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市異能]老子是癩蛤蟆 作者:烽火戲諸侯 (已完成)

   關閉
mk2257 2011-5-24 16:42:02 發表於 都市言情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381 421094
mk2257 發表於 2011-5-24 22:03
第310章 收官,風波定也不定


    趙甲第已經能夠下床,被人攙扶著一瘸一拐在幽靜公園散步,王半斤不太樂意讓護士長跟小八兩勾肩搭背,這段日子一有空就從機關單位跑來伺候,還送來了一套老太爺幫忙轉交給趙甲第的《中國時代19002000》,贈語是「風聲雨聲讀書聲百姓聲,聲聲入耳;家事國事天下事雞毛事,事事關心。」

    趙甲第現在的生活形同閉關,按照觀音村支教生活養成的習慣,讀書摘抄做筆記,沒有閒著,《官場現形記》已經翻了兩遍,這天躺在床上給相對病重的韓道德講述高盛金融史,韓狗腿的身體底子差,恢復速度遠不如趙甲第,但精神氣不錯,被醫院方面打理得清清爽爽,如果能順便洗個牙,就稱得上煥然一新,估計再出去吃雞,小姐們都樂意打心眼服務慇勤一些。趙甲第在醫院裡的時間,應了那句患難見真情,一些對趙家和金海懷有善意的人都前來探望,例如野狐禪大成的陳靖就出現過數次,這次風波至始至終都堅定站在趙太祖一個陣營的廖銀帶著一幫昔日道上的兄弟們也來過兩次,沈憲和武夫這對學者師徒也拎著果籃進入醫院,還有幾位當初故意給過趙甲第黑面孔冷屁股的紅色子弟都趕過來,多了幾分不常見的真誠,其中那個曾在長安大街上私人會所讓趙甲第倍感人情淡薄的大叔楊豐更是直截了當對趙甲第說道別怪叔叔當天不地道,因為那會兒其實連他都摸不清趙鑫的打算,根本不敢胡亂出手,加上剛好想探一探趙鑫兒子到底是不是個繡花枕頭,就故意來了那麼一手。在中組部出了名袖裡藏刀的大紅人臨行前違反常理地半玩笑半認真說聽說陳靖那傢伙已經開始挖金海最具潛力的牆角了,我這個做叔叔的,金海這檔子事情另算,撇開跟趙鑫的交情,只要你明年參加國考,叔叔就肯定給一個大紅包。趙甲第不矯情,笑著說越大越好,小了就去趙三金面前告狀。

    趙甲第忙著揀選一些有關高盛的段子說給韓道德聽,突然看到這傢伙眼神有點不對勁,轉頭一瞧,比當初看到從密雲監獄跑出來的趙鑫還要驚訝,從年初至今,不管面對何種突如其來的坎坷,窒息的壓力,無形的重擔,切膚感受到何種冷眼和炎涼,哪怕是挨了兩槍都可以在外人面前去自嘲幾句的趙甲第,猛的一下子就紅了眼睛,嘴角扯動,微微嚅諾,卻沒有喊出聲音,沒有喊出那個最平凡不過的字眼。兒童時代過後,少年到青年,不漫長,但說短暫也絕不短暫的整個十年,趙甲第似乎忘記了如何去跟眼前的人去撒嬌,偶爾的一些跨國電話,他總是不知如何開頭,更不知如何結尾,大多以沉默作為結局,最後都養成了一個默契,沉默半分鐘後就掛掉電話,以往春節寥寥的見面,也都並不熱絡,所以此時此地的突然見面,讓趙甲第不知所措,這比讓他直面金海跌宕的風波更茫然。面容清冷眼神哀傷的中年女人似乎對趙甲第的表現並不意外,放下果籃,坐在床邊,凝視著棱角越來越分明透著一股濃郁堅毅的成熟臉龐,伸手幫趙甲第擦拭了一下湧出眼眶的淚水,微微一笑道:「還是那個喜歡哭鼻子的小八兩。」

    趙甲第哽咽喊了一聲:「媽。」

    女人輕輕摟過他,不言不語。

    有多少看似執拗鑽牛角尖的孩子,不是從小便希冀著被父母認可?

    韓道德簡直是悚然一驚,下意識挺直了腰桿,卻不敢插話。對韓大狗腿來說,趙太祖無疑是高高在上不能再高的彪悍存在了,一本被譽為十年內無法打破銷售記錄的《灰色帝國》,整本書就是在孜孜不倦描述這個男人的陰狠黑暗,那麼,帶著強烈批判意味將黑金帝國送上道德刑台的《灰色》都用一整章去讚譽的女人,商虹,又是如何的了不得?在《灰色》一書中含有深意講述道如果這個女人掌握45到49個點的股權,並且能夠一直維持她的巨大影響力,那麼金海就不會有今天的下場,但作者坦言以趙太祖一貫的大男子主義,絕不會給這位名義上的原配妻子那麼多股權,估計最多在10到12個點,等價金額已經足夠嚇人,卻還不至於改變局勢。韓道德已經把《灰色》翻爛,對於這位灰色帝國唯一一抹暖色的影子女性,除了一些道聽途說的傳奇故事,只能從書中去尋找跡象,在作品中,商虹是一個很具備個人風格的管理者,和趙太祖一樣是貧苦出身,沒有任何紅色成分,但難能可貴的是她沒有像趙鑫那樣在富貴後在生活上有任何暴發戶行徑,她的生活一如既往地簡單普通,任何出差都不講究排場,住經濟型酒店,吃普通快餐,沒有一件高級定製時裝,簡直是無慾無求的完美典範,在商業帝國急劇擴張的肆意歲月,是她在牢牢約束趙太祖「制霸北方」的可怕慾望,有太多商業王朝在虛假輝煌中迷失自我,最終落得曇花一現,《灰色》一書對商虹的高度讚揚便來源於此,相比趙太祖的草莽風格,這位嚴於律己卻樂於給其他人一個儘量寬鬆環境的女人似乎是現代管理者的最佳人選,事實上任何一位被趙太祖剔除出局的元老,對商虹都沒有任何怨言,甚至私下都說如果不是黃芳菲的插足,金海極有可能成長為一個強大無敵乃至於可以被冠以偉大一詞的家族企業。

    商虹削了兩個雪蓮果,分別遞給兒子和韓道德,這讓老男人受寵若驚,但商虹不是丟根煙就點到即止的趙太祖,主動跟韓道德拉了許多家常,也不只是韓道德獨角戲,商虹也聊了許多趙家未發跡前的瑣碎小事,都挺云淡風輕,商虹一直比較看重這類對困苦並不怨天尤人的男人,而且來之前就得知變故內幕,對這個被趙鑫當做棋子的顯老男人有不錯的印象,見面後又增加了幾分,但最重要的是她今天只是以一個母親的身份來到醫院,沒架子的她就更沒架子了,這一點自然與處處講求精緻品味的黃芳菲截然不同。聊了半個多鐘頭,商虹拿著兩本雜誌扶著兒子出去散步,墊放在公園石凳上,坐下後,輕聲問道:「我已經把全部股權都過渡給冬草,不怪我吧?」

    趙甲第問道:「為什麼?」

    商虹給了一個有趣的答案:「對兒媳婦好,就是對兒子好,這是一個合格婆婆該做的事情。」

    趙甲第哭笑不得,細細一想,無法辯駁,心底終究有一絲溫暖,除了他,這世界上還有人願意對冬草姐沒有偏見。有些丟了就再也找不回來的東西,是需要去堅持堅信一輩子的。趙三金和過命兄弟齊武夫的恩怨,趙甲第也聽說過,這麼多年,哪怕趙三金將童養媳姐姐領進了家門,甚至頂替自己的位置安排進董事局會議室觀摩高端職場的爾虞我詐,但連不諳人事的趙家「自己人」趙世南都瞧出了相差一輩的兩人之間隔著一條巨大鴻溝,齊冬草在趙三金面前,永遠不會像王半斤那般小女兒作態的嬉笑搗蛋,她的標籤一直是早熟,沉穩,內斂。

    趙甲第喃喃道:「如同一份評估報告所說,金海一分為二,一白一黑,不再是讓人忌憚和眼紅的灰色。但真的要走到這一步才能擺脫不死不休的死局嗎?趙三金怎麼辦?」

    商虹輕聲道:「八兩,你真以為你爸在乎這點錢?當年一開始趙三金並沒有狡兔死走狗烹的意圖,甚至私下還跟我商量給這批功臣不少的股權,但金海壯大後,那些個翹尾巴的老傢伙都沒什麼耐心,吵吵嚷嚷,很不安分,有幾個還做出了不怎麼光彩的過激舉動,趙三金其實很願意對誰好,他心裡那筆帳算得比誰都清楚,但前提是耐得住考驗,司機徐振宏何就是個很好的例子,肯付出汗水的,他一個都不會虧待。但誰敢去爭去搶,你爸就沒好脾氣了,一怒之下就乾脆讓這幫人一分錢都沒撈到,好人?趙鑫當然不是,但壞人,就仁者見仁智者見智了。但有一點我比誰都能夠確定,趙鑫不是個貪錢的男人,他當年離家出走,只是為了爭一口氣,向你爺爺證明他不讀書,不學好,混社會,也能過得很好,當他證明這一點以後,卻不希望你也走這條路,錢終歸是掙不完的,一些個精英嘴上掛著的所謂自我圓滿,對趙鑫來說也不過是笑話,到了他這個高度,還要如何證明?不需要了,我離開金海管理層以後,趙鑫就一直是當個副業打理企業,當甩手掌櫃,很愜意,苗頭不對了,才出來敲打一下,誰立功了,就表彰一下,其實是很好的狀態。金海分還是不分,對他來說最壞不過就是數不過來的錢分出去一些,冬草想要什麼,他很清楚,也不阻止,但要拿走,還得冬草去證明她有這個本事,事實證明冬草做得不錯,但沒能拿到滿分,因為冬草不管對趙家是什麼心態,對你始終是毋庸置疑的,如果再等幾年,進了趙家祠堂族譜,成了你的媳婦,她也怕下不了決心去這麼做,知道嗎,八兩,你最讓媽慶幸和滿意的不是你這段日子在北京的所作所為,而是你一直沒有傷害冬草。不善良的男人,再優秀,也不是個好男人。」

    趙甲第望著遠方的風景,怔怔出神。

    商虹柔聲道:「我在上海見過袁樹了,是很不錯的女孩。」

    趙甲第有些赧顏,在男女關係上,是讓他最不敢面對王家老太爺的一點。以後如果真的從政,即便一定程度的家世背景可以淡化這點負面影響,但畢竟不是什麼能拿上檯面的事情。

    趙甲第輕輕道:「媽,還是見一見趙三金吧?」

    商虹點頭道:「會的。」

    ——————

    密雲監獄。

    感情史足以寫成一本傳記的兩位中年男女坐在面對面。他們還是法定意義上的夫妻,但一個在國內呼風喚雨如日中天,另一位卻多年定居在加拿大與世無爭。

    男人灑脫道:「聽說你把全部股權讓渡給你心目中欽定的兒媳婦了,不奇怪,只是比我想像中要快一點。那幫亂臣賊子估計都在開慶功宴了。輸給你,我沒啥怨氣。」

    女人冷笑道:「要不然?等著黃芳菲的外戚系一家獨大,把八兩那份都搶走?」

    男人呵呵道:「虹,別人不知道,你還不知道我一開始就沒打算讓她上位?否則這些年她不過是在雞毛蒜皮的小事上打打鬧鬧,鴿子不是這塊料。她比你愛出風頭,就讓她時不時露面好了,她有幾斤幾兩,我清楚就行。」伸了個懶腰,在密雲名聲極大的趙三金同志略顯懶散道:「挺佩服我們兒媳婦的,連我都很想知道這些年在她背後替她出謀劃策的軍師,相信不會比陳平安遜色幾分,老齊家還真是百足之蟲,人才輩出啊。估摸著如果不是有八兩當我的免死金牌,齊家死士就不光光是殺一個寫舉報信的情婦了,連我都不會放過,我這把老骨頭,可應付得不輕鬆。」

    商虹怒目相向。

    趙三金舉手投降道:「好好好,不說冬草的壞話,說到底,我和你都一樣,都對這孩子沒啥怨言,只是可惜嘍,可能很難見到她繼續跟半斤那死丫頭爭風吃醋的場景了。這可是你出國後我為數不多的樂趣了,恩,在宅子裡聽甲第用專業術語刺那些騙我錢的偽精英算一個。看他在股市上鼓搗短線也算一個。這小兔崽子,還不樂意我出錢幫他一把,把我給氣的。這些年見多了在國外學到點皮毛回國後就跟老爹哭著嚷著要錢創業的小王八蛋,越來越覺得自家崽子出息。跟你說個秘密,別說是我講的,對蔡言芝有沒有印象,就是上海的那條竹葉青,被我們兒子拿下了,出了這檔子事,她一發狠就耍了幾件大事,把陳家的幾棵搖錢樹給連根拔除,讓那位馬上高昇的陳書記暴跳如雷,差點要動用政治資源。」

    商虹臉色依然很難看。

    趙三金一臉陰笑,眯著眼睛攤牌道:「別瞪我,我知道你在怨恨什麼。但陳家那個小白臉曹操機靈得很,乾脆就躲在北京軍區不出來,我也不是神仙,不敢明著跟槍桿子叫板,不過你放心,躲得過初一,總躲不過十五。現在不光是我盯著他,蔡言芝,還有那個對王竹韻痴心不悔的孫老虎,都沒啥好心情,一旦落在這兩個人手上,沒什麼好結果。反正我現在就是一吃牢飯的傢伙,光腳不怕穿鞋的,而且做殺人越貨的勾當,當初做了整整十年,比變著法兒從聰明人口袋裡騙錢要簡單多了。」

    商虹終於有了些好臉色,嘆息道:「當年你用手段把八兩和那個叫謝思的女孩拆開,就不怕他恨你一輩子?」

    趙鑫哈哈大笑道:「恨我也沒啥不好,說不定這傢伙就可以順手接管金海,然後可勁兒折騰。跟你說實話好了,我不是沒想過讓甲第知道這一茬,但這兩年他的表現,出乎我意料,就不需要畫蛇添足了。現在爺倆起碼能坐一起說上幾句,打打屁,抽抽煙,就不整亂七八糟地幺蛾子跟我自己過不去了。對了,虹,冬草有沒有跟你提起過她接下來的步驟,拆分出來的金海好歹算是我小兒子,我還是希望它能真如那幫理想主義者的設想成為一家有抱負的公司。別瞪我啊,冬草是聰明閨女,肯定不怕你給我洩密,說說看唄,在這裡呆著太無聊了。」

    商虹苦笑道:「首先,金海會改名錦朝,她控股51%。她顯然有一套完整的計划來應對金海變更後的起伏,我就跟你說一點,錦朝已經跟國內最大的金主『中投』初步聯手,擬成立合資公司,共同投資國內房地產,這個舉動是商業投資,還是政治投資,或者說兩者份額比例,你這個走官場路線的當代祖師爺肯定一清二楚。反正把舊金海交給冬草,我很放心。有你這麼個鮮明的反面典型樹立在那裡,相信哪怕齊冬草有一些鐵血手腕,都不會讓人反感。」

    趙三金翻了個白眼。

    商虹猶豫了一下,降低嗓音沉聲道:「你怎麼說?」

    早已與她養成極佳默契的趙三金沒個正行嘿嘿道:「就那樣,一大串不痛不癢的罪名,大概判十二年,這還是上頭權衡各種利弊得出的結果,當年聽了陳平安的勸,做了些善舉,否則估計就得上十五年了。不過陳靖暗示過我,接下來運作得當,也就在裡頭呆五六年的事情,都不用去秦城。市面上除了一本《灰色帝國的崩塌》,是絕對不會有任何一家媒體報導這個判決的,這還得歸功於楊豐這幫能量巨大的紅色子弟,你有機會借這個機會跟他們客套客套,他們還是由衷認可你這個嫂子的,這些年,沒少罵我。又瞪我,不去拉倒,反正我給兒子鋪路,他就要反著走,你如果還不願意幫幫忙,就等著以後兔崽子被陳靖楊豐這幫腹黑份子拾掇拿捏吧,你又不是不瞭解這些個瘋子那點惡趣味。小心你兒子一進機關單位,就被丟到偏遠山區喝西北風,你捨得?」

    商虹微微一笑。

    若不是這個男人對兒子還算盡心,雖說手法有些另類,否則以她的剛烈性子,這一面是絕不會見的。

    ——————

    趙甲第出院以後住進了奶奶購置的大四進四合院,已經是三月下旬。蔡言芝一直就住在這裡的偏房,加上有黃鳳圖老爺子,院子不算過於冷清。除了冷眼旁觀金海的變天,趙甲第開始買來大量的公務員考試資料,公務員教材中心的國家公務員考試綜合教材,申論範文,時政評論,當然還有《半月談》這類雜誌,甚至做足了一定準備後跑去91up公務員考試迎戰平台做海量的測試,書桌上是成堆的歷年真題回顧資料,趙甲第再次陷入半瘋魔狀態,廢寢忘食,黑板新增了兩塊,期間去過王家老爺子的四合院兩次,與老爺子聊得盡興,趙甲第做到了知無不言言無不盡,也邀請過天字號鳳凰男陳靖來四合院做客,還和母親商虹一起跟楊豐這類高幹子弟吃過飯。顯然趙甲第不侷限於為了公務員考試而去衝刺,是打算做長遠的鋪墊,趙甲第的生活平靜了許多,但在四合院也不是沒有樂趣,那就是他很喜歡看到蔡姨面對他母親時不由自主流露出來的小尷尬,大體是融洽的,但畢竟相處時日有限,女王蔡言芝很難適應難以啟齒的新定位,有意無意避開與趙甲第的獨處。

