒好氣道你牛皮少吹,留著力氣吃晚飯。趙三金拍了拍肚子,問道那批人都在譚家廳等著?齊冬草點了點頭。趙三金起身後,主動拉起齊鳳年,笑眯眯道小年啊,都多少年沒跟你一起吃頓飯了?等下給你夾菜。齊鳳年拍掉趙太祖的手,板著臉道擔當不起,怕吃著吃著另外一條胳膊也沒了。趙三金很厚臉皮地故作正經道也對也對,到時候吃飯撒尿都成問題。趙甲第不得不開口道趙三金你差不多點!齊冬草笑道沒事,叔叔他們當年就是這麼過來的。

    這麼過來的。

    輕輕一句話,不痛不癢,聽著看似輕鬆,可裡頭卻是隱藏了多少跌宕血腥?

    趙甲第儘量不去想當年恩怨,可擺在眼前的局面卻讓他頭痛,一窩的新錦朝大佬在那邊等著,等誰?等身邊冬草姐,這位被譽為武則天的商界女皇?還是等趙三金,太上皇?豈不是很荒誕?不過擱在趙三金身上,似乎什麼事情都顯得輕描淡寫,趙甲第就不去庸人自擾,四人前往c座七樓的譚家廳,在電梯裡,趙三金扯了扯趙甲第的袖子,等兒子轉頭,他做了個抽煙的手勢,趙甲第見電梯裡沒外人,就把整盒煙和打火機都遞過去,這位不管是下象棋圍棋五子棋都很渣的大叔點燃一根煙,閉上眼睛吞云吐霧,一臉愜意。中間有兩對貴婦和小白臉以及乾爹乾女兒的黃金組合進入電梯,趙太祖還是在那裡老神在在吐著煙圈,估計惹了眾怒,兩對沒有看清趙太祖臉龐的恩愛搭檔都神情不悅,趙太祖沒有公德心不說,還念叨了一句大煞風景的「姐生君未生,姐老君還小,真巧。爺生卿未生,爺老卿還小,最好」,齊鳳年會心一笑,齊冬草嘴角悄悄勾起,趙甲第心中哀嘆,有這麼一號老子真是***有壓力!果然,那兩對出來偷吃的搭檔都沒了定力,其中那位小白臉剛要發飆,在老姐姐面前裝一裝爺們,但被趙太祖輕輕一瞪,就嚇得噤若寒蟬,轉頭根本不敢正視。

    電梯內氣氛詭異。

    所有人都是七樓出門,那兩對老少搭配的男女出去沒多久,還沒進譚家廳,就被門外的陣仗給嚇到。

    其中不少都是商界名人,不光是財經報刊上的常客,其中數位都是中央財經頻道的熟臉孔。兩對男女可能不認識,但一群人扎堆在那裡,起碼氣場絕對是槓槓的。

    一開始,今天特意穿了西服的趙甲第和趙三金齊冬草並排,齊鳳年靠後。

    有意無意中,叼煙的趙三金放緩了腳步。

    最終,這一幕成為年度商圈最震撼人心的一幅畫面。

    以傅放魏京毅為首的十幾位舊金海新錦朝大佬一同鞠躬。

    一個青年神情平靜。

    身形靠後的趙太祖叼著煙,笑容玩味。

    武則天齊冬草眼神溫柔,側身給那名神秘青年整理西裝袖口!

    第二天,幾乎所有主流財經雜誌報紙都將這幅圖片當作頭條。
mk2257 發表於 2011-5-24 22:49
第45章 子承父業?


    這個面,這場宴,這頓飯,不合規矩,不合時宜,不合常理,所幸一般人眼中屬於虎兕出柙的趙太祖在飯桌上沒有翻臉,沒有問罪,沒有陰陽怪氣,反倒是掛著放開了懷的清淡笑臉,主動找人喝酒,今天這一切都讓在桌錦朝大佬渾身透著股不得勁,如果趙太祖大罵一通,哪怕捲袖管打人,都比這樣和和氣氣來得輕鬆,就像明知道一把刀頂在後背上,可你他媽倒是捅啊,磨嘰個卵,捅傷求醫,捅死拉倒,只不過舊金海得勢的遺老們不敢和趙太祖較勁,連魏京毅這種把整個集團中高層罵了個遍的粗糙性子都小心夾菜,絕不開口,他是第一個主動找趙太祖敬酒的,一切盡在不言中,沒道歉,是不敢,揣摩了趙太祖好十幾二十年的脾氣,得了便宜就甭在這男人面前賣乖了,真會被打的,馭人,心術,商場上半路出山的魏京毅哪一樣不是一點一點跟趙太祖學的?只不過趙太祖當年是對心腹動手,那是看你順眼才有資格挨揍

    魏京毅知道自己斤兩,也就敢動動嘴皮子噴噴唾沫星子,偶爾壯膽望向云淡風輕的趙太祖,魏京毅這位開在舊金海內作風跋扈的舊臣感慨萬分,低頭喝酒,一口喝出了辛酸苦辣

    灰色帝國3把手傅放清晰記得跟那男人打江山的時候,人已中年,此前都是鬱鬱不得志,文人出身,官場那兒鑽不進去,立言著書是養家餬口不起,不知怎麼就被趙太祖給青眼了,一路青雲,步子不是最快,卻是最穩,在王厚德最如日中天的時候,都由他盯著,巧妙掣肘當年窮酸秀才不如的他,女兒結婚時,那個風光,至今記起,仍是激動,趙太祖親自做的證婚人,女婿是東北人,親家是大架桿子式的漂白梟雄,是趙太祖撐的臉面,擺了一百多桌,結果親家那邊請來的八十來桌都是凶神惡煞,可才氣家世城府都不缺的女婿到現在見著他這個岳父,都恭恭敬敬,現在心愛孫女都上初中了,本來趙太祖笑言過等孩子長大,要給老傅再證婚一次

    不只是傅放和魏京毅百感交集默不作聲,所有在灰金海分裂為黑金海白錦朝中倒向武則天齊冬草這邊的人,都對趙太祖懷著感恩和敬畏,可既然如此,為什麼還要做那兩姓家奴?最是外人的趙甲第對此心知肚明,金海當年不管公開的秘密的賬面上有幾十個近百個億的可怕現金流,不管這個帝國是不是國內最巨大最賺錢的民營航母,在傅放等人看來,都是瓶頸了,名聲上,金海刻意低調不顯,尤其是趙太祖給企劃部下了死命令,任何雜誌報紙出現一篇金海報導,即便是歌功頌德,都要往死裡扣錢,使得他們這幫元老不上不下,再說收益方面,沒有實質股份,就只是算打工的,一年就算有千八百萬,比起一些上市企業仍是小巫見大巫,金海出去的大佬,在哪家企業不能分到大額股份?

