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市異能]老子是癩蛤蟆 作者:烽火戲諸侯 (已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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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k2257 2011-5-24 16:42:02 發表於 都市言情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381 421090
mk2257 發表於 2011-5-24 21:53
第300章 女王和女王


    正月十二,趙甲第已經將黃芳菲給的名單人物全部梳理了一遍,除了婉拒面談的,見過面的不少,大多如牟明那般旗幟模糊,選擇無可厚非的隔岸觀火待價而沽,也有周樟木這般為了生活家庭以種種方式拒絕出山的,也有少數幾位當場誇誇而談拍胸脯保證的,只不過一個轉身就選擇性失憶,顯然將趙甲第當作了嘴上無毛辦事不牢的愣頭青,糊弄一下,場面上過得去就算仁至義盡,卻不知道這類人都被趙甲第放進了黑名單,相信只要金海喘過氣,以後這幫人沒什麼好果子吃,肯真正出手的寥寥無幾,沈憲是一個,這段時間沈憲的閉關弟子武夫始終跟趙甲第保持熱度適中的聯繫,再就是修野狐禪大成的鳳凰男陳靖,那一日分別,陳靖並沒有自視還清了與趙太祖的香火情,依然主動與趙甲第聊幾句,雖惜言如金,卻字字珠璣,讓近期最大化汲取處世智慧的趙甲第受益匪淺,再有一個意外之喜就是名單上第三序列最後一個的廖銀,與周樟木一樣是草莽出身,當年是趙閻王的心腹猛士,稱得上殺人如麻,因為涉黑過重,漂白都成了奢望,最近十來年一直在放高利貸和做地下賭場生意,只是相比心細如髮的周樟木少了幾分心機,多了黑道寇匪特有濃厚的殺伐狠辣風範,與趙甲第第一次見面,就是在京郊一處隱秘森嚴的鬥狗鬥雞場,並不高壯的男人沒有太多廢話,只是揚起一隻僅有一根大拇指的手掌,說當年被仇家一根一根剁掉四根手指,如果不是大老闆親自出馬,與東北道上那位大人物鬧翻了臉,他的手腳不會留下一根指頭,所以沒二話,他廖銀能出十分力,絕不出九分。當趙甲第離開場子,身邊多了三名保鏢,俱是黑拳出身,車子後備箱多了幾隻箱子,全是一摞摞百元大鈔的現金,少說也有七八百萬。趙甲第沒有拒絕。資料上顯示廖銀年過四十,卻無兒無女,連老婆都沒有,用這位血腥味十足的老男人的話說便是混成他這樣,要死就死,死了乾淨,不能禍害誰。話裡行間,有著鮮明草莽龍蛇人士的果決。

    這一天下午3點,中京大廈風波大起,場景詭譎,背後含義更是恢誕。一支車隊駛入白玉廣場,寶馬7系寥寥無幾,基本上說,在金海打工到了一個級數卻敢堂而皇之不開寶馬7的,才是真正的巨頭,例如此時與一行人同時下車的石佛王厚德,他的座駕是一部奧迪a8。石佛的管理風格與趙太祖截然不同,不僅事事以理服人,並且做到了境界出奇的以德服人,口碑威望俱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副總裁之一的傅放則一直相對溫和,是金海金字塔頂端露面機會最少的一位,坐一輛紅旗轎車。人事部一把手魏京海則更鋒芒外露,開的車子是06款的黑色加長版勞斯萊斯,在魏京海手下做事,就得被迫適應他的拍桌子瞪眼睛,金海內部戲言,如果你被魏boss噴了一臉唾沫,罵了個狗血淋頭,祝賀你,你肯定是位高層,最不濟也是馬上成為高層。除了這三位權柄在握的,還有數位中京大廈許多人陌生的滄桑臉孔,年紀都在五十以上,分別是昔日金海骨灰級元老曹興誠,郭璞,羅恆齋和秦柏,清一色被《灰色》定義為飛鳥盡良弓藏被趙太祖清洗掉的商界梟雄,這幾位,不僅出局方式淒涼,羅恆齋甚至還被趙太祖親手送進過監獄,前兩年才出來。

    唯一美中不足的便是當年地位如同今日王厚德的範文衡依然不肯重出茅廬,依然在杭州修心養性。這裡面的一個小段子不足為外人道,如老人所料,不管是財經欄目還是媒體報刊,像中央2台財經頻道,鳳凰衛視,還有像《21世紀經濟》和《中國經營報》這些官方和半官方喉舌,都保持了高度默契的反常緘默。這讓某位不願打賭的杭城少婦心甘情願輸給老人一把陳鳴遠的荷花壺。

    當這批悉數四十五歲以上的老人集體出面,黑西裝白襯衫,緩緩走向中京大廈,那股子磅礴氣場,當真如黑云壓城,摧枯拉朽。

    但走在最前頭的一位領軍人物,卻是齊冬草,連王厚德和傅放都自動拉開一步差距。

    多少這棟大廈裡的年輕精英,對這位恍如仕女圖中走出的如玉女子如出一轍的心存愛慕敬畏,而這一刻,僥倖見證這一幕日後必將載入史冊的光輝畫面的金海成員,無一例外心神搖曳,被她和她率領的超豪華團隊給震撼威懾得說不出話。難道金海真的要出一位成功篡位的武則天了嗎?

    一輛掛政府牌照的奔馳不合時宜地出現在廣場,只比齊冬草一行人晚了稍許停下,走下已經開始被中京大廈內部當做與《灰色》並肩位列最熱門話題的太子爺,趙甲第。當他露面,最先停下腳步的是齊冬草,她一停,整個隊伍就隨之停頓,在上海浦東國際機場曾與這個捧花青年有過一面之緣的傅放輕輕嘆息,其實單就正常態勢下的接班而言,他更看好金海內部勢力薄弱的趙甲第,而非外戚一派如日中天的趙太祖小兒子趙硯哥,別看傅放言語寡淡,行事低調,其實人脈極廣,若沒有他牽線搭橋,曹興誠這幫昔日戰友也不會下定決心重返金海,郭璞幾個都是眼力超群的人物,一看氣氛不對,就來到傅放身邊,竊竊私語,傅放沒有賣關子,輕聲說這位就是讀高中就幫董事長嚇跑很多批想動動嘴皮就撈錢的趙甲第,眾人恍然,望向年輕男人的眼神十分玩味。王厚德無疑是眼神最意味深長的一位巨頭,他這麼多年因為齊冬草的緣故,和名不副實的太子爺交集不淺,當年見識過趙甲第閉門造車出來的短線模型,複雜得讓他研究了一下午都覺頭疼,得到的答案更是令人無語,只是為了好玩才故意弄得如此曲折,王厚德這才打消了將這個模型單獨做一個項目推廣的念頭,這些年裡,他一直將自己的兒子王春風與趙甲第做對比,春風雖然沒有過於變態的智商,但勝在情商出類拔萃,是懂得上者勞人能夠掌握大局的全才,石佛得出一個顯而易見的結論,趙甲第來金海做中層技術領導,輕鬆勝任,但若要執掌整個金海,等同於玩火,以趙甲第與趙太祖冷戰多年的偏執性格,不適合做帥才,只是王厚德似乎忘了,老趙家,兩對父子可都是偏執得不可理喻,小八兩與趙三金不對眼很多年沒錯,趙三金與趙山虎不對路卻是大半輩子,可執拗的趙三金不一樣成了趙閻王和趙太祖?

    齊冬草對王厚德微笑道:」你們先上樓,我隨後就到。」

    王厚德點點頭,沒有絲毫不滿。相反,對這個看似不得當的細節,十分欣賞,這才是一個即將掌控新金海領袖該有的氣魄。但讓王厚德吃驚的是趙甲第走近後,竟然跟傅放打了聲招呼,面帶笑容,似真似假,捉摸不透,傅放則回了一聲,有些無奈。王春風在門口候著,不敢踰矩,自作主張搶風頭,帶著這幫商界前輩走入那個高層電梯,只是偷偷望了一眼與趙甲第對視的女子,眼神矛盾,心中嘆息,因為他比誰都清楚不管趙甲第是否一敗塗地慘淡出局,她的眼中,都只有那個身為下屬或者盟友的王春風,而永遠不會像此時那般眼神溫柔似水,王春風輕輕灑然一笑,這樣又如何,短時間內得不到的東西才是最珍貴的,自嘲也好,自我催眠也罷,反正他有足夠的耐心去等待,用最笨的法子守株待兔便是。

    趙甲第和齊冬草並排走入另一部電梯,沒人敢進去當冒失鬼,齊冬草問道:「去哪一層?」

    趙甲第笑道:「26。」

    齊冬草按下26,這才按下她要去的24。

    兩人相對一時無言,還是齊冬草再次開口,轉頭凝望著第一次親眼見到西裝革履的男人,柔聲道:「我早就說過,你穿西裝會很好看,當時你和王半斤都不信,看來這一點,我的眼光要比王半斤來得強一些。」

    趙甲第微笑道:「所以幫我挑衣服總是由你來做,王半斤的審美觀實在不敢苟同。」

    電梯到了24層,齊冬草深呼吸一口,走出電梯,並沒有停頓,直到電梯門緩緩合上,她才驀然轉身,看到一張堅毅平靜的臉龐,熟悉又陌生。

    這一年,趙甲第二十一歲,齊冬草二十三歲。

    距離那一年兩個孩子在趙家大宅門口初次見面,已經整整17年。

    在趙三金辦公室,黃芳菲難以掩飾的精神不佳,面對趙甲第也只能算是強顏歡笑,總裁助理唐繡思也在場,她們正準備去24樓應對一場輸多勝少的高層暗戰,隨便看一看對手的名單,王厚德,傅放,魏京海,加上另外一些這段期間身在曹營心在漢的高管,每一位,都不是不容小覷的聰明人,金海這座競爭慘烈的鬥獸場,將這些角色鍛鍊得異常生猛狠辣,以往一致對外,那是金海的幸事,這才保證了金海的日進斗金,金海金海,這名字取得名副其實,何曾想在一夜之間便是矛頭相向,滑天下之大稽,在公司內並無實質職位的黃芳菲如何能不心力交瘁?黃芳菲上次沒有怠慢趙甲第,今天也一樣,讓可以參與會議也可以不參加的唐繡思負責招待趙甲第,這讓一心要壓過齊冬草一頭的唐繡思十分鬱悶,但黃芳菲的語氣不容置疑,唐繡思不希望再給黃姐添堵,就勉強答應,只是黑著臉,不給趙甲第什麼好臉色,論家世,唐繡思比起趙甲第,相差不多,略遜一籌而已,何況身處邊境省份,天高皇帝遠,掣肘更少,方方面面自然要更加舒坦,唐繡思完全有底氣去自負清高,趙甲第見這位出身顯赫的千金小姐坐在沙發上半天沒動靜,笑了笑,去飲水機端了兩杯熱水,坐在她對面,很客氣地一杯遞給她,這個動作,明顯出乎唐繡思的預料,愣了一下,才接過茶杯,小聲說了聲謝謝,趙甲第拿了一本金海內部刊物,一口一口喝著水,翻看做工精美足以媲美一線財經雜誌的東西,沒有跟唐繡思套近乎,唐繡思等了半個鐘頭,起先不準備喝水,百無聊賴,這才像征性喝了一口,問道趙甲第,你進公司前碰到他們了?趙甲第抬頭,看了眼唐繡思,點點頭,他的茶杯已經空了,本來想問她還要不要,瞥見她的茶杯還是七分滿,就不廢話,只起身給自己倒了第二杯,繼續翻看那本內部雜誌,一家企業強大與否,內刊或者報紙是個很好的觀察點。

    直性子的唐繡思受不了這種死寂氣氛,終於直奔主題問道你倒是坐得住,裝的吧?趙甲第笑道嗯,裝的,其實我很想拿著刀進去把所有坐在黃姨對面的人砍殺一通,如何?唐助理這下滿意了?

    唐繡思柳眉倒豎,回報她的繼續是那張不帥不醜明明不惹人厭卻在她眼中很欠揍的平淡臉龐,她爭鋒相對道:「別忘了齊冬草也坐在黃姨對面,而且說不定她還是對立陣營的首席,你捨得下手?」

    趙甲第很誠實道:「不捨得。我就算發神經病砍你,也不砍她。」

    定力其實不弱的唐繡思咬牙切齒。

    趙甲第不跟這個女人瞎扯,笑道:「你的名字是出自余光中稱讚李白的那首詩嗎?是《尋李白》?」因為《尋李白》奇短,當年被最喜歡站在桌子上或者沙發上拿腔拿調朗誦詩賦的王半斤糟蹋過,所以趙甲第難得的對它記憶深刻,除此之外,就只有一些在課本上出現過的有些印象,初高中,除了作文悲劇了六年,趙甲第對語文試卷的閱讀理解一直不是強項,他擅長的,都是答案精準的東西,直到最近兩年,開始強迫自己去接觸文學類作品,這才有些長足進步。那首詩凝練,卻有張力:酒入豪腸,七分釀成了月光,還有三分嘯成劍氣。繡口一吐,就是半個盛唐。當趙甲第聽到唐繡思的名字,第一時間就想到這首詩。這就跟趙甲第一看到「挺好」這個詞語就想到馬尾辮驕傲胸部是一個道理,沒有太多深層次的理由。

    唐繡思不屑道:「呦,你還懂這個,調查過我?」

    趙甲第還是老實回答:「不敢。」

    唐繡思警告趙甲第,「你別想打我的主意,否則就算有老闆護著,我也要讓你滿頭是包!」

    趙甲第針尖對麥芒,呵呵笑道:「我瞎了眼才打你主意。」

    唐繡思雖然驕縱蠻橫,但她的思維方式很詭異,聽到這話,並無惱火,半點暴跳如雷的跡象都沒有,只是淺淡道:「這樣最好。」

    趙甲第本想沉默下去,口袋手機接到一個電話,嘴角本能勾起一個這段時間久違的會心笑意,接起電話,站起身,走到落地窗前,溫柔道:「小果兒,怎麼想到給我打電話了?」

    對話簡短,才三四分鐘,電話那頭小蘿莉急匆匆說要去看動畫片了,趙甲第拿著電話,思考小果兒在電話裡的稚嫩言語,因為她說蔡姨來北京了,問趙甲第有沒有跟蔡姨見面,千萬別忘了幫她提醒蔡姨給她買宣紙。趙甲第沒有自作多情以為蔡姨會專門為了他進京,以蔡言芝的身家段位,僅就商業而言,也是與司徒翰海一個位面的強悍存在,何況一個能折騰形同軍火庫射擊場的女人肯定還有諸多尚未浮出水面的雄厚根基,趙甲第從手機裡找到蔡姨號碼,猶豫了一下,還是放棄撥打電話,而是發了條短息過去:姨,你也在北京?短息發出去後,並無回應,趙甲第就擱在一邊,坐回沙發,看到唐繡思差不多熬到忍耐極限,指了指茶几上他帶來的一份評估資料,是年輕教授武夫的心血傑作,說道唐助理,這東西你可以讓黃姨看一下,有問題就讓她打電話給我。唐繡思哦了一聲,趙甲第走到門口,笑道唐助理如果有興趣,可以先過目一下。等趙甲第離開,工作狂的唐繡思本想立即回到辦公室,但那份資料讓她十分好奇,猶豫了幾分鐘,最終好奇心戰勝了她與生俱來的矜持傲慢,翻開一看,立即瞪大眼睛,不再漫不經心,而是逐字逐句瀏覽起來,緊皺眉頭,眸子里布滿無無以復加的由衷驚嘆。

    不長的評估資料,唐繡思花了整整四十分鐘才看完,而且打算再仔細看一遍,喃喃道:「這傢伙從哪裡弄來的這份好東西?我還以為他只會來金海裝腔作勢呢。」

    她當然不會去問這個問題,當然即便她問了,趙甲第多半也不會回答,這對在各自道路上一騎絕塵的年輕男女,怎麼看都不像能夠合得來的主,不打架就算燒高香了。

    趙甲第來到大媽王竹韻所在的四合院,今天是來換奔馳車的,這些天藉著這輛車子狐假虎威,很有用處,偶爾想,以後真能坐上這個規格的車子就不錯了,只不過官場進階,不比商界,太講究資歷,哪怕掀起了幹部年輕化大潮,也少有幸運兒能夠破例,30歲處級,40歲廳局級,50歲省部級,已經夠順風順水驚世駭俗了吧,期間一步錯,就是步步錯,其實官場比商場更講究時間感,後者也許在而立之年創業,抓住時代脈搏,能夠一鳴驚人,但絕對沒有誰能夠三四十歲進了政界,然後突然來個爆發,不管人品值如何爆棚,也敵不過官場的按資排輩。

    趙甲第坐在車上,心想說不定今天就是這輩子最後一次坐這檔次的車了,笑了笑,快到四合院,對韓道德說道:「接下來會沒那麼忙,你幫我去找一套《宮崎駿原畫手稿集》,我要送給周老師的女兒。再就是你抽空去杭州看一下那家西湖邊上已經轉到我名下的私人會館,袁樹生日快到了,我要送她一個酒窖。再就是華子閨女的滿歲酒要到了,呶呶可是我半個閨女,我一直想不出送什麼好,你幫忙看一下。再有,不出意外,我要再杭州短線購置一套物業,年中轉手,其中獲利會送給那對姐妹,就當請她們去西溪濕地那邊開一家新店。有的你忙了。」

