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市異能]老子是癩蛤蟆 作者:烽火戲諸侯 (已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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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k2257 2011-5-24 16:42:02 發表於 都市言情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381 421087
mk2257 發表於 2011-5-24 22:53
第49章 接班和演講


鋪天蓋地的報導。*

    連八卦雜誌都挖出很久以前在上海半島酒店偷拍到陳皇妃與神秘青年「約會」的照片,重新當作副封面。

    趙甲第早上一直呆在房間裡研究趙三金讓唐繡思帶來的資料,如果說以前龐大金海帝國只是露出冰山一角,現在才是真正全盤浮現在趙甲第眼前,盤根交錯,至於佈局,趙甲第光是看正反17張a4紙看得眼睛都快綠了,這玩意本來就已經是壓縮精簡到極致,要真擴散開去,一點不比看大塊頭的學術巨著來得輕鬆,關鍵在於趙甲第根本沒有親身參與任何紙上描繪地下帝國的打造,只能先囫圇吞棗,再細細咀嚼,再抽絲剝繭,這才能初步建立起仍然很勉強的視野,上次在上海,趙三金有句話讓趙甲第受益匪淺,經營幾十個人的小作坊和管理幾千幾萬員工的企業,截然不同,趙甲第暫時還不清楚趙三金是何種心態,是不是兩三年以後就把他趕鴨子上架,如果是,那趙三金會不會做太上皇,又是個問題,如果趙三金真當甩手掌櫃上癮了,那趙甲第如何去面對大多數家族企業繼承交替期蒸發60%以上的規律?退一萬步說,這個即便還可以忍痛,擺在趙甲第面前的是一個繞不開躲不掉的更宏大命題——如何最大化接手趙三金的隱性特殊資產?這包括趙太祖的紅色關係,趙閻王的灰色人脈。如何解決?

    這些問題,問了沒用,一切都得看趙甲第自身的本事,趙甲第捫心自問,還遠遠沒修成獨孤九劍,能去屠龍嗎?這可不是做數模,不滿意推倒重建便是,資料上的項目,動輒幾十個億,幾個億的那種小打小鬧,都沒好意思寫在a4紙上。趙三金倒好,啃完面條拍拍屁股就閃人了,只留下個私人會所的地址,要不是齊冬草在一旁坐著,趙甲第真想去長安大街上暴走。

    童養媳姐姐馬上要回錦朝總部安撫開國功臣們,情理之中,趙甲第這些年倒是被逼出不少心胸了,自然不會對此有疙瘩。冬草姐肩上的擔子只重不輕,自己好歹還有兩年的死緩期限。

    到了酒店大堂,跟幾批房客擦肩而過,趙甲第總覺得這些陌生人眼神不對頭,不像是看一隻癩蛤蟆的視線啊,到了大堂退房,更是氣氛詭譎,一幫北京飯店中高層在附件扎堆,沒指手畫腳,禮儀素質還是有的,就是對著自己微笑,把趙甲第整得毛骨悚然,他和齊冬草的關係還未公開,沒理由鬧出這麼個排場。趙甲第望向齊冬草,她笑而不語,似乎還有些心虛。趙甲第一頭霧水地趕赴私人會所,步行即可,原因很簡單,那家會所就在紫禁城裡頭,不過有人候著,否則趙甲第注定找不到地方,結果趙甲第見到趙三金安排的飯局成員後愣住了,商務部部長助理李英平,據說即將下放的紅高幹楊豐,還有李檀!

    李檀比趙甲第更驚奇,李英平是李家女婿兼頭號門生徐震牽線,而名聲頗大的楊豐則是李英平搭橋,體制內修行,無非是鋪路和借勢,李檀不奇怪見到楊豐這個正二八經的團派出身紅色公子哥,可趙甲第是怎麼回事?李檀知道趙甲第和王家千絲萬縷的關係,趙甲第對此也從不隱瞞,但李英平是怎麼回事?看趙甲第的眼神一點都不生分。趙甲第主動跟三人打招呼,楊豐笑問道小八兩認識李大秘書?趙甲第對這個認識了很多年的無良大叔不矯情,沒好氣道在杭州天天去李哥那邊蹭煙蹭酒。李英平比趙甲第預料得要和氣許多,起碼說了點場面話,這頓飯吃得寡淡,下午李檀和李英平要去就在長安街上的商務部大樓,楊豐和李英平一起送到院門口,點到為止。

    就剩兩人,楊豐就原形畢露,翹著二郎腿,丟給趙甲第一根煙後幸災樂禍道:「還沒拿下李家的閨女?追求這樣的優秀女人,閃電戰勝率要遠遠大過持久戰,這是叔的經驗之談。」

    趙甲第撇撇嘴道:「信你才怪。」

    楊豐呵呵道:「你小子現在了不得。」

    趙甲第今天從頭到尾都在納悶,「嗯?」

    楊豐笑道:「你今天沒看報紙什麼的?」

    趙甲第有種不祥的預感,道:「沒啊。」

    楊豐故意藏著掖著,只顧抽煙,悠哉游哉。趙甲第苦中作樂忙裡偷閒,乾脆什麼都不想。楊豐收斂神色道:「晚上楊叔叔帶你見個人。不出意外,明天就是他帶著你去見誰了,是誰,別問,問了也是白問,我不知道。反正這麼幾輪下來,你總會碰到陳靖,到時候再由他帶你繼續過關斬將,你做好心理準備,肯定比上次金海風波更累。都是些不省油的燈,不是笑面虎就是不倒翁,我應付起來都覺得吃力。」

    趙甲第剛拿出手機,馬上就放回去,苦笑道:「肯定關機。」

    楊豐哈哈笑道:「你小子就是聰明,明白趙三金的意思了?」

    趙甲第呼出一口氣,「懂了。」

    結果,趙甲第在北京走馬觀花了整整一個星期,算是見識到了漫天神佛,對於那張照片引發的滿城風雨,根本沒功夫上心,與這一週「磨難」「取經」相比,太小兒科了。省發改委那邊沒有動靜,倒是老校長相當惱火,讓他趕緊滾回去。趙甲第火急火燎跑去上海,都沒敢先去杭州,結果還是一照面就被罵得狗血淋頭,正當趙甲第低頭認錯的時候,老校長來了句「明天學校有個講座,你去說說,就當給學弟學妹們傳授點經驗。」

    「能不去?」

    「能啊,你畢業證拿到手了,我是沒本事收回來,可不還有個公共管理碩士證書嗎?」

    「……」

    「下盤象棋?」

    趙甲第咬牙切齒:「老校長,你說的,等下別讓我放水。」

    老校長笑得老狐狸:「贏了就給我明天演講去,我會旁聽。」

    趙甲第要在學校開講座並沒有大張旗鼓,只是在公告欄發了個小通知,但立即以火燒燎原之勢蔓延開去,學校論壇幾乎沸騰。看態勢,附近復旦同濟軍工大都會有人來聽講座。趙甲第問老校長具體講什麼,給點提示。老校長說隨便。於是趙甲第就真隨便了。只是大概弄了個腹稿,連大綱都算不上,只想速戰速決。當一身休閒裝的他站在講台上,看著大教室黑壓壓一片的腦袋臉孔,有點騎虎難下,尤其是還有老校長親自坐鎮,大半校領導都坐在最後一排,這待遇,罕見。趙甲第深呼吸了幾下,擠出一個笑臉,開門見山自嘲道:「這次老校長突然跟我說要開個講座,一開始打死不答應,可架不住老校長威脅,只能硬著頭皮來,到學校門口的時候都沒想好該講什麼,光顧著緊張了。老校長說讓我了。」

    響起一些笑聲。

    「不管你們信不信,我也仇富,也當過憤青。當然更打過架,不過勝多輸少,高中挨過不少的警告處分,寫過情書,但不怎麼能收到情書,因為高中打籃球總是被蓋帽給白馬王子們找信心,踢足球總是跑最多觸球最少的那個傢伙,也會嫉妒那些長得比我帥的,羨慕口才比我好的,崇拜那些敢在教室跟女朋友親嘴的。說這些,就是想說我的高中跟你們的沒兩樣。考進這所學校,說實話沒什麼感覺,唯一記憶深刻的兩件事,一件就是悲憤我們學校漂亮學姐太少。」

    台下笑聲明顯多了點。

    趙甲第笑了笑,一口潔白的牙齒,是很陽光向上,「第二件事,就是老校長在開學典禮上的那些話,但那會兒只是覺得這學校破破爛爛,跟復旦同濟一比就跟丫鬟見著小姐一樣,寒磣。但好歹有個不太一樣的校長,總算沒太大失望,大學四年,那麼多日子總得過不是?除了中途休學一年,三年裡跟在座的學弟學妹一樣為了生存去學校食堂,價格死貴,東西死難吃,吃來吃去吃了一肚子的腹誹,不知道現在食堂伙食咋樣了。」

    台下開始互動:「一個德性!」

    趙甲第望向後排玩笑道:「老校長,給改善改善?」

    老校長呵呵笑道:「我親手抓一抓好了,總不能讓你白來。」

    一陣雀躍歡呼。

    趙甲第繼續:「因為要打著聽講座的旗號去各個學校踩點,我買了兩輛坐騎,第一輛自行車掛了兩把鎖都給偷了,真佩服那哥們的本事。三年下來把楊浦校區碾壓了無數圈,覺得有些個復旦妹子確實挺耐看,我們學校,呃,只能說還好還好。」

    一個被室友拉著來聽講座的漂亮mm舉手道:「抗議。」

    趙甲第笑道:「我應該晚生兩年。」

    哄堂大笑。

    趙甲第猶豫了一下,笑容燦爛道:「現在想起來,真的挺懷念大學,跟室友一起翹課睡覺,一起去網吧通宵遊戲,不過如果有美女上課,我總是不太捨得逃課。跟班上牲口些好不容易蝸牛速度下載來的愛情動作片,還會故意把音箱開到最大,對,就是29棟,被很多女生向校方舉報的那個地方。」

    一哥們嚷道:「學長,我就是29棟的!」

    趙甲第打趣道:「那這個優良傳統就靠你們發揚光大了。」

    女生們會心一笑,沒有絲毫反感。

    這個學長,真是不太一樣啊。

    趙甲第似乎漸入佳境,不再有任何拘謹,輕鬆道:「剛才到門口看到這麼多人,尤其是連走廊都有,我這手都在抖,現在好點了。說了這麼多點不那麼隨便的。都是自己的心得,可能片面,你們揀愛聽的就行。一個曾經讓我當作超越目標的男人說過,他之所以成功,是因為他不讀書,那些本來可以成功的人,都被釘死在書本上了。一開始我覺得這話說得偏激而霸氣,很帶勁,然後我就琢磨,我自己是屬於讀書還是不讀書的?答案挺二百五的,還算是認真讀書的老實孩子,小學天天被數學老師打板子,跟我嘮叨越是好料越不能長歪,打著打著,就養成了越級做題的習慣,而這位老師教我最重要的東西,不是拿滿分如何重要,而是如何去拿滿分,讀武俠小說的同學都知道『天下武功唯快不破』『萬佛朝宗』這些調調,其實放在讀書上,也是可以套用的。兜了一圈,讀書到底有沒有用?這個命題太大,我還沒蓋棺的資本,不敢瞎扯,但就我個人而言,讀書有用沒用,得看我們是讀死書,還是讀書讀出世事洞明和人情練達,讀死書,大概就是那個所謂的釘死在書本上了,讀活了,哪怕成績一般,我想到了社會,未必會比那些個高考狀元差,讀書無用論不可取,但存在即合理,當年暴發戶嘲笑書生無用,其實有一半是對的,因為他們是社會這個大染缸裡的高材生,錯的一半不需要我多說,現在的社會趨勢已經說明一切,要不中南海會有清華幫聚會?會有工科當政的說法?以後如果工科不再當政,那也肯定是風水輪流到了文科,怎麼都輪不到天天上網玩遊戲的,是吧?越是成熟的社會,就越講究積澱,放在各個行業也是如此,草莽龍蛇的年代一過,注定越來越靠紮實底蘊。讀書好壞不在成績,但話說回來,你連那些套教科書都玩不過,反而被玩死,就眼巴巴等著踏入社會大殺四方?不讀書,或者說拼都不肯拼不敢拚一下,都成驕傲的資本了?天天嚷著富二代可恨該殺沒用,人家照樣吃香喝辣,還不如多想想富二代這麼愜意,富一代是如何掙紮上位的?有人就說了官二代官三代太子黨們又怎麼講,呵,問這個問題的,肯定是歷史沒學好,一部《解放戰爭》足以說明一切。」

    「扯遠了,難怪我作文一直沒能拿過高分,議論文還好,散文完全是形散神更散。我想證明讀書有用,現在沒資格,希望以後有機會能證明,輸了,正好當反面典型。接下來是不是該問答環節了?剛才在報刊亭那邊買報紙,看到滿攤子都是我的照片,你們多半是被這些騙進來的,我儘量做到有問必答。」

    場面立即火爆起來。

    問題一個個拋出來,不少都極為尖銳,趙甲第還真做到了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學長,聽說你精通圍棋,那篇《他是誰》提到你在弈城有註冊,我是業餘裡的業餘,但在弈城也泡了好幾年,就想問你是不是那個強九段『國士無雙』。」

    「是。」

    那位兄弟立馬崇拜得五體投地,恨不得當場拜師學藝了。

    「你已經進入發改委了,還會繼承家族企業嗎?」

    「不出意外,會。」

    滿堂震驚。

    「學長,我矮窮齪,一見到美女就臉紅,能不能傳授點經驗?」

    「捨得一身剁能把皇帝拉下馬這是最逆天的屁民,這個我們不敢想,但捨得一身剮能把女神扛上床,這才是最兇殘的癩蛤蟆。我一直堅信這點,臉皮厚點肯定沒錯,但前提是能保證自己給她幸福。」

    說到這個,所有人明顯察覺學長有一剎那的恍惚。

    那個「抗議」過的漂亮美眉站起來問道:「學長,你支教一年,為什麼?」

    趙甲第平靜道:「我去支教是很私人的原因,沒有任何道德高度,長這麼大,做過的好人好事最多就是給老人讓座,撿到錢包飯卡什麼的回歸換,我能有什麼太大的思想境界?但那一年時間,對我來說是最充實的一段時間,收穫遠大於付出。」

    plmm紅著臉笑眯眯道:「學長,你很上照啊,照片比你本人要帥。」

    趙甲第啞然失笑。

    歡樂笑聲雷鳴不止。

    再回答了十幾個逐漸溫和的問題,趙甲第看向老校長,得到差不多可以了的眼神,趙甲第如釋重負,剛想給出點結束語,不曾想那個水靈美眉笑道:「學長,說說看你的人生感悟唄,我們都想聽。」

    「是你想聽吧,葉秋葉!」

    「葉秋葉,給我們留點念想啊!」

    「這不妥啊,葉秋葉,我也要抗議!」

    教室裡的男生特激動,沒辦法,這姓葉名秋葉的妹子大概就是他們心目中的女神了。

    趙甲第想了想,微笑道:「孝順,不害人,懂感恩,肯付出。其實本來還想說敬鬼神,一想到自己現在是正式黨員了,怕回去就被老校長思想教育。就這些了,謝謝大家。」

    趙甲第好不容易才殺出重圍逃離教學樓,老校長心情不錯,批准他可以回杭州,行走在校園,接到王半斤電話,她問:「你怎麼還不回來?!」

    趙甲第懵了:「我都在上海了,正要回杭州。」

    王半斤清清淡淡哦了一聲,掛了電話。

    回到杭州世貿麗晶小區打開房門,趙甲第這才醒悟王半斤為什麼問那個白痴問題。
mk2257 發表於 2011-5-24 22:54
第50章 婊子


王半斤單槍匹馬就殺過來了,以她出手從不禍及旁人的思想覺悟,殺得杭州橫屍遍野可能性不大,估計也就讓小八兩馬革裹尸了。趙甲第輕輕放下行李,看著客廳裡把腳擱在那塊當茶几的青石板上,對著一部韓劇看得津津有味,趙甲第走過去諂媚道王半斤,累不累,給你揉揉肩膀。王半斤轉頭瞥了一眼風塵僕僕的趙同學,聳聳肩膀。趙甲第小心拿捏她的肩頭,大氣不敢喘,憋屈。沒辦法,冬草姐鬧得那一出,她是解氣了,趙甲第卻得上刑場面對王半斤的磨刀霍霍,可他總不能跟王半斤玩玉石俱焚。王半斤故作醒悟,坐直了小蠻腰,一半嫵媚一半賢淑望著趙甲第,嬌嬌柔柔道八兩啊,現在出息了,哪敢讓你伺候,來來來,姐給你敲敲小腿,能壯陽。趙甲第白眼道好了好了,別跟我陰陽怪氣,你去廚房拿刀,我縮脖子就是烏龜王八蛋。豪言放出,趙甲第還沒來得及洋洋得意,王半斤就沖廚房去了,趙甲第一看掛鐘,以八步趕蟬的速度奔向門口,喊道我先去接小果兒放學了啊。王半斤懶洋洋從廚房拿了個清洗完畢的大紅石榴走出,罵了一聲熊樣。