    上海在4月中旬有個市公務員考試,趙甲第會參加,但志不在此,最終目標還是年底的國考,既然陳靖和楊豐兩位當權大叔都拭目以待,趙甲第沒理由不給出一份相當漂亮的答卷。

    首都機場,4月4日,商虹返回加拿大,很快解開一部分心結的她就要回國,這趟回去只是結束一些手續。還依稀看得出瘸腿的趙甲第則趕往四川,這之前他和母親以及王半斤已經提前去爺爺墳上敬酒。與趙甲第在成都雙流機場一起下機的除了明面上的隨從保鏢郭青牛以及暗中的魏鋒,還有從北大翹課的楊萍萍,趙甲第早就跟商雀這幫兄弟說過會替他們清明上墳,就別趕這個形式了,起先萍萍姐還有力氣說這雙流機場的伙食是如何如何糟糕,越臨近鄉鎮和觀音村,就愈發沉默。蟈蟈和魏鋒很識趣,一路上都儘量保持距離。趙甲第和楊萍萍走入鄉里的希望小學,學生們還在上課,趙甲第就坐在操場上發呆,他和學生們在信中說好這個清明節會到觀音村。

    楊萍萍望著他的側臉,陪著一起發呆。

    餘暉中,放學鈴聲響起,趙甲第起身剛想去教室找人,他眼尖,看到二樓第一個衝出走廊準備玩鐵圈的熟悉孩子,喊了一聲「二娃!」

    那孩子愣了一下,往下一看,眼睛立即紅了,大聲嚷著趙老師,然後瘋一般去各個教室把觀音村的同村人喊出來。

    十幾個孩子齊刷刷站成一排站在趙甲第眼前,曾是觀音村最漂亮如今是整個鄉鎮小學最動人的女孩張烏梅也在,一樣眼眶濕潤。

    很多學生都趴在欄杆上觀看這一幕。他們可都知道學校裡最漂亮的女孩是觀音村的,讀書最好的也是觀音村的,打架最狠的也是觀音村的,而且這個村子的傢伙最抱團,誰被欺負了就全部都站出來,連長得頂好看的張烏梅都要出面,她叉腰罵人的時候真兇啊。一開始有人拿觀音村老師死了的事情來說笑話,結果被讀四年級的陽子給結實揍了一頓,從教室打到寢室再從寢室打到操場,一開始學校要給記過,但是後來好像沒有這事一樣。那以後就再沒誰敢鬧觀音村這幫人了,都沒誰敢嚷張烏梅你給我做媳婦了。

    趙甲第笑道:「我先去觀音村,明天是清明節,我雇輛小巴士來接你們。」

    當晚,趙甲第依舊睡在當做教室的老會堂二樓,其實沒有睡,楊萍萍不樂意住在別的地方,霸佔了床鋪,但裹著床單也不肯闔眼,趙甲第就坐在書桌前亮了一晚上的電燈,做了幾份行政職業能力測試,天濛濛亮,楊萍萍才昏昏睡去。趙甲第沒喊醒她,獨自晨跑去了山頭,坐在那裡,用葉子吹曲子。下午,和萍萍姐一起吃過午飯,兩人逛了一圈觀音村,都是趙甲第在跟村民嘮嗑,忙著遞煙和接煙,萍萍姐一點都不瘋癲,文文靜靜,一言不發。然後兩人回到希望小學,把孩子們接回觀音村,看到停在村口的車子,趙甲第才知道胡璃父母也來了。

    上墳。

    孩子們哭成了一片。

    破天荒沒化妝的楊萍萍也不例外。

    胡璃父母也在,但都沒有說什麼。

    將孩子們送回學校後,趙甲第和胡璃父親在會堂二樓一起喝酒,這一次中年男人攔著趙甲第沒讓他多喝。

    夫婦兩人連夜趕回成都,二樓留給了趙甲第和楊萍萍,前者依然坐在書桌前做題,後者望著他的背影怔怔出神。

    深夜,趙甲第轉頭柔聲道:「早點睡吧。」

    沒有絲毫睡意的楊萍萍搖了搖頭。

    楊萍萍低頭說道:「狐狸來這裡支教前,跟我說,以後讓我照顧你,別讓其她狐狸精們把你騙走,比她漂亮的也不行。」

    趙甲第放下筆,轉身笑道:「別跟我說其實萍萍姐也暗戀我。」

    楊萍萍抬頭道:「不行嗎?」

    趙甲第沒有回答。

    楊萍萍突然笑道:「你想得美!」

    趙甲第一臉無奈,但眼神清澈道:「就知道。」

    躲在被窩裡的楊萍萍沒來由感慨了一句:「其實你挺累的。」

    趙甲第搖頭道:「不累,是真的。」

    楊萍萍深深呼吸一口,似乎做了一個決定。

    趙甲第站起身,推開原本半掩的窗戶,望著璀璨星空,自言自語道:「大千氣象吶。」
mk2257 發表於 2011-5-24 22:04
紅頂第1章 南渡北歸


    當飯館唯一的員工提出辭職,化名常生在哈工大當講師的納蘭王爺一臉錯愕,捧著內裡別有洞天的精美茶壺,笑罵道你這小子,你自己瞅瞅,外頭你鬼畫符的春聯才掛了多久,就撒手不干啦?嫌薪水少?提嘛,我給你漲漲。還是覺得找媳婦困難,你直說,看上我教室哪位了,我破例給你當月老。在這家小飯館做牛做馬有些年數的青年員工搖了搖頭,將一捆用報紙小心翼翼包紮好的書籍放在桌上,誠懇道老闆,這兒生意本來就不好,包吃包睡,我一個月能存小一千,很不錯了。這些書我都還你了,我就是想去南邊闖一闖。

    納蘭長生微笑道想闖?怎麼不跟小紅去北京闖,先不說這傢伙靠不靠譜,好歹有個熟人照應著,看在我面子上也不會坑你,南邊你人生地不熟的,不怕被騙?別以為跟我借了點書看就懂人情世故了。

    有一個奇葩名字的青年咧嘴笑道老闆,你不總念叨著要看百種人讀千卷書行萬里路,我這不是聽你的話,在飯館幾年我也看了不少人,書沒看太多,存了點錢,就想出去走走看看,你要擔心我走了招不到人,我幫你找了個東北老鄉,人實誠,肯吃苦,幹活不比我差。納蘭長生一臉苦笑,話已至此,似乎連挽留的餘地都沒了,這小子先斬後奏的伎倆倒是順溜,只得問道什麼時候走?就這兩天?青年嘿嘿道就今天,反正這個點飯館也沒生意了。納蘭長生伸手指了指他,罵道你趕著投胎啊!可惜這員工何曾怕過「常生」,也沒像往常那樣跟老闆頂嘴,而是去洗了洗手,重新繫上圍裙,納蘭王爺納悶道你這是唱哪出?青年端出一盤盤早就準備妥當的菜餚素材,輕聲道要走了,給老闆娘做頓淮揚菜,到這會兒了,說出來也不矯情了,我心底一直把老闆娘當親娘看待,啥時候我在南方那邊出息了,一定回來看你們。

    納蘭長生坐在飯桌邊上,輕輕一聲嘆息,竟有些天要下雨女要嫁人兒要遠行的落寞。納蘭王爺的一生,極具傳奇色彩,少年時代便意氣風發,願意去指點江山,青年便早早崛起上位,而立之年卻顛沛流離,逃亡流竄了半個中國,自嘲喪家之犬都不如,不惑之年後再度東山再起,之後由儒入黃老,當得半仙兩字,只要隨意羅列兩個他的對手或者將他視作敵人的人物,東北齊家,趙太祖,便一芽可知春了。他與人相處,講求機緣,這個青年,就很對他胃口,但一直壓著,並不刻意栽培提拔,否則隨手打賞一個常人數輩子都無法達到的潑天富貴有何難?越是如此,越證明老人對青年的重視。連陳紅熊都被自己的揣測給震懾住:莫不是納蘭王爺要把這個無根無基的門外漢當成了接班人去考察?

    花了一個多鐘頭做完了淮揚菜,從未出示過身份證不知姓名真假的龍傲天抹了把汗,跟老闆打了聲招呼,然後走到飯館外頭,抬頭看了幾眼他寫的春聯,一臉滿足自得,呵呵傻笑。兩鬢微白的納蘭王爺緩緩站起身,卻沒拿上茶壺,輕笑道這就走了?要不要送你一程到車站?誰料那哥們卻大手一揮道別,矯情。納蘭王爺一瞪眼,把龍傲天喊住,叫到跟前,摘下手上一串紫檀珠子,說送你了,哪天窮得叮噹響了,能賣點錢,提醒你找家正規的當鋪,別賤賣了。那傢伙二話不說豪爽收下,嘴上卻沒好話:有你這麼說話的嗎?老常啊,你這人就是脾氣差了點,不會說話,要不然生意不至於這麼磕磣,我走哪兒都餓不死,你這飯館沒了我可就不好說了。納蘭王爺沒好氣道:滾!

    青年果真一溜煙跑路了。

    納蘭王爺拆開報紙,裡面四十多本書,借出去什麼模樣,還回來還是什麼模樣。

    ——————

    昆明巫家壩國際機場,來了幾位讓服務台漂亮服務員哭笑不得的客人,這群人扎眼得一塌糊塗,為首一位穿唐裝的中年胖子,脖子裡的粗金項鏈因為太粗了,有點像地攤上賣的那種十幾塊錢能買好幾米的那種,長相憨態可掬,就跟活彌勒一般。身邊跟著個玩世不恭的公子哥,穿著鮮亮,吊兒郎當的。若只是這個組合,也只不過是一對暴發戶父子那麼簡單,但他們身後可跟著四位黑西裝壯碩漢子,個個孔武有力,身高都在一米八左右,都能去黑幫電影當臨時演員了,都不用劇組安排道具服裝。但就是這幫瞧著特有氣場的一夥人,一聽說頭等艙的價位要比經濟艙高出一截,青年就立即拉著那個眼睛始終停留在女服務員挺好胸部上的胖子開始竊竊私語,水靈客服依稀聽到幾句,「老唐,頭等艙殺豬是殺豬了點,但聽說服務員都特正點,雪白滾圓嫩翹挺,要啥有啥,你就割點肉。」「小景啊,這世道賺錢不易吶,能省就省,我們這麼多人,我都省下給女兒的一頓飯了。」「老唐,你有點人性好不好,這是老子第一次坐飛機,還他媽有恐高症,要不是為了陪你這孫子,我寧願坐二十個鐘頭的綠皮火車也不坐飛機,你至於嗎?!」「唉,小景啊,話是這麼說,可理是我那個理,情大不過理嘛。」「太讓我寒心了,跟你這種老闆混社會,早晚要給你背黑鍋不說還撈不到善終。」「小景,這就是你不對了,跟我這種老闆混才有前途。錢都是扣出來省下來的,你要不樂意做經濟艙,你自個兒花錢坐頭等艙。還有,你那口頭禪是怎麼說來著,死道友不死貧道,死施主不死貧僧?我覺得吧,有你這樣的小弟才要小心,指不定哪天就被你篡位了。」

    前台那位漂亮客服竭盡全力保持優雅微笑面對這兩位活寶。

    最後這幫人還是清一色選擇了實惠的經濟艙。那個紈袴裝扮的青年一坐上前往客機的機場大巴就開始打擺子,四位體魄魁梧的西裝壯漢板著臉卻偷著樂,沒想到無法無天的小景爺也有今天,從北京回來一定要當個精彩段子說給兄弟們聽。唐裝男人拍了拍青年肩膀笑道小夥子不行啊,跟砍人一樣,才剛剁人一隻手就暈,大老爺們丟人現眼,也就腦袋瓜還算不錯。笑彌勒這話說的並不含蓄小聲,巴士上一些原本就下意識與這個小團體拉遠距離的乘客立即再退幾步。上了飛機,胖子手把手教青年如何系安全帶,看到年輕男人的蒼白臉龐,都不忍心再挖苦鬥嘴幾句,只是好奇問道:「小景,恐高,還挑靠窗的位置?」

    青年笑容慘白,但眼神異常堅定道:「熬一熬,說不定這道檻就熬過去了。喝酒吐多了就會習慣,見血多了也就不那麼頭暈,做什麼都是這個理。」

    胖子笑著點頭道:「的確是這個理。」

    從云南飛北京幾個鐘頭的行程,把胖彌勒憋得慌,身邊這個得意門生就跟女人便秘一樣,連不恐高的他都有些緊張,就跟伺候孕婦差不多,一路的噓寒問暖,這讓那幫高端職業保鏢一個個看得豔羨不已,能有這規格這待遇的,在云南說不定連戴最大頂官帽的大佬都沒啊。一下飛機,半死不活的青年立即生龍活虎,還在北京首都機場的過道里便神經質地大喊一聲北京我來啦!中年胖子咳嗽了一下,輕輕道低調,我們要低調。年輕男人心情極好,伸手拍打著胖老闆的下巴,嘿嘿道:「老唐啊,吃東西我不講究,但我發過誓,這輩子不管到哪裡,都要住最好的酒店,你要不樂意花這個錢,老子自己掏腰包!」

    被拍著下巴的胖子也不生氣,樂呵呵道:「好說好說,我那寶貝閨女也要面子,住一破四星級我都不敢給她打電話說到北京了,這回由你挑,東長安1號上那個?還是釣魚台國賓館?或者盤古酒店?要不私宅也行,四合院那種,我有門路,住這類划算,因為都不要我付錢,住了是給他們面子。」

    青年很不客氣地獅子大開口:「四合院?老子沒那返璞歸真的高雅調調,要住就住最市中心的,靠近長安街的,最高最貴的,不是總統套房堅決不行!老唐,接機的車子別整什麼寶馬奔馳,來點高檔貨,嗯,最好牌子也牛點,逆行都沒人敢攔的。」

    被稱作老唐的胖子還真是好脾氣,笑眯眯道:「都隨你。」

    胖子看待身邊這位外界眼中典型「得志便猖狂」的年輕男人,一半有點像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歡喜,還有一半則是依稀看到自己當年的風采,沒辦法不特例。一行人乘坐兩部賓利來到地址很能嚇唬人的東方君悅酒店,要了一套總統套房和外交套房,總統套房單獨安排給年輕男人,胖彌勒主動串門,把私人管家攆出去,在酒櫃弄了瓶酒,沒當冤大頭挑最貴的,而是挑了瓶合適的,跟青年一起坐在酒店頂層落地窗前欣賞風景,他坐著喝酒,很慢,這酒也不便宜,喝快了心疼不是?年輕男人光腳站著,卻是一杯酒一飲而盡,抹嘴笑道:「真爽!」

    接連喝了三杯,很傷面的青年紅著臉眺望北京長安街夜景,眼神恍惚。

    中年胖子斜眼看著他的背影,笑了笑,這個年輕後生的出人頭地很有意思,一等一的北大高材生,屬於窮苦雞窩裡飛出來的鳳凰,寄託了整個家庭乃至於整個村鎮的期望,原本還算一帆風順,人清高了點,傲氣了點,多才多藝的文青嘛,繪畫吉他和陶塑都是自學成才,跟教授辯駁個哲學論題都能讓同學乾瞪眼一整節課,確實有點資格去瞧不起誰,但不耽誤畢業後進入不錯的企業,打拚幾年也能蛻變成長為一名馬馬虎虎的成功人士,有房有車,找個北京媳婦,按部就班,說不定還能再往上爬,但不曾想大四那年受了操蛋的情傷,一蹶不振,學業荒廢,連休學都不干,直接跑云南去瘋,迷上了石頭,但老話把道理早就說死了,識古不窮迷古必窮,一個才看了幾本入門書籍就玩敢翡翠的稚嫩外地佬能不走眼?那麼點可憐家底能不立馬破產?賣畫賣字賣工藝品只差沒做鴨賣肉的年輕人浪蕩了三年,久而久之,在云南賭石底層市場都知道有這麼個曹瘋子,後來還真應了那句一命二運三風水四靠祖蔭的玄妙說法,早已賒賬無數無人願意借一百塊錢給他的可可憐蟲不知道從哪裡借了四萬塊,賭下了一塊不被任何行家和資深玩家看好的毛料,一削一切割,起先連半點綠都沒沒瞧見,大半後仍然沒跡象回本,明擺著十有八九又是一場竹籃打水,旁人都起鬨曹瘋子你可以抱著這廢料當個紀念品,別削下去了,留點念想。當時「微服私訪」的胖彌勒也在場湊熱鬧,都準備掉頭走了,卻被一句話給扯回來,年輕人抬頭環視一週咧嘴笑道沒事,大不了抱著去跳湖死了算,下輩子做豬做狗都不做人了。最後,奇蹟出現了,竟出了保守估計能做成兩隻鐲子的貨,「種」和「水頭」都是近幾年最佳,瞠目結舌的專家不得不百感交集地估價六千萬,但這還不是讓胖子最感慨的,最觸動他的是那個年輕人當場看到結果後,死死抱著石頭嚎啕大哭,不是那種被天大好運砸中後的喜極而泣,而是極怨氣的那種撕心裂肺,那一刻起,在滇桂兩省和緬甸越南都堪稱一方霸主的「老唐」才記住了這個不太一樣的年輕人。後來年輕人獨立運作翡翠的所有環節,經歷了一場接一場的談判,最終和並不是出了一個最高價的彩云談妥,再度讓中年人刮目相看。後來男人才知道,這個青年是出身山西農村的單親家庭,在他最叛逆的歲月裡,母親也病逝,他甚至不敢回去奔喪。