    可能對金海中層來說,這裡是最好的跳板,城頭王棋變幻,只要對前途無礙,換就換唄,還能多些談資不是?履歷上有金海這一如同商場黃埔軍校般的經歷,可比在摩根這類外企鍍金還來得有用,但對高層而言,太想進一步,錦朝應時而生,沒有讓這幫孤注一擲的大佬們失望,政治局常委都來了幾個了?美國時代廣場大屏幕上的中國印象軟輸出,錦朝不是趕上了末班車赫然在列嗎?這個帝國,健康,向上,有序錦朝的員工那段時候流行將齊冬草和基層員工穿工作服的截圖當作桌面背景,風靡整個集團上下,隨著海水淡化項目的暢通無阻,那位聽說小時候便端板凳坐在董事局會議上旁聽的小女孩,終於一躍而上,眾望所歸地篡位成現任主席,金海中層並未出現任何大局面的人事變動,安穩過渡,齊冬草和高層交出了一份十分漂亮的答卷

    傳聞北京*廣場有個類似的屏幕播放,齊冬草將以絕對單一的主角代表錦朝面世,潛台詞如何,傻子都琢磨出味道了

    那麼真相是不可一世的趙太祖輸了?輸了半壁江山?如果答案不是否定的,那這怨氣對誰發?這個問題幾乎在座所有人都在忐忑大驚失態,大懼失節,可大欲卻是失命傅放身邊這些個金海舊臣,不管是一直在位的,還是被趙太祖一腳踢出去再被齊冬草接回來的,一個個心虛著

    飯局尾聲,趙太祖還是沒發話,倒是趙甲第看似隨意道:「這個坎,都過去了對?」

    肯定語氣的那句話是目不斜視說出口,後一句疑問則輕輕撇頭看了眼正打飽嗝靠椅背的趙三金

    趙三金哈哈撿了根牙籤,一臉無所謂笑道:「你說過去就過去了」

    大樂易失察,老狐狸們都明白這道理,絲毫沒有如釋重負,仍舊提心吊膽,所以一個個目不轉睛盯著鴻門宴上一直反常克制的趙太祖,沒瞧出反諷神情,敢情這場鬧劇真被這個閻王輕輕放下?被趙甲第這個原本不被寄予接班厚望的年輕趙家人一錘定音?

    這頓飯稱得上好聚好散,出了譚家廳,傅放這批人由他牽頭,似乎想要跟舊主握個手,可趙太祖沒搭理,本來掉下去一半的心都重提上來大半,憋得難受

    注定出山執掌錦朝大權的齊鳳年要去安撫軍心,齊冬草則跟著這對父子一同回到古雅套間,趙甲第踢了鞋子,喝了口礦泉水,然後朝趙三金伸出手

    趙太祖裝傻道:「啥?」

    趙甲第平靜道:「擺出這麼大陣仗排場給我看苦肉戲,你想什麼我會不知道?」

    趙太祖打哈哈道:「要不你再休息一兩天,這事不急」

    趙甲第收回手,沒好氣道:「拉倒,過了這村就沒店了」

    趙太祖笑著掏出手機,不像一些上位的人物喜歡分門別類,他手機號碼一直不換,而且就一個,儲存的也不多,能量地位,大致就是陳靖這些人的檔次翻了翻,想起沒號碼,只好向兒媳婦齊冬草求教,齊冬草笑了笑,去拿客房座機撥了個號碼,然後告辭,在趙甲第被兜暈乎的時候,收到齊冬草短信,是她的房間號碼,偷樂呵了一下,沒過多久,門鈴響起,趙太祖是打死不起身了,趙甲第熬不過他,開門後發現是意料之外的黃繡思,死對頭,兩人自打第一面瞧見就互相不對眼,她徑直走入房間,正襟危坐後把公文包擱在茶几上,望向趙太祖,後者點了點頭,她這才面無表情冷聲道:「這是董事長要我給你的第一批資料,別隨便放」

    還是這不可愛的女皇千金做派,趙甲第也不計較,拿起資料,面不改色地翻閱起來這個空檔,趙太祖哪裡有長輩的覺悟,又開始沒個正經調戲唐家的小妮子了,「小繡啊,有沒有看過《風流老闆俏秘書》這部電影?這電影不錯,以後誰當你老闆,有福氣了,我看了好幾圈,也就你穿著職業套裙能跟齊董事長不分高下,養眼我覺得什麼員工激勵都是扯淡,還不如聘請一批身材好的職場ol當花瓶,最能刺激員工上進,那麼多沒當上領導的小夥子,可以成天想著怎麼推倒漂亮女上司,能不拚搏?不就圖個白天辦公室被訓晚上床上打回去?」

    唐繡思似乎對這位怪大叔很無奈,有氣無力道:「董事長,你這是性騷擾」

    趙太祖附庸風雅剪了一根雪茄點上,想給趙甲第一根,被不客氣拒絕了,說是抽不慣這裝十三的玩意兒,趙太祖只好自顧自吐出個大號煙圈,道貌岸然道:「這可是冤枉叔叔了,我拍過你屁股?」