    韓道德笑道:「大少爺,您就放一百個心,老韓大事上幫不了您,這些小事絕對給您辦得漂漂亮亮。」

    趙甲第輕輕道:「小事不小。」

    韓道德突然想起一件事,小心道:「小六在上海那邊盯著徐振宏,最近跟著袁小姐去了湖州,沒什麼不對勁。」

    趙甲第點頭道:「徐振宏看來比我想像中要更有耐心,如果他是真的對趙三金忠心耿耿,最好,不是的話,又是一個天大的隱患。」

    韓道德悄悄唉了一聲。

    韓道德下了車後,不敢進四合院,大叔也靦腆啊。趙甲第玩笑一句滾進來,帶你這個土老帽見識一下老北京少有的榕樹,否則別後悔。韓道德撓撓頭,壯膽跟著進了院子。王家老太爺是在書房見的趙甲第,王竹韻在一旁盯著,端茶送水,一老一小談話投機,天馬行空,聊解放戰爭,聊朝鮮戰爭,甚至扯到了二戰,趙甲第是個偽軍事迷,加上因為收集艦模的關係,都能把話圓回來,這個敢直言一句「是誰與人民戰爭」的傢伙反正抱著不作秀不怯場的態度,很符合老太爺的口味,老太爺顯然十分關注時下年輕人的思想,把趙甲第當作了一個不那麼典型的典型,王竹韻數次打量這個比親生兒子還寵溺歡喜的名義上兒子,見他並未在打擊中憔悴消沉下去,很是鬆了口氣,王半斤今天不在四合院,最近都神龍見首不見尾的,不知道瞎忙什麼,晚飯餐桌上人數不多,韓道德坐姿拘謹,看得趙甲第好笑,老太爺聽了簡略介紹後,專門跟這個顯老男人寒暄了幾句,韓道德的回答中規中矩,吃完飯,趙甲第跟王竹韻在院中聊了半個多鐘頭,就不再逗留,離開這座積澱了太多底蘊的四合院,在白牌軍車多如牛毛的北京城,其實沒有幾個能與王家老太爺平起平坐的老人,李家那一位同樣上了九十歲的老將軍,是屈指可數的之一。

    王竹韻送趙甲第出了院子,見他要和韓道德打車回去,有些心疼,說隨便開一輛車就是,趙甲第打趣道不敢了,梅姨的桑塔納還在維修廠呢。王竹韻笑罵了一聲,沒有堅持。她回到書房,老太爺精神不錯,在練字,是南宋詞人陳亮的《賀新郎·寄辛幼安和見懷韻》,結尾一句尤為傳神,原本以行書書寫的老太爺不由自主轉成了草書,放下筆,看到沒有在趙甲第面前流露出半分焦急情緒的王竹韻,道:「竹韻,你還比不得小八兩啊。」

    王竹韻笑了笑,對這個評價只有打心眼的高興欣慰。

    老太爺練字從來都是站立懸臂揮毫,擱筆後才坐下,笑道:「放心吧,趙三金在監獄裡云淡風輕得很,都已經開始教獄警們怎麼投資理財了,一個個都把他當神仙。」

    王竹韻忍俊不禁,浮現笑意,這事兒,的確挺像趙三金的風格。

    老太爺收斂神情,感慨道:「我看一個人如何,不是聽他們講話如何花團錦簇,或者行事如何圓轉如意,這些都可以表演,我這個老頭子只看他們的坐姿或者站姿,這一點,小八兩這孩子是近十年,最讓我滿意的。我還是那句話,小八兩從政做官,我放心,這段時間我都在觀察,這小傢伙沒有讓我失望。做官做清官難,做貪官也不易,但做好官,才是最難的,北京城裡戴官帽的何其多,可有幾個還真正把『為人民服務』這五個字記在心裡?這場波折,只要小八兩堅持過來,我可以為這孩子破例一回,竹韻,你可以開始鋪路了,有不理解的,你就直接說是我這個老頭子的意思。」

    王竹韻被老太爺道破的天機感到錯愕,還有滿溢出心底的無窮驕傲。

    在自家四合院,趙甲第捧著一本《官場現形記》看得津津有味,這段時間不管如何忙碌,他都沒有停下每天閱讀1個半鐘頭的既定計劃,這本《官場現形記》已經看到一半,三十回,對十五回裡小吏莊大老爺的手腕尤為佩服,軟硬皆施,步步設局,硬是扭轉了乾坤,這裡頭蘊藏的智慧,並不宏大,卻很對素來推崇細節至上的趙甲第胃口,因為幾乎可以現學現用,讀書,只要不是讀成書呆子,必定開卷有益,趙甲第很後悔當初對文學類作品的漠視,但現在亡羊補牢還來得及。黃鳳圖老爺子坐在旁邊,抽了根煙,廖銀的三名保鏢都被趙甲第安排成暗樁,但跟老爺子打過招呼,老人只是點點頭,沒有多說。趙甲第看完書,合上,放在茶几上,望向老爺子,發自肺腑道:「謝謝老爺子這次肯出面。」

    黃鳳圖搖搖頭,緩緩道:「甲第,你是不是覺得我這次離開宅子,是為了趙鑫?」

    趙甲第點頭。

    老爺子指了指趙甲第,笑道:「是為了你。」

    趙甲第一頭霧水,糊裡糊塗。

    不再抽煙的老爺子沒有明言,只是輕聲道:「人在做天在看吶。」

    趙甲第收到一條短信,打開一看,是蔡姨姍姍來遲的回覆,說她在北京。黃鳳圖老爺子笑道你忙你的就是。趙甲第起身,走向屋子,既然收到蔡言芝的回覆,就有了打電話過去的理由,禮節性問道:「姨,在北京啥地方?」

    女王蔡言芝的回答比較霸氣,「在你院門口。」
mk2257 發表於 2011-5-24 21:54
第301章 灰色帝國的黑白


    趙甲第沒敢自作多情,只當聽到一個玩笑,這三更半夜的,蔡姨這條架子奇大的過江龍吃飽了撐著來四合喝西北風?但還是腳步緩慢地走向院門,拎著手機調笑道姨我這可就馬上開門了,希望你別讓我失望。蔡言芝言語高深莫測,笑了笑道保證給你一個驚喜。趙甲第收起手機放進西裝口袋,下意識摸了一下某個部位,這地方的某件小玩具,這些天裡一直隨身攜帶,恰好跟蔡言芝有千絲萬縷的關係,趙甲第自嘲一笑,馬上縮手,疑神疑鬼了,現階段可以不信任何人,懷疑蔡姨就有點不地道了,當他打開院門,驚喜來了,一道健壯身影迎面而至,不是擁抱,而是迅猛的拳擊,趙甲第沒有閃避,右手摸入懷中,在最短的時間裡以最快的速度做出了最正確的事情,咬牙扛下一擊,然後用身上第二桿槍解決掉這個偷襲者,只是希望這一擊別太霸道,趙甲第對於抗擊打能力還是有些自信的。

    不過悄悄如影隨形的黃鳳圖老爺子讓趙甲第和對方的計劃都落了空,他輕輕攬手一帶,趙甲第整個人往後一飄,神奇後撤六七步,騰云駕霧一般,而來襲者那一拳落在老人手中,泥牛入海無聲息,反而被老人連消帶打,措手不及,胸口響起一串沉悶炸雷,拳拳到肉,聲聲通透,黃鳳圖老爺子眼觀八面,他的清瘦身體始終隱藏在魁梧男人的遮擋下,不給其餘同黨有機會開槍或者幫手的機會,一米八幾的壯漢一退再退,直到他退到離主子身前不足一米,才嘶吼一聲,硬生生止住後退身影,以巨大代價緩過神,不再藏私,雙拳轟出,老爺子臉色古井不波,雙手渾圓一粘,往胸口一扯,然後腳下布鞋吱呀刺耳一聲,穩如泰山,與此同時,向前脆猛一靠,撞到那人胸口,小兩百斤的魁梧漢子當場倒飛了出去,老爺子卻沒罷休的意思,身如下山虎,矯健前撲,因為不遠處,還站著一個讓他真正視作斤兩不錯的敵人,而且還是個女人,她怡然不懼,紋絲不動,老爺子食指中指彎曲,離她額頭眉心只差幾公分距離,她一頭青絲被黃鳳圖的動作激盪得一陣飛揚,趙甲第連忙喊停,苦笑道姨,你這是唱得哪一出?給了趙甲第一個小驚喜的女人,女王蔡言芝面無表情道想試試看你是無知者無畏還是有恃無恐。趙甲第哭笑不得,看了眼躺地上嘴角滲出血絲的熟人,小跑過去攙扶起來,大冬天還穿緊繃褲的就只有「語嫣姐」了,王禹言抹了抹嘴角,艱難道:「高人,絕對高人,這麼多年第一次被打得毫無反手之力,趙甲第,你從哪請出來的神仙菩薩,妖魔鬼怪?」

    趙甲第笑罵道閉嘴,一邊說話一邊吐血很有英雄氣概啊?語嫣姐果真閉嘴不語,胸腹已經翻江倒海,內傷不輕,黃鳳圖確定是自己人後,挪動腳步,從趙甲第手中接過王禹言,平靜道院裡有藥酒,休息幾天,沒有大礙,方才留了分寸的。蔡姨丹鳳眸子一亮,卻沒有說話,跟著趙甲第進了院子,這一趟就她和王禹言兩人前來四合院,在院中坐下,老爺子給了王禹言幾瓶秘製藥酒,說了用法,語嫣姐就跟著韓道德去了屋子,相信以語嫣姐的挑剔口味和韓道德的瀟灑英姿,還不至於乾柴烈火。院中就趙甲第蔡言芝和黃鳳圖三人,趙甲第抽了根煙,蔡言芝正襟危坐,神采奕奕,倒是坐如鐘的老爺子率先開口,望向蔡言芝,問道瞧不瞧得出我是什麼路數?蔡言芝笑道老爺子淵源駁雜,融會貫通,是真正的宗師,我這輩子,除了老爺子,只見過一人能有這種境界。黃鳳圖對此並不謙虛客套,只是問道那你是?蔡言芝笑道浙江南拳,船拳,詠春,還有鶴拳裡的搖宗手,但雜而不精,遠遠比不得老爺子。黃鳳圖微笑道差不遠,你底子是極好的,領你登堂入室的人,是有真本事的。趙甲第插不上嘴,成門外漢了,有點鬱悶。老爺子並不古板,笑了笑,一席談話點到即止,起身去屋子看一下被他傷到的王禹言,趙甲第瞪了一眼無法無天的蔡姨,後者對於讓心腹遭大罪的惡作劇並不愧疚,進了主屋,很喧賓奪主地讓韓道德去搬了套茶具煮了壺碧螺春,鳩佔鵲巢得理直氣壯,她瞥了眼趙甲第西裝,打趣道大半夜還帶著槍,不嫌膈應?本來奢望著蔡姨大半夜來暖被窩的趙甲第沒好氣道管你吊事。蔡言芝嘲諷道嘖嘖,瞧不出,火氣挺大,怎麼,這段時間在北京廝混得不錯?架子大了?鋪有地熱的屋內相當溫暖,趙甲第脫掉外套,露出裝有一把玩得最順手格洛克的槍套,這些天裡,除了見陳靖等幾位紅色背景的人物,約見所有人都一次不敢落下,尤其是一個地頭蛇的草莽人士,更不敢以為拉上趙三金的虎皮大旗就可以肆無忌憚,搖頭苦笑道姨,你就別說風涼話了,這段時間見了十幾二十個各顯神通的牛人,我就不跟你一一訴苦了,你啊,就別傷口撒鹽,來,喝茶。

    蔡言芝總算說了句有良心的話:「看上去還不錯,勝不驕敗不餒,比我預期好點,怎麼樣,世態炎涼的滋味好不好受?」

    趙甲第冷笑道:「好,好得很,劉凌昆,當年要不是趙三金救了他一家老小十幾口人,就全部跳樓的主,不僅賞了我一個閉門羹,還找人傳話給我想見面不是不可以,不過他半天就能賺好幾部寶馬奔馳,所以我兜裡揣個二百萬,才行。程建設,青鼎國際俱樂部的最大股東,當面稱兄道弟,轉身沒幾個鐘頭,差點連我借來的車都給砸了。蔡力,當年恨不得舔趙三金腳趾頭的奴才,跟我見面的時候拉上了一堆商界人士,對我冷嘲熱諷了足足三個鐘頭,那一段飯吃了我二十多萬,還笑眯眯問我有沒有錢付賬,沒有的話可以先借我,利息就算了。姨,還想不想聽?」

    蔡言芝依舊不起波瀾,笑道:「想聽,這次來,不就是想聽你講這些趣聞的,要不然你以為?替你打抱不平兩肋插刀?或者出錢出力幫你打通關節?」

    趙甲第哈哈笑道:「這話傷感情。」

    蔡姨優雅喝著茶,趙甲第抬頭望著那一雙漂亮卻深邃的動人青瞳,徒勞無功,看不出情緒波動,趙甲第跟著拿起一杯茶,如果不是她的出現,此刻他應該在書房研究金海的評估資料了,年輕卻目光如炬的教授武夫給出的東西是一份很能提綱掣領的東西,趙甲第可以用這份資料做綱領性文件,系統縝密地研究一個商業帝國,有的放矢,不用再無處下手,這個東西,就好比黃芳菲給的名單,都是最有意義的切入點。蔡姨終於開口,「我看過金海去年的emt宣誓,我相信趙鑫在那個時候,就已經嗅出了一絲危機,這些年作為金海的創始人趙鑫,看似倒行逆施,所作所為乖戾難測,其實沒那麼簡單,你有空可以研究一下那個emt即執行管理成員的宣誓,首先,側重瞭解金海的股權結構,公司治理決策機制及權重,其次,抽空研究金海幾家圍繞金海運轉的主要公司真實的完全的不對稱贏利模式,順便摸清一些離職大佬和員工的股權回購去向、資金來源、股權結構變化。最後,梳理一下金海的現金流動向,京津—香港—新加坡—英國?這一切,都是為了理解透徹趙鑫的最終目的——不擇手段向家族股權集中,成就一個龐大卻真實的家族企業。搞清楚所有這些,你才能明白以王厚德魏京海為首的金海巨頭為何要狗急跳牆,因為他們也許信得過老闆趙鑫的能力,卻完全信不過趙太祖會具備有福共享的菩薩心腸,再者,誰都無法預料下一任接班人是那秦二世還是李世民,這些巨頭,對金海是付出大量心血的,設身處地去思考,如果這座灰色帝國已經強大到沒有趙太祖也能夠順利運轉,那麼我為什麼不和志同道合的盟友去丟開最大的包袱趙太祖,獨自去打造一個更強大的新王朝?」

    趙甲第苦笑道:「金海的運作,九曲十八彎,別說王厚德,就是黃芳菲都只接觸到一部分,化工,煤炭,地產,拍賣行,影視,等等,每一個領域又有不同的眾多關聯公司,恐怕連趙三金自己都不太清楚徒子徒孫們幫他栽種下了多少棵搖錢樹,要不怎麼說金海的財報是最信不過的東西。但蔡姨你說的對我啟發不小,我會馬上去調出資料。」

    蔡言芝放下茶杯,輕聲道:「想不想聽一個過來人的真心話?」

    趙甲第點點頭,這才想起似乎當年,南方梟魁楊青帝一死,同樣撂下了一個超級宏大的爛攤子,而蔡姨,就是在那一場風雨中正式崛起上位。蔡言芝望向趙甲第,道:「《灰色帝國的坍塌》書名一語中的,目前的金海肯定是會倒塌的,但最好的結果是灰色帝國一分為二,孕育出一個漂白成功的新帝國,還有一個就是死而不僵尋求下一個機會死灰復燃的的黑金帝國,這恐怕是大部分人都能勉強接受的局面。」

    趙甲第搖頭道:「別人不管,起碼趙三金不會接受。他可以丟一堆骨頭給別人,那是他的豪氣度量,但絕不允許被搶走一毛錢。」

    蔡言芝嘆氣道:「真不愧是讓楊青帝都忍不住欽佩的男人,都是一樣德性。當年,他未嘗不可以退一步海闊天空,但他就是不肯低頭,哪怕是微微低頭一下,都不願意。楚霸王吶,為什麼就不肯過了那烏江?難道最後成功的,一定要做劉邦才行?」

    趙甲第笑道:「幸好蔡姨不是那虞姬。」

    蔡言芝狠狠瞪了一樣,菩薩怒目,極有風情氣象,風韻萬千。
mk2257 發表於 2011-5-24 21:55
第302章 鼻青臉腫


    趙甲第看了下手錶,已經過了凌晨12點,就問蔡姨晚上睡哪裡,語嫣姐半死不活了,就讓他睡這邊好了,由我來送你,免費司機。蔡言芝看了眼一臉虛情假意的傢伙,輕聲道正月十三,忌做活,忌出行。趙甲第樂了,親自幫蔡言芝安排了一間素潔屋子,趙家老佛爺親自挑選並且佈置的四合院,一向很對得起大把大把從趙三金口袋裡掏出的銀子,蔡姨對房間比較滿意,進了屋子就下逐客令,趙甲第因為滿腦子被蔡言芝一語驚醒的emt,就沒厚著臉皮逗留,回到書桌,打開電腦,他跟黃芳菲要了一個金海內部與魏京海之流等同的閱讀權限,查詢一般性隱秘文件資料手到擒來,盯著電腦屏幕,身後身側是兩塊構成樹狀結構圖案名單的大黑板,在公開資料上現實金海投資控股有限公司控股百分之九十九點九九,簡稱金控,趙太祖趙鑫所佔比例不算極高,但明眼人都清楚趙太祖在員工持股會中仍然擁有大量潛在股份,而且趙家家族成員在金海的持股比例,連趙甲第目前的超高閱讀權限都無法瞭解。

    趙甲第花了兩個鐘頭將大致控股結構看完,金控在05到08年期間,在多家巨型銀行的參與下,曾數次對內部進行員工股權融資,資本高達150個億,人數多達5萬人,這項工程浩大而繁瑣,不輸任何一筆投資,趙甲第不管如何抽絲剝繭,都找不到有用的頭緒,順藤才能摸瓜,可問題在於趙甲第連一根藤都找不到,看來趙三金喜歡把簡單問題複雜化的惡趣味比他還要來得變態,趙甲第無奈只得苦中作樂,放棄蔡姨提供的切入點,去研究一個「順路」發現的課題,是金海某位智囊闡述如何避免政企同構和避免金海超強吸金能力對資源過度汲取,這類東西都很宏觀,屬於戰略層面,而這恰好是以往趙甲第的短板,打個比方,趙甲第曾跟少婦裴戲言自己是賣包子的,就像趙甲第能夠做出最好的包子,但從來不去理會一個包子衍生出來的上下產業鏈,難怪趙三金在上海香格里拉大酒店說趙甲第可以做個幾百上千人小公司的管理者,再多,就容易出問題,只不過隨著趙甲第這兩年的迅猛成長,不知趙三金是否依然那般評價。