    趙甲第在樓下抽了一根煙,終於看到小果兒騎著自行車回小區,背著個放滿注定是不務正業課外書的大書包,看到趙甲第,她一臉冷淡,裝作不認識這麼一號人,樓道內停好自行車,徑直走向電梯。趙甲第跟進電梯後,兩兩相對,默默無語。小丫頭片子一臉憤懣,看來近期被王半斤欺負打壓得厲害,正一肚子幽怨委屈呢,趙甲第的孩子緣本來就算差的,王半斤更過分,少有孩子敢主動和她套近乎的

    ,這歸結於王半斤實在太喜歡在孩子面前扮凶神惡煞,麻雀豹子這批在趙家村自小就跟著趙甲第無法無天的土匪碰上王半斤,都沒轍,麻雀那麼冷淡性子的一個猛人,照樣被王半斤弄哭過,小果兒再逆天早熟,想必在王半斤面前還是佔不了任何便宜。

    趙甲第剛想要做和事佬,安慰幾句,沒料到小蘿莉幽幽淡淡來了一句:「再過幾年,王半斤就老了。女人一到三十,可就剎不住車啦。我才不跟老女人一般見識。」

    趙甲第差點淚流滿面。女人相妒,擱哪兒都是真理。真心不能再把小果兒當孩子了,否則遲早要跌跟頭。進了屋,王半斤看到小蘿莉,伸出手,後者輕輕嘆氣,從書包裡抽出一疊書店租來的言情口袋書,王半斤拿到書後,付了二十來塊錢,笑眯眯道一本三塊跑腿費,數數看。小蘿莉全然沒有單獨面對趙甲第時候的幽怨,笑容燦爛道謝謝半斤姐。趙甲第看得一陣心酸。哪裡是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這不準確,分明是有女人的地方才有。可問題是江湖恩怨江湖了,江湖女兒江湖老,可千萬別搭上自己當炮灰啊。趙甲第主動去廚房給兩位做飯,一個鐘頭這兩位女俠折騰出兩葷兩素一湯,飯桌上倒是其樂融融的氛圍,趙甲第詢問王半斤你怎麼來杭州了,不曾想她的回答石破天驚:從北京市團委轉到浙江了,呆兩三年再回去,工資付不起房租,只能蹭吃蹭睡。趙甲第笑而不語,要不然還能咋樣?吃完飯收拾完碗筷,火速去書房閱讀唐繡思送到的第三份資料,又是十幾二十張a4紙,第二份在北京四合院裡已經消化得七七八八,按照唐繡思的說法再送三四份也就差不多,趙甲第坐在黑板下,拿著墨水筆嘆息復嘆息,前段時間跟趙三金通過幾次電話,趙三金的意思很明確,他快五十歲的人了,再不閒下來享享清福就太對不起投胎走一遭,一到五十歲百分百要撂下擔子什麼都不管,那些家業,隨便耍,是滾雪球賺錢還是散財做公益,都無所謂。

    王半斤站在趙甲第背後,剝著石榴籽粒兒往嘴裡丟,含糊不清道:「老太爺很生氣。」

    趙甲第輕輕道:「所以我都沒敢去拜訪老太爺。」

    王半斤納悶道:「怎麼就轉性了,趙三金給你灌迷魂湯了?」

    趙甲第盯著黑板,默不作聲。

    和茶館。

    和,總是一個好字眼,和氣,平和,祥和。

    但斜靠著一間包廂外牆壁的杭城大紈袴劉欣卻神情凝重,狠狠抽煙。這是劉大公子第一次踏入這家茶館,而且準備這輩子打死都不來這操蛋的地方,地段差,裝修差,茶葉差,服務員妹子不水靈,這些都是其次,主要是裡面坐著喝茶的兩位十有八九是攤牌了,頭痛的是兩個人跟他私人關係都數一數二,裴洛神,他喊姐,幾乎跟親姐一樣,章東風,他哥們,從小玩到大的。他們結婚的時候,婚禮上他做的伴娘,對,不是伴郎,男扮女裝,特歡樂,結果他喝酒比新郎還多,鬧得比誰都凶,本來說好以後有了小孩,得認他做乾爹,可劉欣等了五六年都沒等到,他能等,可還沒七年之癢,咋就鬧到這般田地了?相敬如賓,相敬如冰,今天總不至於要相敬如兵了吧?到時候他幫誰?章東風,根正苗紅的軍隊大院子弟,做派剛硬,在劉欣看來除了不懂情調以外,挑不出毛病,不抽煙喝酒,黃賭毒更是不沾。裴姐,總給人感覺渾渾噩噩隨波逐流的,像是打算一輩子都不長大了,偶爾有些小神經質最可愛,相貌氣質得沒二話,劉欣就沒在杭城找到能媲美的。他們要能在一起過日子,多好,生出來的孩子也肯定粉雕玉琢,劉欣想著以後讓小娃娃騎在自己脖子上逛街就歡樂。皺緊眉頭的劉欣從煙盒裡抖出一根煙,繼續叼上點煙,順著煙霧,怔怔望著天花板,頹喪道:「鞋有鞋樣,襪有襪樣,世事沒樣。好人就沒個圓滿。」

    裡頭,茶香裊裊。

    「為什麼?」章東風語氣平淡,可握茶杯的手卻已經青筋爆起,國字臉,棱角分明,英俊而堅毅,就賣相而言,連劉欣都比不上,至於氣質,章東風更是無可挑剔,一身的浩然正氣。沒有長輩家長不喜歡這樣的後輩,這個男人低頭望著茶葉沉浮,「我已經做出最大的讓步,什麼都不管了。你和他的事情,你知道我知道,我可以忍。」

    「別忍了,我替你不值。」裴洛神微笑道。

    「這是我的事情。」章東風咬牙道,死死望著眼前的女人,名義上該是與他相濡以沫到老的妻子。他自認對裴洛神已經足夠寬容,遠低於一般男人的底線,她還要鬧?還要離婚?

    「你看看,婚姻哪有一個人的事情,章東風,你總是這樣,不好。」裴洛神搖頭道,她和他,沒有共同語言,看書,他看的都是離不開硝煙的軍事時政類,她看的是沒營養的時尚雜誌,看電影,《建國大業》他能看得熱淚盈眶,而她不過是衝著一張張明星臉去的。吃飯,他一粒飯一點菜不剩,每一筷子都充滿規律,而她喜歡晃悠悠慢騰騰。散步,他的步伐永遠沉而有力,跟閱兵儀式差不多。都說日久生情,是講女人,日久薄情,是男人,那他們兩個就真是顛倒過來了,哦,說實話,他們其實也日得不多,但這個難言之隱,在章東風看來是一切問題癥結所在的事情,對裴洛神來說沒那麼重要。

    「我可以改!」章東風沉聲硬氣道。

    裴洛神笑了笑,手指旋轉著茶杯。窮相譏,餓相吵,貧賤夫妻百事哀,他們哪裡會有這樣的窘迫,所有人看他們都是郎才女貌,再完美不過。金玉其外敗絮其中,真是一針見血。

    「你圖他什麼,他有什麼可以讓你圖的?!」章東風陰沉道。

    「我不圖什麼,就覺得有趣。」裴洛神直視章東風的眼睛,說出一句聽上去十分不負責任的賭氣話。

    「再等半年。」章東風頹然道。

    「等你扛上大校軍銜再說?」裴洛神笑道。他一如既往地追求完美啊,以他的家世地位,以他的口碑能力,離婚又如何,還能擋得住他在兩槓兩星加上一顆銀星?

    「這樣你可以給我半年時間去改,直到你滿意為止。」章東風自始至終都沒有去喝茶。

    太苦了。

    「何必呢,這麼驕傲的一個男人,弄得自己低三下四,還是對著一個花瓶。」裴洛神笑道,有諷刺,有自嘲。

    章東風冷冷道:「沒有半點迴旋餘地了?」

    裴洛神搖頭道:「沒有。」

    「你問心無愧?」

    「有愧。但就當我欠你的。」

    「你怎麼還?以後跟他結婚了,再跟我玩紅杏出牆?」章東風大聲笑道:「他趙甲第能跟你結婚?做你的春秋大夢,裴洛神,你確定人家不是玩你的?!」

    「我喜歡。」裴洛神淡淡笑道,並沒有任何情緒波動。

    啪!

    章東風狠狠甩出一記耳光,硬生生摔在對面女人如羊脂美玉一般的臉頰上,猙獰陰笑道:「婊子!」

    「你可沒付過嫖資,要不這頓茶水你付錢?」

    裴洛神依然無動於衷,神情冷漠,只是輕輕說出這句話。

    章東風似乎摔出耳光後就後悔了,一臉不知所措。

    聽到聲響,劉欣闖進來,一臉怒容。

    「這下可以離了吧?」裴洛神笑道。

    章東風默然起身,深深望了一眼她,走出包廂。

    裴洛神沒有去揉游刺痛火辣轉為麻木的臉龐,只是略微低頭給劉欣倒了一杯茶。

    劉欣面沉如水,一個字一個字從牙縫擠出來:「章東風真不是個東西,還不如姓趙的,好歹他敢拿槍頂著我腦袋,說敢對你有念想就一槍崩了我,章東風***只敢打你?!」

    劉欣轉身就走。

    「劉欣你給我站住!」裴洛神喊道。

    劉欣背對著她,紅了眼睛。

    裴洛神輕聲道:「讓我靜一會兒,你忙你的,我和章東風的事情,你別插手。否則以後姐弟都沒得做!我說到做到。」

    劉欣靜靜離開,一身怒氣和戾氣,絲毫不比章東風遜色。

    裴洛神掏出手機,發了一條短信:「先生,需要上門服務嗎?」

    那邊回覆:「你怎麼知道我號碼的?」

    「問的唄,幹我這行的,沒點門路,會揭不開鍋餓死的啦。」

    「那你來吧,我等你。」

    裴洛神終於淚流滿面,卻是在笑。

    這些對話,是她和他的第一次交集,一字不差,如出一轍。

    裴洛神握緊手機,側頭望著窗外,呢喃道:「相公。」
mk2257 發表於 2011-5-24 22:55
第51章 牌坊


越來越充實的房裡,趙甲第將四份唐繡思精心整理過的資料彙總,在小黑板上提綱挈領,至於能否高屋建瓴,大概還得聽天由命**!*根據資料顯示,剝離的金海在上個年度銷售額達到150個,不過是美元,主要是淨利潤加喪心病狂,25個這種財報一旦公佈,無疑會是繼聯想集團和華為技術後第三家成功闖入世界500強的中國民營企業,而且金海與華為一樣都未上市,而金海的特殊在於沒有上榜,連worldbrandvaluelab世界名牌價值實驗室此類不太需要看人臉色的「清流」機構默契地忽略了金海的名牌價值,《灰色帝國》一,還是過於含蓄了趙甲第拎著墨水筆在黑板上圈畫,那場風波落定後,「大傷元氣」的金海迅調整結構,市場管理、營銷團隊、客戶關係在內的六個主幹流程,加上四個輔助流程,趨於完善,第三份資料給出了一屆董事會和監事會成員的名單、簡歷和照片,以趙鑫為,接下來是孫傳芳、郭寧、於承平在內的共計十四位,cfo由唐繡思擔任,她算是真正進入了金海核心高層,執掌集團財政大權很有意思,這些灰色帝國的灰色大佬比起傅放魏京毅這批檯面上的金海元老要遠遠低調,除了畢業於成都電子科大的孫傳芳還算有一定曝光率,大多都是趙甲第第一次聽到名字,但讓耐人尋味的是金海風波中堅定站在黃芳菲這頭的板蕩忠臣,除了有大靠山並且鋒芒畢露的唐繡思,無一入選董事會,並且無一退出金海,全部蟄伏,趙甲第放下筆後對著黑板輕輕自嘲:「這是留給我做東宮太子黨的一整套班底啊,趙三金,是擔心我降伏不了孫傳芳這批老狐狸?也對,一朝天子一朝臣,懸啊」

    手機震動起來,趙甲第拿起來看了下,是一個並不熟悉的大學同學,噓寒問暖來了,這段時間幾乎每天都有很多,不僅大學,連中學甚至是小學同學都在套近乎,趙甲第都一一回覆了,這只破舊諾基亞不能儲存太多條短信,只能看一條刪一條,反正都是過個場子,面子上照顧到就行趙甲第看了下時間,準備去洗澡再把產品線變革琢磨琢磨,接到一個意料之外的電話,劉欣,被他和蟈蟈都拿槍威脅過的浪蕩公子哥,趙甲第疑惑地接通後,本以為是輕佻的言語,但卻充斥著焦急憤怒,極其暴躁,說他就在樓下,讓趙甲第馬上下去趙甲第跟王半斤打聲招呼,下了樓,看到劉欣蹲在車旁抽煙,見到趙甲第只是冷冷道上車趙甲第心一跳,沒有猶豫地上了車,說來奇怪,雖然不喜歡這個紈袴的作風,但其實並不討厭劉欣這個人劉欣使勁甩上車門,一踩油門,不要命一般駛出小區,趙甲第叼起一根煙,問道:「章東風讓你找我?」

    劉欣冷笑道:「他現在沒這本事,不妨跟你說實話,阮青國那瘋丫頭已經想好了法子收拾你,安排一場『意外』交通事故,然後從你車上找出槍械白粉,你不正春風得意嗎,馬上就讓你死翹翹,老百姓哪管你什麼真相,只要熱鬧就好,一個開賓利敞篷的級富二代,飈車,出事了,撞的還是輛夏利,你說看戲的會站在哪一邊?本來呢,阮青國這一出鬧完,章東風馬上就會跟上後續動作,把你打死打殘,他沒這膽量,你老子不是有鈔票有人脈嘛,你就等著割肉大出血好了別以為當初沒人敢報導趙太祖入獄,就沒人敢弄臭你,主流報導能壓下,但光是網絡上的罵聲,就能把你淹死還支教呢,天曉得是不是去鍍金的,到時候,你在省改委那邊肯定特滋潤」

    趙甲第平淡道:「我還以為章東風會跟我玩槍戰片,比我預期要娘們多了」

    劉欣滿眼悲憤,緩緩道:「你以為每個人都和你一樣不可理喻?把你和趙太祖惹毛了,章東風會不怕?我跟姐走得近,雖然什麼事都沒有,可章東風心裡沒醋味?多得很可他有放過半個屁?哪次見面不是稱兄道弟,還口口聲聲讓我多照顧我姐該讓我辦事的時候,一點都不含糊,今天以前,我都不覺得什麼,好嘛,還沒當上大校呢,就耍起威風來了,還是跟自己老婆耍,有本事朝你來啊,章東風要真鐵了心整你,十幾二十年交情了,我會不幫著他?」

    趙甲第陰沉道:「如果我現在說要去找章東風,你幫誰?」

    劉欣不要命一般開車,道:「別他媽廢話,我知道你小子睚眥必報,可章東風這傢伙已經回湖州了,現在也不是說這個的時候,先去上海浦東機場」

    趙甲第問道:「什麼?」

    劉欣淒涼道:「我姐要出國了」

    ————

    上海浦東機場,一個極有回頭率的禍水拿到機票後,就在候機大廳貴賓室喝咖啡,腳下放著個大拉桿箱,喝了半杯,只好百無聊賴地玩植物大戰殭屍,就跑去機場店挑,一時間整間店都不看光看人了,這娘們委實出彩,身高氣場姿色,都無可挑剔,輕鬆隨性的牛仔搭配t恤,踩著雙桃紅色的芭蕾舞鞋款豆豆鞋,透著股摧枯拉朽的清高范兒,最霸氣的是那t恤上明明白白寫著「我是小三我光榮」她兩根手指旋轉著已經沒電的手機,悠閒挑,官場的,不愛看,成功學的,深惡痛絕,時尚的,都買過了,最後她看中一本角落櫃子裡被冷落雪藏的《六世*情歌》,看到封面就一見鍾情了,是一串紅色念珠,片片花瓣撒落,她把手機隨手放進口袋,捧著,隨手翻開幾頁,「君看眾犬吠狺狺,飼以雛豚亦易訓,只有家中雌老虎,愈溫存處愈生嗔」喜歡是喜歡,可狺這個字怎麼讀呢?意思也不太懂,就是喜歡嘛頭疼,她輕輕笑了笑,喃喃道:「這個生僻字,他約莫是知道的?」