    唐繡思惱羞成怒:「你拍過多少次了?」

    趙太祖呵呵道:「你不都躲掉了嘛,不算數」

    趙甲第默默抬頭,敲了眼唐繡思包裹在精緻套裝裡的大圓滾,側面看去,確實是個誘人的弧形,至於手感如何,暫時未知

    唐繡思不敢對趙太祖瞪眼,還不能對趙甲第這個同齡傢伙發飆了,冷哼道:「看什麼看有本事你拍一下試試看?」

    趙甲第收回視線,平淡道:「拙劣的激將法」

    唐繡思美眸瞪圓

    看著兩孩子在那裡慪氣,趙太祖的堅毅臉龐籠罩於煙霧中,看不清摸不透,這個黑白通吃最終創建灰色王朝的大梟,少年時代便負氣離家,當真是最艱辛的白手起家,與太多人打過了太多的交道,什麼苦沒吃過,什麼福沒享過,在最窮時起家,在最輝煌時入獄,他的真實人生,應該要遠比一套《灰色帝國的坍塌》精彩數倍,所以自負清高如唐繡思,面對這個大叔的打趣,也沒有任何懊惱,換作別人,有唐仕那麼個老爹的她不早一巴掌扇過去了?

    話說回來,如果趙甲第不是趙鑫的兒子,以他的大事靜氣和亂局大氣,唐繡思也未必不會心生欣賞欽佩,不如此爭鋒相對,使勁爭個意義不大的高低,在她的世界,見多了家裡老子囂張兒子懦弱的家庭,一個發小,小時候天天被當軍長的老爹抽皮帶打到鑽床底,還被拖出去繼續抽,其實那性格像個女孩的發小沒做壞事,是被打怕了,沒膽量,可越是如此,就越被老子看不慣,覺得沒血性,那發小這麼在父親陰影裡活了二十幾年,後來,就沒後來了,吸毒死了,連死法都那麼娘娘腔唐繡思還留著一張發小紮辮子穿母親裙子的照片,可能是他唯一一副笑得燦爛的模樣了

    看著光鮮無比的富貴人家,烏煙瘴氣和悲歡離合何曾比一般家庭少?

    上次圓滾滾胖嘟嘟的可愛老爹來京,有意無意說了些趙家的八卦,本意是讓她離著綽號八兩的傢伙遠點,別成了趙太祖的兒媳婦,那他一張老臉就徹底丟了,可聽著聽著,唐繡思就想岔了,呦,這小八兩還挺有故事的嘛,那麼小不點就被綁架過,愛哭的小屁孩說不愛哭就不愛哭了,為了小學老師給人下跪過,為了後媽跟英語過不去,為了初戀傷過,為了死黨去支教過,這人生,也挺苦兮兮的,她還以為這風波中初次露面就拽得七八萬的哥們一直順風順水呢,原來也有那些個一串串的小故事,小清小憂傷什麼的,唐繡思最喜歡啦可這些,得好好藏著掖著,要不然這傢伙還不尾巴翹天上去?又不是說自己對他要以身相許了還差遠了十萬八千里嘛

    他入贅唐家還差不多

    哈,一想到這個,唐繡思就想笑,明擺著不可能的事情有些人,還真就是保持距離了去冷眼旁觀才有意思,真滾上了床,指不定就馬上厭煩膩歪了
mk2257 發表於 2011-5-24 22:50
第46章 錦繡心思


唐繡思在那裡胡思亂想。

    趙太祖瞧著有趣,拿雪茄在小丫頭面前晃了晃,換來一記天不怕地不怕的瞪眼,嘖嘖,有風情,女孩要富養,這老話真是一針見血。這世道,不是很多不擇手段上進的女孩不自愛不自尊,都是被熏陶的,兒時窮酸父母是否為了柴米油鹽拌嘴?是否在女兒面前表露出對鄰里家境的豔羨?上了學,週遭是不是都在攀比,老師們是不是會對富人家的孩子格外喜歡?出了學校進了社會,是不是家裡有背景的孩子更輕鬆些,是不是在房子首付都沒積攢出個零頭的時候身邊同齡人就住上別墅開上跑車了?誰他媽願意拿網吧攝像頭拍出來的傻b照片當更傻b的頭像,卻要去面對那些早早拿起單反相機玩攝影的傢伙?所以沒有親生女兒的趙太祖一直樂意對半斤和冬草寄予最大的心疼,要一塊棒冰恨不得給一冰箱,王半斤頭年去英國讀書,一般人家都是分期給錢,雖然也不少,但總是怕孩子亂花,可趙三金笑呵呵樂滋滋直接打了六百萬過去,還不算讓監護人事先折現的每年20萬英鎊零花錢。至於親手牽著走入趙家大宅的冬草,她要金海,趙三金總算沒把整個都交出去,心底,總還是更心疼兒子些,尤其是長子小八兩,那麼多年不管不顧的放養,真當是趙三金完全撒手不管?都睜大眼睛盯著呢,只是小事由兒子自己面對,大事偷偷處理,要不這樣,兒子就沒今天的出息了!趙三金跟自己老爹鬥了一輩子,自己沒當好兒子,總不能讓老頭子在下面還天天跳腳罵人睡不安穩吶。

    鬥了一輩子,總感覺沒鬥贏什麼,這教育兒子,好歹要贏一次吧?趙太祖笑出聲,看著眼前對面低頭看資料的兒子,趙太祖是真開心,這比他在灰色地帶一次次縱橫捭闔還要過癮。

    做父親的,親眼看著兒子成熟了,會抽煙喝酒了,兒子都他娘可以給老子遞孝順煙了,有擔當了,知道人情世故了,還有比這更大的成就感?真沒了。

    唐繡思怔怔看著兩個男人,有點出神。

    趙甲第細細看手頭上的東西,抬頭看著趙三金輕輕道:「怎麼都要有始有終,我先在浙江省發改委那邊呆兩年,老校長那邊的課程不能落下,這樣有個緩衝時間,正好可以慢慢上手,你有沒有意見?」