    胖彌勒悄悄離開房間,撥了一個號碼,笑道:「閨女,老爸到北京了,您抽個空見一面唄?」

    那邊憤怒道:「你就這麼怕我喜歡上趙甲第那個混賬王八蛋?唐仕,我跟你說了一百遍一千遍了,我對這個挨千刀的富二代沒有半點好感!」

    中年胖子早就把手機拿遠,等到吼聲減弱,這才繼續說道:「我這不擔心萬一嘛,自己心肝寶貝被趙鑫那個傢伙的兒子禍害了,我就活不下去了。」

    電話那邊尖叫道:「你帶著嘍囉一起滾回云南,不見!」

    胖子委屈道:「閨女,到了你地盤,賞口飯吃唄?」

    一連串的「滾滾滾」傳進云南土皇帝的耳朵。

    ——————

    趙甲第沒有直接從雙流機場飛浦東國際或者虹橋機場,而是先飛去杭州,接機的是已經剛剛拿到浙江省政府正式行政文件的李檀,如今是貨真價實的李大秘了。

    王家老爺子已經通過王竹韻向這邊的門生傳達了某個隱秘信息。

    所以不光是李檀接機,杭城第一號紈袴班頭劉欣劉大公子親自安排了午飯地點,樊龍泉作陪。

    兩人握手,一切盡在不言中。
mk2257 發表於 2011-5-24 22:05
第2章 堆積木


    聚餐地點還是保俶路和北山路交叉口的臨近西湖小山坡上,鬧中取靜到了極致的一個風水寶地,路上親自開車的省府大管家李檀調笑道:「趙甲第啊趙甲第,被你拖累,這頓可是這私房菜館最後一頓了,明天開始就掛那個女孩的名,成為酒窖,裝修都好了,只需要運酒進去,我得弄張貴賓卡,反正離省府路近,可以拉點生意捧捧場子。」

    過錢塘江大橋的時候趙甲第笑道:「我在北京都聽說某座跨江大橋沒通過專家簽字就動工,現在出了大簍子,怎麼,是不是你去當救火隊長?李哥現在可是正兒八經的省領導了。」

    李檀微笑道:「什麼領導,省委會末席都坐不上。你說那個出問題的是三橋,當初這是一個『四自工程』,的確麻煩很多,我當時還沒到杭州。三橋主橋和事發引橋交工驗收的時候評定是優良,但竣工驗收只是合格。一些老教授老專家都沒簽名通過,是屬於先通車後驗收的怪胎。現在這一塊不歸我管,不過聽說負責配套設施的開發建設和經營管理的公司現在挺焦頭爛額,交通廳那邊也不省心。你要是感興趣,我可以通過權限把一些有關三橋的會議紀要給你提出來,你就當反面典型研究好了,不過事先說好,私下研究歸研究,不能公開。」

    坐在副駕駛席上翻看一份車上報紙的趙甲第抬頭一臉促狹道:「李哥這麼一說,我都不好意思跟你說另一檔子事了。但總琢磨著既然都欠樊龍泉一個人情了,我明明和你更熟,不欠一兩個說不過去嘛。」

    李檀無奈道:「你說說看,我先不答應。」

    趙甲第神秘兮兮道:「我這不準備搗鼓一個私募,因為這邊有李哥這棵參天大樹好乘涼,就打算辦在杭州,我又不想把公司弄在寫字樓裡,您李大秘書在杭州左右逢源,能不能給我挑個山清水秀的地點?最好是靈隱那邊,但也不至於太山郊野林,附近有些配套的餐館,有點小資調調的那種,有個光鮮的好門面,我好忽悠大把大把的熱血青年。李大秘,我這可是為杭州gdp做貢獻,你別嫌棄蚊子肉小,再小也是肉。」

    李檀皮笑肉不笑哼哼道:「聽上去要求一點都不高嘛。」

    趙甲第順桿往上爬一臉無賴道:「那這小事就說定了?」

    李檀苦笑道:「敗給你了,我也不保證能敲定,先幫你找找看,你別抱過高期望就是。」

    但很快李大秘書就讓趙同學見證了紅色管家的陰險:「一報還一報,這事情我勉強答應,但你得先答應我一件事,我女兒想見一見你,她剛好有個小長假,回國散心,我為了能跟她多說幾句話,就把你給出賣了。」

    趙甲第故作駭然道:「見我做啥,我可是不賣藝也不賣身的。」

    李檀幸災樂禍道:「別貧嘴,你自己掂量著辦。」

    到了目的地,走上了九九八十一級石階,趙甲第在那口古井停留了片刻,望著那行字出神,「此心安處即吾鄉」,某位女文青當年那句「你若安好,我便安穩」與此有異曲同工之妙。不等李檀說話,趙甲第就笑了笑,率先走入飯館,劉欣翹著二郎腿抽雪茄,樊龍泉一直沒劉紈袴這般不著調,安靜坐在位置上,起身朝趙甲第招了招手,然後示意服務員可以上菜了,趙甲第找了個話題道:「剛來的時候,明明是綠燈,竟然被交警告知無法通行,我一問竟然說是交通管制,我一想,才記起不遠處就是我們李大秘書辦公的地方,我當時就笑了,差點沒忍住告訴那交警我身邊開車的這位就是省政府的大佬。」

    樊龍泉微微一笑。李檀輕輕搖頭。

    劉欣貌似很喜歡跟這個拿槍頂過自己腦門的年輕人作對,不刺一下就渾身不舒服,壞笑道:「金海太子爺,現在金海都變成錦朝了,你身價縮水得厲害啊,股市那麼熊,我估計一些個跌停的上市公司老闆損失加起來都沒你多,說說有啥感想。如果憋屈,晚上劉哥帶你找點樂子。」

    連涵養足以媲美一些個官場修行半輩子老狐狸的李檀都忍不住開口罵道:「二百五。」

    樊龍泉直接砸過去一雙筷子。

    劉欣翹了翹蘭花指,哀怨道:「我這叫患難見真情,否則還坐這裡請這位太子爺吃飯啊?」

    趙甲第平靜笑道:「不憋屈,反正那些錢也是趙鑫的,劉欣,瘦死的駱駝比馬大,你啥時候缺錢花了,付不起嫖資,我不介意幫你去跟我爸說說,隨便丟個幾億給你,就當施捨給路邊乞丐了,我想這點小錢趙鑫還是不缺的。」

    劉欣罵了一聲操。的確,別說半個金海,就是半個的半個金海,也比不善理財信奉「有酒今朝醉明日債來後日還」的劉欣闊綽無數倍了。

    趙甲第痛打落水狗道:「不服?不服單挑?是你單挑我李哥樊哥,還是我李哥樊哥單挑你?」

    樊龍泉看到目瞪口呆的劉欣,嘲笑道:「傻眼了吧。」

    李檀笑道:「好了,鬥嘴不急,先填飽肚子再說,吃飽了才有力氣拌嘴,真要打架,我也不攔著,這裡安靜,而且都是自己人,傳不出醜聞。」

    一頓飯談笑風生,其實跟劉欣真熟絡了就會發現這位公子哥是個很有自嘲精神和自娛覺悟的神經病,這傢伙學生時代就沒安分過,都忙著征服學妹和學姐了,吃完窩邊草再吃外頭的,生活充實,就屬於那種初中會騎著摩托車載校花班花的標準花花公子加無良混子。很多男生在學生生涯很不理解為啥好花好白菜都樂意被不上進的豬給拱了,這不是喪心病狂是什麼?其實這些埋頭苦讀的好孩子們大多不理解少女情懷,在前些年那個相對純潔沒有太多拜金思維的學生生涯,女生都能從這類壞學生身上找到一種不一樣的安全感。劉欣的流氓習氣在步入社會後並未減少,反而越來越濃重,他也承認若非認識了李檀,這輩子也就是扯著父輩小打小鬧的命,但認識了李檀以後,就等於流氓有了文化,然後樊龍泉加入組合,如虎添翼,或者說助紂為虐,趙甲第不否認若非趙三金趙太祖的存在,他這輩子都甭想融入這個小到不能再小的圈子。飯桌上,劉欣沒事就拿金海風波開涮,趙甲第則陰不陰陽不陽反過來膈應一下劉公子,但沒誰會真的紅臉,雙方關係微妙。下午,越來越忙碌的李檀當然要去省府路上的那棟特殊大樓繼續奮鬥,在一個相對寬鬆並且可以清晰看到下一個高度的宏大體制內,容不得誰鬆懈。劉欣則要回去睡覺,樊龍泉馬上趕往新疆那邊處理一件急事,趙甲第說還要在這裡坐會兒,三個已經功成名並且顯而易見要在各自領域要更進一步的中年男人一起走出房子,李檀經過古井的時候說了一句「以前,甲第經過這裡是不會停下來的。劉欣,你啊,如果什麼時候願意站在這裡想一想事情,就是真的成熟了。」

    劉欣撇撇嘴道:「故弄玄機,我學不來這種酸。我中學裡上百封的情書,都是花錢找人代寫的。別指望我有啥好悲春傷秋的想法,吃好睡好喝好日好,一切很好。」

    李檀一笑置之。

    李檀先目送劉欣的蘭博基尼和樊龍泉的奧迪a8離開,這才坐上車,駛向省府路。

    在私房菜館二樓欣賞湖景的趙甲第接到一條短信,是袁樹的,說是到杭州市區了,趙甲第撥打電話,輕聲道:「生日快樂。」

    馬尾辮還是那個馬尾辮,胸部沒變小,屁股沒變平,簡單清爽的裝束,永遠掛著一根驕傲的馬尾辮。只不過氣場這種看不見的東西,越來越強烈了。褪去了青澀懵懂,多了幾分自信風采。

    她身後跟著黃老爺子的閉關弟子,田圖斐。

    得知這塊地將要被打造成私人酒窖送給她當生日禮物後,馬尾辮沒有流露出太多表面上的感動感激感恩,只是握住趙甲第的手一起靠著欄杆。

    趙甲第摸出一根煙點上,笑道:「剛和幾個朋友吃了頓飯,一來不能讓他們等你一個人,二來不希望你以金絲雀的身份露面,想了想還是準備私募大致搞定以後,再把你推到前台,我先給你打預防針,李檀,處世智慧很強大的一個大清官,在他還只是廳級序列地方幹部的時候,北京高層就有他的好口碑了。我和他關係不只是利益關係,所以下次見面你也別緊張,是怎麼樣就怎麼樣。樊龍泉,混黑,江浙地頭蛇,這些年漂白了,以後估計私募辦起來後很多地方要請他幫忙,等他從新疆回來,有機會私下我會單獨把他請出來跟我們吃個飯,就當混個熟臉,這人好說話,但不輕易把誰當朋友,呵,我估計你手機裡要是存個樊龍泉的號碼,就算被綁架了,綁匪都要乖乖把你當女菩薩供奉起來。至於剩下一個,劉欣,離這個公子哥越遠越好。」

    袁樹輕輕乖巧嗯了一聲。

    趙甲第趴在欄杆上,「我現在手頭有點錢了,雖然還不夠,但團隊框架已經成熟,小私募就這點最好,不苛求兵馬未行糧草先動。商雀組織起了一個小型復旦幫,私募創立起來後,就由他牽頭負責下單。你的年初跟我說過有幾支不錯的潛力股,信息調研和微觀分析都不錯,挖過來就是,別覺得對不起你那個姐姐裴翠湖,對於這些小打小鬧的挖牆腳,大家大業的徐振宏很願意睜一隻眼閉一隻眼,說不定還巴不得你現在多欠一些人情。但我先把醜話說在前頭,人要老實,必須是老黃牛類型的,否則到時候別怪我對你發火。因為需要對上市公司基本面擁有深刻理解和獨到看法的人才,我不指望你,我有路子,自己來解決。對外公關事務就交給你這個老闆娘了,不急著出成績,積累經驗就行,很輕鬆但絕對不能馬虎的檔案管理到時候交給一個叫佟冬的女孩,等我跟她談了以後,你們互留一下聯絡方式。」

    馬尾辮下意識依偎在趙甲第身邊。

    趙甲第轉頭笑道:「開賓利的感覺如何?」

    那部衝進黃浦江並且重新被韓道德撈出來的賓利開到北京完成歷史使命後,就再次開回上海,由袁樹和暗中保護的小六自由支配。

    袁樹輕輕一笑,嗓音空靈,「很好啊。」

    趙甲第樂了,道:「那和酒窖一起送你了,反正我以後八成是用不上了。咱們的私募也需要這個裝點門面。小樹樹,其實你看杭州滿大街的豪車好車,其實不少衣著鮮亮的款爺都是負資產,打腫臉充胖子呢。」

    馬尾辮莞爾一笑。

    趙甲第柔聲道:「過完生日,明天你先回上海,我還要呆兩天。」

    袁樹點頭道:「好的。」

    趙甲第在看湖景,她在看他。
mk2257 發表於 2011-5-24 22:06
第3章 相遇相識相知相親相愛


    趙甲第和袁樹整個下午把西湖逛了一圈,走走停停,步伐不快,馬尾辮有意無意拉緩了速度。一路上趙甲第沒隱瞞什麼,大致將金海風波講述了一遍,各方勢力的暗戰角逐,不同的面孔和不同的臉譜導致截然相反的出牌和押注,將盤根交錯的複雜脈絡一一剖析。坐在蘇堤一條長椅上,望著專注凝聽的馬尾辮一眼,趙甲第心想當年在長三角一手遮天的楊青帝是不是也如此耗費苦心栽培蔡姨。袁樹聽得膽顫心驚,一套不停加印的《灰色》不管文字如何生動,終究比不上局中人的親口述說,何況這個局中人還不是那一類可有可無的邊緣角色,趙甲第把在北京的親身經歷當做一個個小故事耐心說給袁樹聽,娓娓道來,沒流露什麼怨天尤人,哪怕說起那個前幾個鐘頭稱兄道弟吐露心扉後幾個鐘頭就下黑刀子的青鼎俱樂部程彌勒,也沒太多情緒波動,只是提到韓道德被綁架,趙甲第才有些神色陰森,袁樹覺得身邊的男人蛻變了許多,他原本或許有幾抹陰影但大體明亮的世界,注入了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灰色,一如《灰色帝國》的封面色彩。

    晚上他們就近原則住在西湖邊上的凱悅,這是第二次入住了,洗完澡趙甲第以極快速度在兩個鐘頭內看完半本英國學者尼爾弗格森早年的代表作《紙和鐵》,就上床睡了,也許是走累了,一下子就熟睡過去,其實他如果多堅持幾分鐘,就能夠發現袁樹為這次生日準備了一套充滿「情趣」的內衣,這意味著什麼,不言而喻,趙甲第是真累了,否則沒有打鼾習慣的他不會輕輕打呼,他沒有跟未來的馬尾辮女王提起金海風波中最血腥的一段插曲,但心細如髮的袁樹怎麼會沒注意到整個下午的西湖散步他都是微瘸的。馬尾辮縮在被子裡,矇住腦袋,悄悄嗚咽,就像當年堅持給所有人看艱苦只留給自己的時候一樣。不同的是認識了他,如今已經不再需要躲在棉被裡偷偷喝酒提神,孤單地去跟艱苦生活作戰。袁樹依偎著沉睡中的趙甲第,一夜未眠,眼神愈發清明,似乎下了一個天大的決定。

    一起吃過早飯,趙甲第把袁樹送到酒店地下停車庫,哪怕在這裡,這部賓利敞篷無疑也是格外惹眼的出彩的。趙甲第揉了揉馬尾辮的臉頰,輕聲叮囑道:「小心開車。路堵的時候,儘量別對別人不停按喇叭,能讓行就讓行,安全第一。」

    袁樹點頭燦爛一笑,眨了眨眼問道:「我開著車去復旦,你會不高興嗎?」

    趙甲第特裝十三道:「別說去復旦,你就是開到**廣場上去,我都支持。」

    袁樹似乎如釋重負,當時趙甲第還沒有意識到馬尾辮這個問題的深意。等到他得知真相已經是幾天後,只能報以苦笑。這一天,在復旦上天天被討論的馬尾辮校花向校方提出了退學申請,是退學,而非休學。先是教務處領導感到匪夷所思,立即往上報,不乏有校領導善意提醒即便有自己的打算,但可以不退學,休學是提倡的。但馬尾辮表現出了近乎不可理喻的偏執,校方只得轉移目標,親自前往住處,勸說袁樹母親,但含辛茹苦將女兒一手養大成才的中年女人顯得很平靜,復旦方面最終只得承認這個事實。在日月光華bbs上,又是一場軒然大波,比袁樹在開學典禮上驚世駭俗的表白引發的轟動有增無減,學生會波ss齊樹根和麻雀司徒堅強這幫熟人聚餐的時候感慨一句袁樹注定要成為十年內無法超越的傳奇啊。

    在杭州,趙甲第被百忙中見縫插針抽出時間的李大秘書邀請,一人一部車沿著天目山路過靈隱隧道和九里松隧道,最終在梅靈北路停下,李檀開著一部剛剛調配下來的zhèngfǔ用車奧迪A6,如今這位低調內斂的秘書長明面上要處理省zhèngfǔ日常工作,領導辦公廳,分管辦公廳綜合一處,除此之外還要協助上頭處理發改、財政和審計工作,聯繫相對應的省財政廳、審計廳和省zhèngfǔ研究室以及省諮詢委,說這個男人大權在握,一點都不誇張。級別只提升了半級,李檀卻是跨過了巨大的門檻。關鍵還在於李檀年輕,異常的年輕,口碑好,能力強,幾乎無懈可擊。

    趙甲第從實習過的歐美中心金海辦事處向張鶴要了一部寶馬,金海更名錦朝以後,中層變動不管是人事上還是吸金佈局上出奇平靜,尤其是被徐振宏打理得針插不進水滴不進的長三角區域,不知道是天高皇帝遠還是身為最新帝國領頭羊的年輕女人與這邊養成了默契,上海和杭州方面都風平浪靜,只有江蘇方面金海老臣子馮國平借勢東山再起,未嘗不可能是一種幕後交易。但這次儒雅大叔張鶴見到趙甲第,很詭異地多了幾分不可言說的敬畏,明顯到連趙甲第都感到好笑,上次在和茶館喝茶,這位大叔還或多或少端著過來人的隱性架子,連韓道德都忍不住跟趙甲第提了下表達不滿。