    一個二十來歲的年輕男人在附近拿起一本雜誌,看得心不在焉,偷瞄這個在貴賓室便驚為天人的姐姐,至於他,小小年紀就能在貴賓室坐著,不是富二代,要不就是官二代,一身打扮,也很講究品位長相很英俊陰柔,估計在學生生涯屬於那種所向披靡的人生大贏家,縱橫情場20年未嘗一敗,很寂寞不是?這不就求敗來了,她對那本倉央嘉措情詩全集一見鍾情,那他就是對她一見鍾情,姐姐多好,會照顧人,能體己,何況她實在是太漂亮了,再挑剔的眼光都要打滿分

    「別偷看了,小孩你沒戲」她合上詩集,對身邊那年輕男人輕聲道

    「就看看,真的」那個小夥子笑道,一臉真誠

    「高中畢業了沒?」她問道

    年輕男人立即湧起一股挫敗感這位姐姐真是心直口快,有點吃不消抗不住她沒再搭理,買了那本《六世*情歌》,回到貴賓室,他買了兩本財經雜誌後付完錢就遠遠跟著,依然坐在附近,不依不饒,勇氣可嘉他很佩服自己有這樣好的耐心,至於那兩本雜誌,都是裝樣子的,出門的時候家裡一號長語重心長話了:如今頭等艙的成功人士都愛捧點實體裝樣子,經濟艙的才玩遊戲看電影闖了禍正被一二號長聯手經濟制裁的他當時就怒了:我現在不就是去坐經濟艙,還是我跟朋友借的錢一想到這一茬從小衣食無憂的他就想把浦東機場給炸平了他一直覺得自己是懶散性子,學習成績都是家裡拿刀子架脖子上逼出來的,可話說回來,誰***不是從b裡出來的?他倒也看得開,不學無術的概率總比不學有術的大多了爸媽嘴上不說,難免還是會把兒子跟圈裡朋友子女比較,他好歹要給兩位長漲漲面子

    她的孩子心性又冒起來了,笑問道:「我呢,不愛呆在家裡,不是住悅榕莊,就是住法云安縵,最差也是西湖邊上的香格里拉或者凱越,光這個一年總得花上百來萬,加上吃的穿的玩的,小屁孩,你養得起?」

    他認真道:「大概養得起」

    她望向別處,眼神恍惚道:「有錢的孩子太多了,沒用的」

    她指了指他手上財經雜誌封面,微笑道:「看到沒,我喜歡這樣的沒有錢味兒,也沒有權味兒,乾乾淨淨的,壞也壞得乾脆為什麼喜歡,我也不太懂,我從來都是這樣,就喜歡跟著感覺走」

    他愣了一下,看著那個時下知名度最高的趙姓青年,天真嘀咕道:「比我大不了幾歲」

    她轉而低頭看,看得仔細是一本看不太懂卻就是喜歡的他就不打擾了,清晰感覺得到她的世界過於遙遠跟財富無關

    半個小時後,她伸了個懶腰,看下時間,該動身了

    ————

    趙甲第和劉欣衝入機場大樓,隨便買了兩張票,分頭尋找裴洛神的身影不知道是哪個班機,不知道去哪裡,不知道她是否還在

    找了足足二十分鐘,趙甲第連女洗手間都沒有放過,都沒能找到這個傻娘們

    劉欣徹底懵了

    姐,你這是鬧哪樣啊,好不容易破釜沉舟把婚都給離了,以章家的世故,什麼樣的髒水不往裡身上潑?那麼多白眼,你就都傻乎乎一起擔下來了?你就真什麼都不要了?

    趙甲第站在大廳嘶吼道:「裴洛神,你給我出來」

    「我不需要你替我考慮什麼亂七八糟的玩意你都敢單獨跑曹妃甸去,現在就不敢出來見我?」

    「裴洛神,你怕什麼,天塌下我扛著你被罵婊子,老子就是你姘頭去***牌坊」

    劉欣默然

    姐,你真該聽聽這些話啊
mk2257 發表於 2011-5-24 22:56
第52章 那些單純兒


最終嗓音沙啞同時被很多人當成神經病的趙甲第茫然走向玻璃窗前,坐在地上,望著沒什麼看頭的灰濛蒙天空。怔怔坐了一個鐘頭,劉欣輕聲道:「走吧,就當她出去散心了。」

    趙甲第霍然起身,跟劉欣一同離開,兩人身上都已沒煙,趙甲第著急出門,褲袋裡只剩下零錢,劉欣也好不到哪裡去,錢包不知道是沒帶還是丟了,高速路收費還幸虧車上平時隨手丟下的幾張錢,這時候兩人只拼湊出二十來塊,只能買兩包七塊錢的紅雙喜,加上一人一瓶礦泉水,就身無分文。劉欣新買了輛奔馳glk,白色的,當初看《非誠勿擾2》看到這個型號,還真就跑去拍攝地三亞鳥巢度假村閉關了個把月,度假村是個安吉浙商辦的,劉欣神通廣大,住在丹頂鶴區,白吃白喝,沒掏一分錢,當時劉欣剛勾搭了個良家,裴洛神則拉上閨蜜季節,很讓劉欣有面子,glk是托三亞一隻地頭蛇買的,掛的都是那邊的牌子,度假期間沒怎麼用,回來的時候就晾在那裡,沒料到做東道主的那名安吉浙商鐵了心送佛送到西,專門請人把車子開到杭州送還劉欣,這個人情其實耗錢不多,但連出名沒心沒肺的劉欣都記下了,社會上摸爬滾打,可不就是如此絞盡腦汁去像蜘蛛般織網。劉欣清楚記得走索橋的時候,他那個姐惡作劇地拚命搖晃,小橋跌蕩厲害,連他都嚇到,別說季節和他的新歡了。劉欣看上去玩世不恭,做人沒個底線,可不意味著劉公子沒有想好好珍惜的人和事,越是對很多規則無所顧忌,就越是對真正在意的格外小心翼翼。

    劉欣回去的時候開車龜速,瞥了眼副駕駛席上一根接一根抽煙的趙甲第,出了機場似乎就沒什麼悲慟情緒,安靜而平穩,只是膝蓋上掉了許多煙灰。

    機場內某個角落,一個女人蜷縮靠著牆壁,被那隻拉桿箱擋著。一向膽大包天的她,就躲在這小小世界裡,哭花了那張禍國殃民的臉。她突然笑了,握緊拳頭揮舞了一通。

    劉欣灌了口水,輕聲重複了一句口頭禪:「到底是鬧哪樣啊。」

    回到杭州,趙甲第在小區樓下對劉欣說道:「謝了。」

    劉欣擺擺手。趙甲第回到房子裡,躡手躡腳,都凌晨兩點多了,拿手機照亮到了主臥,躺在黑暗中,睜大眼睛。王半斤應該和小果兒同床睡在隔壁,可別打架。不知何時睡去,醒來的時候已經是早上七點,趙甲第起床後出了房間,輕輕推開隔壁臥室房門,王半斤還在睡懶覺,又是習慣性的乾坤大挪移,橫躺著床,一雙腳都出了床沿,天曉得她怎麼能夠睡得舒坦,小果兒應該最可憐,兩人的梁子算是結下了。趙甲第沒打算喊醒王半斤,隨便洗漱後悄悄出門,依然是騎著自行車去上班,中途在路邊攤買了份早餐,到發省改委大樓時間剛好踩點,他一出現,辦公室氣氛瞬間詭異起來,大叔陳堅笑而不語,大大咧咧的熙鳳姐戚玉霞似乎都不敢再拿這個新人開玩笑,最尷尬的則是朱萍和周瑩這對潛意識中將趙甲第視作假想敵的師徒,她們本來就欠趙甲第一份大人情,唯獨錢老姿態照舊,該讓趙甲第打雜就打雜,該教訓就教訓。中午在食堂,消息靈通的齊樹根又跑來蹭飯,擠在趙甲第身邊,一臉壞笑。幾乎整座食堂都在盯著趙甲第,這個僅僅是頂著國考第一帽子進入體制的年輕人,可真藏得住事情啊。趙甲第默默吃完飯,中午休息時間跟齊樹根坐在人煙稀少的一段樓梯口抽煙,齊樹根打趣道:「都說踩到狗屎碰到了萬里挑一的白富美,那是少數人的童話和傳奇。與身邊不那麼漂亮不那麼賢惠,有小刁蠻有小撒嬌有小心眼,卻願意陪自己吃苦一直白頭到老的姑娘,這才是美好的青春和動人的生活。再看看你,瓜地挑瓜,挑得眼花,我呢,瓜地找桃,一個沒有。真是人比人氣死人,我到現在還是處男呢。」

    趙甲第笑道:「要不帶你去環球一號?這個錢我出,但你拿到的紅包分我一半。」

    齊樹根無奈道:「嚴打,你就不怕被抓?到時候咱們光腚跑路?比誰跑得快?操,記起來了,你是你們學校五千米和一萬米長跑的記錄保持者,要不是雜誌上寫,我還真不知道。我弟現在逢人就說你是他師父,連他爺爺外公兩大家子人都知道有你這麼號五好青年,鶯子偷偷買了幾本以前從不碰的財經報紙,結果讓我修電腦的時候,被我不小心翻出來了,小妮子臉紅得跟猴子屁股一樣,還打死不承認。」

    趙甲第打趣道:「被抓怕什麼,到時候我就說是齊市長兒子拉我來體驗生活的。」

    抽煙很外行的齊樹根故作寂寞地吐出一嘴蹩腳煙氣,罵道:「果然是好兄弟。」

    趙甲第哈哈道:「來一發?」

    齊樹根剛要說話,猛地回頭,看到一個苗條身影,面紅耳赤站在上頭的樓梯口,欲言又止,被齊樹根發現蹤跡後,更是如受驚小鹿,不知所措。似乎想要解釋不是偷聽,卻不知從何說起,只好求救望向趙甲第。是辦公室裡的周瑩,一個各方面條件都不差的乖乖女,想來這二十幾年生活都一帆風順過來,有這樣那樣的小驕傲小成績,這樣的女孩,肯定不缺追求者,但可惜,她眼前兩位,對她而言過於虛無縹緲,趙甲第已經無需揣測,全天下人都知道了,那個仰頭一臉警惕的年輕男人,最大關鍵詞除了一身陽光,還有市長兒子。趙甲第解圍道:「周瑩,你找我?單位裡有事?」

    她怯生生心虛道:「我想請你吃飯,感謝上次的事。」

    周瑩迅速補充了一句:「朱萍姐也去。」

    趙甲第點頭笑道:「好的。」

    齊樹根見她應該是趙甲第熟人,臉色便和煦許多,笑著點了點頭,周瑩本來就對趙甲第赴約不抱期望,肯答應已經是意外之喜,加上齊樹根這麼好說話,就更加受寵若驚。初入體制的小魚小草,市長,太高高在上了。齊樹根本來想君子有成人之美,不耽誤趙甲第降妖伏魔,沒想到趙甲第笑眯眯道晚上一起吃?齊樹根雖說沒飯局,但總覺得這類聚餐不便蹭飯,就瞪了一眼趙甲第,趙甲第回瞪了一眼,兩人大眼瞪小眼,最終齊樹根敗下陣來,一旁的周瑩如釋重負,朱萍姐下達的考卷完美完成,還有額外的附加分。

    周瑩自然不會繼續當電燈泡,那也太沒眼力勁兒了。

    趙甲第繼續和齊樹根坐在那裡侃大山,收到周瑩發來的一條短信,簡單四個字:對不起哦。

    伸長脖子偷窺的齊樹根賊眉鼠眼道:「這位小妹妹,是妃子還是丫鬟?」

    趙甲第一把推遠齊樹根的腦袋,沒好氣道:「死一邊去。」

    齊樹根抗議道:「你摸摸自己的蛋蛋,還有良心嗎你?!」

    趙甲第冷汗道:「你的蛋有良心?」

    幸好周瑩已經遠離這片煙霧繚繞的地方,否則指不定晚飯都不敢一起吃了。

    趙甲第接到一個杭州地區的陌生電話,接起後竟然是小果兒,這妮子的語氣說不上是開心還是遺憾,「王半斤好像去普陀了,說去完普陀就不回杭州,直接去北京。不說啦,我先上課去。」

    趙甲第頭疼,鬧哪樣鬧哪樣啊。給王半斤撥打過去,幸好,沒關機沒停機,而且她也接通了,趙甲第略微放鬆一些,苦笑道:「咋了?」

    「看我媽,想她。」

    「需要我跟著嗎?」

    「別,不耽誤你上班。」

    「王半斤,你沒事吧,這是你會說的話?」

    「唉。」

    「你別嚇我。」

    「放心,姐不會去做尼姑,再說這不還沒到三十歲嘛。」

    「……」

    「哼,李枝錦,算她狠,我認了,蔡言芝也就算了,馬尾辮也就算了,現在竟然連陳慶之這樣的小蘿莉都冒出來,這世道,妖精們當真是殺不盡斬不絕啊。不行,姐要去普陀轉轉,看能不能找到絕世秘

    籍,等姐神功大成,出山以後一定要狠狠拾掇這些傢伙。」

    「……」

    「就這樣,真被姐找到了七八本秘籍,我先學,再送你幾本。」

    「行,別給我葵花寶典闢邪劍譜這類坑爹貨就成。」

    「你想學,姐還不捨得呢。」

    趙甲第無語。

    齊樹根感慨道:「真忙啊。」

    趙甲第大爺擺譜道:「去,弄兩杯茶過來。」

    「你去。」

    「石頭剪刀布?」

    「行啊,我玩這個還未嘗一敗,小時候不知道騙了多少彈珠回來。」

    「不好意思,你輸了,滾吧。」

    「三局兩勝?」

    「這回服氣了沒?」

    「五局三勝?」

    「滾!」

    「操!滾就滾。」

    ————

    不扎馬尾辮好多年的謝思好不容易覺得自己修成正果了,雖說還沒跟杜子康領證,但肚子已經微微隆起,十有八九會奉子成婚,大多嫁入豪門的女人都是如此,不差她一個。在上海,她感覺到了在豪門生活的壓力,杜子康父母都是滬上名氣不小的商人,是兩個家族強強聯姻,所以謝思很理解他父母不順眼自己,誰讓自己沒有一個顯赫家庭,父親只是舊金海的一個小中層,本來位置就不高,變成錦朝後,新老交換接班,就順勢退了下來,拿到一筆錢,剛好說要給她這個獨生女當嫁妝,按常理說兩百來萬怎麼都不少了,可惜在杜家眼裡簡直就是丟人現眼,為此謝思沒受白眼,前兩天不小心拿到杜子康的手機,本來只是想看下時間,就被暴跳如雷的杜子康推了一把,謝思沒哭沒鬧,只是回了「娘家」,反正有了孩子,就是一塊免死金牌,未來公公婆婆明顯對她沒好感,對孩子是男孩女孩卻十分緊張和期待,所以謝思在ts老家這邊的日子很愜意,家裡父母照應著生活,飯來張口衣來伸手,完全可以當作是未來豪門媳婦的預演,這一切美好,直到那個可怕的真相跳出水面。

    那個當年窮窮酸酸卻喜歡跟一群千金小姐公子哥一起廝混的男生,那個曾經靠理科成績在學校風頭無二的男生,那個曾經為了幫她找丟失的小貓願意滿世界尋找的傻子,那個偷偷躺在教學樓天台上抽煙的非正常好學生,那個叫趙甲第的男生,竟然是趙甲第。

    一直被她認為是了不起就一鳳凰男的趙甲第。

    和金海帝國的太子爺趙甲第,怎麼可以,怎麼可能是同一個人?!

    謝平站在陽台門口,看著女兒背影,百感交集。當年一個很不平易近人的直屬老闆突然私下找到自己兜圈子聊了半天,最後竟然莫名其妙談到自己女兒,半開玩笑提了一句,大致意思是孩子在高中談談戀愛也挺好,就是別瞎談對象,女孩比男孩子要吃虧嘛。謝平滿頭霧水,只好找女兒談心,才知道小思在學校找了個外地男生戀愛,謝平大致瞭解了些,不算太壞,起碼腦袋瓜靈光是極好的,至於打架什麼的,謝平倒不介意,聽女兒口氣,相當疼她,這就夠了,謝平不是死腦筋,所以如果沒那橫空出世的一茬,他也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了,說不定那個男生還能讓謝思高考成績拔高個幾十分,可既然管飯碗的上司都暗示了,謝平當時是真慌啊,那上司出了名黑白通吃心狠手辣,他哪裡敢造次,二話不說讓小思跟那男生分了,女兒當時也聽話,哪裡知道……

    害得謝平現在都不敢把雜誌報紙往家裡帶。

    自作孽啊。

    謝思轉身,咬著嘴唇,臉色蒼白問道:「爸,當時你知道趙甲第身份嗎?」

    謝平搖頭道:「哪裡能想到這種事情。」

    謝思帶著哭腔道:「都怪你!」

    謝平重重嘆息,無話可說。女兒後悔,他就不後悔了?腸子都悔青了!