    趙三金搖頭道:「沒意見,我就是這麼想的。」

    唐繡思皺眉不語。

    趙三金玩笑道:「咋了,小繡,急著當秘書?現在這麼大一個爛攤子,有事當然是秘書干,等沒事了,恩?那話怎麼說來著?」

    唐繡思果然彪悍,一臉殺氣接口道:「沒事幹秘書。叔,要不你讓趙甲第試試看?」

    趙甲第整理好資料,平靜道:「不敢。」

    趙三金助紂為虐道:「有賊心還得有賊膽,八兩,小繡不是那種拿得起放不下的好閨女,你怕什麼,唐胖子要殺過來,我替你擋下,當年這胖子可是被我狠狠拾掇撮扁過的,你做兒子的,不能輸了老趙家的氣勢。」

    唐繡思眯起秋水眸子,死死盯著趙甲第,皮笑肉不笑道:「趙甲第,聽到沒,叔叔都給你撐腰了,我好怕的。」

    趙甲第瞥了眼怒氣騰騰的唐繡思,道:「養不起你,行了吧。」

    唐繡思冷哼一聲。

    趙三金沒來由插了句話:「小繡,讓你爸抽身,越快越好,別瞎投名狀了,找死。云南那邊,遲早要被下刀子的。」

    唐繡思身體一震。

    趙三金笑容玩味,「你啊,還沒回味?當年我親自把你拐騙進金海,真以為只是看中你的好生養?能給趙家生一打孫子?只是想著把你當三號兒媳婦培養?」

    臉色微白的唐繡思默不作聲,對於後幾句調戲早已習以為常,但第一句,還在咀嚼。

    趙三金伸了個懶腰,漫不經心道:「明天遲些回ts,我要睡個懶覺。」

    趙三金走了,唐繡思卻留下了,還跟趙甲第要了根煙,點燃後一臉凝重,完全不把趙甲第看在眼中放在心上,最後乾脆把高跟鞋踢掉,收腳蜷縮在椅子裡,對習慣了主動攻擊的唐繡思來說,並不是一個示弱的防禦姿態。趙甲第也不打擾,默默消化資料帶來的衝擊,17張a4紙,以提綱形式大致描繪出一幅商業帝國藍圖的框架,涉及鋼鐵冶金煤炭風能軍工造船房地產等眾多行業,整整17張也只是個大概,這些a4紙還他媽正反兩面都有內容,密密麻麻,是挺「簡明扼要」了。趙甲第彎腰附身抽著煙,一人一根,總算勉強有點盟友的意味,唐繡思一根點完,伸出腳丫子踢了踢趙甲第,要煙要火機,趙甲第懶得在小節上跟這潑辣娘們鬥法,把煙丟過去,還不介意給她點上煙,然後兩人繼續互相陪著吞云吐霧,唐繡思總算開了金口,只是沒忘記上癮一般拿沒穿鞋的腳丫輕踹趙甲第,問道:「你說叔叔那話是什麼意思?」

    趙甲第伸手拍掉這婆娘的腳,道:「關我什麼事情。再說趙三金和你爸那個層面的運作,還輪不到我來指點江山。」

    唐繡思狠狠踢了一腳,踹在趙甲第手臂上,掉了一地煙灰。

    趙甲第轉頭輕輕道:「有病?」

    唐繡思最受不了這傢伙平平淡淡的死樣,怒道:「你有性病!」

    趙甲第微笑道:「我跟你上床,唐大小姐傳給我的?」

    這男女之事,女人先天劣勢,唐繡思再嘴尖皮厚,也不容易借題發揮,只好憋著。

    唐繡思估計是真欺負上癮了,又拿腳丫子撥了撥趙甲第胳膊,好奇問道:「你這就算接班了?為什麼?你不一直不願意子承父業嗎?」

    趙甲第一巴掌使勁拍在唐繡思腳背上,提高語調道:「跟你真心不熟!把你蹄子拿開,再敢踹我,就燉了當宵夜。」

    尖叫一聲的唐繡思來了一通佛山無影腳,趙甲第夾著煙坐遠,白眼道:「嘖嘖,這麼大閨女了,還穿那麼卡通的內褲,敢情唐大小姐在職場上的臉譜都是裝出來的。還阿拉蕾?小時候很喜歡玩大便啊?有品位。」

    唐繡思整張臉漲紅,卻沒有張牙舞爪試圖把趙甲第殺人滅口,重新縮起來,這回倒是真想躲起來的防守姿態。

    趙甲第抽完煙,問道:「你還不走?」

    唐繡思反問道:「這麼急著去見齊冬草?小別勝新婚?可別把腰閃了。」

    趙甲第道:「你管得著嗎你?一邊玩大便去。」

    唐繡思不怒反笑,還是捧腹大笑的那种放肆笑聲,聽上去好歡樂,直勾勾望著趙甲第嫵媚道:「要不我們去廁所,一起玩?你不剛吃完飯嘛。」

    趙甲第真怒了,走過去扭起唐大千金的耳朵,罵道:「不走?我趕你走!死變態!女流氓了不起!?」

    唐繡思啊了一聲,吃軟不吃硬的她死皮賴臉屁股紮根不走了。

    趙甲第徹底沒了耐心,半抱半摟把這娘們扛起來,再把她那雙高跟鞋撿起,打開門就丟了出去,然後房卡都沒拿便直接關上門,摔了一屁股的唐繡思看著光腳站在門口的趙甲第,一臉作怪作祟的神情,趙甲第抬了抬腳,作勢道:「再折騰,看我不踹死你。」

    然後趙甲第走向齊冬草房間。不曾想坐地上的唐繡思砸了一隻鞋子過來。趙甲第撿起鞋子,怒氣衝衝轉身,到了她面前,唐繡思拍拍屁股起身後卻主動伸出手,一臉燦爛笑容道:「以後,合作愉快。」

    趙甲第深呼吸一口後,伸手輕聲道:「希望合作愉快。」

    很快,她就露出狐狸尾巴,撿起一隻鞋子,看著還幫她提另外一隻鞋子的傢伙,笑眯眯道:「這只鞋子送你了。我腿上絲襪要不要一起送?有些男人不是有這畸形愛好嗎?」

    趙甲第頭大如斗。

    「不用。」

    「真不用?我又不對外人說。」

    「謝謝。」

    「你這是去上戰場交公糧了?」

    「無可奉告。」

    「加我一個,3p怎麼樣?」

    「那你在房間等我幾個鐘頭,我喊個小姐一起3p,你要三英戰呂布都行,我喊兩小姐。」

    「這麼猛啊?真的假的?」

    「假的。」

    「……」

    「穿上鞋子走吧,注意形象。」

    「唉,本來覺得你做婚外情對象不錯,現在看來也沒希望了,銀槍蠟樣頭。喂,問你個問題,有袖珍版勃朗寧槍的規模嗎?這槍知道吧?槍管呢其實也就5釐米多點,口徑就更慘了。」