    兩人下了車,李檀接過趙甲第遞過來的煙,指著一家佔地四百多平米略顯煢煢孑立的私人會所,說道:「福建一個商人建的,生意不怎麼樣,昨天我就問了一句,他當時就答應了,還連夜從福建那邊趕過來,把文件手續都一併帶過來,說不談租金,直接送你,就當做個朋友。你別擔心這裡頭有什麼見不到人的東西,李哥不敢說是個好官,但要說我兩袖清風,我一點都不臉紅,別看我把女兒送出國讀書,那可是花光了我所有積蓄,呵呵,不自我吹噓了。當初我幫過這個福建人,這些年他一直唸唸不忘,這次算是還了我一個人情債。」

    趙甲第笑道:「就是那個在你家門口等了三十幾個鐘頭的福建商人?」

    李檀微微點頭笑道:「這你都知道?對了,看到那幾畝茶地沒有,也歸你了,茶葉當然比不上獅峰梅塢這幾個老茶地,但也算地道的龍井茶,你有興趣喊上朋友去採茶,明前茶是趕不上了,但穀雨還來得及,清明斷雪穀雨斷霜,都是好時節啊。我如果到有空,你以後每年都記得喊我。」

    趙甲第靠著車子吐出一口,感慨道:「好的。在杭州,我真能算朋友的,其實就三個,可惜齊樹根跟我道合志不同,可以做朋友,但沒什麼機會共事。李哥,這事兒你做的可不像官場作風,辦得這麼快,一點都沒體現出你的『用心良苦』嘛,官場上,能辦成的事不都得磨一磨,得好事多磨,才能讓人感恩戴德。」

    李檀望著蒼翠欲滴的茶地微笑搖頭道:「跟別人可以來這一套,跟你沒必要。你把我當朋友,我也把你當朋友,而且不是那種見個面就能稱兄道弟的朋友,就這麼簡單。把簡單問題複雜化,活得累。比我讀書那會兒抄《史記》還要吃力。甲第,知道你是什麼時候才不喊我李秘書而是喊我一聲李哥的嗎?我記得很清楚。對了,我想還是有必要跟你說句廢話,私募這事情你要搞,我不反對,但支持也只能點到即止,你能夠不露面就儘量不要露面,越淡越好。說句你可能不舒服的話,也就是私募這種純粹獨立的資本運作,影響面不大。我願意幫忙,你要腦袋進水了去搞實業,我都要罵你罵得狗血淋頭。至於女人,我估計說了你也聽不進去,就不自尋煩惱了。」

    趙甲第笑道:「李哥,你再這麼跟我掏心窩,我都有給你做上門女婿的念頭了。對了,你閨女漂亮不漂亮?」

    李檀笑罵道:「你敢對我閨女動壞心眼,我就跟你絕交。」

    趙甲第打趣道:「這是在給我旁敲側擊打預防針嗎?」

    李檀一口回答道:「當然。」

    李檀看了一下手錶,說道:「下午要做個關於省zhèngfǔ有關部門辦理省人大代表建議批評和意見的報告,就先不聊了。我已經把你號碼給李晴了,你如果收到奇怪短信,別納悶,肯定是她。別怪李哥不講義氣,你的情感生活,我是明確跟李晴重點闡述過的,我可就這麼一個女兒,不能掉火坑裡。」

    趙甲第不得不抗議道:「我有這麼悲壯嗎?」

    李檀點頭道:「有。」

    兩人分道揚鑣,越來越日理萬機的李大秘書馬不停蹄返回省zhèngfǔ,閒人一個的趙甲第則開著車把靈隱一帶逛了個遍,鬼使神差的,最後來到青龍山,但沒有開車上山,而是在黃昏中散步上去,飽覽西湖旖旎風景的青龍山莊總共才十七棟別墅,一路向上,一瘸一拐的趙甲第沒有碰到任何人。趙甲第這兩年才開始主動接觸很多文學性東西,除了《官場現形記》這類背景仍是經世務實的書籍,不知不覺喜歡上了倉央嘉措的東西,喜歡傳言是偽名託名卻依然膾炙人口的《那一天》和《十誡詩》是一個原因,但最重要的是在翻閱於道泉譯本時被一小節給觸動了,那種感覺,就像是茫茫人海中,一眼就看中她,再無法釋懷,這種感性,對趙甲第來說很罕見。那一節是「邂逅相遇的情人,是肌膚皆香的女子,猶如拾了一塊白光的松石,卻又隨手拋棄了」,趙甲第繼續往山上緩慢行走,呢喃了一句「不負如來不負卿嗎?」

    黃昏中,一個輕靈身影奔跑而來。

    身上鍍著一層金色餘暉。

    趙甲第呆立當場。

    她撲進趙甲第的懷中。

    踉蹌了一下的趙甲第柔聲道:「怎麼來了?怎麼就知道我會來?」

    她哽咽道:「我什麼都不想要了。」

    趙甲第抱著她,笑道:「這樣不好。」

    她抬頭,綻放一個傾國傾城的笑顏,「我來,是想給你生孩子!」
mk2257 發表於 2011-5-24 22:07
第4章 生猛


    青龍山莊對於這兩位早早相遇相識相知相親相愛的情侶來說意義深刻,是她義無反顧逆推了他,變成一位女人。兩人都沒有告訴對方會出現在這裡,趙甲第只是不知不覺想要單獨走一走看一看,而她則僅僅是在青瓦灰牆的房子裡呆坐了一整天,下意識想要走到陽台想要看一眼杭州的暮色,然後就瞧見一個模糊身影蹣跚而行,沒任何理由可以解釋,她就瘋了一般衝了出去,然後遇見了他。也許這便是所謂的冥冥中自有天意。

    這個女人,她幼年進入趙家大宅的時候是以一種再屈辱不過的方式,也許所有人都覺得她太小了,記不住那些老一輩風雲跌宕的恩怨情仇,以至於當她第一次被趙太祖拉著稚嫩小手走入金海董事局會議室,正襟危坐在一張小板凳上,所有人都覺得特別荒誕不經,只是隨著時間推移,在大事情上一貫不顯山不露水的齊冬草終究順利成長起來,所以哪怕她離開總裁助理位置被破格主持海水淡化項目都已經沒人感到過多的震驚,反而視作水到渠成,只不過局外人在那裡一驚一乍而已,但事態發假如只是展到這裡,齊冬草仍然沒有擺脫趙家兒媳婦的尷尬身份,直到她一手操控金海風波,逼宮篡位,以商場武則天的身份上位,跌碎的眼鏡不計其數,那一刻,眾人才開始恍然,趙太祖和她給出一個比商場小說還要精彩的劇本,但大多在霧裡看花,水未落石沒出,這後頭隱藏著什麼,都停留在猜測階段,所有人都在等待,等待下一個黑色幽默。別說經濟觀察家在尋思這個年輕女人到底想幹什麼,一些個與她身處同一陣營的金海老臣子其實心裡都沒底,只是扛不住她給出了合適的籌碼,加上對薄情寡義趙太祖的怨恨記仇,才被裹挾進了這場洪流。至於黃睿羊王春風這一批黃金一代,更多是奔著創立一個偉大帝國的宏偉目標而去,狂熱而野心,他們相信她比頑固的趙太祖更適合當一名舵手。這個女人,與她那些已經被遺忘的父輩們一樣,彷彿天生就是領袖。

    她死死抱著趙甲第,忐忑問道:「八兩,你恨我嗎?」

    趙甲第平靜道:「趙三金花了二十多年時間建立起來的偌大一個帝國說倒就倒了,風光無限的趙太祖說進局子就進去了,還被判了十二年,最早也要在五年以後才能出來。韓道德現在還躺在醫院裡,可能再晚半個小時一個苦了整個前半生的男人差點掛在那裡。王半斤差點發瘋,我媽和大媽都瘦了一圈。我也好不到哪裡去,被陳紅熊的人賞了兩槍,瘸著散個步都會一下子氣喘吁吁。我恨不恨你,你說呢?」

    齊冬草加重了力道摟住趙甲第,生怕一鬆手,就是相忘於江湖這種結局,帶著哭腔道:「我不想這樣的。齊家被趙鑫搶走的東西,他要留給你,我不爭不搶不鬧,但給黃姨這些外戚,我不答應!如果我什麼都不知道,不知道我爸替趙鑫背黑鍋判死刑,不知道我媽自殺,不知道我整個家族三十多人死的死殘的殘,如果我沒有遇到被剁了整隻手的叔叔,沒有他年復一年跟我講述齊家的慘劇,我也不想復仇,我只想相夫教子,做個孝順聽話的趙家媳婦。八兩,知道嗎,如果我不這麼做,叔叔真的會當著我的面砍掉另外一隻手,然後活活餓死自己。他說如果在有生之年不能親眼看到老齊家崛起,他絕不苟活,知道嗎,他是齊鳳年,是和陳平安一樣的國士啊!整整二十年,他每一天都睡在擺滿齊家人牌位的靈堂裡。這些年,每次到打雷的晚上,跟小時候一樣,我都還是會被嚇醒,一看不到你,我就只能躲在牆角落。八兩,你罵我,罵我忘恩負義,你打我,只要你能出氣,打一次不夠,你就打十年,二十年,等你出完氣為止!但我求你不要不理我,不要再像那次在金海見面那樣平平淡淡,我會崩潰的!我只要跟你相濡以沫,不要什麼相忘於江湖!」

    趙甲第揚起手,齊冬草抬起頭,閉上眼睛。她不認命了一次,於是有了這場無關誰對誰錯的孽障。但如果老天爺真要拆散她和趙甲第,她依然不認命,不管承受任何後果。她欠老齊家的,她還了,欠眼前這個男人的,她不捨得一次還清。相遇那一年,天真爛漫的趙甲第四歲,不苟言笑的齊冬草六歲,把她帶進大宅的趙太祖鬆開手笑道這就是八兩,你未來的老公。最好不相見,便可不相戀。相知那一年,是一個雷雨夜,被吵醒後嚇得去找媽媽的小八兩發現了縮在角落瑟瑟發抖的童養媳姐姐,就壯起膽說冬草姐,不怕,然後兩個孩子一起躲在棉被裡相互取暖,這一年,趙甲第七歲,在趙家一直悶不吭聲了三年的齊冬草九歲。最好不相知,便可不相思。趙甲第被綁架那一年,身體單薄的少女開始暗中學習纖薄卻鋒銳的蝴蝶刀。最好不相伴,如此便可不相欠。終於,逐漸成熟的趙甲第開始奮發,選擇了一條與父親趙太祖迥異的道路,而她也開始被推到前台主持大局,但卻沒有按照既定的安排,她沒有一帆風順卻情理之中的將名字列入趙家族譜,而是倒戈一擊,扳倒了幾乎無敵的趙閻王。最好不相誤,如此便可不相負。所有人都覺得這兩個天之驕子注定反目成仇了,以滑稽的悲劇收場,不論金海太子爺如何努力,都將淪為大敗局中最大的小丑。這位年輕的武則天無疑贏得了天下,但代價是輸了愛情,況且石佛王厚德這些浸淫江湖半輩子的老人都不認為未來的商業女皇會放不下一個男人,最多掛念感傷幾年,就過往云煙了,找一個愛她遠勝過她愛的優秀男人,結婚生子,未嘗不可。旁觀者不少都懷著某一天失勢的趙甲第會哭著跪著去求齊冬草回心轉意的陰暗想法。

    抬手的趙甲第卻不是一巴掌扇下去,而是幫童養媳姐姐擦掉淚水,嗓音沙啞道:「我以前不管怎麼恨趙三金,但都知道他是一個很了不起的男人,所以我可以不接他的班,但不管做什麼,都希望不丟老趙家的臉。你這麼做,我不是聖賢,能不怨你?不可能的,但真要說恨,真的沒有。跟趙三金打冷戰的時候,很少聽他講大道理,但有一句話我記得很清楚,他說聽人演講不要急著鼓掌。聽人說話不要急著附和。與人握手力道可以不大,但多握一會兒。與人交往少一點稱兄道弟,多一點將心比心。我覺得這話沒錯,放在戀愛上,也是適用的,設身處地,將心比心,如果我是你,說不定連給趙三金下砒霜的心都有了。我在醫院的時候趙三金出來跟我聊過,他並沒有什麼心結,很豁達,都要快遭天打雷劈的那種豁達。趙三金不怪你,我奶奶不怪你,我媽甚至還把全部股權送給你,冬草姐,你說我一個能讓你丟下一切跑來這裡的男人,到底恨不恨你?」

    齊冬草慘白著一張絕世容顏道:「恨。你跟他們不一樣,你有愛情潔癖。」

    趙甲第揚起手,差點真的一巴掌打下去,陰森森道:「你要真敢在感情上背叛我,我還真會先把那男人剁成肉醬,然後把你關起來,關一輩子,怕不怕?」

    齊冬草傻乎乎點頭道:「怕。」

    趙甲第哭笑不得,摟著她往上走,輕聲道:「錦朝走勢很好,別沒落到黃姨手裡,結果落在陳紅熊和納蘭王爺兜裡,這就連我都看不下去了。果然還是趙三金老謀深算啊,難怪你那個叔叔齊鳳年當年輸給他,趙三金那天最後很得意對我說,生了個帶把的兒子,對上哪怕是齊武夫的女兒,肯定輸不了。說實話,我很後悔大年三十那天沒瞧出你的異樣,否則就算騙你,也要說屁顛屁顛去接班當金海的太子爺,也就沒現在這烏煙瘴氣了,現在就指望你能真的把錦朝打造成一個不可撼動的商業王朝,我這軟飯吃的,都吃出霸氣了。」

    齊冬草沉默不語。

    趙甲第威脅道:「你現在後悔還來得及,等進了房子,你就是羊入虎口了,我在北京受盡了牆頭草們冷嘲熱諷的一肚子火氣,現在脾氣好不起來,不會對你憐香惜玉的。」

    齊冬草搖頭道:「齊家經過這些年蟄伏,加上這場漁翁得利,已經恢復一部分元氣,我叔叔已經沒那麼多戾氣,這次跑出去,我是當著他的面把話說清楚的,他也沒轍,只是說了一句女大不中留。至於錦朝,會是一家缺了誰都能運轉下去的企業,當然,她暫時是屬於我的,我可以讓出一部分股權,但控制權誰都拿不走。這一點我會比趙鑫做得更絕,不會重蹈覆轍,誰要蹦跶,就讓他去死好了。」

    趙甲第嘆息道:「這趟被你騙上賊船的成精老傢伙,可是一大把啊。等他們回過味,你真應付得過來?」

    齊冬草微笑道:「我有你做靠山啊。」

    趙甲第自嘲道:「論商業才華,我是真比不過你,更別提你那個叔叔齊鳳年了,聽說他當年可是和陳平安一樣能往國內運飛機坦克只差沒弄幾顆白楊的瘋子。我也就在一畝三分地上瞎搗鼓下小私募,自娛自樂,滿足一下不可告人的惡趣味。如果說單挑武力值,一個芳姐就能讓我吃一壺。幫不到你。」

    齊冬草搖頭小聲道:「只要你在我身邊,我就敢做任何事情。沒有你的話,我肯定會變成一個瘋子,恨不得所有人陪我一起去死。」

    趙甲第無奈道:「冬草姐,你現在還不瘋狂嗎?丟下錦朝這麼個大攤子不管,跑來跟我說要給我生孩子?說出去,那些個躊躇滿志的錦朝開國功臣們都可以去跳樓自殺了。」

    齊冬草瞬間臉紅。

    趙甲第在門口停下,一把橫抱起齊冬草,惡狠狠道:「現在後悔來不及了,老子要強暴你,還是一整晚。」

    齊冬草漲紅著臉怯生生道:「你的腿?」

    趙甲第壞壞冷笑道:「一條腿短時間瘸了而已,但老子第三條腿生猛得很!」

    齊冬草紅透耳根。

    趙甲第就這樣一瘸一拐抱著錦朝的女皇進了房子,上了二樓,一把丟到大床上去,餓虎撲羊,直接把她的衣服全部撕爛,絲襪都沒有放過。

    主臥大床上來了兩次。客廳一次。浴室一次,陽台一次。然後接著回到客房繼續。

    位置在換,姿勢也在換。

    在所有人眼中高高在上神聖不可侵犯如女神的她,婉轉呻吟,如泣如訴,羊脂白玉的身體上佈滿了被粗野侵犯玩弄的鮮明烙印。

    趙甲第用事實證明他的第三條腿不僅生猛,而且猛得一塌糊塗。

    誰能或者說誰敢想像這個顛覆了金海帝國的女人,將來會光明正大懷著金海太子爺的孩子挺著大肚子主持會議?

    有比她更生猛的女人嗎?
mk2257 發表於 2011-5-24 22:08
第5章 男兒將進酒


    趙甲第把一心想要為人婦的童養媳姐姐送到蕭山機場,她神采奕奕,就如同武俠小說中最拔尖的女魔頭,閉關一段日子,出關以後馬上就要去江湖上掀起一場新的腥風血雨了,而奮戰了整宿的「姘頭」趙八兩則精神萎靡,分別時,趙甲第見到神龍見首不見尾的陳世芳,沒有像以往那樣親暱喊一聲芳姐。按照趙三金的佈局,蟈蟈離開四川後重返內蒙古,真正開始打拚上位,而魏鋒則貼身護著趙甲第,除此之外,還有面癱男楊策也到達杭州,倒不是說給趙甲第當專職保鏢,趙甲第目前顯然還沒那個級別待遇,而是因為蔡姨浙江這邊有根基,準備鋪路搭橋了,趙甲第在返回市區的路上收到一系列短信,陌生的號碼,一串亂七八糟的文字,因為是老款諾基亞手機,還被分成數條短信連發過來,趙甲第開車很小心,就沒敢多瞧,到了小巷弄裡的桃花書吧,把車停好,早就得到通知的佟夏早早等在巷口,看到趙甲第從加長版的寶馬走下,眼神複雜,《灰色》中不都說金海王朝的趙太祖有個鍾情這款車的惡趣味嗎,難道他真的是比一般富二代高出無數個級數的金海太子爺?