    因為受黃鳳圖老爺子的影響,本來有煙不離手苗頭的趙甲第抽煙節制了許多,哪怕熬夜通宵,都規定只許抽六根,當趙甲第抽完最後一根,不用看手錶,就知道已經是凌晨五點左右,伸了個懶腰,一轉頭,嚇了一跳,一身休閒裝扮的蔡姨不知何時站在屋裡黑板下,趙甲第心想糟糕,其中一塊黑板上的東西可是楊青帝的心血,他趕緊起身,卻沒有狡辯解釋,不試圖解釋什麼,要打要罵都認命。

    不過蔡姨似乎並沒有興師問罪的意思,斜瞥了一眼後知後覺的趙甲第,只是冷笑道記憶力不錯,她拿起水筆,在黑板上添加了無數個名字,如此一來,盡善盡美,趙甲第怔怔望著黑板,蔡言芝放下水筆,並未轉頭,語調冷漠道其實這東西沒什麼意義,當初他也不是指望靠這個來完成什麼野心,只不過閒著無聊,給我了上了一堂課,關於幸福和不幸福。趙甲第哦了一聲,有用與否,已經不是蔡姨可以左右。他不是那個最初見到女王喊一聲阿姨的毛頭小子了,她依然是他心目中驚豔的女子,他依然願意為她黃浦江,但卻不用一味仰視,畢竟,趙甲第已經學會狗刨,姿勢不好看,但大江大浪已經足夠保證淹不死。

    蔡姨沒來由說了一句話,石破天驚:「金海其實有很多間接性的軍工業務,相關公司在瀋陽和成都。他不上市,股權晦暗是重要原因,但不純粹是原始積累階段的涉黑,這一點,恐怕連王厚德都沒有預料到,我之所以瞭解,是很偶然的事情。」

    趙甲第愣了,緩緩道:「這是一道免死金牌?」

    蔡姨搖頭道:「不好說,也有可能是更致命的關鍵點,任何一個看似如日中天的王朝的暴斃,導火線大多很莫名其妙,當年楊青帝的事業一開始誰都以為無懈可擊,更何況根基在南方的他在北方還有一個誰都無法忽略的靠山,黑板上你也看到了,就是陳紅熊所在的家族。這個家族不同於你大媽王竹韻所在的王家和陳紅熊聯姻的李家,是一個在七十年代靠政治投機發家的新興家族,彪悍,勢利,冷血,但很奇怪,這個家族無數次站隊,都很準確,當然,即便站在敵對位置,也不能否認陳家是一個於國於民都遠比一些腐朽家族更有利的家族,生機勃勃,野蠻生長,它的壯大方式,某種意義上說與金海如出一轍。楊青帝是陳家的私生子,當年如果不是陳家不肯承認他母親的身份,他興許就融入了那個家族,呵,他叱咤風雲的時候,陳紅熊不過還是個難以望其項背的少年罷了。」

    趙甲第笑道:「於是陳紅熊一直不順眼楊青帝,可又沒機會親自打敗這麼個大梟雄,只能轉過頭打你的主意?成了餃子好吃嫂子好看?餃子好吃不過嫂子?」

    蔡言芝乾脆利落道:「滾!」

    趙甲第不驚不懼,在芹川村落的小溪,他捏過她的腳,在千島湖湖畔,他甚至抱過她,心理上好歹積攢了一些優勢。

    蔡姨轉身凝視著趙甲第,語調生冷道:「安徽那所楊青帝創辦的小學,這兩年你匿名投了兩筆錢,給我一個解釋!」

    趙甲第坦白道:「這是他的心願,僅此而已。」

    蔡姨皺眉道:「除了黑板,你還看到了什麼?」

    趙甲第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架勢,耍賴皮道:「除非你使用美人計,否則嚴刑拷打也沒用,堅決不說。」

    蔡姨嫣然一笑,「美人計是吧?」

    趙甲第嗯嗯點頭。

    蔡言芝嫵媚笑道:「這個我不太擅長哦。」

    趙甲第不知死活道:「相互學習進步嘛。」

    院中黃鳳圖老爺子在晨練,韓道德和語嫣姐旁觀,聽到屋中傳來一陣砰砰啪啪。

    韓道德笑容古怪。

    語嫣姐感慨道:「小八兩真猛士也。」

    聲響持續了幾分鐘,某位八成試圖霸王硬上弓的猛將兄終於扛不住暴風驟雨的「美人計」,扯開嗓門求饒,無果,轉而呼喊韓道德和語嫣姐進去拔刀相助一把,韓道德急了,被語嫣姐拉住,腔調曖昧道:「沒見過打情罵俏啊,你進去算怎麼回事?」

    韓道德一頭冷汗,聽著不絕於耳的劇烈聲響,估計別說桌椅,就是書櫃都倒塌了,喃喃道:「語嫣妹子,這像是在打情罵俏?」

    王禹言心虛嘴硬道:「絕對的!」

    很快,某人逃竄到院中,衣衫不整,鼻青臉腫。

    蔡言芝悠閒出了屋子,斜靠在房門上,一臉嫵媚。
mk2257 發表於 2011-5-24 21:56
第303章 陽光


    趙甲第的書房一塌糊塗,罪魁禍首在院中與黃鳳圖老爺子探究討論南北派拳法,趙甲第則默默收拾殘局,蔡姨的身手彪悍得無法無天,被蟈蟈芳姐單手撂翻,趙甲第認了,可被蔡言芝揍得毫無還手之力,實在憋屈,以往只覺得生米煮成熟飯只是不適合楊定波這類女軍人,現在還得加一個蔡姨。

    韓道德在廚房搗騰早餐,趙甲第信不過保姆,給了她一個多星期的假期,帶薪休假,那位阿姨很是感恩戴德了一番,現在容不得趙甲第不風聲鶴唳草木皆兵,只能不停告誡自己小心駛得萬年船,這些天裡,每日穿著西裝進進出出四合院的趙甲第並不輕鬆,只是哪怕在韓道德面前,他都不能流露出絲毫的沉重疲態,直到蔡言芝前來,才無形中讓趙甲第鬆懈了口氣,趙甲第收拾書房緩慢而細緻,趁空梳理了雜亂頭緒。

    吃完早餐,收到楊萍萍電話,嚷著要讓他去北大校園,說要給他介紹一大票優質高材生mm,趙甲第當然沒這個心思,只是萍萍姐發癲起來,比神經病還神經病,一哭二鬧三上吊四跳河的,把趙甲第弄得心煩意亂,乾脆答應趕去北大將她吊起來抽打,蔡姨說今天不宜出門,就呆在四合院修身養性,於是趙甲第讓韓道德照顧語嫣姐,獨自前往因為一個英語與他最終擦肩而過的學府。

    停好車,一路問詢,到了目的地,趙甲第忍不住笑容燦爛起來,遠處,一群傻b排成一列,擺了個經典的千手觀音造型,為首的當然是唯恐天下不亂的萍萍姐。

    身後依次是西裝筆挺的豹子,皮鞋估計是增高款,否則他可沒有楊萍萍的身高,高中那會兒天天被賤貨楊萍萍罵矮冬瓜,時不時比劃一下高度,調笑說豹子你丫太殘廢寒磣了,萬一要親個嘴都得踮腳跟。虎子,這鳥人越來越富二代暴發戶了,從頭到腳的名牌,浪子回頭了的黃華,玉樹臨風人面桃花的商雀,愈發軍人的老楊,加上最後頭個子最高的手槍,也就是伍登科,在社會上,尤其是最藏龍臥虎的邊境黑道上摸爬滾打了三年,原本高瘦如一根竹竿的手槍結實了太多,這些牲口,天南地北,聚集起來,難怪這段時間連一個安慰的電話短信都欠奉,敢情是要給小八兩來個驚喜。

    楊萍萍估計是姿勢擺累了,朝趙甲第勾了勾手指,意思很明確,讓趙甲第頂替上,趙甲第抗議無效,站第一個,楊萍萍用手機抓拍了幾張照片,捧腹大笑道原來這麼傻b,早知道姐就不站第一個了,你們拍拍屁股就走人,姐可還得在這裡煎熬一年。老楊幾個輕薄夠了趙甲第,摟摟抱抱,這才消停,就麻雀豹子兩穿一條褲長大的沒揩油,楊萍萍嬌滴滴說姐也要抱抱,趙甲第一巴掌拍掉她的爪子,不理睬她一臉久曠怨婦的表情。老楊如今已經是南海艦隊某部正式軍官,一半是因為朝中有人,還有一半是他自身條件紮實,是當兵的料,曬得黝黑,男人味十足。

    豹子人模狗樣得令人髮指,不說話的時候特陌生,只不過一張嘴就露餡,萍萍姐一語道破天機:狗改不了吃屎。豹子早習慣了楊萍萍的挖苦嘲諷,不被膈應還真不舒坦,不過還嘴還是必須的:「萍萍姐,你有沒有藉著近水樓台的寶貴機會把八兩叔給ooxx了?」

    楊萍萍故作嬌羞小娘子狀,含情脈脈望向趙甲第,無聲勝有聲啊,手槍老楊虎子幾個眼神曖昧銷魂,別說,萍萍姐賤氣縱橫無可匹敵,但不耽誤她水靈十足,臉蛋夠俏,胸部夠挺,屁股夠翹,皮膚夠白,小腰夠細,腦袋聰明,家底殷實,怎麼看都是一等一的孔雀女,床下淑女床上蕩婦,對她來說輕而易舉,論演技,這幫人裡,萍萍姐無疑是第一個得道飛昇的。

    勢單力薄四面楚歌的趙甲第翻白眼道:「別這麼看我,我跟楊萍萍清清白白,比老楊跟麻雀的關係還清白。」

    商雀苦笑不語,老楊惱羞成怒,開始追殺趙甲第,當年一群人給黃華過生日,唱ktv到凌晨,事後開房間,週末,開房的情侶海茫茫多,最後只弄來兩間房,楊萍萍和胡璃一間,剩餘大老爺們全部擠一房間,就兩張床,滾來滾去,老楊就跟麻雀滾一堆去了,估計是喝酒喝高了把麻雀當娘們,試圖一親芳澤,被麻雀一腳踹飛,淪為經久不衰的笑談。

    身為東道主,楊萍萍自然而然做起了導遊,可惜除了趙甲第有興趣聽她扯北大的淵源,其餘傢伙都心不在焉,忙著交流這兩年的「純情歷程」,例如虎子嘿嘿低聲說昨天剛在路虎後座搞了個90後,那叫一個水漫金山,現在的女娃娃太狂野了。豹子不甘示弱,說90後算啥,他現在玩的都是少婦熟女,躺床上都不需要動,完全由她們來扭啊扭,女人果然還是要挑懂得風花雪月的姐姐。一上船就得憋起碼個把月的老楊一臉豔羨,商雀左耳進右耳出,所幸身邊以前對這類話題最兇殘的黃華轉性已久,只不過換了個殺傷力不輸的話題,尿片奶粉什麼的,商雀夾雜其中,無可奈何。

    他們來到未名湖畔,豹子開始發煙,每人一根,誰都不落下,楊萍萍也不例外,已為人父的黃華叼著煙感慨道:「哥小時候的夢想,是當一名大文豪,李白那樣的,仗劍走天涯,最不濟也要做個江湖藝人,給大江南北的妹子們表演胸口碎大石,如果看對眼了,就勾搭拐騙一個,組成夫妻檔,繼續行走江湖,後來呢,就發現作文水平跟八兩是一個級數,再後來呢,就做了爹,這真是一個讓人蛋疼的故事,瞧瞧哥這張臉,瞧出滄桑了沒?」

    楊萍萍不客氣道滄桑你大爺,老楊跟著起鬨滄桑你一臉,伍登科也開了金口滄桑你菊花,趙甲第剩餘幾個異口同聲滄桑你妹。黃華並不氣餒,憂鬱望向那座塔,喃喃道聽著你們的讚美,我才發覺自己是真滄桑了。緊貼著趙甲第坐長椅上的楊萍萍吐了一個煙圈,跟著悲春傷秋起來:姐都沒力氣繼續登峰造極了,只能越來越墮落,越來越良家。豹子不管怎麼說,的確成熟了太多太多,更別提有一個文青名字卻混黑道的手槍,趙甲第看了一圈,仰頭望著陽光燦爛,輕輕自言自語笑道:「我們都活蹦亂跳的,沒誰缺胳膊少腿,而且一個比一個上進出息,很好啊。小狐狸會很開心的,這個清明節,你們忙的就不需要刻意抽時間去觀音村了,我會替你們敬酒的。」

    午飯,趙甲第接到一條短信,被灌了一斤白酒加無數瓶啤酒的他神情不變,一頓飯,沒有什麼稱兄道弟,沒有大放闕詞,溫溫淡淡,散夥後,匆匆而來匆匆而去的大家各奔前程了,伍登科才說他現在還沒發達,但命有一條。老楊則說正在跟家裡套話,有消息第一時間通知。黃華和虎子都問趙甲第缺不缺錢。

    這幫子兄弟啊。

    趙甲第讓餐桌上光顧著哭鼻子沒顧得上喝酒的楊萍萍送他回四合院。

    她回去前,主動抱了一下趙甲第。

    步入四合院,趙甲第眼神森冷。

    蔡姨的那條短信顯示韓道德出事了。
mk2257 發表於 2011-5-24 21:57
第304章 韓大狗腿


    北京那邊某人身處漩渦,云波詭譎,不得安寧。()杭州一處叫法云古村的幽靜地兒,卻是一切云淡風輕,老百姓很難想像有人會喜歡一年到頭有大半時光住在酒店,而且還並非事業需求,純粹是個人喜好,少婦裴,裴洛神就是這麼個心思古怪程度與臉蛋漂亮程度成正比的女人,她在天目山有物業,在玫瑰園有別墅,但多年來依舊選擇住在酒店,法云安縵一開張,她便從香格里拉搬過來,正是上次李青斛和趙甲第住過的那家,在杭城聲名不顯,和靈隱寺永福寺近在咫尺,她不算信佛,但每個正月初一十五都會去村中的法淨禪寺,是寺裡數一數二的香火客,出手闊綽,她住的村莊套房即便是內部價,一年住下來也將近兩百萬真金白銀,所幸裴洛神是不缺錢的,外人眼中,她什麼都不缺,好身段好氣質,好家世好家庭,圓滿得令人髮指,她住在法云古村的每天都會晨跑,順便去永福寺一處鯉魚池餵魚,還童心童趣地從別處山澗弄來一缸缸的小蟹小蝦放進住處對面的小溪,整座酒店都知道有這麼個不食人間煙火的大美人,保安見到她,都會真誠笑臉喊一聲裴小姐,她心情好會點點頭,心情不好就會不理睬,她有空就去法云舍看書或者和茶館喝茶,茶葉是她自帶的,和茶館門口掛了一隻鳥籠,養著一隻黑羽八哥,因為少婦裴的調教,已經養成了每次見到她都會喊裴美女你好,而非一般的你好兩字。今天,裴洛神不是單身,多了個難得的貴客,在上海開那家靈氣逼人徽派茶館的2號位閨蜜,季節,少婦裴的閨蜜屈指可數,除了季節和蔡言芝,就沒誰能做她的綠葉。

    季節是一大早到的法云古村,吃過一頓比白領正餐還昂貴的早餐,裴洛神帶著她逛了一遍靈隱寺和永福寺,爬了一下飛來峰,丟人的是少婦裴自己都不知道靈隱的正門是不開的,若非季節講解,恐怕她要燈下黑一輩子,季節在永福寺燒了一捧香,虔誠祈福,靈隱有一堵牆書寫四字「咫尺西天」,季節看到後連走近都不肯,倒是永福寺的那堵牆「百福莊嚴」,留影了一張,當時牆頭上跳躍著一隻松鼠,望著季節和少婦裴,在和茶館喝茶前,少婦裴跟那隻八哥逗樂,聽了無數遍裴美女你好,轉頭朝季節得意洋洋道厲害吧,季節哭笑不得,只得點頭。她與裴洛神是認識二十多年的好友,好到只差沒發展成蕾絲女同的那種,無話不說,裴洛神與蔡言芝相識相交,還是季節牽線搭橋,這麼多年,三人也算經歷了一些風風雨雨,十多年前,故事主角是那場波瀾中央的蔡言芝,等她在長三角站穩腳跟,成長為飛揚跋扈的竹葉青,就塵埃落定,再到裴洛神結婚,見面話題大多聚集在裴洛神身上,季節一直擔任知心姐姐開導妹妹的角色,其實最初季節也是有過跌宕故事的,只不過任何跌宕的事情,到了她身上,就成了細水流長,不扎眼,永遠不會出現大起大落痛徹心扉的劇情。

    大冬天的法云古村景色幽靜,清新空氣沁人心脾,兩女行走在遊人罕見的竹林小徑,停停歇歇,度過一個下午,少婦裴在靈隱素齋館預定了晚餐,素食主義者季節比較滿意,吃了七分飽,季節跟著裴洛神回到院落,在後者親自泡茶的時候,說喝完了茶就回上海,裴洛神幾百年前就適應了這位閨中密友的清心寡淡,也不稀奇,季節瞥見茶几上有一隻禮品盒,裝了一塊田黃石雕蹲螭異獸鎮紙,其實早上就見到,此刻才忍不住開口問道你沒練字的習慣,也沒給一般人送禮的習慣,是送給他的?