    「真想拿真槍崩了你這變態女。」

    「姦殺?」

    「只殺不奸。」

    「好有英雄氣概,嘖嘖,佩服佩服。」

    「走了,不跟你扯蛋。操,還真是跟你扯的蛋。哦,提醒你一下,勃朗寧再袖珍,有效射程也有30米,以後離我遠點,一不小心懷孕了,我可不負責。」

    趙甲第留下目瞪口呆的唐大小姐,轉身離開。

    走出去一段距離,身後都沒動靜,趙甲第這才松了口氣,沒料到剛要轉彎拐角,那女流氓就扯開嗓子喊道:「喂喂喂,三十米啦,射唄~」

    趙甲第搖搖頭苦笑著走入拐角,這娘們太兇殘了,以後怎麼活啊。

    她的詞鋒行徑咋就這麼變態?

    她的心思,則是錦繡?
mk2257 發表於 2011-5-24 22:51
第47章 欲仙,欲死


唐繡思雙手提著鞋子,晃蕩晃蕩,學趙甲第走在走廊地毯上,長得再良家不過,只是這行事風格實在不敢恭維,把電梯裡一位容貌清癯的老伯給嚇到,感慨世風日下人心不古,現在的女孩可是真跟以前一樣了,80年代男人耍流氓可是要判刑甚至是吃花生米的,女孩子被摸個手都要撓人一臉,可今兒怎麼都個個像是恨不得流氓來耍流氓了?唐繡思自娛自樂,想起在房間結實踹了趙甲第好幾腳,真解氣,於是在電梯裡也演練了幾遍,以後估計還用得上,這番荒誕行為,看得作風正派古板的老伯更不敢接近出聲,心想這清清秀秀的閨女該不是腦袋有問題?唐繡思出電梯後,提著鞋子招搖過市一般穿過了大堂,她那輛更招搖的座駕已經緩緩停在門口,鮮紅色的奧迪r8,時間點踩得絲毫不差,接過車鑰匙,將鞋子隨手丟進後排,一屁股坐進車子,揚長而去,這范兒,能讓無數打腫臉租個高檔公寓去釣金龜的白領姐姐滿肚子哀嚎了。

    唐胖子最心肝的閨女馬上要去見個這段時間騎自行車把偌大北京城逛了一個遍的神經病,前兩天那神經病嬉皮笑臉去參加當初北大同學開的同學會,就是騎小鐵驢去的,這個畢業證都沒拿到手的二百五被狠狠取笑了整場,幾個大學生涯對他芳心暗許的文青高材生姐姐可都是痛心疾首,臨結束,打電話過來,說跟唐妹子借輛好車顯擺顯擺,唐繡思沒那個精神氣理睬,姑奶奶正忙得焦頭爛額呢,估計最後那二百五也就只能騎小鐵驢回東方君悅酒店的總統套房了,車子還沒開多久,就到了目的地,唐繡思不喜歡北京,開車總不過癮,一次堵車想撒尿都沒個地兒,差點把唐大小姐給憋死。在云南多好,荒郊野嶺,孤魂野鬼都沒一隻,大可以兩百碼以上唰唰的,只要別把自己撞死就行,真要出了點事情,老爹肯定要把那段路給炸平了,hoho~姐姐的老爹可不比那趙太祖差多少,不羨慕。進酒店前,唐繡思總算記起了淑女風儀,把鞋子穿上,等給姓曹的打電話,這王八蛋竟然說在不知道啥地方的天橋上蹲著看美女,唐繡思氣炸,吼道曹景略,給你十分鐘滾過來,否則後果自負!果然,十分鍾不到,那哥們就滿身汗水跑到房門口,忙不迭擦著汗開門,滿嘴沒誠意的告罪道歉,進了房間,唐繡思冷笑道:「看到多少雙美腿了?」

    姓曹的俊逸青年狂喝水,倒了一瓶子入腹後,這才唉聲嘆氣道:「都比不過唐妹子。就一個還順眼,上去要電話號碼,差點被她男朋友打。」

    唐繡思一臉鄙夷道:「豈不是更比不過你心目中的女神了?」

    神經質名動云南的上位青年搖頭道:「從來不敢仔細看她吶,我這人膽子小。」

    唐繡思嗤笑一聲,發現制陶的器具破天荒收拾起來了,顯得有些空蕩蕩,她不想多呆,直截了當問道:「找我什麼事情?」

    他想了想,道:「該回去了,老唐都快跟我哭喪了,再不回去準被他穿小鞋,我這不想跟你打聲招呼,電話裡道別沒誠意。」

    唐繡思奇怪了,問道:「你的女神咋辦?」

    滇桂一帶以個性著稱的小景爺呵呵笑道:「我追不上吶,有啥辦法。」

    唐繡思可沒憐憫,只覺得活該。她也得早點給老爹打預防針,別整天想著把自己塞給這個神經病,沒這麼糟蹋禍害自家閨女的老爹!有本事再生個閨女送給曹景略!她一准不攔著。

    唐繡思剛想要眼不見為淨,就看到那張挺人模狗樣卻被他氣質給整歪的臉孔浮現招牌笑臉,諂媚道:「唐妹子,我可能還要去趟老家,你幫我跟老唐說聲,我不敢提這個,怕被打。」

    唐繡思望了眼還是一副痞子德行的傢伙,她難得沒有出言嘲諷,只是輕輕點頭。可那傢伙卻不識趣,笑嘻嘻道:「唐妹子真仗義,以後老唐再撮合咱們,我就不推託了,認命認命。」

    「滾!」

    唐繡思無疑對這個字最熟稔精髓,簡直媲美密宗六字真言。

    叫曹景略的傢伙笑容古怪,唐繡思這才想起是自己馬上要離開房間,不得已緩了腳步,轉移話題問道:「同學會怎麼樣,被白眼嘲笑得很爽?」

    曹景略坐下後,輕輕自嘲道:「一半好一半壞吧,好的是那些勢利眼男同學近視更嚴重了,不好的是當年很多清純善良的女同學,都不可愛了,嫁為人婦後,真可怕。真懷念當年一個寢室四個女生偷偷給我寫情書請求給她們做陶塑的時光啊,多有女孩子家家的小默契,多無害的小心思,那時候幾個最漂亮的女孩說話也總是細聲細氣的,跟我家鄉的水土多像,現在沒了,這才幾年功夫,害得我去裝大爺款爺的心思都生不出來,」