    趙甲第下了車,第一句話就是「看過《灰色帝國》了?這書在你們這裡好賣不?」間接得到答案的佟夏一下子就眼眶濕潤,趙甲第啞然失笑,伸手擰了擰她的耳朵,兩人走向書吧,打趣道咋了,怕誤上賊船,擔心我以後反過來吃你軟飯?小妮子拚命搖頭。佟冬穿著一身很森女風格的休閒春裝,見到趙甲第,眼神清亮,佟夏死死挽著趙甲第手臂,三人一起來到二樓,佟冬照例泡了一壺黃山貢菊,趙甲第要了個煙灰缸,突然發現沒煙了,拍拍佟夏腦袋,笑眯眯道美女來包軟飯煙,沒玉溪就蘇煙,買差了跟你翻臉。佟夏一溜煙跑出去,特開心。趙甲第旋轉著一隻廉價打火機,望著站在不遠處煮茶的姐姐,問道生意還好吧?佟冬輕柔點了點頭。本來就隔著一條說不清講不明界線的兩人過了一個年後似乎,更是被劃出了一條不小的鴻溝,這讓趙甲第有點懷疑是否需要開那個口,私募裡的檔案管理不是什麼高難度的事情,但需要細心,忠誠和低調,管得住嘴巴,佟冬無疑是個最佳人選,但開一家書吧就能讓姐妹兩個衣食無憂,過上小資文青的愜意生活,憑啥讓人家去當職場上升空間不大的老黃牛?趙甲第嘆了口氣,算了吧,現在關係就挺好,不遠不近,就當作遠觀一道特立獨行的美麗風景。佟冬大氣不嬌氣,卻有著比妹妹更敏銳的直覺,輕聲問道:「有事?如果能幫上忙,我很樂意。」

    趙甲第搖搖頭,佟夏氣喘吁吁跑上樓,買了幾包蘇煙,主動拆開一包,趙甲第點燃一根,記起什麼,拿起手機,打開一條短信,遞給佟夏,問道:「你能不能看出點什麼。」

    李檀昨天提醒過,如果收到奇怪短信或者陌生電話,肯定他女兒李晴的小把戲。趙甲第研究不出有什麼玄機,佟冬佟夏姐妹是再文青不過的女孩子,說不定能瞅出個子丑寅卯。佟夏接過那隻與金海太子爺身份極端不符的破舊手機,將六七條短信一個字一個字默唸過去,約莫過了三四分鐘,露出兩個小酒窩,嘿嘿一笑,喊了一聲東東筆墨伺候,等接過姐姐的鋼筆紙張,就開始寫起來,寫到一半,又神秘兮兮跑下樓拿上一本《尼採生存哲學》,這才大功告成,遞給趙甲第,解釋道:「這是兩段尼采的語錄,一段是《超動物》,一段是《查拉斯圖拉如是說》第六卷的節選,我恰巧讀過一點。我幫你回覆短信?」

    得到趙甲第許可,佟夏的纖細手指就開始噼裡啪啦敲打鍵盤,很快陌生號碼就發來短信:考核通過,我爸說晚上請你來家裡吃飯,有空?趙甲第回覆:好。收起手機,抬頭後笑道:「李秘書的女兒,就是上次跟我一起來這裡買書的男人。他以後來這裡買書,記得打折,他現在可是你們浙江人民的父母官了。對了,他跟我提起過西溪有個文化區之類的地方,那邊發展會比較快,你們如果有閒散資金可以現在就去租一家店面,開家分店,最多一年,租金就要翻好幾番了,要是有想法,我就跟他說一聲。」

    佟冬柔聲道:「好的,正好把西西打發過去,省得她在這裡幫倒忙。」

    佟夏抗議道:「才不要去,孤苦伶仃的。」

    趙甲第瞪了一眼,佟夏立即噤聲。

    趙甲第猶豫了一下,乾脆直來直往道:「本來想趁房市大調控前幫你們賺取一套公寓的差額,但你們想來已經都知道年初發生了什麼,沒來得及,我就不自作主張了。如果你們缺錢,大的不說,小錢還是有的,當然,是借給你們。還不上也沒關係,以身相許嘛,影視小說裡這種橋段不是特多嗎,我想當欺男霸女的惡少很多年了,可惜找不到合適的人,要不你們配合下?」

    佟夏雀躍道:「好呀好呀。」

    佟冬笑著沒有附和。

    整個白天趙甲第都在桃花書吧挑書看書,佟夏當然就完全顧不上生意了,跟屁蟲一樣黏在趙甲第身邊,趙甲第自己挑了四本,佟夏推薦了三本,佟冬在午餐的時候推薦了兩本,全部裝在一隻做工精美的環保袋裡,到了晚飯的時間點,趙甲第上車前玩笑道如果被灌酒了,晚上就去你們家蹭住。佟夏當然一臉期待,一張臉蛋小娘子嫵媚婉約著,十分自然動人,倒是佟冬臉色有些詭異,趙甲第只當做她覺得不方便沒有深思。開車去了李檀小區,開門的是一個十五六歲的少女,估計是像母親更多一些,光看著不像是李檀的閨女,高挑,不那麼漂亮,頂多算清秀,不會給人驚喜,但看人的眼神比較鋒芒畢露,不是那種喜歡遮掩含蓄的女孩,她一見到趙甲第沒急著讓客人進門,而是問道你怎麼研究出來的?趙甲第誠實道讓朋友幫忙的。她撇了撇嘴,勉強接受這個說法,繫著圍裙的李檀從廚房露頭笑道你們先聊著,最多十分鐘搞定。趙甲第和李晴坐在在他看來最富鮮明個人風格的客廳,必須承受著女孩從頭到腳從左到右的打量眼光,終於冒出一句讓趙甲第冒冷汗的話語:你真的拿真槍教訓過劉欣?趙甲第瞥向廚房那邊,想把李大秘書做成人肉包子,李晴陰險兮兮笑道等下還有一關等著你,如果過了,我就認可你這個客人,以後我們家門可以隨時對你敞開。趙甲第一笑置之。

    餐桌上,氣氛不錯,看不出來她在跟父親李檀打冷戰,話題很寬泛,趙甲第接著漫無邊際的聊天得知李晴初升高就去了倫敦,就讀於一家女子私立寄宿高中,劍橋聖瑪麗女子學校什麼的,不算太著名,李晴成績貌似不錯,住單間,沒什麼朋友圈,不喜歡購物,閱讀面很雜,連網文都沒放過,閒暇最多去賭場單獨找點小樂子,但每次絕對都玩不大,不超過兩百英鎊,跟監護人關係很好,李檀在北京高層那邊有不俗的口碑,一半是通過李晴的中年監護人夫婦傳達上去,這裡頭的潛心經營就不足為外人道了,李檀笑著說為了女兒專門去研究過網文裡頭的仙俠和職場文官場文,比較失望,仙俠修力不修性,修法不修道,都是下下乘法門,跟傳統意義上的儒釋道偏離太多。商戰和官場文稍微好點,其實不比一些暢銷書差。對此趙甲第是外行,插不上嘴。李晴嗤之以鼻,冷笑道有本事你去寫,不為難你,寫本官場文,看有沒有有小貓三兩隻看你的紀實文學。趙甲第拆台道我肯定去看。李晴一瞪眼,結果對趙甲第毫無殺傷力。始作俑者李檀呵呵一笑,樂得看見女兒和趙甲第意見不合,他是真怕寶貝閨女掉進趙甲第這個大火坑。晚飯結束,李晴看到趙甲第和父親兩個大老爺們很開心在那裡洗碗洗筷,一臉無奈,坐在客廳啃蘋果的她嘀咕了一聲物以類聚人以群分。

    趙甲第在客廳坐下後,看到父女兩個一臉陰謀氣息,心知不妙,打消喝杯茶的念頭,主動請辭道:「不早了,還得開車去上海,學校那邊再見不到人就要發飆了。」

    李檀拉住趙甲第,老神在在道:「不急,喝茶還是喝酒?別用要開車的藉口,你喝了酒,我直接讓司機送你去上海,不麻煩。」

    李晴去她的房間扛出一把二胡,微笑道:「趙甲第,你不是跟我爸說只賣藝不賣身嗎?」

    趙甲第苦笑道:「我是說不賣藝也不賣身。」

    李檀很不負責任道:「難道是我聽錯了?那今天將錯就錯,甲第,你不吹噓會二胡嘛,今天就證明一下,當飯錢了。來來來,小晴,茶不泡了,太麻煩,直接把茅台翻出來,給他倒上一大杯。他要不給面子,以後來一次給他吃一次閉門羹。」

    父女破天荒站在同一戰線同仇敵愾,李檀拉住趙甲第不讓他開溜,挖坑就不讓可憐的八兩同學輕易爬出坑了。李晴果真去拿了瓶還沒拆開的茅台,半特供性質的好東西,先把新買來的二胡塞給趙甲第,然後很豪邁地啪一下倒了一大玻璃杯放他面前。騎虎難下的趙甲第笑道你們來真的?李晴信誓旦旦道不能再真了。落井下石的李大秘書幸災樂禍道我聽女兒的。趙甲第也就不矯情幽怨了,試了一下手中紅木二胡的音色,很純淨,要搞到這麼一把二胡也算李晴花了血本看他笑話了,趙甲第一抬頭,看到李檀靠著椅子似笑非笑,李晴則一臉經過掩飾的期待,坐在紫檀椅子上的趙甲第端起杯子,一本正經道先潤潤嗓子,父女相視一笑,還真像那麼一回事,趙甲第一口便喝掉半杯,李檀還好,李晴則瞠目結舌,這可是貨真價實的白酒,茅台入口甘醇,但畢竟是沒一點水分的53度啊,後勁一上來,壓不住的。

    趙甲第一大口酒下肚後,擺出架勢,嫻熟而自然,閉上眼睛,輕輕道:「詞是李太白的《將進酒》,曲是自己譜的,兩位看官就當民謠好了。」

    「君不見黃河之水天上來,奔流到海不復回。」

    才聽到第一句,李晴就被徹底鎮住。

    沙啞而磁性,飽含一股她這個年紀似懂非懂的情緒。那不是給人優美清新的感覺,但聽在耳朵裡,就連涉世不深的少女都能感到一種絕非無病呻吟能夠帶來的震撼。

    「岑夫子,丹丘生,將進酒,杯莫停。」

    有酒,有二胡,有高歌。

    並不寬敞的客廳迴蕩著幾乎可以稱作在金海風波中劫後餘生的趙甲第的高昂嗓音,配合著二胡聲跌宕起伏。

    李晴捂著嘴巴。

    李檀閉著眼睛,拍打木椅護手。

    約莫四分鐘後,以一句「五花馬,千金裘。呼兒將出換美酒,與爾同銷萬古愁」終場。

    蕩氣迴腸。

    懵懵懂懂的李晴只是單純得驚為天人。

    但李檀聽出來了,這曲子,是在說趙太祖。

    這一對父子,何等彪炳啊。
mk2257 發表於 2011-5-24 22:09
第6章 野狐禪


    李檀本來已經打算放過趙甲第,但一個緊急電話打進來,是省政府那邊的,有突發狀況需要展開臨時會議,需要他去主持。李檀出門前帶著歉意請趙甲第帶李晴去逛逛,李晴小長假也就十來天時間,李檀當年從淳安縣上調到杭州市,跟女兒關係就很僵,父女甚至沒有一起逛過西湖,看來這項重任今天落在了趙甲第身上。興許是《將進酒》贏得了李晴的適度好感,她沒抗拒這個安排。李檀急匆匆出了門,趙甲第一拍腦袋道不好意思,喝了點酒,你會不會開車,不會我們就只能打的了。李晴玩味笑道你才喝了半杯,怕什麼,被抓到了打電話給秘書長唄,還怕扣分?再說了你會在意一個駕駛證?連車子都無所謂吧?咋了,在我面前裝純良?趙甲第看神仙怪物一樣盯著女孩,嘀咕了一聲小屁孩不知柴米油鹽貴,沒解釋什麼,撂下一句不願意打車出行,我們就只能在你家看碟了。李晴思考了一下,問道你會不會騎自行車?趙甲第笑道四個輪子的是初學者,但兩個輪子的能給你玩出漂移。李晴乾脆利落道我家裡有部女式自行車,再用市民卡幫你弄一部自行車,走起。

    結果一個超一線富二代一個地方省市一線官二代騎著兩部自行車慢悠悠駛向西湖。到了西湖天地,把車停好,李晴請了趙甲第一杯意大利式咖啡,兩人沿著石板路散佈在西湖邊,趙甲第如今腿腳不利索,比較悲壯,在木椅上坐下歇息,李晴沒有並排坐下,似乎覺得那樣太有情侶嫌疑,望著摸出一根煙點燃的趙甲第,問道你多大了?趙甲第吸了一口煙,回答道還在讀大四,虛歲二十三。

    李晴誇張道:「這麼老了啊,你可別想老牛吃嫩草,我對老男人沒興趣,一個個比狐狸還精,尤其是跟我爸混得熟的,都是孽障禍害。」

    趙甲第抬頭瞥了眼不太像十五六歲少女身段的苗條女孩,笑道:「你放心,就算過得去你這關,你爸那關肯定過不去,我不想被李大秘書跨省追捕。李晴憤憤道你憑啥說過得了我這一關?!趙甲第彈了彈煙灰,輕聲笑道我說話沒譜,你別上心,不過我保證不吃你這棵窩邊草。如果這有損你的自尊心,不介意假裝追求你,然後被你拒絕一次,再安安心心做朋友。」

    李晴捧著溫熱的咖啡杯,瞪大眼眸恨恨道:「你果然是經驗豐富,難怪我爸對你那麼器重看好,我爸這人別看很好說話的樣子,其實傲著呢,能入他法眼的人,都不簡單,你雖然跟我比算是上了年紀,但一般人在你這會兒還是沒到過社會摸爬滾打的愣頭青。趙甲第,給我說說你的成長史,我特好奇一個英語高考零分、看得懂俄語經濟學專著、精通圍棋,還敢拿槍威脅劉欣的傢伙是怎麼活蹦亂跳到今天的。」

    趙甲第微笑道:「跟你一樣,吃喝拉撒睡。」

    不肯罷休的李晴刨根問底小心翼翼道:「你的腿怎麼回事?怎麼瘸的?有沒有精彩故事?」

    趙甲第戲謔道:「李晴,我跟你不熟,也沒談男女朋友的念頭,為啥要跟你說這個。」

    李晴撇撇嘴,果真不再打破沙鍋問到底,只是不知道這是否以退為進的伎倆。李晴突然坐在趙甲第身邊,趙甲第愣了一下,就要把煙掐掉,想必李晴不太習慣抽二手煙,但這閨女難得發善心道你抽吧,別那麼見外,我們的確沒那麼熟絡,但也不需要這麼客氣。趙甲第哦了一聲,就沒下文,安靜抽煙,他現在抽煙其實不凶,在北京期間抽過頭了,抽到想吐的地步。李晴沒來由感慨道家家有本難念的經吶。趙甲第笑道聽你爸說你想讀劍橋哲學系。李晴如同一隻被踩到尾巴的小母老虎,反問道不行啊?趙甲第直截了當道這不是浪費嗎?浪費錢沒關係,你爸雖然不是個貪官,但不在乎黃白之物,可你一個挺聰明的女孩讀法律或者任何一門工科都不錯,偏偏選哲學,以後找老公都難。太形而上的東西,除非你打定主意一輩子研究這個,否則到時候熬不住寂寞中途而非,大把大把的青春就廢了。李晴沒底氣說道輪不到你來說教,別以為自己成績好讀書牛就有資格說我。趙甲第平靜道我知道你是怎麼想的,我當年也跟我爸一直冷戰,比你還要過分,作為過來人,不討喜地多嘴勸你一句,不懂事的時候不把什麼當回事都沒關係,但別把自己不當回事。我們也許可以活個七八十年,但十五歲到二十五這段最寶貴的十年青春,永遠只有一次。李晴猛地起身,指著趙甲第鼻子怒氣衝衝道你算什麼東西,別得寸進尺!趙甲第安靜看著女孩。李晴轉身跑掉。趙甲第自嘲李哥有負重託啊,下次見面可得負荊請罪了。但當趙甲第抽完第二根煙剛要起身,一個熟悉的婀娜身影就猶猶豫豫走過來,來到趙甲第眼前,低頭道對不起,我向你道歉。

    他們坐的地方離一家飯館不遠,趙甲第抬手伸出手指點了點,「你看。」

    李晴扭頭一看,只瞧見一位穿著職業短裙黑色絲襪的性感少婦,小依鳥人在一位年紀能當她爸的臃腫男人懷裡,而中年男子的油膩大手在她的翹臀上不停輕攏慢捻抹復挑,李晴俏臉一紅,趙甲第玩笑道這位姐姐裙子開那麼低,隨時隨地都能進入戰鬥狀態。說完這句無心之語,趙甲第立馬意識到說錯話了,因為李晴今天也穿了條裙子,當然是條很保守的棉質長裙,李晴下意識後退了兩步,神情尷尬的趙甲第摸出一根煙,笑了笑,估計這笑容在女孩心目中又跟怪叔叔掛鉤了。這之後趙甲第看了下時間,晚上九點多,酒吧不敢帶她去玩,怕李檀下回給他穿小鞋,茶館之類的也沒那麼多共同語言,趙甲第就提議吃點清淡的宵夜,但一路上一直拿詭異眼神打量他的李晴說不了,要回家做假期作業。趙甲第看著女孩動作輕盈地跨上小巧自行車,漸漸遠行。趙甲第站在原地唉聲嘆息,這印象十有八九是好不到哪裡去了。殊不知那邊少女過了一個拐角就跳下車,捧腹大笑,然後扶著自行車徒步回家,裙襬輕搖,青春活潑。