    裴洛神裝傻道他?還是她?誰啊?季節皺眉,抬頭盯著裴洛神,不說話,直指人心。裴洛神舉手投降狀,道好啦好啦,我承認,是送給某人的,咋啦,你這次來杭州就是做八府巡按把我這嘍囉給咔嚓斬頭的?季節嘆氣道你以前什麼都不跟言芝爭的,為什麼這一次要破例?我早就說過,跟他做朋友,我贊成,但一旦涉及情感,我堅決反對。

    裴洛神劃燃一根火柴,怔怔出神,直到熄滅,一根接著一根,樂此不疲。

    季節平靜道別裝傻想糊弄過去。裴洛神做了個鬼臉,懶洋洋道我坦白,我就是不服氣,為啥蔡言芝能找到個楊青帝,我卻要跟章東風這個孬種墨跡一輩子,她十幾年就抵得上別人一輩子,我不甘心,她已經有一個楊青帝去追思懷念,如果趙甲第還是她的男人,我豈不是要永遠輸給她?季節終於有了火氣,語調上揚道你們爭這個有意義?你們多大了?裴洛神嬉笑道有啊,一開始吧,我是惡作劇加玩笑心態,可處久了,就是真喜歡上這男人了,我可沒蔡言芝那麼多高姿態,我都已經是花瓶了,但還不許我中意一個有趣的男人啊?難道非要我破罐子破摔跟章東風過一生一世?季節,你就不怕我憋成瘋女人?小心下次你見我就是去杭州第七人民醫院探班哦。

    季節拿起那塊黃田玉蹲螭鎮紙,怒道信不信我現在就把你砸成神經病?少婦裴嬉皮笑臉伸過腦袋,道砸吧砸吧,把我砸傻了,你就可以眼不見心不煩,你好我好蔡言芝也好,大家好才是真的好。

    季節苦笑,將玉石鎮紙放在茶几上,細細摩挲,斜眼瞥了一下看似荒誕其實眼神細膩的閨蜜,問道說吧,他怎麼個好法,如果我滿意了,我就不管這檔子烏煙瘴氣的爛事。裴洛神根本沒有醞釀,心直口快道他啊,是個賣包子的。季節傻了。少婦裴大笑,自顧自捧腹大笑,見這位大智近妖的閨蜜吃癟,開心得很,從小季節就是個恬淡的冷性子,讀書成績比她好,字畫古箏什麼的更是拉開十條大街那麼遠,尤其是書法,讓寫字歪歪扭扭的裴洛神甘拜下風,但對於這些,裴洛神都不以為意,頂多有點無傷大雅的小疙瘩小心思,她繼續道他寫字不比你差。

    季節笑道寫字好的男人,我能給你拎出一籮筐。裴洛神依然沒個正經正形,笑道他家有一個很大很大很大的宅子,大宅門口有兩尊很大很大很大的玉石獅子,任何一位拜金女看到都要繳械投降,拜倒在鎮宅獅子腳下。季節沒好氣道抱歉,你一樣不缺錢,這個理由不成立。

    裴洛神哦了一聲,收斂了些玩世不恭,說道他坐我的車子特別緊張,就怕我跟她同歸於盡,而且他開車的時候特爺們,當然,他沒駕照,在鳥不拉屎的錢塘江畔都只敢開四五十碼,不過他會唱西皮慢板《空城計》和摺子戲《徐策跑城》,還有他會跟我一起穿「我愛小三愛得深沉」的情侶文化衫。

    季節平淡道只要你願意,有大把男人為了你裸奔都願意。

    少婦裴小聲抗議道那也得是會唱《空城計》和《徐策跑城》的裸奔男才行。季節一笑置之,少婦裴故意低聲道他床上比床下更爺們。季節再度拿起鎮紙,臉紅道你不流氓會死啊,信不信我真把你送進第七人民醫院?裴洛神望著茶具,兩根如蔥纖細手指拈起一隻茶蟲,淡淡道在錢塘江邊上,他說了一句不是情話的話,我會記住一輩子。這下子連季節都忍不住豎起耳朵,靜聽下文。裴洛神把玩著那隻紫砂蟾蜍茶蟲微笑問道你先說說看覺得他適合做什麼?季節搖頭道不瞭解他,不好說。裴洛神撒嬌道你隨便說嘛。季節思量了一下,說道那套《灰色帝國的崩塌》已經看過了,覺得他可能會走他父親趙太祖的路,做力挽狂瀾的帝國第二代繼承人,如果珍惜這次天時地利人和,就可以順利上位,叱咤商場,挺適合他。這以前,我還覺得他適合做個大學講師什麼的,或者某個金融領域的妖刀式精英人才,可能會平淡一點,但起碼不會平庸,小富即安樂,說不定過個幾年,因為你和言芝的關係,我還能多一個說上話的朋友。現在嘛,不好說,一想到你和言芝的慪氣,我就一陣胃疼。別轉移話題,你還給出答案。

    裴洛神放下茶蟲,繼續玩點火柴的幼稚遊戲,望著並不壯觀的細微火花,笑道他當時的確說了一句話,可以算是他的理想。但說實話,我不想跟你分享。季節愣住。裴洛神苦著臉望向季節,慘兮兮道生氣啦?季節搖頭道我總算確定,你是真陷進去了,壞事,也是好事。不說也好,我拭目以待就是,你和言芝,我誰都不偏袒,你們都別過火了,一個女人僥倖碰上個能一輩子志趣相投的同性朋友,比起找到個好老公,一點不容易。走了,送我一程。進這村子九曲十八彎,我怕兜了一圈,不小心回到原地。

    少婦裴滿值甚至破百的傲嬌屬性只針對外人,很婉約地開著車子給季節領路,在上高速前阿爾法羅密歐和季節的老版奧迪a4分道揚鑣,裴洛神心情不錯,直奔杭州大廈,她每次都走同樣一個流程,停車後進a座,不太看香水化妝品,逛完香奈兒專櫃,就去b座,只逛一樓,極少上二樓,不來則已,一進杭州大廈必定刷卡無度,大包小包很能讓職場ol崩潰。

    今天她就在香奈兒裡面轉悠,她是這裡的熟客,vip中的vip,服務員一見到就笑臉相迎,女主管親自陪同,慇勤介紹店內上市新品,今天少婦裴穿了件D&g麋鹿線衫外套,下面一條裁剪精緻的牛仔褲,挎了只celine笑臉包,搭配再簡單不過,但穿在她身上,就是有一股異於常人的氣場,女主管找了個話題笑道裴小姐,這件衣服很搭您。裴洛神挑著這一季正熱的靴子,心不在焉道是嗎,我從四季青小商品城淘來的,三百多塊。女主管笑容僵硬,幸好身邊的裴小姐正眼都沒瞧她,她掩藏尷尬,問道裴小姐,這條褲子很搭衣服,您也是那邊淘來的?裴洛神瞥了她一眼,說道是lv,就在隔壁b座買的。女主管徹底扛不住了,心中替自己默哀,恨不得掌嘴幾下。裴洛神對此類插曲根本不上心不在意,在專櫃沒找到一見鍾情的,就去b座,走馬觀花,結果很失望,只是在愛馬仕拿了預定的一條絲巾,她買東西比男人還乾脆,一眼看上,二話不說刷卡付錢,否則服務員磨破嘴皮都甭想讓她掏錢,杭州大廈一線專櫃都知道有這麼位個性鮮明的大美人,開一部羅密歐,花錢如流水眼睛不眨一下,從不參加專門為vip舉辦的酒會,傳言有次被一個溫州富婆搶了裴小姐的車位還罵罵咧咧,不佔理還得瑟,結果她也不罵架,只是打了個電話,很快就來了兩部掛軍牌的奧迪車,一部南K3,車牌段位極其靠前,一部掛南n,據說是解放軍總裝備部駐南京軍區單位的車,富婆跟她那個大腹便便的款爺老公大氣都不敢出,而裴小姐則繼續心平氣和逛街購物,有人說她丈夫是1軍即駐湖州部隊的高幹,也有人說她公公是南京軍區的大佬,但也有說她其實出自書香門第,眾說紛紜,但沒誰說出個所以然的準確內幕,只是寥寥幾次見到過杭州天字號紈褲子弟劉欣與她成雙入對過杭州大廈,但是一直以姐弟相稱。

    少婦裴上了車,開著車子漫無目的轉悠,不知不覺就來到了錢塘江畔,下了車,望著江水,就如同她離靈隱寺近在咫尺卻不知寺正門不開放一般,裴洛神沒有觀看過一次錢塘江大潮,她此刻想,其實跟那個他一次也挺不錯,或者乾脆一起跳進潮水,一定拉風,裴洛神喃喃重複了一句他曾經說過的話:我都想著以後真從政了,做官了,不求什麼,只希望能多讓一個好人多一分好報,多讓一個孩子能走出大山,多讓一個老人死於安詳,就這麼簡單。

    裴洛神面朝江水,扯開嗓子喊道:「八兩,你只要每做一件好事,姐姐就心甘情願讓你日一次!」

    少婦裴卻料不到此時的北京,年初開始就苦b到不能再苦b的趙甲第仍然焦頭爛額,因為他的心腹,當之無愧的頭號狗腿,韓道德失蹤了。自打這個並不老的大叔進了趙家大宅,再到上海之行正式納入原先光桿司令的趙甲第陣營,趙甲第對這顯老微瘸口頭禪是小事小事的男人就挑不出任何不滿意的地方,雖然韓道德樂意以狗腿子自居,但趙甲第從未真的把他當做炮灰馬前卒,這一點,兩個隔了一輩年紀的聰明男人都心知肚明,都未明著說出嘴。蔡言芝並不奇怪趙甲第的驚慌,但他不止是慌神的暴躁,還是讓蔡言芝有些吃驚,這是她第一次見到趙甲第這般毫不掩飾內心的負面情緒,昨天見到的年輕男人,表現出足夠的身處亂局有大靜氣,今天的表現,讓蔡言芝一半皺眉一半欣慰,最起碼,這傢伙不是那種為求上位不擇手段的冷血怪物,恐怕這一點是趙太祖和楊青帝都做不到的。趙甲第呆在書房抽著煙,半天就抽去了整整兩包,一條中華被撕開,看情形,還有繼續抽下去的跡象,諷刺的是,這煙就是韓道德準備的,蔡言芝站在門口,整間書房煙霧瀰漫,讓她很不適應。

    北京市郊某處地下室,有煙有酒有雪茄,但都沒派上用場,一個並不健壯的男人倒在地上,手腳被捆綁嚴實,滿臉血跡,沾染了一身,如同一條死狗。

    這就是敬酒不吃吃罰酒的淒涼下場了。其實這個老男人被送到別墅地下室起初,待遇還是不錯的,與他對話的是個文質彬彬的金絲眼鏡男,氣氛毫無預想中的劍拔弩張,儒雅男人甚至還想遞一根雪茄給他,讓他享受一下國內市面上最好的雪茄滋味,他的問話開門見山,說韓兄,現在你就兩條路可以走,跟著我們玩死趙甲第,你可以拿錢拿房拿女人,比成功人士還成功人士,或者不識趣地跟我們對著干,那就嗝屁,提醒一聲,死得肯定不輕鬆,很遭罪。不曾想這個看上去很沒骨氣的老男人回話更加直截了當:別他媽廢話,給老子一千億或者半個北京城的房子,我才考慮,辦不到,就朝老子身上下刀子好了。

    談話顯然並不愉快,金絲眼鏡男人也不客氣,笑眯眯使喚著兩名壯碩手下先給了嘴硬的老男人一頓猛抽,直接把嘴巴扇腫,本就一口黃牙一頭用飄柔就是有飄逸長發的男人更像豬頭了,半個鐘頭後,下馬威差不多到了火候,掌握絕對主動權的男人這才抽著雪茄問道怎麼樣,呦,韓道德,真看不出你這種垃圾還挺有義氣的,舒服不舒服?老男人吐了一口血水,獰笑道老子也就是被綁住,否則不需要跟你動手,光是褲襠子的大雞巴就能把你抽你一臉。眼鏡男怒極反笑,哈哈笑著起身,讓手下按住這個資料上叫韓道德的傢伙,一腳踹在褲襠上,還擰扭了一下,居高臨下望著那張神情變化竟然不大的臉孔,成就感出奇不大的眼睛男陰森道爽了沒?那張顯老的臉龐泛著模糊的冷笑,夾雜著猩紅的血跡,觸目驚心。

    被打,昏厥過去,被冷水潑醒,繼續被打,綁匪的下手有分寸,一時半會死不掉,鈍刀慢割,很有「情趣」。

    最後兩漢子都有點精疲力盡了,眼鏡男逐漸煩躁起來,但仍然忍著,看著仍然死不低頭的老男人,「好心」道:老韓,說真的,如果你一開始就反水,我還真不信你,但都遭這麼大罪了,你只要肯點頭,我保證你有大富大貴,想必你也琢磨出點意味,這次要動趙鑫和金海的,不是一般人,是不會給趙家東山再起的機會的,只要你肯跟我們合作,甚至不用擔心趙甲第一個年輕孩子的報復,你難道真想死?老韓,這命,才是最大的本錢吶,就這麼憋屈死了,值得?恐怕連趙甲第都不知道你的好。況且他也沒清明給你上墳敬酒的機會,他一大家子都是泥菩薩過江自身難保,誰顧得上你這種小嘍囉小卒子?別看金海家大業大,說倒塌就倒塌的,沒你想的那麼牛b。樹挪死,人挪活,你真打算在一棵樹上吊死?哥們都替你不值啊,你再想想?

    老男人含糊道:好,我再想想。

    他今天是去書城給大少爺找那套《宮崎駿手稿原畫珍藏集》,還有順便挑幾樣符合大少爺心意的禮物,這些「小事」,他最擅長,也樂意干,其實路上就發現不對勁,有人盯梢,他還特意兜了大圈子,但結果有點悲劇,不僅他倒了大黴,還連累了大少爺從廖銀那裡借來的兩名保鏢一起遭殃。他忍著劇痛躺著,仰望著燈光昏暗的天花板,回憶這些年的點點滴滴,未發跡狗屎運前,從抽最廉價的便宜煙,住廉租房都算不上的地方,一天三頓就是自來水加饅頭,時不時就會餓醒,然後躺鋪著報紙當床的地板上嚎啕大哭,比娘們還娘們。每天還得穿上僅有花光所有積蓄的一套湊合西裝,去咖啡廳、酒店大堂和高爾夫球場或者會所門口搖尾乞憐,直到撞見了氣態如龍虎的趙太祖,他就更像一塊狗皮膏藥死皮賴臉貼上去,被敲折了腿,他不怨恨,只是那一夜大年三十,他縮在趙家大宅玉石獅子底下,是真以為自己要掛了,可那個年輕人出現了,把他領進了山頂大宅,正兒八經請他吃了一頓年夜飯,再後來,興許是真的時來運轉,他進了金海,一開始是基層跑銷售,他哪敢扯金海太子爺的虎皮大旗,默默做事,期間被冷眼嘲諷都算好的,還被陷害,一筆單子出了差錯,二十多萬啊,抵得上他韓道德幾條狗命了?可那家金海子公司的處置卻雷聲大雨點小,韓道德自認不聰明,但也不笨,知道是那個年輕人的存在,才讓他無形中有了一塊免死金牌,再後來,順風順水了一點,他也吃上了好飯抽上了好煙,找娘們發洩也不只是去路邊粉紅小髮廊一百塊一次的檔次,接著總算熬出了頭,做了小領導,他一天恨不得有四十八個鐘頭去掰命工作,他是真窮怕了,所以格外珍惜這個一旦錯過就再也碰不上的天大機遇,所以當他被趙太祖授意安排到上海,私下給大少爺辦事,他高興,在游輪上再次見到大少爺,大少爺是tmd真帥啊,而且比起當年成熟了許多,最關鍵是遞了根煙給他,說出來不怕人笑話,接煙的時候他的手都在抖,那根煙他始終沒捨得抽,跟以後兩年大少爺給他的煙一起珍藏著,整整齊齊放在一個煙盒裡,累了,就小心翼翼掏出來瞅上幾眼,也就不累了,他韓道德是沒讀過幾天書本,但禮義廉恥,懂,感恩,更懂,所以給大少爺辦事,再小的事也是天大的事,得出十二分力氣,做得漂漂亮亮,他才安心。去年大年三十,他被大少爺拉著進了大宅子吃了第二頓年夜飯,坐在那裡,偷偷抹了幾次淚水,那幫子金海大人物笑話就笑話好了,我韓道德本就是個孫子,是小人物,玩不來城府,只不過我老韓寧願直腰做狗,也學不來彎腰做人。正月裡,金海出了捅破天的大事,大少爺是真牛,越來越有大家風範了,不管心中如何,起碼做到了待人處事不急不躁,與紅色子弟,與商場巨頭,與黑道大佬,和三教九流打交道,八面玲瓏,滴水不漏,韓道德是真心覺得大少爺不簡單,不訴苦,不認命,盡足了人事,給這樣的人辦事,他覺得比雙方還來得舒坦,尤其是大少爺那句我覺得你比車值錢,韓道德差點又要落淚,***還好忍住了,那車子掛的牌子可是京g6啊,賣命賣命,賣的不就是命嗎?這不機會來了,韓道德一點不怨老天爺不開眼,還得謝一謝老天爺嘛。

    於是這個手指被掰斷好幾根也想通透了的老男人掙紮著坐起身,靠著一根椅腳,咧開嘴,露出一口參差不齊的難看黃牙,笑得比哭還難看,「嘿嘿,哥們,送我一程,我好下去草你祖宗十八代。」

    眼鏡男終於暴怒,眯起眼,朝兩名保鏢使了一個眼色。

    老男人閉上眼,喃喃了一句誰都聽不清的言語:「有人以國士待我,我韓道德何曾以牆頭草報之?!」
mk2257 發表於 2011-5-24 21:58
第305章 素袖藏金


    不管是去觀音村以前,還是以後,酒品跟酒量不成比例的趙甲第喝酒吐的次數不計其數,但抽煙都能抽到吐還是破天荒第一次。每個逐漸成熟起來的男人都不能一蹴而就金剛不敗的境界,趙甲第也不能例外,這個跟尋常年輕人相差並不多的ts娃一樣有驕傲有哀傷,有裝b有傻b,有理解和懵懂,有稚嫩的偏執和堅持,喜歡過誰也被誰暗戀過,會傷害過女孩,也一樣被女孩傷害過,被小學班主任每天喊去菜市場買豆腐蔬菜,受過表揚挨過板子偷看過一經發現就得記過警告的片子,打過架也被人打過,任何一個人的無敵都是從流汗流血流淚一步一步打熬出來的。