    唐繡思對於那些女孩子獨有的不可與人說的小清新,倒是能理解。只不過換作她,瞎了眼才會給曹景略寫情書。

    她笑道:「那你還跟我借車?」

    曹景略給自己捶著腿,無奈道:「臨結束了,初戀跟她老公跑來湊熱鬧,特善良,大眼睛裡滿是可憐,我想著總不能讓她有了老公還擔心一男人餓死窮死,就想跟唐妹子借車,說自己給有錢人當司機了,餓不死。」

    唐繡思問道:「真的?」

    曹景略笑起來的時候總給人真誠到了掏心掏肺的錯覺,笑道:「可不是,說自己有輛r8,人家也不信不是?還不如說是開車的。」

    唐繡思眯起眼睛問道:「等你的時候我給老爹打了個電話,他說你拐彎抹角勸過他在重慶那邊收手,這是你的直覺?」

    曹景略沒心沒肺道:「瞎猜瞎說的,別當真。」

    唐繡思哦了一聲,轉身撤退,比起憎惡至極的趙甲第,她更不願意和這神經病呆在一起,這是她的直覺,跟趙甲第在一起,好歹能旗鼓相當鬥個嘴不是?

    曹景略看著唐繡思背影微笑道:「我再瞎說一句,唐妹子,別真陷進金海那口大井了,起不來的,不是說這口井會出事,只是怕你被某個傢伙拖著了,對付女人,他可別我厲害一百倍,現在你要再為人婦,變得沒現在可愛,我就真得撞牆去。放心,至於我倆,我看你就跟看妹妹一樣,沒能一見鍾情,也不會歡喜冤家,打死走不到一塊,以後就別防賊一樣防著我了,多傷人。」

    唐繡思不置可否,毫不留戀走出了房間。

    曹景略走到落地窗前,一眼望去,京城這個江湖,可真大。趙甲第那傢伙,咋就能撲騰起來?看來自己還得回去躲起來修煉修煉,修煉成天下無敵前,別出來晃悠丟人,***,老大不小了,玩狗屁的懷念追思,結果騎自行車都快把蛋蛋騎碎了。

    北京飯店。

    齊冬草發來信息的房間虛掩著,夾了瓶礦泉水,趙甲第撿起瓶子關上門,進了主臥,看到她在做睡前類似瑜伽的運動,這裡頭有大講究,不僅是瑜伽那麼簡單,還融合雜糅了密宗手勢的精巧,對於養生,她是做到了極致,假如說男人是跟命勢鬧彆扭,那麼女人就是跟歲月打仗,馬虎不得,輸了就早早人老珠黃,變成黃臉婆,年輕的時候不注意調養珍惜,上了年紀亡羊補牢不來,那些不卸妝都敢呼呼大睡的女俠真心是不要命,至於打針整容什麼的,擱在武俠小說中,不是邪門歪道是什麼?

    本來保持一個曼妙姿勢閉目冥想的齊冬草睜開眼睛,看到趙甲第笑了笑,但沒有中斷動作,趙甲第拿起床頭一本《外參》,香港那邊帶來的,還有幾本明鏡的,手上那本號稱內參掌控中國秘密,外參解開中國秘密,封面上羅列了一大堆標題很能聳人聽聞的東西,趙甲第隨手翻了幾頁,發現摻水嚴重,就放下,躺在床上,看著童養媳姐姐的容顏,從他的角度延伸過去,更多是齊冬草的胸部,不來勢洶洶,可敵不過她的胸型完美,那手感更是槓槓的,這點趙甲第是唯一有發言權的,壞笑著伸出手指,挨千刀地指指點點,喃喃自語:「葵花點穴手,看能不能點中那一點。」

    一開始齊冬草還能忍著,後來實在抗不住他的騷擾,握住他的手,菩薩低眉,望著一臉促狹的趙甲第。

    趙甲第柔聲問道:「累不累?」

    齊冬草彎腰把下巴頂在趙甲第腦袋上,「累啊。」

    「那多偷懶。」

    齊冬草笑道:「現在不能夠,等都上了正規再說。」

    她就像一棵最堅韌的野草,度過了寒冬,到了春暖花開的季節,沒理由不瘋長。

    大雪時節而生的她,實在是最適合冬草這個名字不過了。

    趙甲第想到新錦朝那些繁瑣事務尤其是大勢把握都一股腦壓在她肩上,一步錯不得,甚至每一步都在踩在別人前面,嘆氣道:「我就不罵你了。」

    齊冬草笑道:「罵吧罵吧,本來都是我自找的。」

    趙甲第無奈道:「不捨得。」

    還趴在趙甲第身上的齊冬草微紅著臉小聲道:「你來串門就是罵我的?」

    趙甲第嘿嘿一笑,聞著芬香,雙手從她單薄舒適的衣服滑入,美人江山,美人的身體,這何嘗不是一座大大的江山?