    趙甲第本來打算平淡無奇應付完李檀的差事後,到了小區把車取回,就直奔上海,老校長蔣世根動了火氣,親自打電話來說再不滾去學校,別說入黨,就是畢業證都甭想拿到手。老人原本答應趙三金成為金海的獨立董事,灰色帝國改弦易轍後,此事便不了了之,取代老校長位置的是一位前兩年剛從財政部退下來的副部長,這幾年雖說退休高幹去大學或者企業發揮餘熱得到了一定程度的遏制,但大佬們真有老驥伏櫪的想法,沒有明文規定不允許。趙甲第打電話給佟冬說借宿一晚,老規矩,睡沙發。佟冬嗯了一聲,不熱情不冷漠。打的到了白馬公寓,在黃樓那邊客串爵士樂暖場的佟夏一聽到趙甲第要來,立即不計後果地趕回來,坐在小區一架鞦韆上捧著杯奶茶,望穿秋水等著趙甲第,見到身影出現在視野,歡呼一聲衝過去,趙甲第笑罵一聲花痴,一起進了電梯。

    佟冬以後肯定是一位持家有道的良家妻子,早早溫好了醒酒茶,趙甲第抱歉道其實沒喝多酒,佟冬柔聲道沒關係。佟夏沒心沒肺跑去看一部言情劇,窩在沙發上伸懶腰,抱著一個卡通抱枕,目不轉睛。佟冬問道要不要看碟?趙甲第搖頭說不用了,佟夏提議道要不來玩斗地主?趙甲第半真半假道誰輸誰脫衣服,否則沒興趣。佟夏唯恐天下不亂道沒問題,關鍵得看東東敢不敢。趙甲第呵呵道開玩笑的,誰輸誰貼紙好了。佟冬如釋重負,佟夏卻悶悶不樂道那多無聊,趙甲第沒由著她無法無天,三個人一起健康向上地玩斗地主,結果姐妹花兩個臉上貼滿了紙條,佟夏更悽慘,連手臂上都掛滿了,只在額頭上貼了兩三張的趙甲第一看手錶,說可以休息了,我先洗個澡。佟冬臉紅著說你先等兩分鐘,她驚慌地率先起身,衝向浴室,佟夏惡作劇道東東你就收拾你自己那份,別幫我,我不怕的。這還不夠,佟夏在趙甲第耳朵邊上「輕聲」道我和東東一模一樣的尺寸,看我的就等於看她的。趙甲第打賞了賣姐求榮的她一個結實板栗。

    洗了澡,穿上這裡早就準備好的一套嶄新睡衣,趙甲第的東西都留在車上,就跟佟夏借了筆記本電腦上網,夜貓子的佟夏不肯這麼早睡覺,湊過去一看,吐了吐舌頭,是國務院的官網,看到他點開發改委,將委領導一欄每一個人都點開,重點瀏覽了個人簡歷和主管工作,最後才看一些重要活動講話,一個鐘頭很快就過去,趙甲第扭頭見她還沒有睡意,就指了指某位發改委大波ss巨頭網頁的訪問數量,笑道:「你看,都快兩百萬訪問人數了,再換一個,這位雖然級別不低,是副秘書長,但只有十幾萬的訪問量。」佟夏迷迷糊糊道:「什麼意思?」趙甲第沒解釋,輕聲道:「就這個意思。」

    趙甲第準備去平台做完一份公務員測試就休息,於是下軟命令道:「西西,你暫時可以功成身退了。」

    佟夏哦了一聲,乖巧離開沙發,又跑回來壞笑道:「電腦裡有我和東東的沙灘照和藝術照哦。」

    趙甲第瞪了一眼,一巴掌拍在她屁股上,沒理睬這一茬。默默做完現在每天雷打不動的功課,關上電腦,趙甲第躺在沙發上,從他這個方向,可以看到窗外的杭城夜景。他喜歡杭州這座城市,安詳平穩,風景旖旎,哪怕李檀說起過市裡前幾把手也有這樣那樣奇葩的鬥爭,但極少有捅破天的大簍子,大體平靜,當然,也極少有本土官員能夠在省部級之上有所作為。這裡富饒,有全國最賺錢的商場,吸引著國內規模最大的民營企業家。這裡女人不是最漂亮的,知性氣質卻是數一數二的,所以趙甲第願意把私募放在這裡,而非上海或者北京廣州這些更大的平台,一方水土養一方人,趙甲第不樂意去看到身邊的誰被過大的野心改變,小富即安,娶妻生子,嫁人做婦,他就很滿足,最近每當他想起小時候的冬草姐就要獨自去面對金海董事局會議上一整排的野心家臉孔,一張張陰謀家嘴臉,就一陣莫名的心疼,如果說讓馬尾辮袁樹成長為女王的初衷沒有更改,起碼他能在掌控範圍裡給她一個最小風險的生存環境。

    趙甲第閉上眼睛,腦海中浮現出陳靖貼在發改委官網上的大頭照,這位學長大抵可以算是平步青雲後做到功成名就了,貧苦農村出身,典型靠讀書殺出一條血路,據說在考研的時候認識現在的妻子,追求了整整六年,第一次登門拜訪,被直接拒之門外,想必這期間沒少受冷嘲熱諷,他所處的圈子,哪怕是考上公務員以後結識的朋友,與皇親國戚的未婚妻熟知的圈子,她那個世界,非富即貴,可能一般公務員必須仰視一輩子的領導人,她不過是走門串戶的時候喊一聲叔叔伯伯,兩者無異於天壤之別,政界上出了名刻薄寡淡的陳靖之所以這些年對趙三金格外好說話,並且在風波中數次幫忙趙甲第,就是因為在這個劍走偏鋒的男人最落魄年月,是早已登峰造極的趙太祖一直對他刮目相看。陳靖在上次做客四合院的時候自嘲了一句當年眼巴巴看我老婆那個世界,就是我在陰間看陽間啊。簡單一句話,蘊含了多少辛酸?

    趙三金,陳靖,李檀。

    哪一位將無數紅二代富二代斬於馬下的猛人,不是修野狐禪出身?
mk2257 發表於 2011-5-24 22:10
第7章 返校


    趙甲第坐起身,從深思中拔出來,才發現的確有些冷,這棟充滿小資文青腔調的公寓還不至於闊綽到鋪上地熱,但空調功率顯然滿足不了整座客廳,裹緊被子,趙甲第打開手機通訊錄,與年前相比,多了二十幾個新號碼,這些各路神仙,都是趙甲第確定打了電話後不會置之不理的人,也不至於玩虛與委蛇那一套,不說發改委政治明星陳靖和幾位不是中宣部高幹就是國土局副總督察的紅二三代大叔,還有一些個當年跟隨趙三金一起打天下的草莽人士,當然還有武夫這位據說馬上學而優則仕的年輕教授,這些個號碼就是原金海太子爺在金海風波中的所有收穫了,心中自嘲好悲情的趙甲第一個一個翻過去,翻完號碼,拿手機敲打額頭,意識到光線略微增強,睜開眼睛,看到佟冬悄悄擰開了一盞做工精美的落地檯燈,坐在側面沙發上,捧著咖啡杯,柔聲問道:「睡不著?要不要喝點水?」

    趙甲第歉意道:「給我杯茶,濃一點。http:// beijingaishu  」

    佟冬微微皺眉道:「容易傷胃。」

    趙甲第笑道:「提神就好,今天十有**是睡不著了,那就乾脆點。」

    佟冬嘆了口氣,給趙甲第泡了一杯大宗炒青茶,是天台的雲霧茶,談不上任何稀罕,一眼看去,杯底覆滿茶葉,趙甲第喝了一口,滿嘴的苦澀,看到佟冬促狹的眼神,趙甲第笑道:「這也太乾脆了。」

    佟冬笑了笑,沒有酒窩,所以她確實是姐姐,姐妹倆實在貌似神似到了匪夷所思的境界,雖說性格有所差別,但佟夏這妮子很喜歡惡作劇,扮演起姐姐那般溫婉的小家碧玉是信手拈來,最終導致趙甲第只能通過這個小細節來判別。趙甲第捧著白瓷茶杯,喝著濃茶,視線望著捧著繪有梵高《星夜》咖啡杯的佟冬,她婉約溫柔,像一株地被月季,在院落中可以開得很漂亮,但即便生長在野外,也一樣不會輕易枯萎,她到底和妹妹佟夏是不一樣的,後者是常青藤,需要依附,才能展現出旺盛的生命力,這讓趙甲第沒來由想起一種忘了是有關野鯽還是黃鱔的生物現象,當缺乏雄性時,就會出現性逆轉,必須有一條雌魚擔當重任變成雄性,這並不是一件如何溫馨的事情,在趙甲第胡思亂想的時候,佟冬猶豫問道:「你的腳?」

    趙甲第提了提那條瘸腿,笑道:「沒事,瘸個小半年就能恢復,希望到時候別瘸習慣了,就真成了個瘸子,人長得本來就不帥,火上澆油,到時候媳婦都跑光了。」

    佟冬眼神有些哀傷,經過極力掩飾了,卻很真誠,正因為如此,才讓趙甲第吃驚,他一直覺得她在有距離有底線地排斥自己,趙甲第作為一個也會看床戰片也會右手在忙也會yy制服啊御姐啊的正常男人,當然很希望有將姐妹花左擁右抱的一天,但這種念頭,也就是想一想樂呵樂呵一下,不會真的不知死活地去作為一個目標導向實施行動,這就像寢室長李峰會在床頭書櫃貼滿某位女星的海報,但李峰沒天真到某天和她一起鬧洞房。再者,趙甲第從小就生活在王半斤和童養媳姐姐的戰火陰影中,實在是沒養成雙飛燕的思維定勢,趙甲第最大的奢望就是帶著佟冬佟夏出去逛街的時候,能一手挽著一位,丟一個大面積殺傷的群嘲術,嫉妒死一大群一大群的旁觀者,那就很愜意滿足。趙甲第喝了大半杯濃茶,佟冬主動接過茶杯,拿起就放在腳邊的開水壺,倒上水,遞還給趙甲第,氣氛遠比這個季節要溫暖。

    趙甲第問道:「有很多人喜歡西西吧?」

    佟冬有些緊張,沒有立即回答這個敏感話題。

    趙甲第呵呵一笑,「我不是說那些有了點錢就耐不住寂寞的大叔,是說那些同齡的好孩子。」

    佟冬鬆了口氣,點點頭。

    趙甲第笑了笑,有句話終究沒有說出口,對女人來說,如果有男人發自真心地對她很好很好,就應該不要隨意對待,那些個自己受傷時很難過很灰暗的女孩子,往往忘記了她自己曾經或者正在傷害一些個好男人。趙甲第想了想,這話太矯情,而且多說無益,自己的女人對別的男人殘忍,總比給自己戴綠帽來得慶幸,就別求什麼狗屁的善良圓滿了。佟冬果然有超乎水準的女性直覺,問道:「你白天在書吧原本想說什麼?」

    趙甲第開誠布公道:「我打算辦個私募,一開始準備讓你負責檔案管理那一塊,但有些強人所難,這種事情沒什麼技術含量,上升空間和附加值幾乎是零,以後轉業,也不是多光彩的履歷,更不符合你的口味愛好,所以想想還是算了。」

    佟冬沒有拒絕也沒有承諾,沉默地喝著微涼的咖啡。趙甲第不打算在這個煞風景的話題上糾纏,問道:「有沒有紙筆,我有個小方案要做。」

    佟冬跑去書房給趙甲第拿來紙筆,好奇問道:「是什麼?」

    趙甲第嘿嘿笑道:「我做了兩個假想,如果標準普爾分別降低美國和中國的指數評估,會帶來什麼樣的後果。純粹自娛自樂,找點事做。」

    不是專業人員的佟冬沒深思,只是隨口道:「標普?我知道一點,美國不一直是3a嗎,會降低?」

    還裹在棉被裡的趙甲第低頭寫寫畫畫,漫不經心道:「誰知道呢。」

    這一年,是10年初。直到11年年中,等佟冬看到報紙上鋪天蓋地有關標普將美國信用評為aa+引發驚濤駭浪,才恍然趙甲第這個理科天才的大局觀是何等變態,簡直就是畸形。而那個時候,此時某人正翹著一隻瘸腿,喝著濃茶,寫在她遞出去紙張的方案雛形當時已經層層上遞給了國內最頂尖的智囊機構,經過可有可無的大致潤色後,更是上交數位主管經濟的政治大佬親自批閱。唯一可惜的在於這份初衷僅僅出於某人惡趣味的方案日後主署名並非趙甲第,在一大串名字中趙甲第位列最後,與前排署名人士的潤色一樣看似可有可無。

    那一年,趙甲第去密雲探監的時候,趙三金聽聞這小插曲的時候暴跳如雷,揚言要出獄後非要讓陳靖這個護犢子都不會的王八蛋吃不了兜著走,趙甲第只是淡然一句便打消了趙太祖的怒氣,「當初金海風波還未徹底平息,我只能瘸著離開北京,就想明白了一個道理:很多事情不管你再如何不甘心,你都只能做到那一步,這就夠了。」

    這一年這一天,離十八大還有些時日,還遠未風雪漫京城,趙甲第只是沒啥野望地做一份小評估,而佟冬則默默陪他通宵了一晚,負責端茶倒水,並不覺得枯燥乏味。

    趙甲第和姐妹兩個吃過早餐,去李檀小區提車,沒見到那位私下聊天對趙甲第自嘲要與七位副秘書長和三位辦公室副主任鬥法的李大秘書,倒是碰到了晨跑的李晴,分別的時候小妮子惋惜著說忘了給《將進酒》拍dv,趙甲第笑著說幸好幸好,她瞪了一眼不英俊不高大關鍵是還不識趣的傢伙,趙甲第還得寸進尺倚老賣老,特語重心長教育小妮子要多體諒李檀,李晴瞧著不怎麼買賬,一臉不耐煩地讓趙甲第趕緊上車滾蛋,趙甲第上了車,搖下車窗,揮手告別,所幸小妮子還有點良心,擠出個鬼臉,等趙甲第上了高速,才收到李晴的短信,提醒說她爸已經把三橋會議紀要放在後座一個文件夾裡,趙甲第直到開車進了中途加油站,才抽出時間回覆說下次放假回國記得短信通知,要請她吃飯。不過這條短信發出去後就石沉大海杳無音信了,這讓趙甲第有點小受傷,心想以後有孩子了,不管男孩女孩,都得像媽才行啊。

    到了**,趙甲第才知道馬尾辮已經破釜沉舟地從復旦退學,對他來了次先斬後奏,這讓趙甲第無可奈何,退就退吧,難不成還怕養不起這朵校花嗎?最大的遺憾就是再不能去復旦膈應那幫眼紅他癩蛤蟆吃著了天鵝肉的高材生了。再就是去跟老校長辦公室檢討自己無組織無紀律不是一位合格候補黨員的時候,老人有意無意透露出蔣談樂轉去北京人大教學了,最後則是老校長試探性詢問趙甲第有沒有興趣參與**市zhèng fǔ牽頭的一個財經研究工作組,蔣世民沒細說,只是打趣趙甲第想不想去跑腿,趙甲第二話不說沒興趣,大牌得很,老人氣得不行,一老一小總不能捲袖管打架,就在象棋棋盤上殺了幾通,用趙甲第的話說就是老校長啊您也太屢敗屢戰了,那些個觀戰的校領導看著一邊倒的戰局,都很機靈地退出辦公室,不敢去看臉色奇臭的老校長,生怕被殃及池魚。

    有李峰打理的寢室還是那樣一塵不染,能讓所有女生寢室自慚形穢。有馬小跳的103還是永遠不缺整條整條的大中華。有沈漢的寢室則只要找一找他那隻櫃子,永遠能偷出兩瓶隱藏並不巧妙的兩瓶燒酒,一瓶廉價,一瓶稍貴。當然,有了趙甲第,就不缺讓人暴殄天物的茶葉了。

    一晃眼的功夫,感覺都沒看幾部精彩的床戰片,更沒來得及怎麼拱學校裡的水靈白菜,就竟然他媽大四了,連大一新生裡的某些學妹都tmd是九零後了,這讓已經不喜歡文藝青年的沈大元帥都有些忍不住悲春傷秋,沒事就拉著鬥嘴了三年的寢室長去陽台上唏噓感慨,他和那棵迎新晚會上被他驚為天人的小清新白菜如今還藕斷絲連著,但估計前途渺茫,用標準的沈氏腔調那就是難免付與一江春水而已,而他也在奮鬥於考研,是103考驗寢室裡唯一打算考研的有志青年,桌上堆滿了考研書籍,白天底下的籃球和足球都太久沒打氣,加上質量本來就不好,癟了許多。

    趙甲第在室友眼中一直有條不紊,除了桌上百年不變放了些誰都會當做天書卻被他翻爛了的專業書籍,多了些文學類作品,再就是讓李峰馬小跳極其自卑地做公務員歷年真題,作為寢室長,李峰自然而然關心趙甲第腿瘸的事情,趙甲第痛心疾首說是被人捉姦在床跳樓的時候跳瘸了,馬小跳還真信了,輕聲問是不是杭州那個姓裴的少婦,跟妲己一樣妖嬈的那位。趙甲第信誓旦旦說不是,但有了寶貴經驗,下次應該不會跳瘸了。