    蔡言芝第三次推開書房門口,只開了一扇窗戶,光線昏暗,煙霧繚繞,她心中感慨,望向那抽煙無度的傢伙,本以為是一張憔悴迷茫或者倉惶失神的臉龐,意料之外,趙甲第的眼神並不死魚,他見到蔡姨,熄滅煙頭,起身笑了笑,說姨,正好剛要去找你。蔡言芝心中瞭然,知道趙甲第的小算盤,心中並無太多反感,只是嘴上尖刻:韓道德一個小卒子的命就那麼值錢?值得你為了他浪費一次機會?你也知道,這三年,你這在我身上投注的心血,也就只能揮霍一次,過了這村就再沒那店了,你捨得?趙甲第,你其實有更好的選擇,例如讓我跟你聯手,對付躲在幕後的陳家,最起碼陳紅熊是我們共同的敵人,這遠比救一個狗腿子來得於大局有益,當然,你提出這個要求,我未必答應就是了,再者,你確定韓道德沒死?如果是勒索,好歹要給你打個電話吧?趙甲第搖頭道蔡姨,楚河漢界,但劉邦和楚霸王我都做不來,我就是這德行,我現在有點明白趙三金為什麼一直那麼冷眼旁觀,恐怕在他看來,我永遠都成為不了他那樣的成功人士,小家子氣,格局太小,成小事有足,敗大事有餘,不認不行。蔡言芝笑道這麼快就認輸了?趙甲第苦笑道不算什麼認輸不認輸,知錯能改,不能改也得知道錯了,最多嘴硬一下就可以了,總不會是壞事。蔡言芝最後一次詢問道你真的決定了?我跟你說清楚,我幫你這一次,下一次就不知道牛年馬月了,這三年裡你對司徒堅強和小果兒的心思,不管出於真心私心,在我這邊都要清零。趙甲第點點頭,沒有猶豫,輕輕說了一聲謝謝。

    蔡言芝平靜笑著轉身離開。這一去,多少有點你我相忘於江湖的意味了。趙甲第站在黑板下,臉色如常,只是拳頭緊握。蔡姨走了後,黃鳳圖老爺子來到書房,言談一如既往的乾脆利落直指要害:要不要我去一趟東北?趙甲第苦澀搖頭道暫時不用,遠水救不了近火,還是先等蔡姨這邊的消息,如果只是陳紅熊的手段,我們貿然找上納蘭王爺,指不定就中了他的下懷,現在最忌諱讓別人渾水摸魚。老爺子想了想,算是認可了這個說法。趙甲第等黃鳳圖出了書房,給一隻手僅剩下一根大拇指的亡命之徒廖銀打了個電話,開門見山道:廖叔,能不能幫個忙,很棘手,你可以直接拒絕,但如果答應,就可能要賭上全部家當,我現在甚至都不知道如何報答。那邊離開趙閻王樹蔭後依舊刀口舔血多年的中年男子灑然回覆,惜字如金,只有三個字:沒問題。

    有著竹葉青黑寡婦這類「美譽」的滬上最生猛女人蔡言芝單獨出了四合院,並沒有喊上道上知名度奇高的心腹嫡系語嫣姐,上了車,撥了一個原本應該要留在一切蓋棺定論後才去碰的號碼,接通後電話那頭傳來一陣爽朗磁性的嗓音:嫂子,破天荒啊,我等這個電話可是等了好多年了,從少年等到青年,幸好沒讓我等到中年。說吧,什麼事情,我刀山火海都可去得。蔡言芝冷笑道韓道德是不是你綁架的?陳紅熊沉默了片刻,蔡言芝冷笑更甚:敢做不敢承認?陳紅熊,你就這點斤兩?電話那頭微笑道嫂子,聽語氣,你要給趙甲第那小傢伙出頭?蔡言芝眯起眸子,語氣冰涼了幾分:最後問你一次,韓道德在哪裡。活要見人,死要見屍。六王爺哈哈笑道嫂子,你就這麼確定韓道德這類小角色值得我親自出馬?蔡言芝摁掉電話,坐在車中閉目養神,幾分鐘後,陳紅熊打電話過來,鈴聲響了足足四十秒,她接通電話,陳紅熊終於拿出坦誠的態度,收斂了幾分玩世不恭的玩笑意味:蔡言芝,值得嗎?

    風水輪流轉,這個問題,蔡言芝才問過趙甲第。

    蔡姨沒有回答,而是果決道:「只要你放了韓道德,我在云南瑞麗姐告邊境貿易區的彩云珠寶有限公司,全盤送給你。」蔡言芝如今在云南,頗有勢力,起先幾年她這條過江龍與云南土皇帝,即唐繡思的老爹,滇桂最大的地頭蛇,極不對路,摩擦不斷,許多硬生生開闢出來的灰色生意都跌跌撞撞,直到後來蔡言芝退讓一步,讓了幾分利,達到兩強聯手的態勢,這才在上風上水的地方順風順水起來,彩云就是一個鮮活例子,它是云南第一家集翡翠毛料礦山開採、毛料公盤、設計雕刻和成品銷售於一體的大型翡翠珠寶企業,野心勃勃,具備資深玉雕工人近百,在上海江蘇杭州和西雙版納都有直營店,目前正準確借國家政策的東風籌備進軍海南,長三角地區有眾多鍾情翡翠的貴婦都是彩云的鐵桿擁簇,蔡言芝在商場上的縱橫捭闔,歷來為人稱道,公司創辦初期,因為是第一個嘗螃蟹的,大多數家藏祖傳翡翠的瑞麗人都將信將疑,她便在那一年參加了緬甸仰光最大的公盤,一口氣買下一點六個億的毛料,其中最大一塊價格高達咂舌的3600萬,一舉成名。所以滬上有人戲言,別在蔡言芝面前玩玉,尤其是翡翠,太班門弄斧。

    寓意「玉出云南,玉從瑞麗」的彩云無疑是一塊大勢良好的香餑餑,但蔡姨說送就送了。可是陳紅熊一點都不輸,在商言商,笑呵呵得寸進尺道:「一個彩云似乎還吃不飽,要不嫂子你連姐告邊境的地下翡翠交易市場也送給我好了,放心,我會跟那個姓唐的打好關係,不會把好好一個市場搞砸。」

    蔡言芝嘴角翹起,泛著冷意,緩緩道:「你胃口還真不小,就不怕撐壞了?」彩云珠寶有限公司雖然賺錢,但明眼人都清楚這只不過是個殼子,蔡言芝真正吸金的,還是那個神秘的地下交易市場,在那裡,有著超大宗的翡翠交易,當然,肯定會有一個外行看熱鬧內行看門道的經典節目——賭石,在那裡的賭博玩石頭,可就不是路邊攤上幾百幾千玩點翡翠邊料的小打小鬧了,去年一筆單筆數額最大的賭石,是四千萬,買方是一個帶了大批專家顧問的廣東某位財富圈大佬,結果賭輸了,切割後,只弄了兩對品色一般的鐲子,那人也豪氣,送給了蔡言芝,她並沒有拒絕,陳列在了櫃窗,是圈內的美談。如果都是打眼,蔡言芝的賭石廳斷然不會門庭若市,得有「撿漏」支撐著,前兩年,有個名不見經傳的年輕人花了四萬賭了一塊不被專家顧問看好的毛料,結果出了一等一的翡翠,保守估價六千萬,這之後,那個青年便名聲鵲起,估計以前本身是個懷才不遇的傢伙,被唐繡思老爹相中,一夜之間平步青雲,儼然是第二個飛揚跋扈的楊青帝。這一切,都讓蔡言芝的生意蒸蒸日上,讓人眼紅。

    獅子大開口的陳紅熊依舊是佔儘先機不急不緩的態度,「不行就算了。」

    蔡言芝的語氣聽不出半分火氣怒意,淺淡道:「好,一併給你。」

    如此一來,反倒是陳紅熊給愣住,一時間沉默無語,只是將電話拿遠,以只有自己聽得到的嗓音喃喃道:「蔡言芝,如果不是這樣,我就不會對你唸唸不忘了。」

    蔡言芝問道:「什麼時候放人?」

    陳紅熊笑了笑:「這麼大一個事,總得面談才讓人放心。我給你個地址,敢不敢來?」

    蔡言芝終於有了火氣,「陳紅熊,你別以為我脾氣很好,尤其是對你。」

    陳紅熊笑了笑,似乎有點難以掩飾的緊張,但大體還算鎮定自若,「嫂子,這次就當我不懂事,但我保證你跟我只談公事,說實話,我雖然是個十惡不赦的壞蛋,但一直標榜真小人,偽君子還算不上。這麼多年,我何曾對你有過見不得人的小動作?」

    蔡言芝掛了電話,按照短信到了京郊一棟守衛森嚴的私宅,她是行家,盡收眼底,不以為意,進了客廳,卻沒有見到陳紅熊,而是另一個憎惡程度絲毫不輸六王爺的男人,楊策,正是當年在黃浦江游輪上一照面就讓趙甲第吃過悶虧的大猛人,武力值很變態,四歲起就開始站樁,這輩子就只做過習武一件事,跟趙家大宅裡的黃鳳圖是一路人,鳳毛麟角,他是一名孤兒,被楊青帝收養,成為半徒弟半義子的角色,那一年驚濤駭浪,楊青帝不願接受陳家的恩惠憐憫,死於大風大雨,楊策就倒戈,脫離楊氏帝國,成為楊青帝同父異母的兄弟陳紅熊門下走狗,蔡言芝如果不是跟楊青帝學會了隱忍,早就將這個忘恩負義的人做掉。陳紅熊步步為營,試圖將接手兄長基業的蔡言芝納入體系,蔡言芝何曾不是在等著陳家破敗,雙方都在等一個最佳時機罷了。見到蔡言芝,楊策恭敬喊了聲蔡姐,然後遞給她一個手機,說陳爺在等你打過去,除了這個手機,一切通訊設備都失效。蔡言芝接過手機,撥了號碼,冰冷道陳紅熊,你到底什麼意思?

    陳紅熊這一次語氣也冷淡了許多,不轉彎抹角,道:「除了楊策,還有幾個你沒發現的狠人候著,只不過他們不是針對你,我是替趙甲第那個王八蛋準備的,說實話,嫂子,你今天如果不來,我還不會朝他出手,但你一旦出現在那棟房子,我就不會再給他機會了,我不會天真到眼睜睜看著一個潛在對手不斷壯大,這類對手,早死一天,我就多活一天。再者,父債子還,天經地義,趙三金一晚上就讓我四個女人人間蒸發,這口氣我忍了很久了。馬上就會有人給趙甲第送消息過去,他如果不敢來,我想你會失望,這就足夠,他還能繼續當他的金海太子爺,只不過能當幾天就不清楚了。如果敢來,命我不敢要,但好歹要他留下一個終生殘疾。嫂子,是不是很奇怪為什麼我會綁架一個看似無足輕重的韓道德?答案簡單也不簡單,我要讓齊冬草那個危險女人走到無路可退的絕路上,也許趙三金入獄,她和趙甲第之間還有迴旋的餘地,畢竟她所作的一切,只是為了她的家族,趙甲第比我想像中來得聰明,竟然沒有瘋掉,還有條不紊躲在幕後運作,這就讓我刮目相看了,越是這樣,我就越不能讓他如意,韓道德一死,他和齊冬草的關係,才算是走到了盡頭,因為哪怕是我出的手,齊冬草一樣有著不可推脫的關係。這樣的齊冬草,才是能夠讓我們利益最大化的合格盟友。說這些,想必嫂子也該知道為什麼我不敢出現在你面前,呵,是怕你打我啊。你呢,別急著生氣,安靜等著看趙甲第會不會當一個傻子吧,我想他十有八九是不會出現的,不管結果如何,這次都是趙甲第輸了,一敗塗地啊,挺可惜的,如果他不是趙太祖的兒子,嫂子有好感的男人,我挺喜歡這傢伙。對了,嫂子,你可別做傻子,楊策有多大的本事你知道,就算他不是你對手,但那房子裡可有不少高手,有我花重金聘請的,也有納蘭王爺那邊請來的,你贏不了的。那邊有好茶葉,是杭州龍井村十八棵老茶樹上採下來的特供,嫂子可以煮一壺茶,過了今天,大家就相安無事。晚安。」

    心狠還需手辣去映襯著,否則就只能是眼高手低的紙上談兵,這也是為什麼只有一個六王爺的原因。

    蔡言芝握住手機,面帶濃郁殺氣。

    被趙甲第私下稱作面癱男的楊策面無表情站在一旁,輕輕「提醒」道:「一等一的好手有五個,另外一棟樓裡還有個納蘭長生身邊不出山很多年的老怪物。蔡姐,你還是喝茶吧。」

    蔡言芝開始拿出茶葉煮茶,頭也不抬,問道:「楊策,這麼下作,你到底圖什麼?」

    楊策生硬沉默。

    半個鐘頭後,煮了茶卻不喝的蔡言芝再度開口:「你說他會不會來?」

    楊策這一次沒有閉嘴,只不過給出的答案跟他的人一樣無趣:「不知道。」

    半個鐘頭。度日如年。

    這種感覺,上一次還要追溯到01年。一晃眼,就將近九年了。

    楊策看了下時鐘,竟然主動開口問道:「蔡姐,你希望他來還是不來?」

    蔡言芝望著茶杯,輕輕道:「記得去年他有次教小果兒素描的時候,聽到他跟小果兒聊天,他說看電視劇電影什麼的最憎惡女主角一旦被反叛抓住,威脅放下武器主角就真的放下,太傻b了,明擺著板上釘釘要一起掛的,死得冤枉,他說要是主角,就二話不說把反叛角色一槍崩了,如果真愛她,就好好活著,掛念她一輩子,要不就來個自盡,這也比放下武器來得爺們,所以我想啊,他多半是不來的,但他一定會記著這個仇,等給他老子力挽狂瀾了後,才開始對付陳紅熊,其實,這樣的趙甲第,我並不失望,陳紅熊說到底並不懂女人,他身邊的鶯鶯燕燕,都太花瓶了。不過韓道德這步棋,的確是他走對了,我現在只希望那個顯老的男人別真死了。」

    楊策猶豫了一下,道:「明天以前都不會死。」

    蔡言芝笑了笑,「挺像陳紅熊的做事風格。」

    房外不遠處,傳來異樣聲響。

    蔡言芝幾乎同時,身形暴起,如同鷹隼起伏,若非是楊策,恐怕就要直接毫無懸念地當場掛掉,楊策身形退了幾步,平靜道:「蔡姐,你要殺我,不難,但拖住你幾分鐘,足夠了。而且,如果你肯等一小會兒,我會給你這九年以來我一切所作所為的答案。」

    蔡言芝望向門口,有些失神,呢喃道:「這個笨蛋!」

    短短五分鐘。

    漫長如五輩子。

    塵埃落定。

    這期間蔡言芝數次尋求一擊斃命的時機,可楊策都沒有給她這個機會。

    楊策終於如釋重負,望向蔡言芝,緩緩道:「這麼多年,我一直在等,等楊爺希望的那個人出現,他零一年臨死前跟我說,『楊策,我死了後,你就盯著陳紅熊,不需要做什麼無間道,我想以後終究會有一個男人會闖入言芝的世界,多半會是以陳紅熊對手的姿態橫空出世。但這個人,必須有能夠保護她的本事,否則死了就死了,不需要惋惜。等到你確定他有這個資格,就是你離開陳紅熊的時候,你欠我的人情,還給他就是了。到時候提醒他一聲,清明陪言芝一起給我敬酒。哈哈,希望別讓我等太久。最多十年,老子可還要投胎的。』」

    蔡言芝紅了眼睛。

    大門緩慢推開。

    蔡言芝潸然淚下。

    一個男人,自嘲有兩把槍的年輕男人,瘸了一條腿,鮮血佈滿整條大腿,一條胳膊下垂,滴著了門口一地血液。臉上掛著燦爛的笑意,印象中,跟黃浦江游輪上那回如出一轍,比哭還難看。只是那一次,他沒能始終站在她身前,而是被楊策甩了出去。這一次,他卻來了。在千島湖畔,他說,這輩子總有一天要站在那個叫蔡言芝的女人身前,而不是站在她的身後喊蔡姨。今天,他做到了。代價是挨了兩槍。

    他身旁,一位氣焰威猛如金剛的古稀老人,麻衣麻褲,踩著一雙布鞋,一柄獨臂刀,武夫無雙。

    楊策神采奕奕。

    離開房子的時候,是蔡言芝背著這個腦袋一直很聰明卻偶爾很笨的傢伙。

    他昏昏沉沉,染了她一身血跡,卻咬牙逞強道:「口袋裡有煙有打火機,姨,替我點上?」

    淚水佈滿那張絕美臉龐的蔡言芝卻沒有抽泣哽咽,而是柔聲道:「以後有的是機會,乖,別說話。回頭姨給你出氣。」

    她背著他。

    走入夜幕。

    這以後,這個肯賭上命的年輕人,她的男人,注定再難錦衣夜行素袖藏金了。
mk2257 發表於 2011-5-24 21:59
第306章 波瀾終於壯闊


    挨了結結實實兩槍的趙甲第意識模糊前,最後對蔡言芝說了一句先別讓我奶奶知道。就如掛了的梟魁楊青帝在日記所說,可以不學好語數外,但高中政治一定要學得用心,太多事情,並不以人的意志轉移,趙家老佛爺知道心愛孫女受傷進醫院的速度遠比趙甲第預料來得迅速,老人第二天就直奔北京密雲監獄,這是她第一次探監,其實有些違規,因為趙太祖暫時是未決犯,紀律上不接受探監,但當真以為黑白通吃三十年的趙太祖是吃素的?他除了人身自由受到限制,其實就跟修身養性並無異樣,每天不耽誤看報看電視,照樣喝茶抽煙,《灰色帝國的倒塌》出版首日就通過特殊渠道送到了他手上,不過趙三金除了封面,書籍內容一眼沒瞧一頁沒翻,嘲笑了一句狗屎玩意,看封面,比金海文化部的筆桿子還垃圾。王老太爺安慰王竹韻說這個傢伙在監獄裡閒情逸致的很,無聊了就教獄警如何理財投資,並不作假,才兩週功夫,就讓一幫在股市裡有不同程度斬獲真金白銀的密雲管理人員對他敬若神明,恨不得大魚大肉供奉伺候著,這年代,能真正幫自己口袋裡增添銅板的才是大爺啊。密雲監獄裡還關押著一些個官場商界都曾叱咤風雲過的牛人,但無一例外對趙太祖敬畏得很,其中一個出事前管著北京大量招拍掛的正廳級幹部,尤其盲目崇拜趙三金,直言要是等他再過4年出了局子,一定要去金海撈個職位耍耍,高層不敢,中層肯定勝任,趙三金也好說話,應承下來,不過這位趙太祖笑言到時候金海就不一定是金海了,但最不濟也就是換個名字的事情。