    征服起來妙不可言吶,樂不思蜀,不思蜀。

    齊冬草咬著嘴唇,輕輕出聲。趙甲第半褪下她的休閒褲子,恰好露出臀形,就不再往下扯動,撩起她的衣服,掛在那對不大卻挺拔的美人鴿上,就不再上拉。

    她悄不可聞呢喃道:「把燈關了?」

    「關了就看不清楚了。」

    「八兩,求你了。」

    「喊爺。」

    「爺~」

    「小美人,真乖。哼哼,爺採花的手段可從不憐惜花兒,這才爽利。小娘子喊救命喊破嗓子都沒用!」

    「我不喊,爺能放過我嗎?」

    「當然。不能!」

    「……」

    言語調戲還不夠,趙甲第不知不覺已經拉底她的纖細滑膩的小蠻腰,雙手在齊冬草臀部上作孽不止,嘴巴更是含住了她的胸前一點,這殺傷力比葵花點穴要巨大無數。某部位早已立正的趙甲第還能咬牙忍忍,不曾想齊冬草卻是一點都不肯再熬,手忙腳亂開始扯趙甲第的皮帶,這般風情,誰能想像她是新錦朝的武則天,是那個凜然不可侵犯彷彿永不犯錯的大國手齊冬草?此時被美譽為大國手的她,兩隻纖纖玉手只是握住了身下男人的那裡,笨拙生澀套弄,趙甲第按下她的腦袋,紅著眼睛咬牙切齒說出兩個字:用嘴……

    漫漫春宵,被唐繡思那句小別勝新婚給一語中的,趙甲第使出了渾身解數,十八般武藝都拿出來了,齊冬草身段凝脂柔弱,韌性卻是驚人,況且體力再好的黃牛,本來就好不過田地的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就在最後緊要關頭,趙甲第正提著齊冬草的一條腿進行衝刺的時刻,放床頭的手機震動了一下,趙甲第根本沒去碰的念頭,媚眼朦朧的童養媳姐姐側頭就能看見,瞅了一眼屏幕上的來電顯示,做了個讓趙甲第虎軀一震的動作,她不但摁下接聽鍵,還竟然水到渠成呻吟起來,趙甲第心知不妙,知道手機那邊百分百是誰了,可箭在弦上,趙甲第當真不是神仙啊,身子敏感的齊冬草似乎這次格外興奮,劇烈顫慄起來。

    兩人一同癱軟在床上,手機被掛了。

    趙甲第這下真是欲仙,欲死了。
mk2257 發表於 2011-5-24 22:52
第48章 他是誰


這下子樂子大了,還是無窮大的那種。

    挺屍的趙甲第腦袋裡就八個大字:樂極生悲,報應不爽。其實挺爽的,童養媳姐姐雖然做過逆推自己的壯舉,但離水乳交融的境界差了一線,今天這次算是徹底豁出去了。人生就是如此,摸東施全身上下都沒快感可言,可摸西施一下手,就可能爽歪歪,身邊躺著的冬草姐拋開一切身份不說,以她的性格,今天在最後關頭如此豪邁,都是給那電話逼出來的,任勞任怨做老黃牛的趙甲第實在沒力氣去傷春悲秋,該殺該砍,以後見面再說。

    齊冬草以往讓趙甲第心滿意足以後,都是一個套路:側身,卷被單,裝睡。哪像現在媚眼如絲,欲語還休意猶未盡的,黏在趙甲第身邊,拍胸脯說良心話,真不是小八兩愛屋及烏,即便趙同志大夏天曾和死黨蹲階梯評點學校裡哪位妹子的玉足第一,後來更是閱盡有碼無碼不計其數,也從沒有找到能跟冬草姐媲美的美足,身邊這位床下氣場很能震懾魑魅的女人,她的腳,纖腴恰當,肌膚本就晶瑩剔透,當得吹彈可破的讚譽,加上天生曲線優美,被她踩死,也是心甘情願,連趙甲第這樣立場堅定的優秀黨員,這樣床上不太樂意搗鼓奇怪姿勢也不太嘗試新鮮花樣的五好爺們,都忍不住浮想聯翩:好姐姐,用你雙腳踩踩唄?

    齊冬草看到趙甲第可勁兒盯著自己的雙腳,下意識縮了一下,但很快就坦然伸直雙腿,主動微微彎曲光潔腳背,如一輪誘人弧月。趙甲第立即雄風大振,冬草姐這暗示,可比那些個賣得死貴的春藥有效百倍,此時不爺們更待何時,趙甲第二話不說翻身上馬,這魚水之歡,跟婚姻一樣需要雙方默契磨合,沒上馬抽槍幾下便下馬那般簡單,像身下的武則天姐姐雖然沒有明說,可明擺著更喜歡野渡無人舟自橫野渡有人舟更橫一些,側身位,她的身段線條可以任意拉出一個美麗弧線,半個來鐘頭,酣戰了三百回合,雙雙俱是羽化登仙一般的美妙感覺,趙甲第不知怎麼記起一個密教典故,說是毗那夜迦嗜殺成性,最後觀世音化身女身扇那夜迎王,調和毗那夜迎惡行,才使得那魔頭成佛。趙甲第偷著樂,冬草姐倒是像觀音,自己可不是魔頭。

    低頭看了看時間,從冬草姐小嘴開始掀起大戰序幕,到現在已經足足兩個鐘頭,趙甲第自認體能本錢不差,可看冬草姐愈戰愈勇的架勢模樣,還是有點悲哀,喘氣道:「小說裡盡他媽扯蛋,那些一龍戰四五鳳的好漢,身子骨是鐵打的不成?」