    趙甲第把那套畫稿集送給了周小蠻當生日禮物,看得出來她很開心,趙甲第解釋說腿是過年摔的,她信了,白天趙甲第除了上課,基本上都和她一起呆在圖書館,她也要考公務員,但與目標明確、功利心極強的趙甲第不同,她只是純粹抱著好玩的心態,既然沒的戀愛,閒著也是閒著嘛。這個月中旬就有市公務員考試,趙甲第雖然完全可以將高考視作探囊取物,但公考的行測和申論都沒那麼簡單,對趙甲第來說並不輕鬆,判斷推理和數理能力還好,但涉及言語理解與表達能力和背景鏈接下的綜合分析,都是不容小覷的難關,尤其是演練行測第一部分,都能讓不得不去捧一本成語詞典臨時抱佛腳的趙甲第時不時低聲咒罵出卷人的神經病,周小蠻則會適時小小幸災樂禍一下,誰讓他的數理那麼強悍。

    大四課程本就稀稀拉拉,又被趙甲第過濾掉幾門,就更有大把大把自主掌控的時間去衝刺年底的國考,但趙甲第會旁聽一門與專業不搭界的課程,屬於公共管理範疇,是個很有意思的講師,大一大二的時候趙甲第翹課很多,但越到後面,越喜歡這門課,導師是個風趣的年輕男人,三十來歲,姓許名強,最初以研究生學歷來學校執教,期間自考了復旦博士學位,講課天馬行空,給學生最大的感覺就是容易跑題,能從最早的一個嚴肅命題扯到風馬牛不相及的十萬八千里之外,當然還有就是期末考始終是通過率最高的一門課。

    一開始趙甲第當然不喜歡這類聽上去亂七八糟的擴散性授課,什麼技術官僚和政治智慧,啥隱性契約和顯性契約,還有**重建意識形態這種宏大到沒個邊際的命題以及類似70年代末到九十年代經歷過的「爭論」和「不爭論」,都讓學生聽著云遮霧籠,趙甲第當然更沒好感,但跟陳靖李檀這些大叔熟悉以後,就越來越回過味,稍稍琢磨,就聽出這個講師的不一樣,加上他的課程有益於申論,趙甲第就比一般學生還要到課率更高。

    今天,那個導師無疑又離題萬里了。

    「大家都在爭搶政治改革的話語權,爭搶道德制高點,涇渭分明的兩邊精英都有意無意將政改提升到了意識形態層面,或者說道德層面,這種爭論跟前二十年的爭論不一樣,可以說是『反行動取向』的,把對方置於道德語境的死地,自己不想變改,也不允許對方進行不合己意的變革,這種遊戲很危險,往往流於空談,甚至很有可能同歸於盡。」

    「90年代的『不爭論』大體上是正確的,因為過多爭吵市場經濟是資本主義還是社會主義,只會停步不前,市場經濟不應該覆蓋上太多的意識形態色彩。」

    「但強人政治下的『不爭論』,成了慣性後,就有個巨大缺陷,那就是精英政治學者的集體失語,偶爾發聲,也是貢獻不大的應聲蟲,喪失原有的存在意義。到了今天,精英可不是一個值得炫耀的詞彙了,我要被人說成是精英,一定會反駁一句你全家才是精英。」

    ……

    一大串的「高談闊論」,兩節課,書本上的知識講了不到二十分鐘,剩下全是此類語調,所幸他的形而上論點,都會有數個有趣的實例去支撐,加上舉例時充滿諧趣腹黑的妙語連珠,還是很能讓學生精神一振會心一笑,這才使得他的課堂即便沒有人滿為患,也不至於僅有瞌睡小貓兩三隻。趙甲第會對這位導師的講述進行快速筆記採摘,最讓他震驚的一點在於事後上網查詢,才發現所有一切大膽論點一切荒誕論據,都是那傢伙的個人心得。無疑,在趙甲第看來這是一個博采眾長的學者,而且他不執拗,圓滑,披著一件風趣而且帶點腹黑大叔的可愛外衣,與學生能夠打成一片,據說跟很多校領導也都關係不錯。

    下課後,可能是好奇趙甲第這張半生不熟的面孔,姓許的講師沒有立即離開教室,而是來到趙甲第座位邊上一屁股坐下,屁股上墊著一本帶來課堂卻絕不會翻一次的課本,笑問道:「趙甲第,你這是想要補回來大一大二兩年你的逃課次數嗎?」

    趙甲第嘿嘿笑道:「許老師多厚道,我翹了那麼多,還給了七十多分,良心上過不去。」

    沒什麼架子的許強哈哈笑著直接道:「當時是教務處的領導跟我打了招呼,我為了拍馬屁,才給了你七十多分,要不是怕馬屁太明顯,給你**十分都沒問題,再說了,七十幾分在我批閱的卷子上也不高。」

    趙甲第汗顏道:「許老師你別這麼實誠,我扛不住。」

    許強望向窗外,有些許失神,自言自語道:「學校到底還是好的,出去以後,想實誠都難。」

    不給相互間尷尬冷場的機會,許強起身道:「走,請你去茶風暴喝杯奶茶,那裡的奶茶美眉很清純,我每天都要去捧場,就是沒好意思要號碼。」

    一路上,趙甲第見縫插針問了幾個地方zhèng fǔ績效評估的問題,許強的回答圓轉周到,沒有半點生硬含糊,顯然是下過功夫的。許強果然排長隊請了一杯熱奶茶,那裡的美眉果然清純漂亮,兩人都有點戀戀不捨地離開奶茶店,相視一笑,許強問道準備考公務員?趙甲第點頭道試試看。許強挑了張石凳坐下,遞給趙甲第一根煙,自己叼上一根,感觸道:「我聽說過你的一些事,例如喜歡翹課,喜歡早晚跑二十圈,喜歡可能你自己不知道,其實你在學校還是很有名氣的,連我都聽說了復旦有位校花是你女朋友,只是學生都不太清楚而已,我們這些個做老師的,誰不知道有個學生去校長辦公室就跟跑食堂一樣平常,我當年就沒你這麼牛,也幸好我已經是老師,否則別指望請你喝奶茶,一杯六塊五,都能吃上一葷二素了。」

    趙甲第還真沒想到自己在學校裡有啥知名度,尤其是在教師當中。

    許強抽完一根煙,轉頭道:「公務員考試我熟悉,幫你開開小灶?」

    趙甲第不客氣道:「就等許老師這句話了。」

    許強報了個手機號碼給趙甲第,率先離開。

    趙甲第去寢室樓拿自行車,他租了個離復旦和自己學校都不遠的房子,原本是陰險打算有機會跟袁樹恩恩愛愛的,現在看樣子是黃了,騎上兩把鎖的破坐騎,到了校門口那邊差點摔下來。

    一個馬小跳嘴裡跟妲己一個級數的禍水娘們拉著一隻拉桿箱,望穿秋水終於等到了騎著破自行車的某人,猛招手,恨不得全天下都知道她跟那人有一腿。

    這一天,趙甲第迎來了與少婦裴的同居生涯。
mk2257 發表於 2011-5-24 22:11
第8章 你瘦了


    若干年後,整個楊浦學區都流傳著這麼個讓大多數男生捶胸頓足的傳說,一個半點不像紈褲子弟的二本學院自行車男,對復旦馬尾辮校花始亂終棄,使得她中途退學,沒多久便在自行車後座上載了一位姿色絲毫不輸馬尾辮的少龘婦橫穿半個學區,這實在是一個令人不光蛋疼而且蛋碎的憂傷故事,比知音體還他娘的知音體。

    此時,心安理得享受著無數豔羨和費解視線投射的候補黨員趙甲第載著裴姐姐,好奇問道你來上海作甚?少龘婦裴伸手撩了一下被風吹亂的額前髮絲,優雅而丰韻,嫵媚道來做包子西施唄,幫你賣包子,賺了錢眼睛不眨一下買lv香奈兒去。趙甲第笑道別這樣,我腿剛瘸,一旦被沒事就拿95式突擊步龘槍耍的章東風捉姦,跑都跑不快,你咋一點眼力勁都沒有,真不怕被射成窟窿?包子西施沒心沒肺嬌笑道95式?你太落伍了,章東風拿03式微聲沖龘鋒槍更多一些!趙甲第愣了一下,問道湖州那邊有特種部隊?少龘婦裴沒好氣道好歹是第1軍,駐地又在東南沿海,能差到哪裡去?忘了告訴你,他是1師1團六連出來的,不過估計說了你也不懂。趙甲第徹底沉默,不是不懂,而是實在不願再在這個話題上深入,他通過渠道大致查過章東風的履歷,作為軍人,這個傢伙幾乎完美,如果早點知道他的身份,趙甲第甚至可以肯定決不會去招惹裴洛神,這無關章東風的家庭背景,而是趙甲第心底那點不為人知的古怪小堅持。

    趙甲第在小區停下車鎖好,幫忙提上拉桿箱,問道:「你來真的?呆多久?」

    少龘婦裴瞥了眼跟杭州城郊那種三四層農民房沒啥大區別的住宿樓,住慣了數千萬別墅和法云安縵酒店的少龘婦倒沒有瞧不上眼的意思,反而雀躍道:「看心情!」

    趙甲第的房子在頂樓,兩室一廳,內部裝修溫馨而雅緻,有種植在玻璃盆中的花草,有貼滿牆壁的攝影作品小壁畫,有塞滿書的書櫃,還有很多收集而來的小工藝品,少龘婦裴看得津津有味,在書房瞥了眼小黑板,沒啥興趣,提起書桌上一隻乾乾淨淨的煙灰缸,嘖嘖道呦,還是范思哲的美杜莎水晶煙灰缸,挺小資的,相公,眼光還不錯。趙甲第正彎腰正打開台式機準備搞一下戰地2的摸d數模組,抬頭一看笑道是馬小跳送的,我挺中意,能放很多煙頭,好看又實用。少龘婦裴哦了一聲就出去收拾拉桿箱裡的東西,出乎趙甲第意料,衣物寥寥,絕大多數都是他完全不知道用途的化妝品,琳瑯滿目,本想欣賞一下情趣內衣啥的趙甲第縮回頭,喊了聲我可能要忙一個小時,你要坐不住就購物去,我錢包裡有卡,自己拿。

    少龘婦裴把化妝品捧到洗手間後整齊放好,檢閱完畢,這才回書房翻開趙甲第的錢包,抽出一張僅有的銀行卡,放入她的橘紅色愛馬仕錢包,與趙甲第這個土包子截然不同,她的錢包裡塞滿了五顏六色的信用卡,屬於一翻開就能讓拜金女癲狂的那種,忙著建模的趙甲第沒有抬頭,打趣道你還真不客氣啊,大手大腳購物可以,但務必牢記每次花錢當思賣包子不易。少龘婦裴嬌滴滴道相公請放心,娘子白天花錢越多,晚上就越慇勤伺候大爺您。趙甲第抽空叼上一根煙,將那輛從杭州順手牽羊來的寶馬車鑰匙丟過去,豪氣道爺准了,這賣包子掙來的血汗錢花得不冤枉。

    少龘婦裴冷不丁一屁龘股坐在趙甲第大腿上,摟著脖子嫵媚兮兮道要不奴家先給爺提前來點助興的小節目?趙甲第歪頭盯著電腦屏幕,不解風情道別,不急,這會兒皮鞭蠟燭潤滑油都還沒準備好,爺從不打無準備之仗。少龘婦裴狠狠坐了一下,這才離開書房,趙甲第倒抽一口冷氣,喃喃道好高的道行,好厲害的妖精,看來貧僧得多準備幾樣法寶才能降伏。少龘婦裴留下一串咋聽咋不像良家的嬌笑聲。趙甲第聽到關門聲,很快就老僧入定,研究起一個自己搗鼓出來的新鮮摸d,至於晚上是觀音坐蓮還是老僧入腚,那就晚上再說,這活兒才是臨陣磨槍越磨越光,趙甲第一向耐心不錯,是頭願意勤勤懇懇耕耘良田的老黃牛。

    搞完了一個即興的階段性數模組,趙甲第打開一個qq內部群,裡面就袁樹,麻雀,司徒堅強,趙大權十來號人,可以算是趙甲第第一個團隊的原始班底,基本上都是司徒堅強在說廢話,數學系的孫澤寧和自詡國際一線紅客的胖子牡丹會附和一下,有些時候聊著聊著就聊到了少兒不宜十八禁的東西,一般這時候商雀才會冒頭出示黃牌,因為群裡還有前往杭州幾乎獨力運作私募創建的馬尾辮,她現在手上掌握了趙甲第幾乎所有的原始資金,包括李枝錦投資在內的那個八位數,可以說,這個私募除了團隊搭建,從取名到審批到具體的公司規劃佈置,一切的一切,都是她一個人在忙碌,這是趙甲第對馬尾辮不經批准就擅自退學的小「懲罰」。

    趙甲第先將數模組共享在群裡,提醒麻雀和牡丹去看一下,然後跟溜鬚拍馬大唱讚歌的牡丹索要幾個g的愛情武俠片,司徒堅強立即向管理員雀爺抗議為何區別對待,神龍見首不見尾qq頭像萬年灰色的商雀第一時間冒泡,發了個扣鼻孔的無賴表情,讓滿腔書生意氣的孫澤寧都忍不住發了個白眼鄙夷表情。趙甲第在群裡讓商雀著手準備建立2號群,讓他把復旦幫都拉進去,然後私聊群內最沒發言權所有也是最悶不吭聲的趙大權讓他把村裡的「狗腿子」也拉進去,並且叮囑他別忘了把群規事先說明,一次違規警告,第二次就直接踢出去,趙甲第實在不想把時間浪費在當和事老上,事必躬親是中低層領導的苦命作風,這一點,趙甲第是從中國商圈數一數二甩手掌櫃趙太祖那裡學來的寶貴經驗,趙甲第暗中美其名曰取經。

    看了兩集由牡丹原先所在字幕組翻譯過來的推理類美劇,趙甲第開始做行測,雖說閱讀理解和語句表達這幾項實在讓他跳腳罵娘,但過了這個門檻,接下來的圖形演繹推理和資料分析這些就順手多了,120分鐘完成135到140道題,最大的訣竅除了快還是快,大體上很符合趙甲第的口味,這讓高考以後大學三年沒什麼考試挑戰的趙甲第充滿鬥志,有種久違的酣暢,準確來說就是如魚得水,的確,趙甲第是讓市理科狀元袁樹都自嘆不如的應試機器,可見這個傢伙以前玩cs的時候罵別人智商不到他一半存在一定可能性。目前趙甲第做行測,基本上會先直接跳過操蛋的詞語和語句表達兩個環節,把閱讀理解當做熱手,然後乾脆利落跳到擅長領域,確保在相對充裕的時間達到最高的準確率,現在他已經能夠保證最憎惡兩個環節全部空白的前提下達到60到72分,加上兩個靠悲壯運氣和可憐直覺的環節,總分大概保證在68到80分這個區間,好吧,這絕對是一個讓無數在公務員獨木橋上頭破血流的孩子們有充足理由去憤怒吐血的分數。

    何況趙甲第還有半年時間去衝刺國考,最終成績只會更高,說不定就跟工商模型一樣,讓很多業內人士感到匪夷所思。

    行測好說,但申論就比那些咬文嚼字的環節更讓趙甲第頭疼了,不過閱讀了許多網上的通關寶典秘籍和與許強粗略聊過後,得知這裡頭有套路,才松了口氣,但仍需要通過大量的習題去培養嗅覺,當初趙甲第給司徒堅強做家教,就給那個看排名就知道班裡有幾號學生的廢柴說過要想考高分很簡單,就一個,做題做到吐,吐了再做,吐習慣了後保證不再犯相同的錯誤。所以趙甲第自然比誰都清楚海量做題的重要性。

    趙甲第的預期是申論達到40分到45分,這才能保證筆試總分達到145分左右。

    趙甲第已經網報,交了報名費,這就是他現在的重心,甚至在他心目中絲毫不比動輒牽扯兩三千萬資金的私募來得輕巧。

    年底國考,趙甲第只有一個目標,國家發改委,但比已經很操蛋的申論更操蛋的是要報考發改委,趙甲第必須有國家六級英語水平,而最操蛋的則是筆試通過後,不僅加試計算機,還有英語口語!