    趙家老佛爺去密雲探監,身邊跟著金海那支龐大律師團隊的兩位核心成員,都是政法界執牛耳者,資格老到不能再老的古董級人物,經過了十多年的風波考驗,忠誠度毋庸置疑,金海作為國內最為站在風口浪尖的民企,當然需要給他們打贏官司解決糾紛的「師爺」,金海的強大,不止是外行眼中的吸金環節,而是一個完整的鏈條,是隱藏在幕後的影子們,不過老佛爺這趟探監,卻不是單純想讓兩位老律師跟兒子「通氣」金海的複雜局勢,而是坐在趙三金面對,用最簡潔的話告訴這個男人一個最真實的事實:小八兩進了醫院,兩槍,一槍在胳膊上,一槍在大腿上。老佛爺語氣並沒有外人想像的那般激動,相反,面容安詳,聽著心平氣和,但最熟悉母親脾氣的趙三金卻慌了,從這個男人得知金海初期的「貴人」韓紅軍栽在了一個婊子的肚皮上,到他在一片嘩然中鋃鐺入獄,他都泰然自若,毫無身陷囹圄應當怨天尤人的自覺,這一點,估計要讓大量財經觀察家們大跌眼鏡。可眼前老娘的神情他再熟悉不過,當年兒子趙甲第被人綁架,她就是語氣平靜地問他是不是想直接準備兩副棺材,她好進去躺著。唯一的區別是當時趙三金坐在書房,紫檀書桌上插了柄菜刀。

    在密雲一直懶散的趙三金頭回坐直了腰桿,輕聲問道知道是誰動的手嗎?老佛爺冷笑道我一個頭昏眼花不管事的老太婆,怎麼知道?這難道不是你該做的事情嗎?怎麼,蹲監獄還不夠,急著想讓商虹從加拿大過來扇你耳光?要不我這個做娘的,先幫這個媳婦扇兩下?趙三金苦笑,但更多的是猛然間褪去全部慵懶顯得極其鋒芒冷冽的眼神,說道娘,你別擔心,這事情我來解決。一直盡力克制的老佛爺怒道你解決?三金,你真是天大的好記性!當年,要不是小八兩自己解決,我這個老太婆就要白髮人送黑髮人了,送得還不是兒子,而是孫子!你欠商虹這個打著燈籠也找不到的好媳婦的還不夠嗎?!

    趙三金沉默了,並沒有解釋什麼,只是下意識做了一個皺眉的輕微動作,這個細節,恐怕連王厚德這些個只算是中途加入金海大佬都不曾見過,唯有傅放等寥寥無幾的創業元老,才知道這個動作,絕對不是好兆頭,因為創業初期,像《灰色帝國》所說,有太多涉黑和灰色情節,飛黃騰達的道路上,可是滿滿的鮮血淋漓,而再熟悉不過的,就是廖銀周樟木這幫在趙閻王身邊呆過許多年的黑道梟雄了。

    老佛爺卻根本不管眉心煞氣的趙三金,喃喃自語道:「這些年,你對小八兩做的那些事情,我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因為娘其實知道,你多少還是希冀著這個兒子能夠獨立的出息起來,你故意冷落著,不想讓他做那紈褲子弟,娘能理解,只不過你沒給他的,我加倍強塞給小八兩就是了,五年前,小八兩讀高二,你讓人托話給ts市姓謝的一個小中層,間接拆散了小八兩和那個小妮子,娘還是忍著,因為娘也不看好那個如果沒記錯是叫謝思的女孩,太精明世故了,小家碧玉都稱不上,共富貴時能夠相夫教子,但患難卻難逃水性楊花。這兩三年,娘見到你們父子關係緩和,是打心眼高興吶,如果不是等著抱曾孫子,就是馬上闔眼,也無所謂了。可你瞧瞧這次,你造的什麼孽?!你要讓小八兩替你扛起重擔,沒問題,小八兩孝順,聰明,但你別忘了,小八兩做事是一點不差,但做人不隨你,隨趙山虎,你真就放心讓他一個人去面對那幫子吃人不吐骨頭的豺狼?」

    趙三金摸起一根煙,想了想,卻沒有點燃,怔怔出神。有種男人,確實是有氣場的,不管是站是坐,哪怕不說話,都能讓人不敢小覷,何況是集趙閻王和趙太祖於一身的趙鑫,他沉默的時候遠比與黑道心腹或者公司下級嘻嘻哈哈來得威懾駭人。他抬起頭,笑了笑,道:「娘,老頭子一輩子做的很多事我都不讚同,但有一點我是真心認可,那就是做爹的,自己可以打兒子,但別人動手,就得打折他們的三條腿。娘,你等我消息,最多一個星期,我就把這檔子狗屁倒灶的事情解決掉。如果不能讓你滿意,我伸過臉讓你搧耳光,你要覺得費解,我自己來。但大局面,我還是希望能夠繼續由甲第來嘗試著掌控,這點我先跟你事先說明,不管他以後接班與否,對他將來的人生都有裨益。」

    趙家老佛爺沒有說話,輕聲嘆息一聲。

    從這一天起,原先在密雲一直很好說話的趙三金出現了一身生人勿近的彪炳氣勢。

    ——————

    王家四合院,王竹韻哭紅腫了眼睛站在王家老太爺的書房,傷心程度,不輸當年趙三金淨身出戶,情感外露程度,更勝一籌,她緊抿起嘴唇,手中拿著已經不知道是第幾張的紙巾,似乎這些年的委屈辛酸一股腦都宣洩出來,她是從小就不擅長撒嬌的女人,與趙三金分道揚鑣,誰也不曾見她如此失神落魄,只是不帶一物地去了舟山普陀山,過起了與世隔離的生活,這樣才愈發顯得事態嚴重。王家老太爺耐著性子等她講完事情大概,過程和緣由目前還云遮霧繞,但老人相信以趙甲第那年輕孩子的秉性,決不至於主動與人結仇,但竟然吃了兩槍?這都什麼年代了?!修心養氣超一流的老人都忍不住一拍桌子,道:「簡直是無法無天!」

    王書生,在黨史上可是有過無數次對老總們吹鬍子瞪眼睛記錄的著名儒將,他一旦認定的事情,公認的十頭牛都拉不回來,和許大酒罈子有異曲同工之妙。早年就有傳言說王書生放話真正能打硬仗的只有他所在的部隊,四野這幾個比不上,不過就是一路南下撈戰績而已,風波不小,而聽聞此事後的王老太爺對此不作評價,還真沒誰敢去登門求證真偽。隨著紅色功勛們一位位逐漸隕落,誰敢去動綿裡藏針的老太爺的虎鬚?有些老人,只要活著,就是最寶貴的資源,要不咋說家有一老勝似一寶,對國家也是如此。生活秘書田增被老首長的拍案給嚇了一跳,這位跟著老太爺學會了修身養性的涵養中年人極少見到老首長發火,何況是更為罕見的雷霆大怒,屈指可數。他一直喊老人首長,對時下一些喜歡讓主角秘書喊上司「老闆」的拙劣卻暢銷的官場小說,一直嗤之以鼻,他還真沒聽說北京政界哪個同行吃飽了撐著喊誰老闆,或者說這是地方省市上的惡趣味?反正他覺著自己要是不知死活敢喊老太爺一聲老闆,當天就得捲鋪蓋滾蛋,有多遠滾多遠。田增聽到王竹韻並無可疑渲染的哭訴,也有些動容悚然,他平心而論,對趙甲第這個孩子有不錯的觀感,性子穩,脾氣好,但不缺鋒芒才華,難怪眼高於頂的王竹韻會格外器重心疼,瞧得出老首長也同樣對他印象上佳,一場登門拜年才過去幾天,就有人敢朝趙甲第出手,而且還是數一數二違禁品的槍支?這不是在老太爺的太歲頭上動土嗎?政界後輩可以不理解王家老太爺只要建在王家就存在著的能量,但田增再心知肚明不過,這一點,前來四合院拜年的官員級數就一覽無餘。說句難聽卻實在的,你掛個廳局級官帽的,都沒膽量進門。老太爺沉聲問道:「虎妞呢?」

    王竹韻好不容易止住了悲愴情緒,輕聲道:「去醫院看八兩了,守了一天一夜,一直沒肯哭。」

    老太爺擔憂道:「沒哭?這不是什麼好事,你去跟虎妞說,這事兒只要甲第沒大錯,老太爺替他撐腰。算了,我自己給虎妞打電話。」

    王竹韻苦著臉道:「半斤的手機已經關機了。」

    老太爺無奈地搖了搖頭,真不愧是老王家的閨女,轉頭望向田增吩咐道:「小田,這事你去辦一下,動用一點資源也無傷大雅,不過先去趟甲第所在的醫院,讓虎妞放下心,千萬別讓她做出傻事。」

    田增輕輕離開書房,情緒穩定了一些的王竹韻坐在椅子上,還有點魂不守舍,老太爺笑著唏噓了一句不知道能否算是安慰的話:「在我看來,甲第比趙鑫要強。」

    王竹韻終於展顏一笑。

    老太爺正色道:「既然可以開始準備給這孩子鋪路,竹韻,你抽時間跟他說明一點,感情問題可以稍微偏離傳統,但有一件事不能碰。」

    王竹韻點頭道:「我會跟小八兩說清楚的。堅決不讓他走趙鑫的路。」

    老人輕輕感慨道:「如果甲第做人如下棋,就不枉費我這番一而再再而三今後估計還有四五六的破例了。」

    王竹韻繼而會心一笑。

    ——————

    一家醫院附近的高檔酒樓,五六位在京津圈可謂功成名就的中年男人首度聚在一起,有孑然一身的莽夫廖銀,也有組建溫馨家庭的周樟木,當然也不缺二奶小蜜金絲雀一隻手數不過來的無良款爺,他們的身世性格品性都迥異,當初是趙太祖將這幫草莽龍蛇聚集在一起,後來光耀門楣的光耀門楣,錦衣而歸的錦衣而歸,自立門戶的自立門戶,大體都有結成了善果,周樟木口無遮攔,但當年有一句醉話得到了所有人讚同——跟著趙爺混,他娘的就是不容易死,發財致富倒是輕鬆。這幾位因為性格和事業關係,脫離趙氏地下王朝後,從未坐在一起吃飯,今天是被廖銀召集起來,廖銀在他們這個曾經張牙舞爪得令人恐懼的小圈子中不是最能打的,也不是最詭計多端的,但無疑是最一根筋的,認命信命,為了這個,連老婆孩子都不願意要一對,一直被笑話光會賺錢拚命不會享福,所以廖銀的地位並不超然,卻是較有話語權的一個,一群人酒足飯飽,大家有意無意迴避了一個話題,這個敏感話題有關趙閻王,有關那座灰色帝國,後來變成有關一個同樣姓趙的年輕人,廖銀把這幫昔日的兄弟哥們喊來,卻詭異地沒有主動扯起話題,讓人如釋重負的同時又有些不約而同的傷感,想當年,那一段黑色如墨猩紅如血的蒼莽歲月,殺人當真是不過頭點地,誰會眨一下眼誰他媽就是個娘們。可如今,富貴煊赫了,又是怎樣?在座好幾位都拖兒帶女大腹便便了。

    廖銀終了,並沒有像其餘幾位一樣急著起身,而是坐定在位置上,伸手指了個方向,板著臉道:「兩百米外,老闆的兒子中了兩槍,躺在醫院病床上。周樟木,魯兵,王鐘,盧曉東,邵旭,你們五個,給我一句明白話。」

    直性子的山東漢子魯兵重新坐下,拿了根牙籤叼在嘴上,豪爽道:「明白話沒有,屁話有一句,你和周木頭運氣好譜子大,有幸被大老闆的兒子召見過,我錯過了一茬,這回可不想錯過,我倒想瞪大眼珠子見識見識這個小八兩是不是真如廖銀說的那樣靠譜。」

    王鐘和盧曉東相視一笑,也坐下來,王鐘火爆脾氣,大大咧咧罵娘道:「***,竟然敢對老闆的兒子出手,我得把那幫傢伙的腦袋塞進他們屁眼裡。」

    曾婉拒一次的周樟木沉默了片刻,笑了笑,道:「你們這幫王八蛋看什麼看,我臉上有花?出了這事,我再磨磨唧唧,都怕自己在床上不舉!」

    混黑最富心機靠腦袋上位的邵旭呵呵笑著起身,走向房門,右手只剩下一根大拇指的廖銀眯起眼睛,隱然動了殺機,只是邵旭踏出房門一步後一個轉身,做了個實在不可愛的鬼臉,徑直坐回位置,用一口四川口音笑罵道:「日你們仙人板板,真以為勞資要做縮頭烏龜啊,嘿,沒有勞資給你們謀劃謀劃,你們這幫只會打打殺殺的娃能幹啥子哦。」

    不太擅長表達情感的廖銀並沒有說什麼客套話,而是眼神炙熱道:「我肯把你們都拖進來,不只是因為趙甲第是老闆的兒子。他那一晚是真猛啊,加上黃鳳圖這位老神仙,兩個人就挑翻了一群。但這還不是最牛的,說出來你們可能不信,這裡,這裡,這傢伙中了兩槍,還瘸拐著去見了那個當年楊青帝最器重的女人,蔡言芝,那可是在上海要風得風要雨得雨的竹葉青吶,但趙甲第這一下子,天底下就沒哪個娘們扛得住!」

    周樟木傻眼,他原先只以為是叫趙甲第的小夥子單純被人欺負到了頭上,沒料到還有如此一出,記得當時餐桌上,那年輕人可是一副文質彬彬讀書人的模樣,連自己都看走眼了?

    邵旭哈哈大笑道:「要不再弄幾瓶西鳳酒?廖六指,你再給詳細說說,這比說書還好聽,聽著帶勁。」

    ——————

    醫院中。王半斤不吃不喝不闔眼了三十個鐘頭,坐在床頭,凝望著即便在熟睡中仍會因為疼痛下意識皺眉的年輕男人。

    王半斤,趙八兩。

    半斤八兩。

    多般配,不是嗎?

    誰少了誰,都不會開心的。

    王半斤,或者說真名王后的她輕輕起身,出去洗了把臉,拍拍蒼白臉蛋,強打精神,掏出已經關機的手機,低頭看著,輕輕自言自語說了一句。最終開機,第一個撥打的號碼,不是母親王竹韻,甚至不是最心疼她的老太爺,而是一個與王家淵源極深但關係矛盾不輸趙三金的男人,這個男人,曾經是她親生父親的最好兄弟,而且與她母親青梅竹馬了十年,但因為最狗血的橋段,為了深愛著卻不愛他的女人丟棄了全部江山,一個本該乘黃飛騰的紅色子弟竟然去闖蕩黑道,在內蒙古硬是闖出了孫老虎的名號,他就是行事比趙太祖低調但實力只差些許的孫滿弓。

    王后的父親溫文爾雅,可惜英年早逝,因為妻子的緣故,一直覺得虧欠這個兄弟太多,至死都心懷愧疚,但訥於言敏於行的孫滿弓在這一點上一直很豁達,心中並無芥蒂。更把王后當做親生女兒看待,當年王家的小虎妞大江南北逛蕩旅行,經過內蒙古,長相樸實但手段狠辣能夠媲美趙太祖的孫老虎全程陪同,如果說王竹韻把不是親生的趙甲第視作比親生兒子還親近,那麼孫滿弓就是把不是親生的王后看做比親生女兒還寵溺,他在送王后出內蒙前,一路上話語寥寥的男人只是說了一句話:妮子,以後誰敢欺負你,一定要跟叔叔說。你小時候叔叔沒機會給你大紅包包書皮什麼的,但給活人剝皮抽筋,拿手。

    ——————

    蔡言芝如同一頭出籠的雌虎,開始了一連串不計後果的舉動。

    第一件事,就是讓楊策帶路救出了奄奄一息的「大狗腿子」,一個叫韓道德的老男人。

    如果說這是小事,那麼第二件就是當之無愧的大事了,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著手將兩株陳家隱秘種植的搖錢樹連根拔起,完全是殺敵一千自損八百甚至是自損一千二的手法,不可理喻的瘋狂行徑。

    為數不多的局中人這才悚然驚醒,一場大戲的帷幕遠未落下,似乎是剛剛開始。

    ——————

    東北哈工大那家生意永遠稀拉平常的小飯館,納蘭長生端著柄店內唯一員工早就看膩的茶壺,笑意複雜,說不清道不明,感嘆道:「要波瀾壯闊江山如畫了。」
mk2257 發表於 2011-5-24 22:00
第307章 王后


    趙甲第這個年過得好也不好,但最大的感覺就是累,甚至要比當初瘋魔狀態下搗鼓工行的社會責任模型還來得累,後者一團亂麻,但終究能算是他的擅長領域,抽絲剝繭,順藤摸瓜,撼大摧堅,歷時數月,好歹終於徐徐成功,修成了小正果,但金海的波折,對羽翼漸豐卻遠未飛黃青雲的小八兩來說,無異於烈日當空突然來了傾盆大雨,可憐趙甲第找雨傘都來不及,或者躲雨的地兒根本由不得他去選擇,當他在生平最憎惡的病床上睜開眼,望著天花板,一句感慨讓人哭笑不得:睡飽了,肚子好餓。()