    齊冬草笑道:「你很失望沒能和好幾個女人一起大被同眠?」

    趙甲第搖頭表明態度立場:「真沒想過!」

    齊冬草:「不信。」

    趙甲第憨憨傻傻道:「最多想過兩個。」

    齊冬草立即側身卷被裝睡,把傻啦吧唧透露齊人之福念頭的趙甲第晾在一邊。

    趙甲第剛要挽回敗局,手機再度響起,這次齊冬草沒有越俎代庖,趙甲第拿起一看,冷汗直流,接通電話,那邊嗓音狐媚卻冰涼,像極了禍國殃民的妲己,「完事了?」

    趙甲第本能回答道:「完事了。」

    說完就想抽自己一個大嘴巴。

    果不其然,那邊語調更冷了幾分,「啥時候生孩子?姐好開始攢錢準備紅包。」

    趙甲第低頭看到童養媳姐姐已經轉身,漸漸依偎過來,只不過此時此刻沒有任何要向那位宿敵示威意味了,似乎是心有靈犀,電話裡那位也沒糾纏不休,只是問明天怎麼說,趙甲第當然是實話實說,趙三金要單獨去曹妃甸那邊,卻給趙甲第弄了個神秘兮兮的飯局,板上釘釘的單刀赴會,天曉得趙三金葫蘆裡賣什麼藥。聽了趙甲第的行程報告,就只有哦了一聲,石沉大海,再無言語,可電話還接通著,趙甲第掛也不是不掛也不是,僵持了度日如年度秒如分的兩分鐘,總算是被掛了電話。趙甲第苦笑道:「跟王半斤還沒斗夠啊?」

    齊冬草輕笑道:「習慣了。」

    趙甲第不再廢話,冬草姐和王半斤幾乎是第一面瞧見就互不待見,什麼都要比,小時候比誰的個子高,少女時代就開始比誰的胸部發育更好些,誰的皮膚更白,寫字作文燒飯,給小八兩包書皮誰更漂亮,能比的都比了一遍,加上奶奶故意縱容,愈演愈烈,哪次飯桌上不是刀光劍影,你綿裡藏針我就一力降十會,不亦樂乎,直到王半斤留學去了帝國理工,兩位女俠總算沒練成飛劍千里傷人的本事,才收斂一點,等到王半斤回國,金海風波,兩人關係便徹底炸了,這輩子都甭指望握手言和姐妹相稱,趙甲第夾在中間,真是幸福……

    第二天趙三金睡到中午,沒在午飯上興師動眾,跟酒店要了份牛肉麵填了下肚子就坐進舊金海最招牌的寶馬7系加長版,上車前拿到手北京飯店方面由擔任黨委書記的總經理親自送來的袋子,裡面都是臨時購買的財經類雜誌報紙,趙太祖坐進車後,抽出一本,看了看格外醒目的封面,對拍攝效果還算滿意,他自己和齊冬草,以及一幫金海的亂臣賊子,都是陪襯,居中的青年,雖然不知道這個投機取巧的安排,但依然淡定從容,極為上照。趙太祖換了兩本,照片都是同一張,標題各有千秋,《帝國的分水嶺?》《東山再起!》《向左,黃金。向右,還是黃金。》一些個副標題都不遺餘力極盡感性渲染,趙太祖嗤之以鼻,笑罵了一句拍馬屁都拍不到點子上,總算找到一本能讓他有興趣翻看內容的,主標題很異類,《他是誰?》雜誌內頁更是用上了絕對足夠份量的大篇幅,難能可貴的是措辭樸實,沒有一味歌功頌德,只是紀實一般揭開了封面上提出的疑問,自問自答,趙太祖才看第一小篇,就給了八十分的高分。這本雜誌明顯早有「預謀」,給人感覺就是萬事俱備只欠封面圖片的東風,因為這篇有眾多採訪對象唯獨沒有當事人的報導,太詳盡了,一舉揭開所有內幕謎團!

    那個叫趙甲第的青年,這一天名動的不止是北京城了。

    拜金女們看到的是報導引用《灰色帝國的坍塌》中對趙太祖身家的保守估測,以及兩個採訪對象中國福布斯負責人和胡潤破天荒保持一致的預判——「趙鑫目前資產應該在500億以上」,「趙鑫即便被踢出自己一手創立的商業帝國,一樣握有最低不少於600億的財富」,前者是相對嚴謹的福布斯,後者是這些年一直將趙太祖不肯上胡潤榜視作最大遺憾,而榜單又不敢擅自讓趙太祖上榜的胡潤親口所說。這兩個數字已經足夠嚇人,但局內人都清楚,福布斯和胡潤在觀望中還是不敢輕易得罪趙太祖啊,哪裡會只有五六百?

    與封面主角的同齡人更多看到的是這個舊灰色帝國太子爺荒唐卻彪悍的高考成績,尤其是後來的國考第一,一些個尤其是英語成績不佳的高中學生肯定都在狂笑,這哥們牛掰大發了,英語鴨蛋,真漢子!因為有那個叫趙甲第的大學母校方面佐證,對於這傢伙的成績,尤其是理科素養,毋庸置疑,絕無半點水分,這不廢話,雜誌內都附帶上上年度工行的大致責任模型圖片了,被採訪的工行也直截了當驗證了這份模型的出色以及創建人趙甲第的獨力完成。任何一個旁觀者都得感慨一句不服氣不行啊。

    雜誌最神通廣大的是不知從哪裡搬出了一些好東西:趙甲第的畢業論文,他自娛自樂的一些晦澀模型。

    這讓自視甚高的一些個財經大佬們情何以堪?

    但最讓人動容的是末尾一篇四川偏遠山區支教的報導,照片上的觀音村孩子一起站在希望小學校門口,這個報導篇幅最小,卻是最為用心,十分尊重那個與世無爭的小山村,沒有跟孩子們提起趙老師的真實身份,只是採訪了一位經常來往鄉鎮和觀音村的拖拉機師傅,質樸的言語片段,讓浮躁的社會不得不唏噓:「趙老師啊,我當然知道,真是好人吶,對誰都客客氣氣,搭過我的車,我哪好臉皮要他的錢,每次回村子都帶著鎮上書店買來的書,很多,都是他自個兒掏的錢。趙老師呆了整整一年,穿來穿去就那幾套衣服。」「觀音村出來的孩子都懂事。」「你們問這個幹啥子哦?別是趙老師出啥事了吧?老天爺可不能這麼不開眼,好人都沒好報啦?!」

    這篇報導提到一個細節,趙甲第每次回信,都會給孩子們寄回空信封和郵票。

    他是誰?

    通篇報導都只是給出一個個事實,沒有任何拔高嫌疑的評價。

    趙太祖只留下這本雜誌,其餘都丟出窗掉落在長安街上。伸了個懶腰,趙太祖拿起手機,呵呵笑道:「關機關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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