    謝思神情冷淡下去,轉身望著遠方,自言自語:「我這輩子都會恨你!」

    謝平愣了一下,只能苦笑。

    ————

    有些純真,是他殺,

    有些單純,是自殺。

    那些美好,都***死了。
mk2257 發表於 2011-5-24 22:57
第53章 長大


兩束馬尾辮,截然不同的人生和結果,就像兩棵安置在不同花盆裡的花,一棵四季溫暖,一棵總是寒冷,注定要成為兩種花,兩類人。

    有些美好都死了,屍體都找不到。能怪誰?趙甲第不知道如何回答這個問題,就像他對商河那本嘔心瀝血著作《鉤沉》的序無從下手一樣,商河這些年斷斷續續發來一些這部煌煌巨著手稿,趙甲第沒有深思,只當作一種難能可貴的精神熏陶,細嚼慢嚥,受益匪淺,所以當商河說要他作序,趙甲第當場拒絕,他不想做任何的畫蛇添足,從商雀爺爺到父親,整整兩代人,將近一甲子時間,全都撲在那一百六十萬字上,趙甲第有什麼資格去指手畫腳?晚飯和朱萍周瑩坐在一張桌上,齊樹根當陪襯,初出茅廬的周瑩明顯有些怯場,只能靠見多識廣的朱萍撐場子,態度一百八十度轉彎,她刻意避開了那場對她而言因禍得福的撞車事件,數次提起了她丈夫的一些事情,都是經過精心揀選的段子,何時見縫插針說上幾句彷彿都演練過一般,滴水不漏,趙甲第臉上陪笑,心中感慨,官場修行,自己還能這般耳濡目染偷師多少?接到一個不得不接的電話,趙甲第告罪起身,到了外頭僻靜走廊,立即接通,歉意道:「商叔叔,這事情我是真不能答應。」

    給注定要在史學界巨石驚起千層浪的《鉤沉》作序,趙甲第沒這個膽識氣魄,而且這個天上掉下的餡餅,趙甲第自視更沒那個本事去接。電話那頭商河千年不變的沉默寡言,被拒絕以後也不知如何挽回,只是不說話,趙甲第輕笑道:「這是陳叔叔的意思吧?」

    商河嗓音帶了點笑意,嗯了一聲。這書寫成,就算死都不怕了,古人云朝聞道夕可死,他這種文人氣一輩子的書生,怕什麼?再者當年大半書稿被焚,他絕望投河,本就等於死了一回。這二十年都是白活的,不虧。對於趙家,商河心懷感恩,老趙家三代人,從趙山虎,趙鑫,趙甲第,三種人生,商河尊敬趙山虎,感恩和畏懼趙太祖,欣賞小八兩,尤其是最後者,大概是自己兒子與他親近的關係,商河愛屋及烏,甚至很多時候對小八兩表現得比親生兒子商雀還要慈祥。以商河的清高脾性,研究學問大半輩子,沒有結交任何圈子,鐵了心閉門造車,省作協曾經到曹妃甸主動找過這位隱士,但被拒絕,於是後來中國作協一位領導親自登門拜訪,商河也只是點到為止,都不屑與那個被體制抹去文采靈氣的官員過多交談,反而是小八兩偶爾上門借書,商河樂意跟這小孩嘮嗑嘮嗑,稍大點,後輩們會喝酒了,商河還會讓商雀弄點下酒菜,他和趙甲第邊喝酒邊聊天,豹子總打趣商雀是八兩叔的賢惠小媳婦,小時候王半斤當年把商雀鬧哭那次,就是她作祟,玩過家家讓商雀變成小八兩的媳婦,非要商雀穿裙子,威脅不穿以後就不帶他玩耍,商雀只能哭著鼻子穿上裙子,頭上還紮了個蝴蝶結,可惜那時候還沒相機。估計商雀長大以後對女孩子沒好臉色的根源,都是王半斤胡亂折騰出來的心理陰影。

    商河猶豫了一下,苦惱嘆息道:「你爸說要給這本書預熱,搞市場營銷什麼的,還說一本《鉤沉》好歹換個中國作協副主席噹噹,這些我都不太懂,也不感興趣。」

    趙甲第下意識手指敲打著牆壁,說道:「商叔叔,你放心,我去跟趙三金說,肯定不讓他亂來,您安安靜靜寫了快三十年的書,出版這塊不用太花哨,酒香不怕巷子深,您這本《鉤沉》要沒人看,天下可就真沒好酒了。」

    商河微笑道:「小八兩,借你吉言。」

    沒了負擔的趙甲第開心笑道:「商叔叔,今年春節上您家拜年,記得給幾套簽名書,我除了留兩套自己收藏,還要送人,這比送煙送酒講究多了。」

    心情大好的商河難得開起玩笑:「可以啊,就當送你結婚的紅包了。叔叔家徒四壁,正愁這事呢。」

    趙甲第呵呵道:「您不送可以,但麻雀那份還得出,這小子在我那邊幫手,我馬上去他工資裡扣。」

    商河笑過以後,輕聲問道:「這小子現在還好吧?談對象沒有?」

    趙甲第無奈道:「沒呢,麻雀死心眼,估計您還得等幾年。要不我幫您催催?」

    商河說道:「算了,兒孫自有兒孫福。」

    母愛如小溪潺潺,年輕時候總覺得流水聲絮絮叨叨沒個盡頭,嫌煩,長大以後才知道這份執著的可貴。父愛如山,總是沉默,子女們小時候總無法理解,成熟以後才知曉這份沉默的厚重。趙甲第掛了電話後,給趙三金撥通電話,「我跟商叔叔說過了,出版不要刻意弄得聲勢浩大,好好一本書,為什麼要往超級暢銷書那邊靠攏,你以為是臨時拼湊出來的《灰色帝國》啊,商叔叔肯定會有心結的,你就別為難他了,知道你們小時候上私塾那會兒就喜歡捉弄商叔叔,這次就不能發發慈悲?」

    趙三金笑道:「好的,這些文人的特有情懷,我不太理解,你說了算。」

    趙甲第終於說出憋了許久的心裡話:「我要還有上頭條這種事情,你以後好歹跟我打聲招呼。」

    趙三金沉默了會兒,沉聲道:「那是最後一次了,我跟你保證。」

    趙甲第問道:「我現在有沒有權限讓唐繡思幫我做點事情?」

    趙三金豪邁笑道:「矯情,整個盤子都是你的了,你愛怎麼敲打就怎麼敲打。」

    趙甲第靠著牆,拿著手機,另外一隻手去找煙,道:「這可是你說的,我就當領了尚方寶劍,以後別出事跟我嚷嚷。」

    趙三金無奈道:「王厚德一個外人,我都敢讓他放手去做,你是我兒子,你怕什麼,咱們家錢不算少了吧,少幾十個上百個,還能讓我掉肉不成,先不說了,我在老太爺四合院這邊挨訓,王半斤這沒良心的死虎妞,把我騙來以後,她自個兒倒是玩去了。」

    電話裡傳來王家老太爺的咳嗽聲和王半斤的抗議聲,趙甲第心虛道:「替我向老太爺問好。」

    趙三金狡猾道:「沒聽見,回頭你自己來,沒道理我一個人受罪。」

    趙甲第剛想說這不都是你一手造成的,趙三金已經掛了電話。趙甲第剛叼起煙,結束電話才記起那邊飯局還在進行中,就想要掐滅,抬頭看到十有**是去洗手間的周瑩,尷尬站在不遠處,大概是既不想打擾,又不好意思轉身離開,於是成了第二次「偷聽」,百口莫辯站在那裡惶恐不安,她耳朵不聾,聽到這通原本很普通的父子對話,卻讓她滿心感觸,電話那邊可是趙太祖啊,《灰色帝國的坍塌》的絕對男主角,前段時間借趙甲第上報導的東風,她這類老百姓們終於見識到了趙閻王的廬山真面目,真是極帥氣極有味道的一位大叔啊,這樣的男人,做任何一位小女生的父親,得是多大的幸運?做丈夫,那就更幸福得誇張了。這些天,周瑩一直活在遐想中,從不失眠的她好幾夜都輾轉反側,有激動有慌張有期待,她這輩子沒見過什麼大人物,大樓裡的處長們已經頂天了,蹦出一個趙甲第,牽連出的可就是偌大一座商業帝國了,周瑩能不興奮?趙甲第打完電話,朝周瑩笑了笑,周瑩忐忑衝入洗手間,只是洗了把臉,把淡妝衝去,出來後才發現趙甲第還在,愣了一下。看情形,是在耐心等她一起回飯桌。

    不知為何,那一刻,周瑩丟了所有胡思亂想。

    他,的確很不像個公子哥啊。她不由得擔心,這麼溫暖的一個年輕男人,能當好接班人嗎?

    王家四合院,王半斤在惡趣味地作弄魚缸裡的幾尾青色鯉魚,她跟它們都是老交情了,以前看老版西遊記看入迷的趙甲第總憂心忡忡說王半斤你得祈禱這些魚千萬別成精,否則肯定找你麻煩。這會兒王半斤正把腦袋伸進魚缸,練憋氣。趙三金和王家老太爺坐在樹蔭中,老太爺躺在籐椅上,趙三金彎腰坐著啃水果,王老書生斜眼看著這位在王家進進出出如入無人之境的傢伙,也不說話,雖說隔了兩代人,又有很多的恩怨淵源,但老太爺如今卻和這位趙閻王其實沒什麼太大的矛盾,怎麼說呢,只是有點道不同不相為謀的意思,趙鑫的路數,太野了,老太爺一生書生意氣,合不來,不對眼。王趙兩家,本來是老死不相往來,因為虎妞和八兩的關係,不知怎麼就又走到了一起。趙三金看了眼王半斤的背影,笑道:「當年還掛兩條流鼻涕的小妮子一眨眼就變大閨女了。」

    王老太爺沒好氣道:「最近的事情,都是你的主意?」

    趙三金沒被老太爺的充沛氣場震懾住,輕鬆笑道:「當然,只是不死心,碰碰運氣。」

    老太爺瞪大眼睛道:「小八兩怎麼跟著你胡鬧?!」

    趙三金丟著手裡半顆蘋果,醞釀了一下措辭,緩緩道:「不會耽誤他做正事。」

    老太爺皺眉道:「做站在後頭的清客幕僚?」

    趙三金笑道:「他那個腦袋,最適合給您老人家接班。」

    老太爺終於臉色和緩,「不是腦袋,光聰明沒用,而且聰明容易反被聰明誤,不少都成了可畏的國賊,這樣的教訓還少嗎?」

    趙三金聽到這個就頭疼,繼續低頭啃蘋果。

    老太爺伸出手指點了點不再如年輕時意氣風發也不再一身鋒芒刺人的趙太祖,輕笑道:「你啊你,不學有術。」

    王半斤剛把腦袋從大缸裡抬起來,頭髮和臉上都是水。

    老太爺眼中都是慈愛憐惜,他看別人對那些自以為是的城府深惡痛絕,可看虎妞,卻恨不得這妞兒能多一些私心世故。

    杭州的飯局怎麼看都是皆大歡喜,朱萍明顯很滿意苦心經營出來的效果,丈夫的名字在趙甲第那邊成功掛上號了,算是多了條大路,何況自己這邊也有收穫,齊市長是徐省長手下的紅人,更上一層樓那是板上釘釘的,跟市長公子混了個熟臉,這比什麼官場客套都更有實質意義,體制內攀龍附鳳,首長領導們身邊的司機,秘書,當然都是終南捷徑,但都比不上領導身邊的夫人和子女路線,這條道是羊腸小徑,難走,但找對路子了,便可直通山頂。世界上哪有那麼多能拿獎學金出國留學的官宦子弟?都當是趙甲第拿考試如庖丁解牛的這類怪胎啊。趙甲第和齊樹根出了兆豐年間,送兩女上車後就並排走在林間小路上,趙甲第問道:「項如意現在怎麼樣了。」

    齊樹根搖頭道:「似乎不太好,怎麼,你想拉一把?」

    趙甲第笑了笑,「我願意,人家還不願意吧。」

    齊樹根嘖嘖道:「我咋聽出了幽怨,你該不會是指桑罵槐,埋怨我不肯幫你吧?」

    趙甲第笑道:「沒這回事,瞧瞧你這小心眼的,針眼那麼大。」

    齊樹根裝模作樣抽著煙,提議道:「要不週末拉上鶯子和馬小跳,一起去西溪濕地划船?可以打打牌看看風景。」

    趙甲第笑道:「我沒意見,反正他們兩個互相不待見,到時候有熱鬧看。」

    齊樹根調侃道:「鶯子跟你才是真不對付。」

    趙甲第輕輕道:「不跟小屁孩一般見識。」

    齊樹根不再說話。

    許久,齊樹根在和趙甲第轉身返回的時候問道:「你接下來豈不是要忙死?」

    趙甲第嗯了一聲,「想死的心都有了。」

    齊樹根撇嘴道:「活該。」

    趙甲第惡狠狠道:「你丫小心點,這地方不著村不著店的,拖進密林深處就給你來一發。」

    齊樹根惡寒道:「你找馬小跳去,這小子現在西裝領帶皮鞋的,比我人模狗樣一百倍。」

    趙甲第輕聲道:「馬小跳才是牛人啊。我們都比不上。」

    齊樹根深以為然,笑道:「我也就是沒妹妹,否則肯定要他這個妹夫。」

    趙甲第問道:「不找我當妹夫?」

    齊樹根一臉不屑道:「我第一個拿刀砍死你。」

    趙甲第笑罵道:「官二代就是了不起。」

    手機震動,趙甲第拿出來看了條短信,劉欣發來的,眼神立即陰沉下去。
mk2257 發表於 2011-5-24 22:58
第54章 父親


齊樹根極少看到身邊這位趙同學如此猙獰的神情,太稀罕了,齊樹根自認自己已經足夠與人為善,所以他找的哥們兄弟,大抵是這類貨『色』,家裡有錢沒錢是很次要的,主要得別一門心思鑽營,恨不得把全天下人都踩成纍纍白骨,然後站在頭傻笑,多傻啊。肚子就那麼大,撐不下太多野心的嘛。像馬小跳,雖說是一開小寶的小富二代,但就很對齊樹根的胃口,而八兩同志,也差不多,齊樹根喜歡跟這些個略帶著點文青理想的孩子打交道,大家都不累。君子之交淡如水,可是能養活人。小人之交貴如油,一旦沒錢就養不起。齊樹根輕輕問道出事了?需要兄弟捲起袖管幫忙?趙甲第收起手機,打擊道就你這身板,帶出去都顯丟人現眼,干仗怎麼都要挑橫槍立馬目圓睜一聲好似轟雷震的彪形大漢,就你?以為打dt玩暗黑啊,再說你打dt也沒超神過。齊樹根無語道這話傷感情。

    趙甲第先把齊樹根送回省委大院門口,直奔保俶路小山的私宅,劉欣喝著酒窖裡的葡萄酒,不是什麼知名酒莊的燒錢玩意,一些是趙家在那邊私人酒莊裡出產的,還有一些是價廉物美的牌子,在歐洲也就一瓶賣個六七歐元,但口感都不差,也稱不小莊大酒,屬於人挑酒酒挑人,都對眼了才喜歡,反正對劉公子來說不差幾瓶貴酒來裝點門面,還不如挑些小眾的合口味的更對得起自己,去***拉圖瑪歌,劉欣讀那會兒連英語四級都沒過。趙甲第坐下後,問道章東風主動找你的?劉欣臉『色』凝重點點頭,便不再廢話。

    「時間地點。」

    「晚六點,地點說讓你定,他怕你不敢赴約,先給你吃定心丸。」

    「好大的魄力。」

    「這個是事實。」

    「那就這裡好了。」

    「好,我跟章東風說。」

    趙甲第抽煙,劉欣喝酒,氣氛凝滯,談不和睦融洽。他們兩個能坐在一起,本就是天意弄人,能不互相嫩死誰已經難能可貴。

    最後趙甲第問道:「這酒你付錢了沒?」

    「『操』,還需要老子掏腰包?這地方還是我給你搞定的,別過河拆橋啊!」

    「兩碼事。」

    「撐死了幾百塊錢你也跟我計較?」

    趙甲第不客氣地實誠道:「計較。」

    劉欣一臉悔恨地打了自己一巴掌,「認識你,算我瞎了狗眼。」

    趙甲第平淡道:「小錢跟你計較,一分一『毛』都算清楚,好不容易有一塊清淨地,是怕你把這裡弄得烏煙瘴氣,什麼狐朋狗都往這裡帶,省得我以後想念你的好都難。可大錢,就不計較了。是我欠你的。」