    等包裹如粽子的趙甲第收回視線,看到趴在床頭沉睡的王半斤,試圖伸手,可惜王半斤趴在左手邊,恰好是他挨了一槍的胳膊,稍微一扯動就呲牙咧嘴起來,倒抽了一口冷氣,這世道,裝孫子不需要啥本錢,裝大爺裝猛漢可是真不容易,報應啊。環視一週,病房不是一般的寬敞,套房,旁邊就有一張空著的床,估摸著住這裡比住酒店還耗費銀子,王半斤熬了將近兩天兩夜,可始終沒有在床上休息的念頭,就這麼趴著,床頭有只小花瓶,裝了一束不知名的花朵,不用猜都知道是不喜歡買花但喜歡摘花的王半斤從某角落順手牽羊來的,除了花瓶和小花,床頭櫃上還有一疊財經雜誌報紙,甚至有幾分來自不同部位的內參文件,是王半斤讓秘書田增送來的,所幸趙甲第還能勉強拿過來翻閱,翻頁輕柔,沒有喊醒王半斤的打算,病房外間有一名專業護士,不是年輕美眉那一類型,三十來歲,挺少婦丰韻的,大概是趙甲第的待遇級別被提到最高,連護士都是帶長的,她隔三岔五就會進來觀察病情,這一趟見他醒了,溫柔一笑,見趙甲第立即做了個噤聲的手勢,身段婀娜的護士就降低嗓音,輕聲詢問要不要吃點東西,趙甲第說準備兩份,她點頭微笑著轉身離開,搖曳著小女生斷然沒那個味道的成熟身姿,只不過當下的趙甲第沒心情去苦中作樂,欣賞這股制服風情,挑了一份《南方週末》,南方系早先一直很樂得給政府挑刺,標榜良心精英,只不過如今也或多或少被招安的意味,良心還在,但份量不足,這年月明擺著誰不注水誰傻帽嘛。

    趙甲第看了一篇給政府相關部門「洗地」的文章,尋個樂呵,傻笑了一陣,突然發現王半斤已經醒來,抬頭盯著他,趙甲第出了這檔子禍事,底氣不足,只得乾笑裝傻,眼睛紅腫的王半斤也不說話,只是瞪著他,趙甲第扛不住了,主動坦白從寬道王半斤,我錯了,不應該在天下無敵之前去龍潭虎穴展現英雄氣概,下次我一定先把《九陰真經》《乾坤劍法》等等絕學秘笈鑽研透了,再去裝b。王半斤白眼道你怎麼不把《葵花寶典》一起學了。趙甲第呵呵道小雞雞還在,不好學。王半斤冷笑恨恨道你確定還在?早沒了!趙甲第故作大驚失色,問道你咋知道的?!王半斤哼哼道這兩天姐姐不知道摸過幾遍了。趙甲第大怒道王半斤你敢再流氓一點嗎?!你有沒有一點身為優秀女性共產黨員的思想覺悟?王半斤一把抓住趙甲第褲襠部位,凶神惡煞道你丫還敢凶我?信不信真讓你的小雞雞掛掉?!趙甲第惱羞成怒,剛要發飆,眼角餘光瞥見一位資深女王的曼妙身影,立即把話嚥回肚子,苦笑道你來了啊。這句話也算是給言行無忌的王半斤一個提醒,不曾料到轉頭輕輕一瞥的王半斤見到這個上海女人非但沒有收斂,反而加重了力道,讓下不了台的趙甲第恨得牙癢癢。

    蔡言芝這段時間除了送醫院那一次,只來探望過一次,停留時間短暫,與王半斤算是有過丁點兒的交集,明顯王半斤琢磨出了小八兩的重傷與這個容顏氣質不輸宿敵齊冬草的娘們有莫大干系,好臉色都欠奉,這次也不例外,蔡言芝沒帶花沒帶水果,空手站在門口,甚至不準備坐在床頭,她只是輕輕說道韓道德也在醫院裡,要不要搬進來?趙甲第如釋重負,重重點頭,這一刻,懸著的心放了大半,之所以不是全部,不能怪他,這一次金海風波,他自認能看能說能做的,並不多,更辦不到一錘定音之舉,做一些不畫蛇添足的雪中送小炭,趙甲第就很知足,在蔡言芝出去吩咐讓人把倒霉大叔韓道德送進來的時候,趙甲第忍不住問王半斤:奶奶知道沒?王半斤搖頭道不知道,起碼我沒有告密。趙甲第笑道再過幾天好了,好歹等我能拄著枴杖下床再說。接下來一幕讓趙甲第目瞪口呆,韓道德比他還粽子,差不多就露出個腦袋,那張磕磣的顯老臉龐特別醒目,還擠著一張勉強的燦爛笑臉,嘴裡說著給大少爺丟臉了,躺在隔壁病床上,兩張床擺放著兩顆粽子,不愧是人以群分物以類聚,這番場景,甚至連蔡言芝都忍不住嘴角微微翹起。但這一幕滑稽,緊接著就是震懾人心了,暗中戒備嚴密的醫院病房來了一個誰都預料不中的人物,高大魁梧不說,還有一股子也不知道是先天生就還是後天培養的跋扈氣勢,當他獨自進了房間,氛圍瞬間劇變。

    趙鑫。

    也就趙家老佛爺或者陳靖等死黨寥寥數人敢跟著趙甲第的習慣調侃一句趙三金。《灰色帝國的坍塌》不一樣對這個男人冠以趙太祖的頭銜?雖然《灰色帝國》一書的用心是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但即便如此,作者仍然不得不在書中提到「金海作為一家民營企業,卻的確有意無意承擔了很多的社會責任,解決了很多寒門學子的溫飽小康甚至是出人頭地,從這一點上講,不管是誰,都應該向趙鑫致敬。」

    他見到蔡言芝,笑道幸好沒有女大十八變。蔡言芝微微一笑,算是輕描淡寫應付過去。當年趙閻王單槍匹馬會見楊青帝,她見過這個男人。四面楚歌,談笑風生。趙甲第疑惑道你能出來?趙三金搬了條椅子坐下,離病床不遠不近,說道賺錢不如賺人情嘛,賺了錢就要捨得花,人情不一樣的道理,總讓別人花我的錢欠我的人情,他們會愧疚的,反而不好。趙甲第沒好氣道就你豪邁,進了局子還閒庭信步的架子,擱在電視小說裡你這類boss裝b最容易遭雷劈。趙鑫哈哈大笑,掏出一包煙,拋給趙甲第一根,似乎好不容易瞅見了瞠目結舌的韓道德,在趙三金的龐大帝國中,韓道德撐死只算下屬的下屬的下屬以此類推無數次,雙方位置隔了十萬八千里,不過這次,趙太祖還是破天荒丟了一根煙過去,韓道德一時半會沒回神,而且回神也沒用,他現在全身無法動彈,也抽不上煙。

    趙甲第剛要點煙,被王半斤奪走,她還氣勢十足喊道趙三金,這裡不許抽煙,你敢抽,我跟你急!趙三金悻悻然收手,對這個不是親生的閨女,他還是很中意的,漂亮,靈犀,情商高,關鍵是有著世家女稀缺的野蠻個性,本來是任何一個男人的正宮首選,有她坐鎮家宅,天塌了,家還亂不掉。記得小時候王半斤最喜歡玩警察抓土匪的遊戲,非要讓趙鑫這個東北黑道頭頭扮演壞人,她就拿著玩具槍一頓掃射,趙鑫不作勢倒地陣亡,她鐵定抗議,讓趙閻王憋屈得不行,要知道那槍還是他送這妮子的。等王半斤出國留學,花錢如流水,一沒錢了就嬌滴滴直接打電話給趙三金,語氣乾脆:老爹,沒票子了,預支一點嫁妝唄。預支預支著,王半斤不就把徠卡和哈蘇系列兩種相機給集齊了。不過趙三金對此毫不介意,他對親生兒子趙甲第吝嗇得令人髮指,對王半斤是真心寵愛,哪怕她說老爹,給女兒在英國買棟莊園城堡唄,他照樣會給。所以王半斤一聲令下,趙三金就立馬妥協,看得韓道德一陣恍惚,他可是做夢都想不想能再度近距離接觸到趙太祖,一時間百感交集。趙甲第問道怎麼樣?趙三金笑道就那麼樣。王半斤撇了撇嘴道你們能別這麼打機鋒嗎,小八兩就算了,好歹是上了二本大學的人,趙三金,你丫沒文化裝文化。趙三金瞪了一眼這個口無遮攔的女兒,現在可有外人在場,好歹留點面子不是?王半斤哪裡去理會趙三金的眼神,低頭吃起護士送來的盒飯,清淡寡味,這幾天都吃這些,味蕾早已麻木。趙三金沒來由來了一句前年在書房聽你跟一個王婆賣瓜的傢伙瞎掰,我就沒去海外市場抄底,現在看來是正確的。趙甲第笑道我可不是你智囊,你不用送了幾輛寶馬就是了。趙三金自嘲笑了笑,想起什麼,問道聽說你玩股票,需不需要我投一點錢,就當你給我掙煙錢了,你完全可以做莊家嘛,小打小鬧,費神費力不說,風險還大。趙甲第搖頭道我心軟,這樣的人笨點可以吃大波段,或者走養雞吃蛋的路數,最多做長線莊,是不適合坐大莊的,你別忽悠我,你一個連籌碼峰都不懂的門外漢,就別瞎摻和了,如果哪天我真缺錢,會找你借的,到時候利息低點就是,你別殺熟。趙三金被逗樂,下意識想抽煙,結果被眼尖的王半斤連整包煙都上繳掉,趙太祖一臉無可奈何。

    王半斤捧著飯盒走向外間,警告道:「你們父子慢慢聊,但不准抽煙!」

    蔡言芝也就一同離開,只是不等她離開病房,王半斤喂了一聲把她喊住,徑直問道你是小八兩什麼人?蔡言芝平靜微笑道他以前喊我姨,我以後是他女人,就這麼簡單。

    王半斤盯著蔡言芝看了半分鐘,只是哦了一聲。蔡言芝見她沒什麼劇烈反應,情理之外意料之外,就要離開,不過王半斤接到一個電話,雀躍起來,隨之敲門聲響起,王半斤跑過去開門,門口站著一個比趙鑫出現露面還來得讓讓竹葉青錯愕的男人。這個手裡提著兩袋水果的中年男子雖然沒有趙太祖那般刺人氣焰,相貌平平,甚至有些神情木訥,穿著樸素,身材勉強算是敦實,但蔡言芝卻是絲毫不敢掉以輕心。

    因為他是一頭在外蒙古都能夠一言九鼎的內蒙虎王。

    孫滿弓。

    道上傳言,這世上最想要趙太祖的命的男人,納蘭王爺當然算一個,但只能排第二。排首位的,正是蔡言芝眼前的孫老虎。理由很簡單,趙三金對一個注定讓孫滿弓牽掛一生的女人始亂終棄。孫滿弓和王竹韻,青梅竹馬,本是北京城天造地設的一對,奈何造化弄人。王竹韻先是選擇了一個風格與孫滿弓截然不同的男人,第二次婚姻,仍舊沒有孫滿弓的機會。孫老虎見到見過數面的蔡言芝,只是冷淡點了點頭,面朝王半斤,卻是毫不掩飾慈祥寵溺的眼神,放下水果,刻板嚴謹地坐在椅子上,蔡言芝沒理由留下來,輕輕離開,從來不善言辭的孫滿弓開口道:「妮子,說吧。叔叔能做什麼?」

    眼眶濕潤的王半斤做了個鬼臉,「先吃飯。」

    孫滿弓撓撓頭,哪裡像是在內蒙能讓黑白兩道所有人大氣不敢出的孫老虎,呵呵道:「行的。」

    王半斤讓醫院再送了一份飯盒過來,笑道:「將就點,這裡可沒有烤全羊給叔叔。」

    孫滿弓還是憨憨樂呵,狼吞虎嚥。

    等這頭老虎解決掉一盒飯菜,趙太祖也出了內間病房,看到孫滿弓,一點不驚訝,嘖嘖道:「孫老虎,來找我單挑?你又挑不過我。」

    孫滿弓完全沒理睬。

    有點無趣的趙太祖伸手朝王半斤求回煙,叼了一根走出去。

    兩個中國最具黑色權勢的男人便在波瀾不驚中擦肩而過。

    ——————

    王半斤終於回到自家四合院,王竹韻捨不得責備,關顧著心疼了,想給她下廚做點好吃的補補身子,王半斤搖頭說吃過了,就去睡覺,在房間裡,王半斤並沒有馬上躺倒床上去,而是蹲著從床底搬出一隻箱子,箱子中又有小箱子,王半斤捧著它,坐在地板上,緩緩打開,裡面不是什麼傳世奇珍,只是一些泛黃的照片,用過的橡皮擦,只剩下一小截的鉛筆,尺子,橡皮筋,遊戲卡,還有一對只能依稀辨別出男女差別的蹩腳泥人。

    怔怔看著泥人。

    王半斤終於捂嘴哭泣起來。

    這是那個還喜歡哭鼻子的小八兩送給她的生日禮物。只是如今,他不再喜歡哭,堅強得讓人驚嘆,反倒是沒心沒肺慣了的王半斤,越長大,開始越喜歡喜歡哭了。在英國,這只天字號狐狸精會穿著最性感的蕾絲裝,跟小八兩視頻,嫵媚勾搭他,單獨的時候,吃著國內帶去的榨菜下面條,吃著吃著就會哭起來。又或者,在國外各地獨自行走,也會不經意間可能是看到與他幾分相似的身影,也會在繁華街頭嚎啕大哭起來。她不知道換了多少隻名貴錢包,但裡面永遠會放同一張照片,這是王半斤,王后在親生父親去世後,唯一一張露面的照片,泛黃相片上,她哭得稀里嘩啦,稚嫩的小八兩則踮起腳忙著給她擦淚水。

    她是王后。

    那麼誰是她的國王?
mk2257 發表於 2011-5-24 22:01
第308章 龍共虎


    當時在病房,韓道德管得住眼睛,但畢竟管不住耳朵,況且看趙太祖的架勢,也沒有遮掩的意思,一番父子對話,讓這位只差一點就要去黃泉路上一瘸一拐的老男人唏噓感慨許久,趙太祖並未如同普通父親那般噓寒問暖,更沒有放話要給兒子找回場子,只是簡單問了些當時的狀況,聽到黃鳳圖老爺子左手刀的亮相,微微扯了扯嘴角,輕輕說你小子的面子比我大多了,這些年我變著法子想要老爺子出山震懾蛇鼠,就是為了能再見識一下他的左手刀,可惜老爺子就是不肯,說老了,筋骨不行了,打打殺殺,積點陰德都難。

    趙甲第笑了笑,黃老爺子從出山到出手,其實都挺讓他意外的。趙太祖似乎想將這次劫難一筆帶過了,轉移了話題:知道你打算搞私募,你給說說,團隊框架如何了。

    趙甲第也不藏私,坦誠道設在在杭州,不在上海,因為杭州我勉強經營了一點人脈根基,但我不合適出面,名義上交給袁樹,就是上次去過宅子你沒見過的女孩,到時候就讓韓道德牽頭來負責信息調研和分析,如果不厚道點,我還會從中金挖一兩個對上市公司基本面認識深刻的精英人士,再由麻雀一群復旦幫負責下單,對外事務的處理和檔案管理這些二線,也有人選,基本上遵循什麼樣的性格安排什麼樣的位置,至於才華如何,是其次的,這一點,我一個小私募,可沒辦法跟金海相提並論,我在前期只追求一點,百分百的掌控。因為這個,我連一個齊樹根的朋友都不得不排除在外。總體來說,到時候爭取弄到手零點八個億的啟動資金,趙三金你丫別笑,小也有小的好處,小船好調頭。

    趙太祖忍住不笑,嗯了一聲,算是給足了這個兒子面子。趙甲第罵了一句***,繼續說道既然要做,哪怕規模小,就要做到能力能及的最好,但金海的優點還是可以借鑑的,那就是建立精練的智囊團和特殊隱蔽的信息渠道,我們老校長肯定是要請一請的,恩,還有老學者沈憲的得意門生,武夫,加上杭州那個李檀,都是上上人選。至於能否說動他們,心裡沒底,但不試試看怎麼行。趙三金眯眼笑道難怪陳靖說你變化很大,要擱以前,除了跟你高中那幫兔崽子死黨打群架,是不會搞什麼群策群力的。趙甲第輕笑道高中讀理科,就沒肯好好學政治,後來看了楊青帝的日記,就去特地買了教材,重新拿了起來,受益匪淺,難怪一些牛人看毛選鄧論都能看出大學問,不全是扯淡。趙三金翻白眼,這個楊青帝陰魂不散,人都掛了還能教我兒子?趙甲第怒道死者為大,留點口德。趙三金呵呵一笑,沒有反駁,就是沒煙,挺痛苦的,老爹和終於長大的兒子一起抽煙喝酒,跟生意場上的推杯交盞那可是截然不同的感覺。趙甲第猶豫了一下,就不兜圈子,直接道武夫交給我一份評估報告,你看過沒有?趙三金點點頭,簡明扼要評價道不錯,值好幾輛寶馬。趙甲第問道你心中有數?趙三金樂了,道船到橋頭自然直,不急。

    趙甲第一臉無奈,趙三金想了想,還是透露了一點天機:這次應了陳平安當年跟我說過的一句話——偶然中有必然,人算中有天算。像兒媳婦原本不該這麼急出手的,我琢磨著是不是你是不是明確春節期間跟她說過不接班?不說話?那就是承認了。這是第一點,再就是陳紅熊這個野心家了,最後一個,你肯定猜不到,是蔡言芝,她這段時間裡徹底弄垮了陳家在東北吉林和東南沿海幾個項目,結果,好壞參半,好的是陳家暫時手頭拮据,壞處是讓一個我在陳家培養了很多年的暗樁,受到了一定影響,否則陳紅熊死了就死了,陳家會反彈,但不至於太玉石俱焚,因為以暗樁這幾年的優越表演,足以接替陳紅熊上位。韓道德偷偷咂舌,趙甲第稍微好點,但一樣心中震驚不小,一般來說到了趙三金這個層面的鬥爭,就不只是商場金錢的出入了,涉及到方方面面甚至政治位面的博弈,蝴蝶效應將得到最大限度的闡釋,牽一髮而動全身,說的就是這一盤亂局,至於鹿死誰手,最後由誰下出一手屠龍棋,天曉得。在趙甲第心生感觸的時候,趙三金總算良心發現,說了句人話:你就借這個機會先抽身,旁觀者清嘛。趙甲第苦笑道要不然我還能怎麼樣,瘸著腿出去跟人幹架?趙三金摸了摸臉頰,伸了個懶腰,準備起身。趙甲第下意識看了眼手上那塊王半斤當年送他的手錶,突然喊住趙三金,笑道我也算存了點錢,一直想送給王半斤一塊自己攢錢買的手錶,我和韓道德這個樣子沒辦法買,你託人幫個忙,是寶璣的那不勒斯皇后系列,浮雕向日葵那一款,別買錯,否則我不付錢。趙三金笑道沒問題,今天還剩點時間,可以親自幫你跑腿一次。

    趙太祖離開病房,然後與孫滿弓擦肩而過。房內,韓道德沉默許久,終於吐出一句:「咱對大老闆,是一點怨言都沒有了。」

    趙甲第疑惑道:「為什麼?」

    韓道德苦笑道:「以前還怨唸著自己不是千里馬,好歹也是條千里狗,為啥大老闆一點都不肯正眼瞧上一眼,現在總算明白,如果不是這樣,韓道德這個良心不多的窮光蛋不被逼到山窮水復的地步,是不會知道今天一切來之不易的,也就不可能死心塌地給大少爺您賣命。榮幸吶,大老闆雖然什麼都沒說,但韓道德能夠成為趙太祖的一枚棋子,接著給您做馬前卒,嘿,這輩子值了!我看啊王厚德這幫自認勝券在握的龜孫子也就是那和珅的命,根本玩不過給把他當老鼠養著的乾隆皇帝。」

    趙甲第若有所思,難道自己無形中就成了那嘉慶?