    趙甲第做完一份行測,校對答案,馬馬虎虎,73分,一想到英語六級和口語測試,他點燃一根煙狠狠吸了一口罵道:"干龘你niang!」

    這邊趙甲第一肚子苦悶,那邊少婦裴卻逛街逛得很舒心休閒,不是情理之中的恆隆,港匯或者中信泰富,而是七浦路服裝批發市場,作為一名能夠堂而皇之穿著從杭州四季青淘到的衣物去逛杭州大廈並且能讓服務員眼前一亮的女俠,裴洛神不僅能從一大堆廉價衣服中挑出質地樣式都是最好的,還能搭配出最具氣場的一套行頭,她的這個本事,連清高的季節都不得不由衷讚歎一句化腐朽為神奇。少婦裴在七浦路逛了大半個下午,然後打電話給季節約她出來,在南京西路上一家咖啡店碰頭,季節沒開車過來,是坐會所內的車子,這邊停車是個問題,她是個很怕麻煩的女人。

    季節坐下後笑問道:「怎麼眼巴巴看著恆隆?你出門沒帶卡?這不像你的作風。」

    少婦裴唉聲嘆氣道:「我在省錢。」

    季節看了眼鋪在地面上的四五個包裝袋子,一看就很廉價,不是那种放網上都能賣幾十塊錢一個的名牌袋,這就更詭異了,雖說不是沒跟閨蜜逛過杭州四季青或者專門跑去衣物淘貨,但她的主旋律始終是名牌裡頭的名牌,也許裴洛神會穿一條小商品市場幾十塊淘來的牛仔褲,搭上一件百來塊的外套,穿得很自然而然,但她一定不會忘記搭一雙購物狂一眼就驚豔的鞋子,或者一隻價位在六位數的包,所以像今天這樣她腳底下滿地的價廉物美,很沒道理。

    少婦裴喝了口咖啡,伴著手指算了算,一臉得意洋洋,眯起眼睛歡樂道:「買了兩套睡衣,兩條褲子,外加一件衣服,一共花了六百七十二塊錢,他都得賣差不多兩千個包子了,一想到這個我就特心疼。」

    季節聽得莫名其妙,罵道:「神經病。」

    一點不介意的少婦裴掏出手機,給季節看了張拍下來的圖片,「來這裡前逛了下你上次帶我去過的彩璃繡坊,我挑中這件,純手工的老繡,二十幾年了,然後才有了這件白底龍袍,好看吧,姐姐穿上這件,走哪裡不都是全部女人都跟沒穿衣服一樣?可惜就是太貴了,得五萬多呢,我沒捨得買。」

    季節發出一聲冷笑,拎起少婦裴的手腕,指了指那塊江詩丹頓的37時區世界時腕錶,道:「能買幾件了?」

    接著她抬起閨蜜另一隻手臂,指了指翡翠鐲子,「能買幾十件了?」

    少婦裴苦著臉解釋道:「我現在是花他的錢,又不是花我家的錢。」

    季節無奈道:「別人做情婦做小三,是恨不得把男人的錢花光,你倒好,幫著省錢,裴洛神,裴大小姐,你有點出息好不好?那個趙甲第給你灌**湯了?!」

    少婦裴嘿嘿道:「你不懂的,我要是花多了,晚上就……」

    季節看到閨蜜臉上壞壞的表情,絕望道:「你離我遠點,我不認識你!」

    真不知道等到季節知曉蔡言芝已經不再是趙甲第的蔡姨,而是他的女人了,會是個啥心態,大概會很精彩。

    這點不好說,但起碼趙甲第去參加公務員考試前的一週十分精彩,簡直就是不能再旖旎了。自從趙甲第對少婦裴發表了花錢不許手軟做包子西施就得有西施的覺悟的鄭重聲明後,少婦裴果然放開了手腳,一口氣買了數套最高檔最昂貴的職業套裝,還有七八雙高跟鞋,秀氣淑女的,女王強勢的,嫵媚狐狸精的,外加十來雙精心挑選的絲襪,蕾絲的,吊帶的,鏤空情趣的,除了職場女秘風格的衣服,還有類似空姐制服的,女警的,每天花樣百出,絕不重複,全部展現給趙甲第欣賞,雖說到最後還是要一絲不掛,但這個過程帶來的巨大愉悅,讓趙甲第這種很容易陷入半瘋魔狀態的工作狂都感到樂此不疲,很多時候一邊做行測申論都會流口水,每次飽暖之後,就與裴姐姐大戰個數百回合,美中不足的就是大汗淋漓後,可憐的候補黨員趙同志往往還得老老實實按部就班地去繼續投入題海戰。

    馬小跳和李峰給趙甲第送行參加考試的時候,異口同聲關懷道:「你瘦了!」
mk2257 發表於 2011-5-24 22:12
第9章 出師小捷


    趙甲第運氣不錯,考場在同濟中學,就在楊浦區內政立路上,比起一般省份考生輾轉數個市縣要幸福太多,但趙甲第覺得這不啥好事情,根據他琢磨出來的運氣守恆定律,考試當中多半要命途多舛。 看小說就到~()坐在明亮的高中教室,趙甲第的位置靠近窗口,有些失神,挺像高考的。

    終於開始了。上午申論,托這幾年沒安分守己看了許多時事財經的福,趙甲第自我感覺答題不出彩,但也不至於蹩腳,何況他那一手漂亮的楷體估計能加些分數。其中有一道命題是「如何做好新形勢下的保密工作」,其實這並不是趙甲第擅長領域的熟悉話題,但湊合著給了一千多字,最終能拿幾分,趙甲第不敢保證,至於高分,就更不奢望。這對高中數理成績能拉開第二名二十幾分的趙甲第來說著實有點憋屈。

    下午趙甲第拿到行測卷子後,大致瞥了一眼,相比近百份被他勢如破竹砍瓜切菜的各省歷年真題,難度一般,其實不管難易,趙甲第都很平常心,按部就班開始解題,拿閱讀判斷題熱手,篇幅短的,稍稍思考,長的,直接靠直覺,至於選詞填空歧義辨析這些個環節,趙甲第更果決,直接跳過,選擇後面也是最擅長的考題,數量關係和判斷推理,趙甲第這變態做出感覺了,毫無凝滯,草稿、運算和涂卡都一氣呵成,在別人緊皺眉頭如臨大敵的時候還能嘀咕一聲老子真他媽摧枯拉朽啊,一般而言,這兩塊都會被考生按照經驗直接pass十幾個來保證靠譜的準確率,尤其是那些個涉及複雜運算一看就要耗時一分鐘以上的攔路虎,不敢輕易挑釁,趙甲第卻是一題不漏,津津有味,至於資料分析,畢竟也是趙甲第盆裡的菜,給圖形資料的一般不對他構成困惑,但那些長篇幅尤其字數在800以上的閱讀還是會讓趙甲第有些不爽,不過大體來說趙甲第還算輕鬆,看了下時間,跟平時練習幾乎同步,還剩下20分鐘去蒙,趙甲第默念攢人品啊攢人品,比同教室考生更悠閒地進行最後的攻關,最後還剩兩三分鐘,趙甲第挑了個考卷中其中最有趣的兩道題,一道圖形推理,一道邏輯判斷,細細咀嚼了一番,這才準點準時交卷,覺得最終成績會在75分左右。

    少婦裴坐在寶馬內耐心等待趙甲第,上午她去閨蜜季節那邊喝茶養生談八卦,中午在一個叫兗州館的私人會館做了個能讓小白領整個月薪空蕩的純草本spa,然後穿得閉月羞花沉魚落雁來見姘頭,趙甲第坐上了副駕駛席,抽了根煙。少婦裴這種與良家賢妻八竿子打不著的娘們當然不在乎趙甲第考得好差與否,這段風花雪月的日子裡,她無聊了,見趙甲第沉迷於做題,也會自告奮勇讓趙甲第給她一兩道題目試試手,結果她淒涼可悲地發現相公一分鐘不到給出答案的「簡單至極」的題目,她在草稿紙上鬼畫符折騰十分鐘都未必給出正確答案,她見趙甲第神情平淡,一邊開車駛向市區,一邊隨口問道:「我問了一下,省級發改委還好,你進去不難,但國家發改委要求很高的,你好像不太符合,起碼兩年基層工作經驗就把你拒之門外了,還有聽說起碼要碩士研究生文憑,你總不能作假吧?還是準備好走關係了?」

    「呦,你還打聽這個?真有閒情逸致。 看小說就到~」

    趙甲第打趣了一下裴姐姐,也沒忘了自嘲,「而且你還少說了一項,需要北京市戶口。基本上來說,除了年齡一項,我都不符合要求。辦公廳那邊我不去想,準備在政策研究室、國民經濟綜合司和經濟貿易司這幾個裡頭挑,這就是典型的不自量力。」

    少婦裴不太清楚趙太祖跟「乘龍快婿」陳靖以及紅色子弟楊豐這些中青代高幹的關係,尤其陳靖身處發改委更是與趙甲第的規劃十分「對口」,遠離金海大潮的她更沒辦法知道陳靖是鐵了心要讓趙甲第進入麾下深造,有一座靠山本身自己有一座高到不能再高的靠山,這就是所謂的山上還有山,朝中有人到了極點,應屆畢業生趙甲第要進入國家發改委並非沒有半點可能,況且趙甲第還有工行責任模型的鍍金在那裡擺著,萬事俱備,只欠趙甲第在年底國考中脫穎而出的東風。

    少婦裴一直是不鑽牛角尖的聰明人,很快略過發改委這個對她來說不感興趣的難題,促狹問道:「想不想見見我的一個好姐妹?你要能過她那關,我們的關係就真的算妥了!」

    趙甲第沒好氣道:「行啊,順便把你公公婆婆也都見了。」

    少婦裴丟了個媚眼,故意輕聲道:「晚上要不看電影去?看完電影找個地方玩車震?」

    短時間內瘦了好幾斤的趙甲第怒道:「跟人約好了學計算機,你別想打亂我計劃,昨天喂了你兩次,還沒飽?!」

    少婦裴嬌笑道:「相公,娘子已經上癮了嘛。」

    趙甲第沉默抽煙,念叨了數遍養精蓄銳,少婦裴哈哈大笑,花枝招展,車速不慢的寶馬行進路線跟蚯蚓一樣,趙甲第不得不膽顫心驚提醒了句好好開車。晚飯沒在外面玩什麼花樣,趙甲第帶著少婦裴在菜市場買了些菜,自己下廚,她顯然也很樂意吃家常菜,晚上精通計算機的胖子李牧旦來小窩教趙甲第,商雀和司徒堅強也都來湊熱鬧,因為趙甲第有打預防針,見到少婦裴後都沒太大震驚,反正胖牡丹現在是對八兩叔佩服得五體投地。

    除了惡補計算機知識,趙甲第跟老師許強討教了許多申論應試技巧,對於行測,許強在初步驗證後就徹底失去「調教」的興趣,這學生太非常態了,理科基礎和高端理論都讓人無語,許強不覺得自己能夠在這方面勝任趙甲第的老師,很多考試常識和技巧都完全無法套用在他身上,行測除去涂卡時間,平均分配到每道題約莫50秒,當然除了快還是快,但對於做難題簡單題都能嚴格控制在45秒內的趙甲第來說,許強感到很無解,這傢伙純屬開掛啊,親眼看他玩一樣搞定中央黨校出版的行測輔導書習題,許強就放棄了班門弄斧的念頭,專注於幫他厚實申論方面的知識積累以及提升寫作能力。 看小說就到~

    趙甲第租了房子,跟少婦裴開始同居,但生活作息還是很規律,凌晨五點出頭一點便準時起床,晨跑,早餐,有專業課就去,沒有就做題做題再做題四個鐘頭,完成三份行測真題的硬性任務,中午吃飯加娛樂差不多兩個鐘頭,下午為申論做準備,趙甲第隔三岔五就跟許強在學校圖書館碰頭,大致是步驟許強傳授經驗半小時,趙甲第演練一個半鐘頭,評點解析半小時,接下來聊的東西就開始五花八門,許強的知識面寬泛駁雜,並且善於提綱挈領,不乏真知灼見,以往對申論難免有點摸不著門路的趙甲第受益匪淺。

    5月中旬,成績出來了。

    趙甲第的行測78,水準線上,不驚不喜。申論48分,比較寒磣,趙甲第考完第二天跟「臨時軍師」許強大致說了一遍解題思路後就知道這個結果,也沒什麼失落,畢竟將近130的總分已經讓太多人望塵莫及,已經遠超上海市級公務員的分數線,沒有出師未捷身先死,大捷算不上,小捷還是有的。其實這還是趙甲第太保守了,今年的考試,哪怕是合格線最高的綜合管理類也不過是115點2分,政法類才112。

    坐在電腦前查詢到成績的趙甲第如釋重負,少婦裴的胸脯靠在他後背上,問了一些很幼稚的問題,例如你是第幾名啊能不能進公檢法系統啊要不要參加筆試啊。

    趙甲第關掉網頁界面,不理會少婦裴的呱噪,開始做題,裴姐姐似乎已經把整個上海好逛的地方都軋了個遍,今天就呆在小窩裡遊蕩,趙甲第不搭理她,她自己就看時尚雜誌,看個幾分鐘就去挑逗一下趙甲第,沒反應,再看雜誌,耐不住寂寞再去勾引,如此反覆,一點新意都沒有,趙甲第熬不過她的笨法子折磨人,拿出紙筆給她出了一道有關極限問題的題目,讓她去嘗試一下,答應她半個鐘頭內解出來就請她住一個星期的上海半島酒店,於是少婦裴就搬來椅子跟趙甲第擠在同一張書桌上,咬著筆桿聚精會神,趙甲第側頭看了一眼與平時不太一樣的裴姐姐,會心一笑。

    趙甲第的題目是:娘子,20個跟相公一樣的傻b參加一場百分制考試,平均成績88分,及格率95%,所有人得分均為整數,得分不同,試問成績排名第十的人最低考了多少分?選項a88,b89,c90,d91。建議:推薦你隨便猜一個,準確率會比你辛苦計算更高。

    這類涉及極限轉化的題目對趙甲第來說是小兒科,但這輩子沒怎麼好好用心讀書的少婦裴可就頭疼了,光是草稿紙就用去六七張,絞盡腦汁計算推理了半個鐘頭,還沒能得出準確答案,不得不使用美人計跟考官趙甲第多要了十分鐘,繼續埋頭解題,趙甲第一開始以為她會放棄,見她難得沒像以往那樣耍賴皮,就放下手上的真題,樂得看她苦著臉瞎算,他一眼看出她的切入點沒錯,四十分鐘艱苦摸索,離正確答案只差一步了,算出了假設值x=88點2,很了不起的成果,但滑稽的是已經可以算作大功告成,但臨門一腳,她卻興匆匆給出了錯誤的a選項,讓趙甲第一陣無力,這姐姐要真是他的學生,還不得三天兩頭吃飽了嚴厲板子,人長得再漂亮水靈也沒用。

    少婦裴抬起頭一臉認真道:「是a!對不對?」

    趙甲第看著那些被她塗得密密麻麻的草稿紙,把原先要說的話嚥回肚子,摸了摸她的腦袋,柔聲笑道:「不錯,正解。說話算話,請你住一個星期的半島酒店。」

    她歡呼一聲,天真無邪,笑眯起眼,一副撒嬌討賞的俏皮表情道:「姐姐是不是很厲害?」

    趙甲第嗯嗯了一下,立即上網去預定了半島的入住,在少婦裴的慫恿下,原本只有一張工行普通儲蓄卡的趙同志辦了一張工行的貸記卡,即便不是無限卡,最少也是白金,但不是10年的工行新版財富卡,比較另類,查詢一下1738估計會很有暴發戶氣焰。不過自然不能跟農行給趙三金特權發送的三張特殊黑卡之一相提並論。趙甲第拿起一份人民日報,享受著少婦裴的慇勤揉捏,不忘潑冷水道:「陪你去酒店住可以,但我的既定安排一切不變,你別想我跟你一起瘋。我就不明白了,還有人喜歡住酒店,會比家裡的床更舒服一點?」

    少婦裴並不豐滿的胸脯蹭著趙甲第,笑道:「你不會懂的。」

    趙甲第低頭看著週末8版的一份《人民日報》,他現在格外關注第七版,看這個,倒不是為了應付國考,許強說過看這東西對申論沒有太多實質性意義,但趙甲第下意識已經開始培養方方面面的政治嗅覺,所有事情都是沒量變哪來的質變,攬瓷器活得有金剛鑽,這是文青矯揉的說法,如果實際功利一點的說辭,那就是當官逃不掉嫻熟掌握官腔。只不過那些個被推上前台當替罪羊的官腔,太白痴了點,不能當真,並不意味著那些官員就真是那麼點情商智商,趙甲第告誡自己以後千萬別這以這種二百五方式出名。當然,趙甲第也不認為所有當上官的就都是精明人,越是相對閉塞的地方上,居於要位的人就可能越不是那麼一回事,否則假設都是陳靖李檀這些個成精的傢伙,趙甲第覺得自己還是別混了,這就像馬小跳玩網遊剛出了新手村就得和一個接一個的波ss單挑,跟自虐沒兩樣。

    和少婦裴去半島的趙甲第肯定不知道他的考試成績和答卷複印件第一時間出現在了北京方面,而且不止一位。

    其中一個擔任黨組成員的發改委一線巨頭在辦公室對手下一位嫡系笑罵了一句:「行測還將就過得去,你看看這申論答題,跟屎一樣,比我當年差遠了!」

    那位中年政研室領導看完申論複印件,微笑道:「字不錯。」

    領導的領導笑呵呵道:「平泉,要不打發給你?」

    在政研室呆了整整六年的中年男人點頭道:「陳主任,我肯定沒意見。」

    玉泉山,一棟別墅二樓書房裡,擺滿了大大小小的各色地球儀,一個女人旋轉書桌上其中一個地球儀,對父親笑道:「如果行測沒有常識判斷和言語理解,他肯定能拿90分以上。」

    手中拿著兩份答卷的男人哭笑不得道:「枝錦,你把我喊來就是看這東西?太興師動眾了點吧?」

    女人眨了眨眼道:「別以為我不知道徐子旗給你打了無數的小報告。」

    男人一臉尷尬,呵呵道:「分數不高嘛,完全不能跟我女兒比。」

    她瞪眼道:「門外漢別瞎嚷嚷。」

    男人又是一陣尷尬。

    書房沉默了許久,她旋轉地球儀不知道幾圈了。

    兩鬢微白的男人小心翼翼問道:「就他了?」

    她點了點頭。

    男人悄悄一聲嘆息,微笑道:「反正這事我不插手,都隨你,我的態度很明確,不支持不反對,保持中立。」

    玉泉山這一片「土紋隱起作蒼龍鱗」的幽靜住宅區,雖然比中南海和西山某兩個地方遜色一點,也沒有太多老百姓想像中的大內高手24小時守衛,走在小區裡瞧著貌似也沒啥森嚴的武裝警備,但在東富西貴的北京城,這裡仍是當之無愧的樞機之地了,這個被家族長輩無限器重和寵溺的女人就在這裡長大,去中科大讀書前,身體孱弱的她最大樂趣就是對著牆壁上的世界地圖和中國地圖發呆,三天兩頭去軍區醫院看病的少女受到最多的禮物便是地球儀,沒有人懷疑將來誰做了她的丈夫會一路平步青雲,青雲直上三千里。只不過與此相對應,連同徐子旗在內的人都無法想像誰能入得了她的法眼。

    她的父親說不支持不反對,潛台詞無疑是對那個要搶他女兒的年輕人並不看好。
你需要登入後才可以回覆 登入 | 註冊會員

本版積分規則

mk2257

LV:8 領主

追蹤
  • 450

    主題

  • 19387

    回文

  • 4

    粉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