    劉欣愕然。怎麼都沒料到是這個答案。

    劉欣搖頭道:「大錢,還是有借有還好了,我也不喜歡欠人情。真出了大事,哪天我進局子天王老子都救不了,記得去探望幾眼就行。」

    趙甲第輕聲道:「別怪李哥現在跟你們拉開距離,這不是卸磨殺驢,而是對誰都有好處。至於你跟宋懷海那點破事,真以為李哥不知道?」

    劉欣一臉苦笑。

    趙甲第斜眼瞥了一下劉欣,說道:「你就不能再等等?」

    劉欣自嘲道:「就我這坐不住的屁股,能有那個耐心?說實話,這一點我是真心佩服你們這些傢伙,李檀,你,還有樊龍泉,難道真是讀讀出來的定力?早知道當初就硬著頭皮多讀點了。」

    趙甲第白眼道:「你的反省還不如不反省。」

    劉欣哈哈大笑,「這話我愛聽。」

    趙甲第站起身,趴在欄杆看西湖夜景。劉欣揮手說了聲走了,就乾淨利落撤退,果然沒忘記在樓下結帳。這家佔盡西湖風光的半私人會所『性』質小樓就招聘了幾個人,除了負責酒窖的,其餘幾個都是精心篩選的年輕美眉,聽說有中國美院學生來兼職的,也有兩個戲劇學院什麼地方出來「陶冶情『操』」的,都是杭州本地的妹子,也都很水靈,素質頗高。最大的好處的就是人養眼了,顧客就不太會計較烹茶手法的稚嫩火候的欠缺,或者說看人多過喝酒。客人一半都是李檀拉來的,一小半是劉欣和樊龍泉捎來的,剩下一些則是李倩方菲這些優質少『婦』請來的朋,貌似回頭客挺多,也不知道是純粹給人情面子還是真喜歡這沾帶水氣的地兒。趙甲第倒是不常來,袁樹隔三岔五會來打點,畢竟是送給她的小廟小地盤,她打心眼珍惜。每一款酒,每一斤茶葉,都由她過手,事無鉅細必躬親,以她心細如髮的『性』格,這裡真挑不出大『毛』病。

    趙甲第把韓道德給喊來,一起坐在樓喝茶,這位自認狗腿的大叔現在不忙,偶爾就過來幫工打雜,服務員就都是他把關收進來的,環肥燕瘦各有千秋,眼光沒二話,天曉得這位大叔是閱人無數還是閱女無數。現在魏鋒已經被重返趙太祖身邊當差,估計是重『操』舊業幹起了殺人越貨的勾當,田圖斐去了誰都不知道的鬼地方,人間蒸發一般,原本挺熱鬧的杭州,加馬小跳忙著幫父母跑生意,馬尾辮那邊步入正軌,也需要去外地各省四處奔波,李檀更是去中央黨校深造,彷彿一下子就冷清下來,這讓趙甲第想起了高中畢業以後的情形,都要各自忙著前程,偶有想念,天南地北的,也就是打個電話發條短信,真的很難再聚。趙甲第想起小白臉黃華在《西遊卻東行》一段很欠抽的言語:小娘子,休要戀慕那些仗劍青衫,休要思量那些白衣俊彥,江湖催人老吶,情郎一夜變白頭;小妖精,莫要豔羨那種長生不老,莫要惦記那些功德無量,天地無情啊,圓滿轉頭變成空。

    趙甲第試探『性』問道:「老韓,求你一件事?」

    韓道德笑著『露』出門牙,「大少爺,瞧您這話說的,這不打我臉嗎?您說,我沒廢話。」

    趙甲第最怕這態度,「我回頭把唐繡思資料給你,你先看看,我的意思是讓你去幾家公司當臥底,每半年換一家,不管大事小事好事壞事都列出個單子。」

    韓道德愣了一下,道:「就這事?沒問題啊,但半年一個公司,兩三年才那麼幾家,這『摸』底速度,來得及嗎?」

    趙甲第笑道:「可能還有個人會做這件事,就是不知道他放不放得下架子。」

    韓道德沒問是誰。

    趙甲第看了下手錶,「快到了,你老韓,要不你避開一下?」

    韓道德痛快起身道:「行吶,我先去樓下酒窖那裡長長見識。」

    趙甲第點了點頭,等了約莫十來分鐘後終於接到電話,下樓,再下階梯,在門口接到那個人。

    項如意。一個曾被馬小跳誤認為是情敵的浙大高材生,當過網管,和趙甲第齊樹根一起打過遊戲,也打過籃球,懷才不遇,說的就是這種人,最可悲的不是這種人不願意去拼,而是拼了還是無法出人頭地,做醫『藥』代表的時候,為了一個單子喝酒胃出血喝進了醫院,同樣混不出來,畢竟像曹景略那樣不死總能成功出頭的幸運兒,是鳳『毛』麟角,大多數還是碌碌無為,變成老男孩,再變成老男人,雞『毛』蒜皮,柴米油鹽,大腹便便,什麼理想什麼志向,連自己都忘得一乾二淨。趙甲第相信那個跟馬小跳最終遺憾擦肩的女人的眼光,也相信自己的直覺,項如意缺的只是平台,這一點,趙甲第能給,但給太早了,項如意可能非但不感激不答應,反而連普通朋都做不成,而且也等於拔苗助長,即使接受,也會擺不平姿態,過重的卷氣,只會紙談兵,到頭來事情不成,只會怨天尤人,瞎感慨時運不濟,這一年多,項如意吃的苦頭不少了。

    見到趙甲第,項如意明顯拘謹了些,完完全全的不卑不亢,哪裡那麼容易做到。大道理之所以是永遠是束之高閣的大道理,不正是因為言易行難?

    趙甲第和他一同走階梯,項如意嘴唇微動,似乎在默數台階級數。

    坐下後,窮困潦倒的項如意開門見山說道:「你說,什麼事情要我做,只要別真賣命,都行。」

    趙甲第把事情大概說了一遍,當然條件也沒遺漏。

    項如意盯著趙甲第,一臉古怪。

    趙甲第以為事情黃了。

    項如意突然笑道:「趙甲第,你想多了,我沒那麼多自尊,再說,那也不是自尊,是自卑,這個我還是懂的。看得出來,你是真把我當朋,謝了,否則以你的身份,加這種事情的酬勞,無數人求都求不來,結果被你搞得像你在求我一樣。退%綠『色』.%,兩三年裡能在五六家一線企業裡正二八經打工,最後主動瀟灑跳槽,不說薪水高低,這份履歷就讓很多人羨慕得要死了。既然你把我當朋,那我也提一點要求,就一點。」

    趙甲第笑了笑,點頭說道:「你說。」

    項如意神情執著:「這事情完了以後,如果我做的還過得去,我想去你下邊一家公司,從最基層做起,能爬多高,看我自己。」

    趙甲第笑道:「一言為定。到時候你要後悔也可以,你別急著反駁,反正我先把話放在這裡。」

    項如意臉『色』舒緩,再不緊張。

    多浪漫主義的一個青年,不知道什麼時候才不再浪漫?

    趙甲第遞過去一根煙。

    項如意突然漲紅了臉,猶猶豫豫問道:「你能不能借我一輛車,我爸五十歲生日,我想回去看他一趟。我到現在為止也就考浙大讓他高興過,現在我混成這樣,全村子都在笑話他。他也從不說我什麼,只是擔心我在杭州過得不好。」

    這個年輕男人似乎一剎那紅了眼睛。

    趙甲第輕聲問道:「建德老家?」

    項如意點了點頭。

    趙甲第捶了這傢伙肩膀一下,笑道:「這會兒你還跟我客氣?我現在手頭就兩輛,一部賓利,一部奧迪6,要哪部?」

    項如意靦腆道:「6就足夠了。」

    趙甲第打趣道:「到時候等你小子結婚,再用賓利好了。」

    人生希望死灰復燃了一回的項如意百感交集,恍如做夢,怔怔出神。

    等趙甲第把他送出門,項如意才徹底回過神,站在門口,項如意問道:「還是朋?」

    「當然。」

    「那能不能跟朋借二十三塊錢打車回去?我這趟來這裡是真的破釜沉舟了,都做好走回去的準備了。」

    趙甲第從錢包掏出零錢,遞出去二十五塊。

    分別之前,兩人默契抬手擊掌一次。

    下一次擊掌,卻是身為集團e的項大

    與大老闆為市成功而擊掌,那時候,已經連精算師都估算不出這位橫空出世的商界驕子為集團賺了多少二十五個億。

    可誰知道明天是天晴還是陰雨?

    起碼現在趙甲第還在擔心項如意會不會有心結。

    回到二樓,重新『露』面的韓道德嘿嘿道:「他喜歡不喜歡這個我不知道,反正老韓喜歡做這事。」

    趙甲第好奇道:「真的?」

    韓道德一臉理所當然:「當然啊,我老大不小了,能多做點事情總是好的。」

    趙甲第無奈道:「你也知道年紀不小了?」

    格外顯老的韓道德下意識『摸』了『摸』鬢角,自嘲道:「可不是,都有白頭髮了。」

    趙甲第撇過頭,呢喃道:「是啊,都有白髮了。」

    即便是局內人,甚至包括趙三金,誰都不知道為什麼這個小子為什麼態度一百八十度轉彎,金海風波那麼一場波瀾壯闊的大戲,都不曾讓他改變初衷,咋就突然急停轉身?他也從不曾對誰說起真正的原因。

    父親白髮了。
mk2257 發表於 2011-5-24 22:59
第55章 兩個男人兩把槍


發改委那邊個個對趙甲第身份心知肚明卻不明言的氣氛,終於被某人一舉打破,其實趙甲第被揭底的初期,機關內部暗流湧動,都在猜測誰是這個國考狀元進入這棟大樓的引路人,細心的已經通過孔處長步步推演到省府大管家李檀身上,繼而留心起馬上要退下來的省委黃書記,隨後很快齊樹根都被挖出來,體制內猜迷題的高手實在太多,藏不住謎底,尤其是當徐震徐省長親臨大樓,在機關食堂喊上趙甲第一起吃午飯,一時間波瀾大驚,好嘛,這小子的一座座靠山都連綿成一條大山脈了,大多數旁觀者心裡都不平衡,可不平衡的同時又埋怨自己搭不上這條線,這類人多半從來都是如此,青澀年輕時罵一些高高在上的漂亮女人是狐狸精,可真當那個嘴中浪蕩的女人走到眼前,眼巴巴希冀著她們能瞥一眼,沒個正眼無所謂,斜眼也好,恨不得給她們跪下,到底是誰骯髒了誰不純潔,天曉得。趙甲第已經能做到對所有側目都忽略不計,做人說到底還是為自己活著,不可能做個盡善盡美的道德聖人。不過今天徐震半微服私訪性質的下訪,還是讓趙甲第有點措手不及,印象中,徐震對自己沒任何好感,背後的潛在利益應該也存在衝突,但北京行後,趙甲第隱約猜出徐震這一年多改弦易張得厲害,是在做準備,肯定會被一些人評價過猶不及,某種程度而言,趙甲第挺能理解徐震的所作所為,同是天涯淪落人?當然,自己目前的級數和能量跟徐震差遠了。

    徐震和趙甲第面對面坐,身邊都沒有外人,徐震只帶了秘書,不像是視察工作,反而像是家中長輩探望晚輩一般平易近人。徐震拉著些家常,都是他問,趙甲第回答,內容就跟這頓飯菜一樣,沒任何玄機殺機,沒什麼值得咀嚼的深層意味,都很直白淺顯,可徐震能坐在這裡就已經很能讓人浮想聯翩。吃過飯,徐震「隨便」借了個主任辦公室跟趙甲第一起喝茶,這次連秘書都沒在場,一個是李家的女婿,一個不出意外應該是未來的李家女婿,隔了一代人,再者趙甲第在體制內廝混才幾天?用隔行如隔山來形容也不過分,所以趙甲第不太明白徐震這一圍棋上的「無理手」圖個什麼,以他的段位,獅子搏兔才正常。

    徐震是茶道老手,他挑的辦公室「恰巧」就有一套上好茶具,最適合工夫茶不過,三山齊的兩人老壺,景德鎮出品的白瓷小杯,茶葉是最地道的龍井,徐震今天沒什麼架子,一道道工序慢悠悠走過去,最後親自遞給趙甲第一杯茶,率先開口笑道:「在這裡還習慣嗎?聽齊市長說你在圈裡口碑相當不錯,那些官太太們爭著搶著要你過去,雖說有場面上的應酬,但相信以她們的挑剔眼光,除去水分,也足以說明你做得很不錯。萬事開頭難,比我當年好多了。」

    趙甲第汗顏,低頭喝茶。

    徐震似乎在自言自語:「我以前不喜歡喝茶,天生性格不合,後來看人泡茶,回頭試了一下,這才喜歡上,從此一發不可自拔,趙甲第,你看看這套茶具,壺杯洗盤墊瓶缽筷缸,更不要說沖茶的那些繁瑣流程,一環接一環,都得小心翼翼伺候,這個活,能磨性子,就跟釣魚的人未必喜歡吃魚是一個道理,只是享受那個過程,我自認是如此,那你呢,趙甲第?」

    趙甲第坦白道:「我可能更看重結果。」

    徐震自嘲道:「豈不是道不同不相為謀了?你這小子,察言觀色的功夫實在是……」

    趙甲第自己接上話頭:「不入流。」

    徐震呵呵笑道:「倒是有自知之明。不當官也好。要是換作別人,可能就會讓我把這工夫茶的妙處說個七七八八,不露痕跡附和幾句,唱捧幾句,感情就近了。說來奇怪,我跟李英禾沒什麼交情,但很欣賞枝錦這丫頭,一直把她當親生女兒看待,一半是因為她的性格討喜,我剛好只有一個兒子。另一半則是她身上有種我曾經也有過的理想主義色彩,打個簡單比方,就像小時候聽說學物理可以造原子彈,造了原子彈就可以丟到美國去,所以努力讀書,但很多人之後被生活打磨,就放棄了,這种放棄屬於聰明人的適應生活,能自嘲幾句,但不放棄的,才值得讓我去欣賞,枝錦要跟你走到一起,差點跟家裡人分道揚鑣,李英禾是什麼態度我不清楚,估計最多就是消極,老太爺是明確反對的,可她在廣東那邊就是咬著牙不肯低頭,趙甲第,我知道你有不少女人,這個我不發表什麼意見,但希望你能多想想枝錦的不容易,我是過來人,窮小子跟金枝玉葉談婚論嫁,能夠成功,一方面靠那個男人自己爭氣,能忍能拼,但更重要的還是需要女方敢不妥協,可以堅持,家裡人不同意,堅持個七八年,來個八年抗戰,再古板的老古董家長,也拗不過。話說回來,女人最美好的那段青春,全用在等待上,對她自己也太殘忍了點,是不是?你如何做,那是你的事情,而我現在天不怕地不怕,這是公認的,但還真就怕家裡那位首長,對我而言,天底下再大的首長,也沒她說話管用。」

    趙甲第會心一笑。

    徐震感慨道:「能不當官別當官,當官容易當成官迷,一旦上癮,就不太能堅守底線,掉進這個大染缸的,多是一些窮凶極惡的人,或者是一些父輩授意下胡亂闖進去玩票的,我上次坐在人民大會堂裡頭,就在那裡想,這裡幾個是把自己當人民看的?」

    趙甲第一陣頭皮發麻。

    就知道今天這茶,喝起來不輕鬆。

    徐震看了下時間,笑道:「等你跟枝錦結婚了,記得發喜帖,再忙也是要去的。」

    趙甲第硬著頭皮道:「好的,徐省長。」

    徐震搖頭笑了笑,起身道:「你這臭脾氣,要不得。」

    趙甲第整個下午都在琢磨徐震這回談心居心何在,總覺得云遮霧繞,杭州這時候可不是山雨朦朧的季節啊。到了四點,趙甲第就不去無用揣測了,跟朱萍提了聲就先離開辦公室,剛主動聯絡過感情的朱萍要是不答應才奇了怪了,即便沒有這一層關係,官場學問頗為重視狐假虎威,徐大老虎才走沒多久,誰敢在這時候跟趙甲第過不去。趙甲第回到世貿麗晶,安靜呆了一小時後才趕往保俶路,如今這座小廟已經正式取名山水親近,「親」字做繁體寫,是趙甲第的傑作。今天所有服務員都被遣散,當趙甲第坐下,山水親近就只剩下他和韓道德,以及神出鬼沒的面癱男楊策。趙甲第本來沒想到要請這桿虎槍保駕護航,但他既然要來,趙甲第得傻才會拒之門外。

    六點,章東風準時到場。

    趙甲第和章東風都是相互第一次碰頭見面,氣氛詭異。

    趙甲第問道:「吃點還是喝點?」

    章東風作態云淡風輕,不像是一言不合便拔刀相向的仇家,眯眼道:「不用了,來之前填了下肚子。我們開門見山地說?」

    章東風說到這裡,看了眼窗外的湖山,自言自語道:「還真是開門見山,鬧中取靜,好地方。」

    趙甲第也不客氣,道:「你說就是,我聽聽看。」

    章東風盯著眼前這個年輕得超乎想像的傢伙,平淡道:「你爸是趙鑫,有很多紅色資源,你現在應該知道了吧?」

    趙甲第樂呵呵裝傻道:「很多也都是才知道。」

    章東風嘴角扯起一個冷笑,「那好,我的要求很簡單,六年內讓我晉陞少將。」

    趙甲第還是笑眯眯道:「六年?你到時候到三十五歲沒有?這要傳出去可不是好事。」

    章東風胸有成竹道:「這不用你管,那個位置,我坐得穩。我查過,趙家不是沒有這個能量,北京王家,或者再加上一個李家,都是軍界扛鼎的角色,足夠了。更別提趙鑫還有無數潛在的人脈。」

    趙甲第突然岔開話題,問道:「就這些?」

    章東風愣了一下,這個問題實在莫名其妙的一點,敢情自己提得不是太多,而是太少?