    趙三金出了醫院,打了個電話後,在一家報刊亭停下,在病房沒好意思拿兒子的雜誌,就自己掏錢買了本《鳳凰週刊》,叼了根煙,瞥見報刊亭正在售賣正版《灰色帝國的坍塌》,很快就被一個顧客掏錢買走,趙三金調侃道老闆,這書賣得咋樣?老闆是個中年禿頂的男子,笑道很不錯啊,一天最起碼能賣出五六套,剛開始的時候還要暢銷,現在的人吶,都仇富,最愛看這個有錢人倒霉的東西。趙三金笑道你這話打擊面可忒廣泛了。老闆哈哈大笑,建議道你不來一套?我這裡剛好還有貨。一邊吐煙圈一邊看雜誌的趙三金搖頭道我就算了。接著趙三金丟給老闆一根煙,還幫忙點上,兩個中年男人一起吞云吐霧起來,稱得上自樂融融,那老闆眼尖,見這顧客似乎在等人,一時半會不走,就打開了話匣子,扯得大多是《灰色帝國》的精彩紛呈,估計心底還是存了推銷出一套的心思,他因為行業關係,有事沒事都要對著雜誌報紙,練就了不俗的口才,說起來頭頭是道,他抽著煙道我最喜歡這書裡那趙太祖的一句話,他說這世道與人民有關的東西,大多與人民沒鳥關係,人民幣,為人民服務。你聽聽,是不是話糙理不糙?就是不知道是否趙太祖秘書給的稿子。趙三金笑道聽說這個蹲局子的傢伙發言從沒稿子,應該是他自己講的。老闆感慨道別的不說,就書裡那句「國企都他媽是花自家錢給別人埋單的賣國買辦」,我就覺著這哥們不錯,豪爽,敢說真話。趙三金呵呵道這傢伙豪爽不豪爽我不好說,但這不他還是進了局子。中年老闆唉了一聲,豔羨了一句書上說金海一年隱性營業額保守估計在四百多個億,你覺得作準?趙三金笑道差不多作準,但利潤其實剩下不多。老闆嘖嘖道那他一分鐘能賺多少啊。趙三金看到一部寶馬7系已經開過來,就不打屁侃大山,見老闆手裡的煙抽得差不多,又丟過去一根,笑著說祝生意興隆啊。老闆笑著臉說了聲謝謝。等趙三金上了那部司機赫然是魏鋒的金海招牌寶馬7系,老闆咦了一聲,覺得哪裡不對勁,抽著煙,就去把《灰色帝國》上冊拿到手上,但沒捨得拆封,拆了不好賣啊,但好奇心越來越濃重。

    車上,趙三金平靜道:「先去趟商場,我要預訂一款手錶。你讓郭青牛這段日子守在這邊,誰活膩歪了,就直接送他去見祖宗。等我回去密雲,你就可以行動了,手腳利落點。」

    魏鋒凝重點頭。

    趙甲第挨了兩槍,出了這種大事,連生性涼薄的他都淡定不了。

    趙太祖丟掉雜誌,揉了揉眉心,自嘲道:「這兔崽子,二十多年就沒一次出了事肯找我出馬,虧得他有個牛逼哄哄的老爹。」

    魏鋒哪敢廢話半句。

    趙三金突然莫名其妙哈哈大笑起來,「誰敢說我兒子不牛b?讀書就不說了,你們這幫文盲一百個都頂不了他一個嘛,在主席台上讀完了檢討書就發表獲獎感言,英語鴨蛋,考了個二本,金海那幫高材生的怎麼不去拿豆腐撞死啊。十歲出頭就整個暑假每天打譜十二鐘頭,還敢把陳平安的花草都給偷偷丟了,前者像他爺爺,都是靜得下心的主,不過後面這點像我。讀了個大學,搗鼓了個模型,都能讓北京金融圈這邊驚動了,還讓蔣世根那個老古板破例答應成為金海的獨立董事,當然,在我看來最牛的還是把蔡言芝這娘們給降服了,大快人心啊。還有那章家的兒媳婦,姓裴的,這點就隨我的性子嘛。陳平安,黃鳳圖,王家老太爺,陳靖,還有牟明,沈憲,在長安俱樂部故意冷落他的紅二代楊豐,哪一個不對他青眼相加,這一切,就因為他是我趙鑫的兒子?」

    魏鋒舒緩了口氣,大老闆心情不錯,於是他也說了句肺腑之言:「我也覺得大少爺不錯。老闆,不是拍馬屁。」

    趙太祖笑道:「你這根木頭要是都會拍馬屁才奇怪了。殺人放火你在行,馬屁功夫你比韓道德那傢伙差遠了,不過這次出事,這傢伙有點讓我刮目相看,沒枉費我這幾年的刻意雪藏。」

    趙太祖收斂了神色,輕輕笑道:「只是苦了齊冬草這個孩子,十四歲起就開始暗中玩蝴蝶刀,論心機,同齡人中,確實無人能出其左右。如果再給她十年時間去經營,我恐怕就真的鬥不過這個兒媳婦了。」

    魏鋒默然,家家有本難念的經,越是富貴人家,這經就越難念了。

    報刊亭那邊,老闆狠下心拆開包裝,快速翻到前幾頁灰色帝國的人脈圖,找到趙太祖的圖片,手一抖。

    他***!

    老闆當場崩潰,趕緊把抽了小半的煙熄滅,小心翼翼保存起來,遙望那輛逐漸遠去的寶馬轎車,一臉呆若木雞,喃喃自語:「這哥們,是趙太祖?!」
mk2257 發表於 2011-5-24 22:02
第309章 無可匹敵


    趙甲第吃好喝好睡好,關鍵是還有養眼的護士長,彎個腰都能彎出風情的那種少婦,還是制服控中的前三甲,白衣天使,借東風的趙甲第的傷勢痊癒較快。不管是否承認,在親眼見到趙三金活蹦亂跳後,一直情緒緊繃的趙甲第都放心了許多,還好,趙三金還是那個不按常理出牌的趙三金,並沒有因為進了局子就一蹶不振。差點掛掉的韓道德相對比較苦逼,但情緒飽滿,沒事就對著少婦護士流流口水,講一些不至於太過分的葷段子,她應付圓轉,不愧是顆成熟了的桃子,總體來說氣氛融洽,趙甲第每天都是看看報紙雜誌,秘書田增會定時送來內參文件,還有一些金海被中途擱淺的項目,都當做小段子給趙甲第看了,例如趙三金這個北方商人吃飽了撐著去湊了浙江與新疆的引資計劃,還有贛州稀土礦的私采,五花八門,無奇不有,趙甲第這才開始明白趙三金當年說自個兒都不清楚到了賺了多少錢,不是裝b,是牛b,而且還牛b大發了,趙甲第甚至懷疑一個海水淡化項目是否真的能夠對金海造成傷筋動骨的影響,畢竟看資料顯示,金海曾有切實的計劃在十年內向烏魯木齊、庫車和哈密等地投資鎂合金、鈦合金和光伏項目,龐大而私密的投資數額僅比海水淡化略遜一籌,這個項目,是由某位部長出身的中央大佬親自牽線搭橋,可惜金海與一般企業不同,沒有懸掛與紅色大佬們合影的習慣,否則趙三金能折騰出好幾面牆來顯擺。

    除此之外,估計是趙三金發話,唐繡思這才不情不願地親自來醫院送了捧花,主要是跟趙甲第討論武夫那份評估報告,總是針尖對麥芒,迸發出扎眼的火花,唐繡思生性好鬥,傲嬌屬性天生滿值,正題以外,兩人沒有半點靈犀,唐繡思這兩天沒少對瘸腿的趙甲第冷嘲熱諷,後來見趙甲第臉皮厚,就轉移突破點,命理相剋,大抵就是說這一對冤家了,姓孫的大叔偶爾會進病房坐上大半個鐘頭,端茶送水之類的雜活,都樂意做,也不怎麼說話,趙甲第只知道大叔跟王半斤有千絲萬縷的關係,愛屋及烏,自然禮貌客氣,忙著解決掉評估報告的唐繡思就沒那道德高度了,病床上那黃牙大叔就已經讓她夠礙眼,加上一個悶不吭聲的土包子,讓唐大小姐由起初的煩躁,逐漸升級為急躁,最後上升到暴躁,她喜歡使喚人不假,但對於那種太順從的窩囊廢,一直嗤之以鼻,沒成就感嘛,結果姓孫的中年男人被唐繡思當成了廢柴中的廢物,一天孫滿弓拖地不小心擦到了一下唐繡思的高跟鞋,她立馬找到藉口,極盡尖酸刻薄之能,並不是潑婦罵街那一種,趙甲第直接讓唐繡思滾蛋,唐繡思柳眉倒豎,一臉匪夷所思,質問趙甲第說什麼,趙甲第說你可以滾了,唐繡思沒有神經質尖叫,只是陰沉問道你有本事再說一遍,趙甲第平靜重複了一句你可以滾了,唐繡思死死盯著趙甲第,摔下文件,轉身離開,「罪魁禍首」孫滿弓只是笑了笑,並沒有對趙甲第的挺身而出感恩戴德,似乎比趙甲第還要來得沉得住氣,他在病房,聊天基本上都圍繞王半斤展開,聊二十來分鐘就識趣地結束話題,趙甲第一點不清楚這位大叔的底細,只是本著平常心淡然處之。後來趙甲第主動給唐繡思打了電話,她一開始沒接,趙甲第就發短信,說先把正事搞定,不耽擱私人恩怨,唐繡思也有趣,果真接了電話,跟趙甲第繼續金海趨勢評估的事情,這讓韓道德很是納悶和鬱悶,趙甲第掛了電話,看到他的苦瓜臉,笑道這妞老爹是和趙三金一個級別的,你覺得我要扇她幾個大耳光才解氣?韓道德咂舌。

    趙甲第低頭翻閱資料,做著筆記資料,這段時間日復一日的奔波忙碌,習慣成自然,太閒散反而不適應,趙三金現如今明擺著不再藏著掖著,很坦然地將金海帝國灰色一面呈現給這個大兒子。趙甲第尤其對新疆的光伏和風電等清潔能源項目比較感興趣,符合他工科生的口味,大量的專業數據,研究起來津津有味。韓道德無聊了,會看幾本成透著濃重功學氣息的書籍,都是講述商界奇才們的英雄事蹟,但不崇拜,不會兩眼發光,而是一邊看一邊罵扯蛋,趙甲第聽得有趣,偶爾會插嘴幾句,韓道德就會痛心疾首說這些書太他媽坑爹了,搞得每個成功人士都是有堅定目標的奮鬥者,其實不過就是踩著了狗屎。當然,我也不是酸,不否認這些傢伙是挺有嗅覺的,也夠執著,並且擅長短線投機和長線釣魚。

    趙甲第不置可否,誰成功誰失敗,英雄狗熊,說不清道明的。

    在趙甲第準備休養生息一段時間就去上海那所大學入學就讀大四,一個在國內任何舞台都籍籍無名的女人從加拿大回國,在首都機場下了飛機,沒有大包小包,沒有大墨鏡,沒有氣場可言,她在機場書店買了一套《灰色帝國的崩塌》,排了長隊才等到一輛出租車,跟師傅說了一家快捷酒店的具體地址,那位北京司機師傅特能侃,加上下班高峰期堵車堵得厲害,看中年女人在看《灰色帝國》,就打開了話匣子,頭頭是道,讓人感覺他信手拈來的消息都是重大內幕,女人極少附和,只是聽到有意思的橋段,才詢問一下,得到答案後大多微笑著哦一聲,讓那位的哥挺有成就感,一路就沒閒著,不停抖包袱。女人到了酒店住下,時差的緣故,毫無睡意,打了個電話,然後通宵看完《灰色》,等到清晨時分洗漱了一下,出了酒店特地找小店面吃了頓早餐,油條包子小米粥,吃得舒心,然後在酒店相比五星級酒店顯得過於寒磣狹小的大堂要了杯野菊花茶。

    9點整,數部豪車齊刷刷停在酒店外,這些人,都是時下沸沸揚揚的國內資本圈最當紅的主角,被同時冠以篡位者和制度顛覆者的名聲。

    始終位於這個奇葩團隊絕對核心位置的「武則天」齊冬草,望著眼前的女人,竟流露出嬌柔婉約的罕見模樣,並且毫無矯揉神態,自然而然。

    石佛王厚德,以及一大幫被趙太祖清洗出去卻東山再起的金海元勛,悉數在場,無人錯過今天注定要被載入商業史冊的重大時刻。他們對她並不陌生,國內企業任何一對夫妻檔,都無法媲美當年她和趙太祖的黃金組合。而且,金海從創建第一天起,就流露出趙太祖特有的霸氣和跋扈,對任何大小的投行注資都嗤之以鼻,到中後期,金海已經成長為讓無數企業仰其鼻息的龐然大物,在眾多看似壟斷的行業甚至能夠與央企叫板,所以那類投行要求創業夫妻不可以乘坐同一架飛機的趣事永遠不可能出現在他們身上。《灰色帝國》之所以是灰色,正因為金海的每一步崛起都滲透著複雜晦澀的紅色脈絡和黑色基調,只有老一輩功臣才心知肚明,這十幾年那個叫黃芳菲所作出的成績,不過是錦上添花,真正為趙太祖和金海實業雪中送炭的,是此時對王厚德僅是說了一句辛苦了就讓石佛露出激動神情的女人。

    他們甚至沒有選擇一間會議室。

    她簽署了一系列文件。

    股權轉讓。

    很簡單的一個商業術語。

    過程更是平淡無奇。

    在一家不起眼的經濟型快捷酒店,誰能想像這一桌文件將會是最終主導一家國內數一數二民企走勢的關鍵所在?

    當她簽署完最後一份文件,王厚德一行人如釋重負。這份完全在意料之外的驚喜,實在過於豐盛。可是最大的獲利者,齊冬草非但沒有欣喜,反而有些沉重。這個從小就背負太多負擔的年輕女子,沉默不語。

    不美貌卻有一股典雅風韻的女人拉起齊冬草的手,柔聲道:「就當作媽提前給你準備的嫁妝了。」

    王厚德一行人拿起文件,先行離開。

    齊冬草依偎在她懷中,哽咽道:「八兩受傷了。我錯了,媽?」

    女人摟著看似永遠堅強乃至是堅硬的齊冬草,輕輕搖頭。

    她並沒有長時間逗留,也沒有讓齊冬草送行,獨自前往車站趕往ts市,出了火車站,看到數輛如出一轍的寶馬7系,以及大批如臨大敵戰戰兢兢的集團精英,她自嘲了一下,但沒有拒絕這份大陣仗。這些商場精銳中以職位不高不低但的確是趙家血緣嫡系的趙大彪為首,他見到那個平靜祥和的女人,出了名沒心沒肺的大老爺們竟然紅了眼睛,女人微笑道多大的人了,還跟孩子一樣。趙五炮輕聲喊了一聲姐。他們乘坐《灰色》一書中格外提到的金海招牌車輛,最終來到趙家村,趙家大宅大門敞開,趙家老佛爺親自站在門口,握緊中年女子的手,喃喃道:「虹,回來就好,回來就好。」

    第二天,女子直奔上海。

    徐振宏親自去浦東機場接機,只帶了身份複雜的胭脂虎裴翠湖。見到女人,在上海已經呼風喚雨儼然周正毅第二的徐振宏一臉由衷的敬重。並且親自充當司機。

    在她的要求下,徐振宏吩咐裴翠湖將正在復旦圖書館看書的袁樹調到獨棟的京瀚投資大樓,名義上是要聽取她對手頭上幾個項目的季度報告,會議室,主持會議的馬尾辮有條不紊,已經擁有雛形的大將風範,會議室角落,坐著上海終極boss徐振宏陪同的中年女人,當馬尾辮第一眼看到這位阿姨,其實就已經認出她的特殊身份,但她依然安靜平穩地完成會議,直到完美結束,才走到女人身前,喊了一聲伯母。

    她跟一個男人太像了,相貌是一部分,更多是流淌出來的氣質。

    她便是《灰色帝國》中注定不可避免,並且連作者都不惜用大篇幅溢美之詞來描繪的女人,商虹。

    趙甲第的母親。趙太祖的妻子。

    在金海這座商業王國,她是當之無愧唯一能夠各方面幫襯或者掣肘趙太祖的角色。

    她擁有了外人包括齊冬草在內所有人都無法想像的股份。

    後來者黃芳菲,僅論商業手腕,在明眼人看來都離她差了十萬八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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