    趙甲第繼而默然,臉色陰沉。

    章東風沉聲道:「你只需要給我一個答覆,能還是不能,能,一切好說,我就當什麼都沒發生,裴洛神愛怎麼樣就怎麼樣,她的家庭那邊我不會有任何為難。不能,你別以為趙鑫真的能隻手遮天!」

    趙甲第輕輕道:「我實在不明白,這種事情應該是你跟我之間的恩怨,為什麼非要扯這些?」

    章東風彷彿聽到一個天大的笑話,譏笑道:「趙甲第,你多大了?」

    趙甲第沒有理會嘲諷,平靜問道:「你有槍嗎?」

    章東風臉色迅速冷下去,「沒帶,你帶了?需要嗎?」

    趙甲第緩緩將那把格洛克擺在桌上,面無表情問了個似乎很多餘的問題:「你沒有槍?」

    章東風什麼樣的槍沒有摸過,一臉嗤之以鼻,對於這種威脅根本沒有在意,他還真不信這個年輕人敢開槍,但下意識身體繃直,做出隱蔽的防禦姿態。

    趙甲第拿起槍,動作嫻熟,輕淡靜氣道:「如果你玩單挑,我今天絕不喊幫手。至於你要玩陰的,矛頭對我還是對趙三金,我想你都比不過陳紅熊,就你?真心不夠趙三金玩的。所以你的條件,我不答應。」

    章東風愕然。

    趙甲第拿起槍,槍口卻是朝自己的大腿。

    砰!

    大腿上出現一個血洞。

    趙甲第平靜道:「這一槍,是我替我女人還你的。」

    章東風目瞪口呆。

    這個堂堂金海太子爺的年輕男人是個瘋子?

    趙甲第額頭滲出冷汗,但身體紋絲不動,臉色毫無變化,冷笑道:「你可以滾了。下一槍,我就不確定是朝誰開了。」

    章東風木然起身,走向房門。

    身後傳來一句話:「這裡兩個男人,就兩把槍,可惜都是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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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兩篇日記


    趙甲第算是二進宮了,醫院是劉欣親手安排的,否則這種槍傷一般地方哪敢處理,說不定還沒治療就被火急火燎報警。去醫院路上劉欣沒多說,只是問誰開的槍,趙甲第沒回答,倒不是裝冷淡,是疼得牙根都麻木了。劉欣苦笑說這下子我上次被你拿槍頂腦『門』的心結是徹底解開了。進醫療室前趙甲第跟劉欣說別跟任何人提起這個,劉欣問跟我姐都不說,趙甲第點點頭。接下來大半個月趙甲第就在醫院泡著,反正省發改委那一塊沒人跟他計較,那些人的認知大概是這小夥子請假正常,在體制內低眉順眼溫良恭儉才不正常。這期間韓道德就住在套房隔壁房間,劉欣常來,帶點水果什麼的,再就是小果兒每天下課後背著個書包來這裡做作業,趙甲第還能幫她預習一些課本內容,再就是一個還沒上初中的小丫頭片子會纏著他聊人生理想青『春』婚姻之類的,趙甲第就想不通一個孩子怎麼就能說出人生不如意七**能與人言最多不過一二三。劉欣幾次偶然碰到小蘿莉,貌似很喜歡,打心眼喜歡,嘴上說有了個姐,正缺個妹妹,這紈袴死活要認陳慶之做妹妹,結果小妮子白眼都懶得給,純粹把劉大公子當空氣。

    出院回家休養那天,蔡言芝出面負責接送,夜幕中,攙扶趙甲第的時候主動說道:「如果早十幾年,就不見你了。」

    趙甲第笑道:「長大真好。」

    蔡言芝罵道:「瘸了是最好。」

    趙甲第苦著臉道:「別烏鴉嘴行不行。」

    蔡言芝把趙甲第送到房間,坐在一旁安靜看《鉤沉》的珍貴原稿,直到趙甲第睡去。她輕輕來到書房,看到小果兒還在溫習功課,太陽打西邊出來了,這孩子生『性』散淡,從來都不願意在讀書上用心,蔡言芝也不苛求,讓孩子學鋼琴古箏繪畫,並不是希冀著陳慶之能夠長大以後多技傍身,蔡言芝只是想『女』孩小時候就需要熬出一點嫻雅氣質的胚子,這種事情,亡羊補牢是來不及的。坐在小果兒身邊,蔡言芝溫和道不用這麼用功,上課的時候認真聽講就行了。小果兒啪一下放下書,一臉如釋重負的可愛模樣,笑眯眯道他也是這麼說的。蔡言芝『摸』著她的腦袋,笑道你是做樣子給我看的?小果兒老氣橫秋一板一眼道可不是假裝,他說態度很重要啊。蔡言芝不反駁不讚賞,笑道你倒是跟他學到了很多東西。小蘿莉嘿嘿了兩聲。蔡言芝看到窗檯上有兩盆蘭『花』,小果兒忙不迭站起身,看見盆裡土壤有些干燥,下意識就想要去廚房『弄』個杯子『弄』些水,但馬上止步,拍了一下自己的小腦『門』,跟蔡姨解釋道這是他帶我去山上挖來的野蘭『花』,還不讓我澆水,說一個月不澆都沒事,只要下雨天搬出去就行了,姨,真的是這樣嗎,蘭『花』不會死嗎?他說有些『花』只需要無根水,靠天養才能養活,不靠人。蔡言芝笑道對,這兩盆蘭『花』需要無根水,你如果『精』心呵護反而不好。小蘿莉追問道這無根水是什麼呀?我問他,他也不告訴我,讓我去自己看《紅樓夢》,可那本書我根本看不懂啊。蔡言芝站在窗前,彎腰望著蘭『花』,笑道無根水就是天上下來的水,雨水『露』水雪水,都是無根的水。小蘿莉憤憤道他就是不肯告訴我,小氣鬼!蔡言芝柔聲道他是為你好,住在一起,你記得別總是跟他鬧脾氣。小蘿莉點頭輕輕說知道的。蔡言芝有些無奈道我得走了,要去趟南京。小果兒鬱悶道不多呆幾天嗎?杭州的妖『精』可多了,他又『花』心,總把持不住。蔡言芝啞然失笑道這話你是跟王半斤學的吧?小蘿莉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頭。

    臨行前,小果兒偷偷從書房『抽』屜翻出一本筆記簿,悄悄道:「這是他的日記本。姨,要不要看?」

    蔡言芝本來不感興趣,想了想,接過手,笑道:「借閱幾天。不過我拿走了你怎麼辦,小心被嚴刑拷問。」

    陳慶之大將風度地小手一揮,「沒事的,他最多跟我冷戰幾個小時,我會給他煮綠豆湯喝的,他喝了以後就不會生氣啦。」

    蔡言芝微笑道:「你還是向著姨的。」

    小蘿莉戀戀不捨拉著蔡姨,哼哼道:「那當然。我才不會投敵叛國。」

    蔡言芝忍俊不禁,沒有讓小蘿莉送出『門』,獨自下樓後見到蹲守的楊策,點了點頭,上車後直奔南京。小蘿莉在書房看了看蘭『花』,再躡手躡腳去主臥看了眼熟睡的趙甲第,重重嘆息,認命道:「還是現在就去煮綠豆湯吧。」

    在一個加油站停車的間隙,蔡言芝拿起日記簿,大致翻了十幾頁,大多都是工科技術男在體制內的感悟心得,犬儒『色』彩較濃,逃不過察言觀『色』揣摩人心八字方針,但中間有一篇卻讓她怔怔出神:5月6日,雨。如果你是一個好人,那你也要知道世上總有沒你好的壞人,你得保護好自己。不能把所有人都想像得太美好。付出沒有回報,好心被誤解,都不要對生活失去信心。如果你是一個壞人,那你也要相信世上總有一種東西叫良心,要相信報應。如果你是一個男人,就要知道『女』人的善良,珍惜她們的青『春』。如果你是一個『女』人,就要懂得男人的不易,理解他們的奔『波』。如果你是一個孩子,期待著『精』彩人生,請不要急著長大。如果你是一個老人,見多了風霜險惡,請不要把慈悲麻木。如果你是一個功成名就的富人,請尊重人生。如果你是一個即將絕望的窮人,請繼續希望。

    蔡言芝突然釋然了,合上日記簿,自言自語道:「裴裴就是個不願意長不大的孩子,會喜歡你,應該是覺得找到了同類。」

    趙甲第在家裡整整休養了一個月,終於可以出去見人,在上海老校長家裡少不了一頓臭罵,在這裡,趙甲第當然不會是為了張無足輕重的公共管理碩士證書,正式準備給趙三金接班以後,就更不痛不癢,蔣世根一直有意無意擴寬這個閉關弟子的眼界視野,政經都是如此,再者有點類似當年周瘸子,給趙甲第把關,不至於讓一個工科生初入官場便矯枉過正,沾染到過多功利市儈。這段趙甲第缺席的空白期,老校長似乎已經做好角『色』轉換,體制內那塊適度減輕了份量,更多轉移到他和趙甲第都是長項的金融領域,為《證券市場週刊》舉辦的遠見杯做一些針對『性』準備,歷屆折桂選手大多都是浸『淫』財經數十年的知名人士,想要連續三年第一,難度可想而知。

    吃飯後書房會有一段難得的休閒時光,因為趙甲第的出現,老太太允許愛人可以『抽』一兩根煙,基本上一老一小會下兩盤象棋,聊天內容也百無禁忌,老校長蔣世根已經內部敲定成為一二年即下一屆央行貨幣政策委員會的專家委員,可謂是書生輔政的頂點,上個星期剛去了一趟中南海給有兩位常委在內的高層講課,內容是轉軌經濟,蔣世根是這個領域的執牛耳者,原本老校長以為即便儘量深入淺出,那些大佬也只當是過過場,不會有人真把他上課前要求所有人不帶手機不許請假的規矩當回事,不曾想二十位「大齡學生」無一例外都做到了,只有中途一人被秘書緊急請示,還沒等老校長批准,就很誠懇地當場道歉,老校長不至於古板到不近人情,趁機開了個無傷大雅的玩笑,課堂氛圍極好。

    下棋的時候,棋盤上丟盔卸甲的老校長耍賴威脅說道:「你小子可別太過分啊,還想不想以後讓我做你公司的獨立董事了?」

    趙甲第無動於衷道:「老校長,你老用這些伎倆試圖來挽回顏面,哪一次得逞過?」

    老校長對著兵敗如山倒的棋局長吁短嘆,「陳靖那小子就比你會做人,次次放水都有講究,你多跟他學學。」

    趙甲第不客氣跳了一隻馬:「將軍。」

    老校長敗局已定,卻不認輸,「別急,容我想想,說不定就一舉扭轉乾坤。」

    趙甲第落井下石道:「老校長您的信心總是大過實力。別琢磨了,趕緊來下一盤。」

    這個耿直的小王八蛋!

    老校長狠狠瞪了一眼,依然不急不緩,悠哉游哉喝了口茶,最近半年幾大罐子茶葉都是這閉關弟子送來的,相當不錯。

    老校長突然輕輕笑道:「還記得你上次演講時舉手發言的學妹嗎?」

    趙甲第理所當然回答道:「記得,叫葉秋葉。」

    老校長打趣道:「你倒是記得清楚!」

    趙甲第摩挲著一枚棋子:「我記『性』好,再說整個大教室都在嚷嚷她的名字,我不想記住都難,而且還是那麼一個古怪的名字。」

    老校長感慨道:「你可別小瞧了她,我一直覺得她會是下一個你,就像你是第二個陳靖差不多。」

    趙甲第哈哈笑道:「那她真厲害,牛!」

    老校長對於這名學生的厚臉皮早就習以為常,輕輕給出內幕:「她年紀輕輕的,已經是鋼琴10級,圍棋是業餘裡最高的六段。不過簡歷上都沒提到而已,刻意隱藏了,唯一沒辦法遮掩的是她高考語文拿

    到零分,曾經被曬到網上,是抨擊時事的一篇辛辣文章,筆力不俗。」

    趙甲第平靜道:「老校長,提醒您一下,圍棋業餘最高段位是七段。」

    老校長打哈哈道:「我對圍棋不懂。」

    趙甲第突然好奇問道:「您跟我說這個幹什麼,怕我對她沒想法不成?」

    老校長神秘道:「你知道她是哪所高中出來的?」

    趙甲第略作思索,震驚道:「真的假的,跟我一所高中?她現在大幾,我以前沒聽說學校裡有這樣的奇人異士啊。」

    老校長很滿意這種效果,總算鎮住了這個一點不尊老的小子,點燃今天最後一根煙,緩緩道:「剛大一,高三復讀了一年,因為沒有拿到省高考前三名,一氣之下就再考了一次。這麼算應該是你高中畢業那年她剛好進的高中,湊巧這次又是你前腳離開大學她後腳就進了我們學校,該說你們的緣分是好還是不好?」

    趙甲第自嘲道:「跟我有半『毛』錢關係,她牛她的陽關道,我走我的獨木橋。」

    老校長不放心道:「真沒想法?」

    趙甲第實誠道:「真沒,怕萬一有想法馬上就被您逐出師『門』。對了,看架勢,我這閉關弟子的身份是保不住了,您啥時候找她給我當小師妹?」

    老校長笑道:「說你是閉關弟子,就肯定不再收了,否則到時候你跟我都沒面子嘛。至於她那塊寶,誰能撿起來是誰的運氣和本事,跟我沒多大關係,最多到時候有個順水推舟的人情。」

    趙甲第玩笑道:「這還差不多,您沒有寒了眾將士的心。」

    老校長罵道:「兔崽子,你也就是臭屁第一!」

    趙甲第反過來威脅道:「這話您有本事在趙三金面前罵,才算您有本事。」

    老校長瞪大眼睛,「在趙鑫面前咋了,我就不敢發飆了?在中南海我一樣教訓學生。」

    趙甲第服輸道:「您的地盤您說了算。」

    老校長心情舒暢,只是一不小心『抽』煙快了,一根煙很快就『抽』完,光顧著聊天,完全還沒過癮。

    趙甲第突然小心翼翼道:「老校長,跟您說一聲,以前我們學校是初中高中一塊的,那位姓葉的『女』俠說不定早就暗戀我了。」

    老校長冷笑道:「別以為我不知道你高中那點糗事,也就讀書打架好點,籃球足球你會?就你,能騙到『女』孩?」

    趙甲第委屈道:「說我大學不起眼,我不否認,但在高中階段還是很受歡迎的好不好。」

    老校長把棋子打『亂』,「好漢不提當年勇,來來,再下一把。」

    趙甲第愣了下,問道:「剛才那局怎麼算?」

    老校長豪氣道:「和棋!」

    趙甲第徹底無語。

    ————

    總有一些偷偷看著風景的人,離風景很遠,分不清是近在咫尺還是遠在天涯。

    而這些人,往往又會成為別人的風景。

    下午上完課,先去圖書館借了兩本書,然後葉秋水走向『操』場。一路人都有人跟她打招呼,有認識的,但大多都是不認識的,應該是通過開學典禮或者一些她主持的晚會上認識的她。葉秋葉有一個習慣,喜歡每天早晚繞『操』場長跑十圈,風雨不停歇,即便是大雨,也會撐著雨傘堅持跑下十圈,高中時代和大學都是如此,在外人看來,這是一個有點神經質的丫頭,讀書很雜,會的東西很多,人漂亮卻不傲氣,家境優渥卻參加過各種公益活動,好像誰都跟她合得來,但又好像從沒有男生甚至是男人入她的法眼,以她的高考成績,即便語文作文拿到光榮的零分,也完全可以去復旦等名牌學府,可她愣是跌破眼鏡跑到了上海,當時學校方面差點崩潰,不過前幾年有某個傢伙「珠『玉』在前」,已經讓校方養成足夠的心理承受能力。

    所有葉秋水的五六位閨蜜都知道一個秘密,這位在同齡人中一騎絕塵的『女』孩暗戀著一個不高不帥不富的學長,不高不帥,是事實,不富在當時的歲月也是事實。可為什麼喜歡,說法就千奇百怪了,問她,她也從不說,就是一臉甜蜜的『花』痴樣,讓一干閨蜜很是受不了。更受不了的是這種喜歡雷打不動地保持暗戀姿態,不表白,不出擊,這還是那個做什麼都雷厲風行摧枯拉朽的葉秋葉嗎?葉秋葉先把挎包掛在鐵欄杆攀登架上,開始繞圈慢跑,整整十圈,不多不少,回到攀登架那邊,爬上去坐著,搖晃著腳丫,想必在男生眼中是一幅動人的風景。

    她有寫日記的習慣,但不勤快,而且沒有專用日記簿,想寫了,隨手撕下一張書頁就行。拿起一本剛從圖書館借來的財經類生僻著作,墊在『腿』上,咬著筆桿子,想著如何下筆。葉秋水的高考作文失利,不代表她不擅長,相反,從小就借知識分子父母東風與書本打『交』道的她頗像《紅樓夢》裡的薛寶釵,遍覽雜書,文采極好,之所以頭疼今天的即興日記,是因為太在意了,不想胡『亂』瞎寫一通,重視這篇日記,就是緬懷自己的那段懵懂青『春』。

    她偷著樂喃喃道:「我是少『女』呀少『女』。」

    葉秋葉終於開始寫這篇可以當作人生第一封情書的日記了。

    「八月九日,立秋,天晴。梧桐樹葉開始落了。葉秋葉開始寫秋天的第一篇日記。第一次見到他,我初一,他高一,是在學校裡的兼營洗衣店的理髮店,我先到,他後到,好像他跟老闆娘關係很好,說要先給他理髮,他說不用,等著好了,於是我先剪了一個斜劉海,他自己在水龍頭下面洗了個頭,然後就在旁邊坐著看,我有點臉紅。等剪完,我才發現沒有帶錢,是他墊付的,說好了晚上還他,後來我去高中部找到那個班級,才發現班里根本沒有他,這個騙子!第二個學期,『操』場大集會,據說是有高中學長在省數學和物理競賽中一起拿了第一名,真厲害,教導處主任滿面『春』風說了一大通,特得意,獲獎人就一個,最後讓那人上台領獎和發表感言,我聽到一個跟我一樣有趣的名字,趙甲第,結果才發現就是那個『騙子』,哈,這下你逃不掉了吧。頒獎後是通報批評幾個學長的打架事件,與校外『混』『混』鬥毆,結果『騙子』竟然又榜上有名,再次上台了!剛說完簡短敷衍的獲獎感言,馬上就讀檢討書,全校師生都在大笑,他反而很平平淡淡,這個學長,真有意思。後來,我沒敢去找他,所以理髮的八塊錢一直欠著。我想,以後總有一天會有機會的。這之後,除了校園裡偶然地擦肩,最近一次是食堂排隊在站在他身後,他剛踢完高中部舉行的足球聯賽,這場比賽我偷偷跑去看了,他真糗,全場跑來跑去,怎麼就碰不到球呢?所以我開始知道他也有不擅長的事情。我初二的時候,他初戀了,據說再失戀了。而且他身邊多了兩位很優秀的學姐,還有一幫『性』格鮮明的朋友,據說夏天夜晚的時候會去『操』場上看星星,我不敢違反紀律,所以從沒有碰到過。但我知道他在高中部是傳奇人物,每次走在樓下,都會有很多很多的學姐喊他名字,我表姐寢室六個人,有四個都給他寫過情書,當時學校高中段『女』生流行打賭輸了就給他寫情書,我想其實很多學姐都是真喜歡他的,最起碼也有好感。學校裡所有數學老師都特別喜歡他,連教我們初中數學的老師都總念叨你們趙學長當年是如何厲害如何了不起,初三下半學期,隔壁班的數學老師生病,就讓還在讀高三的他來代課,學校裡竟然也沒有反對,太神奇了,每次他上課,我總能聽到隔壁教室裡笑聲不斷,後來他不教了,我還是聽到很多的有意思段子。最後,他高考理科一如既往的強悍,英語一如既往地拿鴨蛋,好像去了上海一所不太出名大學。等我上了高中,除了一些在學校廣為流傳的『精』彩傳說,就再沒有見過他了。等我也長大,進了他這所學校,還是沒能見到他。可論壇上校長在畢業典禮上的發言,讓我驚喜,他果然在哪裡都可以那麼一鳴驚人,於是我開始去圖書館借閱他借過的書,當我聽說他要返校演講,我那一晚根本沒睡,真是瘋了。在講座上,我的提問是不是很幼稚?很沒有水準?學長,你記住我的名字了嗎?還記得當年那個欠你八塊錢的小『女』生嗎?以後,他肯定會戀愛結婚,會成家立業,會有他的家庭,而我,也會找到自己的白馬王子,會有自己的孩子,如果是男孩,我希望他能是像他那樣的男生,如果是『女』孩,我希望她也能遇到他那樣的男生。好了,少『女』情懷積澱完畢,收工,聽他的,為了生存,向食堂進軍!」

    葉秋葉把寫得滿滿的紙折成紙飛機,夾進一本教科書。

    她坐在高處,望向遠方,喊道:「學長,一定要幸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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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態度


東莞是個好地方啊,不知道多少位從北京來這邊視察工作的領導收到那種邀請短信了,這些年在高層重壓下斬草的動作不斷,可貌似就除不了根,但所幸再不如當年鋪天蓋地的氣勢了,許多娛樂業大亨巨頭都開始將大把資金轉向各類能賺錢但相對幹淨的領域。一個右腿微瘸的年輕男人在深圳機場出現,很平淡無奇的存在,那一波輿論波瀾平息後,健忘的社會培育出健忘的人,茶餘飯後後都得為生計奔波勞碌,再說那個掛滿各種封面的青年也不是美女,上照的他是有氣場,可一旦活生生站在人流中,沒人往那方面聯想,瘸腿青年沒有去好地方東莞,而是去了蛇口工業區,扛了個電腦包,手裡拿著一本新買的《袁庚傳》,很樸素的封面,封面老者是蛇口工業區的創建者,曾經說出過大不了回秦城監獄的肺腑之言,同時也是「時間就是金錢,效率就是生命」的口號提出者。這書是一個曾經跟購買者網上罵戰多年的女人推薦的,那是一個會嚷嚷灑家李枝錦南中國第一條好漢是也的瘋子,他曾經正二八經把她當作精神病院裡逃出來的漏網之魚,當時罵戰正酣的時候,誰會想到將來兩人會是可能成為合法夫妻的一對?生活可能是苦不堪言,命運卻是玄不可言。媽o太祖當圖書管理員的時候,那些個冷眼漠視這位滿口湖南腔青年的學者文豪們誰會想到以後翻天覆地?黃金榮在上海灘如日中天的時候會料到七十歲在街頭掃地?

    趙甲第坐進機場出租車後,中途讀到第二章第四篇《讓野鬼都能魂歸故里》,下意識咬了咬嘴唇。

    他要找的人在一棟不起眼寫字樓的不起眼樓層裡,但這裡卻蟄伏著一頭聲名刻意不顯的私募巨鱷,籠絡了一大批昔日在公募基金江湖上呼風喚雨的英雄好漢,而他們的終極大波ss,只是一個三十歲不到的年輕女人,除了她紅色子弟的光線身份,她自身的才華更為重要。趙甲第在前台說要找李枝錦後,那mm直接說不在,很嫻熟的措辭,真誠的眼神,迷人的微笑,都無懈可擊,這可不能怪她撒謊,李波ss早就下達過旨意,任何私人拜訪都不接受。趙甲第正為難,一個剛剛從玻璃大門走到過道的中年男人看到他,驚訝了一下,快步走來,前台mm立即揚起一個比面對趙甲第還要溫柔百倍的笑臉,甜甜喊了聲姜總。中年男人笑著點頭回應,但很快迅速望向趙甲第,主動伸手,「我是姜湖,不過是生薑的姜。」

    趙甲第有點摸不著頭腦,何方神聖?但還是伸手握了一下。

    男人哈哈笑道:「顛沛男,聽李總說是你給我取的綽號,我很喜歡。」

    趙甲第汗顏道:「不好意思,姜總別上心。」

    風流倜儻的大叔放低聲音道:「先不客套,我們這邊有支基金出現了紕漏,全部高層都被喊去李總罵了個狗血淋頭,一個個大老爺們連死的心都有了,我這還是藉口上洗手間才溜出來,現在耳朵還在嗡嗡嗡,要不你去救個場?回頭我替所有挨罵的傢伙請你吃飯。」

    趙甲第納悶道:「我行?」

    大叔微笑道:「你要是還不行,那所有菩薩仙佛都不行了,走,就靠你了。」

    才一推開門,趙甲第就能感受到會議室裡的氣氛凝重,一群財經圈叱詫風雲的梟雄全都僵硬板著臉,大氣不敢喘,沒誰敢正視唯一站著的那位女人,不是他們氣場不夠魄力不足,委實是在這位神仙姐姐面前抬不起頭,不提論人脈資源是天壤之別,光是綜合素養,就不在一個層面上,說到智商就更不用說,唯一勝出的恐怕就只剩下情商了,可問題在於這位神仙情商忽高忽低的是不穩定,可到谷底的時候,罵起人來同樣有理有據,讓人無法招架,受苦受難的還是他們這幫不幸在她麾下賣命的基金精英,門被打開,其實不熱的會議室還是感覺到一陣輕鬆,所有人齊刷刷抬頭望向姜總帶來的天外飛仙,他們都是圈內人,所以都認出了趙甲第,趙太祖的接班人嘛。但是,李總見到這個比她還年輕的傢伙,怎麼似乎有些破天荒扭捏起來了?那莫非就是傳說中的臉紅?頓時,一群受委屈的小媳婦就跟發現新大陸般精神一振,全部目不轉睛,死死盯著。

    李枝錦深呼吸一下後,微笑道:「怎麼來了?」

    趙甲第傻了吧唧老實回答道:「想來看看你,再就是想知道你有沒有時間去領個小本本什麼的。」

    李枝錦本來已經恢復正常的臉色一下子被打回原形,通紅通紅。

    眾人忍不住同時在心中感慨,一物降一物啊。

    因為趙甲第的出現,批鬥會自然繼續不下去,原本覺得水生火熱的一幫大叔反而開始想賴著不走,但都被姜湖狠狠使眼色帶走,關上門,這幫幾乎沒有任何業餘愛好的技術精英開始跟姜總八卦起來,在公司內,一般情況下紅臉白臉都由姜總來唱,但有一種特殊情況所有人都覺得姜總特別可愛,那就是李總唱白臉的時候,姜總就開始護犢子,今天也不例外。跟在場挨訓的其他人不太一樣,姜湖是文科出身,家境比起李總大致而言只差一線,為人是真低調,開中檔車,住普通單身公寓,總之衣食住行都跟普通白領無異,真算起來,公司裡除了李總姜總兩大波ss和幾位助理,其餘人等都是當之無愧的鳳凰男,而這些蹦出草叢飛上枝頭的人以往在公募裡,對那些竊據高位的傢伙都臉上恭敬,其實打心底瞧不起,到了這兒,可就不敢了。這群大叔也就這點樂趣了,好不容易逮到李波ss的女人一面風情,都在那裡跟姜總八卦,姜湖也厚道,把知道的都說了,其實並不多,但足以讓人聽得津津有味。姜湖好不容易把這群怨婦給撫平,回到自己辦公室,很難想像,是個狹窄的小房間,感覺除了三台電腦就沒任何裝飾,他很滿意如今公司的人才匹配,個個性格沉穩,各有細分後的長項,那些經理們身上躲藏著的一些個典故比姜湖的辦公室更讓外人難以相信,像其中一位窮苦出身的基金經理,近1年收益率和年化超額收益都在行業名列前茅,身價已經數千萬,但那張不知道價值十幾萬一張的大床上永遠會放著一袋白米,對,就是白米,為啥?窮怕了,過怕了那種吃了這頓不知下頓在何方的苦日子,落下了強迫症,說出去,誰信?但這就是百養米養活百樣人下的其中一種真實人生,不曾親眼見證,不曾站在高處看風景,便永遠不知道世上還有更悲苦,或者更幸福,更彪悍。

    李枝錦帶趙甲第去看了四海公園的大銅牛,說那三千字金牛賦不如趙甲第的字好看。趙甲第很內行地研究了半天,最終不謙虛道:「字比我有功力,但確實就是沒我的好看。」

    就近原則吃過一餐簡易晚飯,李枝錦開車捎著趙甲第去了大南山,登高遠望,可以看到香港的流浮山。

    趙甲第問道:「跟家裡人鬧僵了?」

    李枝錦搖頭道:「還好。」

    趙甲第點燃一根煙,靠著車頭,說道:「你說還好,那就只差被趕出家門了。」

    李枝錦微笑搖頭道:「這次是真的還好,不騙你。」

    趙甲第轉頭問道:「要不你跟我回杭州?」

    李枝錦:「嗯?」

    趙甲第柔聲道:「杭州水土好。」

    李枝錦笑而不語。

    趙甲第有些氣餒,只能怪自己底氣不足。

    李枝錦望向海灣夜景,輕輕說道:「就算我們在一起了,我還是想有自己的事業。」

    這在趙甲第意料之外卻在情理之中,只好說道:「理解。」

    抽了半根煙,發現她一直沉默,轉頭一看,她在憋著笑。

    趙甲第疑惑問道:「咋了?」

    李枝錦終於能放開了笑,一臉奸詐道:「這回是真騙你的,看到你肯來深圳,我當時就想撒手不去做巾幗英雄人了,誰愛做做去,反正我這種胡鬧也賺不到多少錢,還累,像剛才白天那樣罵人也要浪費口水的嘛。」

    趙甲第笑道:「以前你一天二十四小時罵我也沒見你喊累啊?」

    李枝錦理直氣壯道:「那是樂趣好不好,賺錢又不是我的愛好,當時跑到廣東,只是為了逃避相親。剛好姜仔在北京無所事事,估計對東莞早就垂涎已久,跟我一拍即合,就跑這邊來互相坑害了。」

    趙甲第自嘲道:「你這私募還叫賺不到錢?你可以讓那麼多公募基金可以去排隊上吊自殺了。」

    李枝錦似乎想起什麼,躍躍欲試道:「你不是有支私募嗎,要不打賞個工作崗位唄?」

    趙甲第無奈道:「你這邊真不管了?去我那小廟做啥?把你當菩薩供著都不夠啊。」

    李枝錦耍無賴道:「你不是說杭州水土好嗎?」

    趙甲第笑道:「隨你。」

    李枝錦凝視著趙甲第,認真問道:「那我就跟著你去杭州了?不後悔?」

    趙甲第彈出煙頭,沉聲道:「後悔個屁。心情好就讓你揉肩敲背,心情不好就把你吊起來打,這種福氣,上輩子得做多少好事積多少德才修行得來。」

    李枝錦低頭喃喃,聽不清言語。

    趙甲第摟著她的肩膀,一起眺望遠方。

    「以後大概是沒機會罵你了。」

    「矯情。」

    「我本來就是個小肚雞腸的小女人,還不許我傷春悲秋無病呻吟了?事先說好了,我毛病一大堆,比如小時候有個發小說我牛高馬大,我肯定要記恨他一輩子。」

    「那你,還是留深圳吧,賺點錢補貼家用也好。」

    「……」

    趙甲第摸了下李枝錦的頭,笑道:「嚇唬你的。」

    李枝錦抬起頭問道:「你以後想做些什麼,我的意思是除了賺錢以外。」

    「為什麼這麼問?」

    「怕你會變得沉悶。」

    「有挺多只花錢不賺錢的事情要做,但一開始幾年肯定是忙不過來,要一步步安撫軍心震懾那些元老功臣,都是腦力活。等一切步入正軌,我準備在全國各地建一些希望小學,不敢說每個貧困縣都有,起碼每個省都要有幾所。再就是辦一個公益基金,不搞任何募捐,不靠任何人,直接從公司內部撥款,從頭到尾都由我親自操作,至於用途,相信中國這麼大,總有用到的地方。反正是花自己的錢,被人罵作秀,也問心無愧。還有就是學我現在的導師,我們大學校長,走書生輔政的路子,要是沒人肯聽,簡單,我就砸錢,在不虧本的前提下往死裡砸,你們不是要政績嗎,要gdp嗎,我給,砸到他們動心,要不我賺錢圖什麼?趙三金也從不指望我是衝著金山銀山去的,我能做到既不讓他失望,也不讓我爺爺失望,是最好。暫時做不到,也得努力。老子曾經說過一句名言,態度決定一切!」

    「老子還說過這話,《道德經》上的?原文是什麼?」

    「老子就是我啊。」

    「這……」

    第二天趙甲第在把李枝錦拐走前,跟姜湖一行人吃了頓正餐,對於李枝錦的不負責所有人出奇地都很淡定,還不是假裝的那種,這歸功於李枝錦在公司上班除了重大事項基本上都在電腦上玩遊戲,一些腦殘遊戲她能同時開二十多個號刷分,像超級瑪莉和冒險島這兩款遊戲,她幾乎是從小玩到大,就沒膩過,估計以後結婚生子了還照樣玩得不亦樂乎,已經不能夠用強大來形容她的精神世界。姜湖喝了比平常多很多的白酒,這個很早就讓趙甲第刮目相看的顛沛男心直口快道我代表公司全體員工感謝你把李總請走,說完就端起一玻璃杯一飲而盡,李枝錦陰森森笑道姜仔今天真豪邁,來來來,再滿飲一杯。顛沛男果然是豁出去了,毫不猶豫再幹了一杯,結果姜湖是爺們了,李枝錦趁勢笑眯眯環視一圈,道你們看看,酒量最差的姜總都如此爽快,你們也趕緊的,都乾兩杯,喝掛了我批准明天休息半天,可這酒桌上誰敢打馬虎眼,可就要扣年底分紅了,不多,十個百分點。那幫大叔全眼神幽怨看了眼犯眾怒的姜湖,不得不全部跟著喝了兩杯,把趙甲第看得心驚肉跳,這幫年紀不再小的大叔要是隨便喝躺下一兩個,可就是不可估量的業績損失。

    直飛杭州蕭山機場。

    李枝錦到了杭州,下機後伸了個懶腰,第一句話就是:「幸好前不久惡補了一下大量有關宮斗的小說和影視,現在姐的戰鬥力就是滿百啊,壯哉!」

    趙甲第立即一頭冷汗。
mk2257 發表於 2011-5-24 23:02
第58章 正宮娘娘


趙硯歌的35d姐姐謝青梅要搬新家,在城西印象城附近弄了個套精裝修躍層單身公寓,為慶祝喬遷之喜,拉了很多熟面孔,馬小跳被率先邀請,結果馬上起了連鎖反應,馬小跳抱著有難同當的宗旨喊了趙甲第和齊樹根,接下來趙甲第就把剛到杭州的李枝錦也帶上,都挑了幾樣禮物,碰頭後才發現隊伍浩蕩,足足有十幾人,謝青梅這回是面子足了,齊樹根還好,不顯擺身份,可趙甲第是塊金字招牌,很讓謝青梅有意外之喜,這趟劉昕沒去,馬小跳和兩個損友在陽台上抽煙,李枝錦則跟著謝青梅在內的幾個女人一起在廚房做飯燒菜。

    馬小跳已經習慣了趙甲第身邊女人的驚才絕豔,修得了平常心,開玩笑道聽口音,北京那邊的,別告訴我是個紅三代。趙甲第笑道沒有更紅了。馬小跳故作驚悚狀道真的假的?趙甲第點頭道真的,他爸是少將。齊樹根是半個圈內人,感慨道要說她外公爺爺是少將也就一般,可父親是少將,這,你讓我等暖被媳婦還沒著落的屁民怎麼活?馬小跳賤兮兮地抬頭,摟過難兄難弟齊樹根的肩膀,一臉淒涼嘆息道別比了,人比人氣死人,對我們來說,那些個女神,你若安好,便是晴天。你若不好,還***是晴天,跟我們的確沒半毛錢關係。趙甲第冷笑道那要不你們湊一對?誰先去趟泰國?馬小跳一本正經轉頭望向齊樹根,溫柔道小齊,要不你去?你皮膚白,有先天優勢。齊樹根近墨者黑,抗擊打能力有所飆升,嫵媚道不嘛,你去你去你去嘛。兩人於是含情脈脈對視加凝視。趙甲第一身雞皮疙瘩,怒道你們有點節操好不好?!玩笑打鬧過後,齊樹根趴在欄杆上輕輕道已經被規劃為政策房,現在的廳局級幹部很多以後退下來就住這邊,所以別看現在房價跌得厲害,這一塊肯定抗跌,而且以後配套起來後,更會漲得厲害。馬小跳笑道那行,等我存到首付,砸鍋賣鐵也要買這邊,到時候不漲找你要補貼。齊樹根問道打算什麼時候買房?馬小跳平靜道再存半年,大概自己能存五十到六十萬,首付應該夠了。齊樹根笑道沒跟你爸媽要錢?出息啊。馬小跳抽了口煙,輕聲道我還想著給他們在千島湖那邊買套養老的別墅,最好是臨湖的,不過以現在賺銀子的速度,牛年馬月才做得到,慢慢熬吧。趙甲第半真半假道你們這對夫妻總得有一個來幫兄弟一把吧,否則說不過去啊,齊樹根不樂意,馬小跳你怎麼樣?馬小跳搖了搖頭,望向遠方繁華,認真道不去,三十歲之前想自己拼一下,我算好的了,已經不屬於白手起家,爸媽好歹還留了點底子給我,吃點苦不算什麼。等我成家立業了,如果混到窮困潦倒的地步,到時候為了養家餬口,肯定主動跟你開口,行不行?趙甲第笑道行。馬小跳不客氣道到時候我買房子,你送我一書櫃的書,怎麼樣?我裝裝文化人,還有,到時候你跟齊樹根都別躲,再忙也得抽空幫我裝修。趙甲第哼哼道到時候看心情。馬小跳罵道看你大爺。

    一旁不插話的齊樹根只覺得很溫馨,這就是兄弟啊。

    聚會乘興而來乘興而去,期間謝青梅專門找到間隙跟趙甲第私聊了幾句,把李枝錦狠狠誇了一通,說她現在還跟鴿子有聯絡,以後鴿子來杭州一定要請這認的弟弟吃飯,還有就是以後趙甲第辦喜酒得發喜帖。趙甲第都應承下來,謝青梅人不壞的,很多女人長得狐狸精,嘴上說著一些不好聽的話,其實遠比那些看著滿臉單純的女孩更簡單可愛。飯局結束,齊樹根坐馬小跳的小紅回去,趙甲第和李枝錦剛回到世貿麗晶,李枝錦就接到徐震的私人電話,她到杭州後隔了兩天才像征性發去一條消息,這不當天就得到了回應,李枝錦對徐震這個長輩印象很好,家族那些在國家路線之爭下的內部政治鬥爭,有老太爺坐鎮,一切都在可控範圍之內,雖說父親李英禾與徐震是半公開化的死對頭,而叔叔李英平卻與徐震關係「曖昧」,照例說她應該對徐震敬而遠之,可李枝錦才不管這些,父輩恩怨,總不能讓下一代都老死不相往來。

    說來奇怪,李枝錦在這邊和小果兒很談得來,挺像年齡懸殊的親生姐妹,無話不談,這會兒李枝錦陪著小蘿莉看動畫,掛了電話後問道:「你們徐省長請我去他家,你去不去?」

    趙甲第斬釘截鐵道:「剛和他喝過一次茶,現在都還沒回過味,不去。」

    李枝錦笑道:「怕了?」

    趙甲第白眼道:「激將法沒用,要不要我開車送你?」

    李枝錦起身道:「不用,我車齡比你大多了。」

    她離開後,小蘿莉語重心長道:「你能騙到枝錦姐姐,真是賺到姥姥家了,以後要要好好珍惜呀。」

    趙甲第一陣頭大,好奇問道:「她不是你的階級敵人?」

    不曾想小蘿莉服輸道:「跟正宮娘娘搶風頭,多半沒有好下場。電視上那些演女主角的妃子婢女,都是命好,在我看來她們干脆去做女皇帝好了,做什麼爭寵的妃子。不知死活,如果不是劇本需要,早就被鳩殺了。」

    趙甲第伸手敲了敲這妮子的腦袋,無限感慨道:「你腦袋瓜裡都裝了些啥啊,誰教你的?」

    小蘿莉揮舞抗議,拍掉趙甲第的爪子,怒氣衝衝道:「說了多少次了!別亂摸我的頭,到時候我個子長不到一米七八以上,你負責?」

    趙甲第不理睬示威,威嚴道:「嗯?還跟我牛氣?日記簿被竊事件忘了?去,端杯冰鎮綠豆湯過來!」

    小蘿莉立即滿臉燦爛笑容,學古代小娘子施了個風情撩人的萬福,嬌滴滴道:「爺,這就給您端去。」

    一轉身,小蘿莉做了個鬼臉,在那邊喃喃自語:「砒霜一兩,鶴頂紅二兩,老鼠藥半斤。」

    耳尖的趙甲第提高嗓門道:「陳慶之,你說什麼?!」

    這邊氣氛歡快,李枝錦那邊卻挺云波詭譎,一開始跟徐震一家三口其實還好,從小就熟悉,不光徐震喜愛李枝錦,徐震妻子,即李枝錦的親姑姑,更是心疼這個聰明活脫的侄女,而他們的兒子李徐,跟李枝錦同齡只大一個月的男人,去年才結婚,還是李枝錦做的紅娘,所以這一家子沒理由對李枝錦不親近親暱。只不過當一對父女登門拜訪後,就有些不同尋常了,是省警備司令部的首長阮紅峰,按照規定,其實並不是省軍區的司令。一番客套寒暄後,徐震把兒子兒媳婦支開,望了一眼阮紅峰的女兒,和顏悅色道青國,聽說你跟趙甲第有點小摩擦?我沒記錯的話是一起交通事故?阮青國愕然,還是點了點頭。被蒙在鼓裡的阮紅峰不知所措,今天徐省長召喚,還特地叮囑帶上女兒阮青國,他以往站隊正確,跟徐震私交不錯,還以為是牽紅線之類的私事。可感覺不太像,阮紅峰反而咂摸出一點鴻門宴的滋味,不對勁。

    因為特殊身份和位置高度的關係,阮紅峰離省政治中心說遠不遠,說近不近,況且以前也沒聽說過趙甲第這個名字。阮紅峰對自己女兒一直很自豪,學業,品性,為人處世,都是圈內年輕人最拔尖的,這個代價就是難免有些眼高於頂,對誰都不太當回事,可年輕人沒這份朝氣算什麼年輕過,所以女兒遇到狀況都是一條路走到黑的執拗,都不樂意跟父母搬救兵,她自己經營的圈子也初具規模,往往可以把事情解決得很漂亮,難道說這次踩到雷了?阮紅峰沉默了下來,並沒有急著認錯表態,那不符合他的作風,即便此刻面對的是徐閻羅。阮紅峰大體而言是個極有風骨的老牌軍人,與徐震交好,很大程度上他欣賞佩服這個省長的雷霆手腕,對胃口,跟著做事,有種蕩滌濁氣的爽利,前些年有個紅二代在轄區內搞出一起重大軍車事故,按照97年軍字58號的警備條令第二章十六條,可以越級報告,可真輪到負責人頭上,有幾個願意把簍子捅上去,阮紅峰就這麼做了,先是捅到南京軍區,被壓下,可這個死腦筋來了脾氣,南京軍區不辦是吧,老子捅到中央軍委去,結果事情是辦了,可阮紅峰原本接任省軍區司令的事情也黃了,各方面都受到壓制,直到徐震上任,阮紅峰才得以重新抬頭,可見他的硬氣。

    徐震突然繞了一圈,開始姍姍來遲介紹起一直沉默的李枝錦,「哈,忘了介紹,枝錦,我家首長的親侄女,跟我們親生女兒一樣。」

    從未出現在任何一個官太太圈子的徐震妻子笑了笑,遞給李枝錦一片西瓜,「可不是,家裡人都寵著,可這丫頭非得跑去廣東瞎鬧,讓人不省心,總算記得還有我這個姑姑,知道跑來見一面。」

    徐震毫無徵兆起身道:「紅峰,去書房,找你談點事情。」

    阮紅峰笑了笑,跟著上樓。

    在家裡跟在外界形象截然相反的徐震在樓梯上請求道:「首長,能不能幫忙泡兩杯茶?」

    李枝錦姑姑笑著點頭。

    於是一樓客廳只剩下李枝錦和阮青國。

    「李姐,來杭州旅遊嗎?」阮青國試探性問道,在李枝錦面前,她再傲氣,也得收斂。徐省長已經是阮青國心目中由衷敬畏的長輩,而所有人心知肚明徐震是李家的上門女婿,這一點從徐震兒子的姓名上就一葉知秋。李家,在軍界實在是太枝繁葉茂,雖未在邊疆佔山為王,可天生有一種高居廟堂核心的氣勢,誰敢小覷?如果阮青國沒有猜錯,這個李枝錦就是能算半個朋友的李徐嘴裡的那個李家大公主,某王牌軍軍長李英禾的獨生女,李家老太爺最寵溺的晚輩,沒有之一。

    「算是吧,我男人在這邊發展,我是嫁雞隨雞嫁狗隨狗。」李枝錦溫和笑道。

    「姐夫今天沒來?」阮青國心中有種不祥的預感,但覺得那種概率實在太小,接近零。

    「他不敢來,怕徐省長拿掃帚把他掃地出門。兩個人有些地方太像,說不到一塊。估計還得過幾年才有共同語言。」李枝錦玩笑道。

    阮青國鬆了口氣,看情形以及眼前皇城根下金枝玉葉的臉色,不太像會出現最糟糕的局面。

    李枝錦遞給阮青國一顆新鮮荔枝,眯眼道:「來杭州的飛機上,我跟他問了些杭州的趣事,他當段子說了一件事,說杭州女人別看秀秀氣氣的,跟西施一樣水靈,可厲害起來就母老虎了,這不前段時間就有個女人想要往他車上塞白粉和槍械,我當時就特佩服這女人的魄力,後來因為好奇,仔細一問,才知道她家裡有長輩是在警備司令部當官的,我有些納悶,這官兒,很大嗎?青國,我對地方體制不熟,你給我說說看?那麼大的官,肩上幾顆金星?」

    阮青國臉色泛白,緊咬著嘴唇。

    李枝錦平平淡淡道:「我不管我男人做了什麼,反正在我看來,他都是對的。」

    阮青國倔強沉默。

    李枝錦望向這個有心計有膽識的女人,平聲靜氣道:「以前發生了什麼,我當沒看見沒聽到,過去就過去了。但是以後別來惹我,記住了沒?」

    阮青國怒目相向。

    這個李枝錦,太霸道了!

    有你這麼和談的嗎?你這是仗勢欺人!

    李枝錦還是那副該死的云淡風輕作態,緩緩道:「覺得我仗勢欺人?你不一樣?沒樓上的阮紅峰,你算什麼?你覺得你就能跟我鬥了?小丫頭,你何來的勇氣啊。姐姐在中科大拿雙倍學分的時候,你指不定還在糾結收到情書該怎麼處理呢,姐姐去給一群身價千萬上億的大叔們上課的時候,你還在讀大學吧?如果拼各自經營的圈子拼人脈,那你更懸,在我們那邊院子裡,家裡沒個兩顆星的都不好意思出來打招呼,我帶徐子旗宋振邦這幫混世魔王上房揭瓦抓貓的時候,他們替姐姐背過黑鍋挨過皮鞭的次數,肯定比你在幼兒園拿到小紅花的朵數要多吧?你才小打小鬧經營了幾年?要是還不服氣,我們打一架?」

    阮青國被氣哭了。

    好淒涼悲苦的可憐模樣。

    可李枝錦沉聲道:「閉嘴。」

    阮青國噤若寒蟬。

    李枝錦揉了揉太陽穴,冷笑道:「別跟我裝委屈,打你還是罵你了?姐姐現在內鬥都顧不過來,沒心思跟你玩過家家。」

    阮青國徹底沒了氣焰,整個人氣勢軟綿綿的。母老虎變成了小貓咪。

    又是一物降一物。

    李枝錦第一次露出真正陰沉的嗓音,「再讓我知道你跟章東風有來往,我要你好看!信不信隨你。」

    阮青國毛骨悚然。

    李枝錦下巴朝樓上書房方向斜了斜,說道:「你爸能進這個門,不容易,你也年紀不小了,就不能懂事點?去,上樓跟徐省長認個錯。怎麼個措辭,你自己掂量。」

    這語氣,怎麼聽都跟跟趙甲第使喚小蘿莉如出一轍。

    阮青國沒勇氣抗拒,乖巧上樓。

    下樓後眼神畏懼地坐在客廳沙發邊緣。

    李枝錦理所當然道:「帶我去趟杭州大廈,姐姐得購置一些裝備做持久戰準備。你有會員卡?」

    阮青國下意識脫口而出道:「有的。」

    李枝錦卻沒領情,看了下時間,「不早了,下次吧。」

    阮青國哦了一聲。

    很快阮紅峰和阮青國就離開房子。

    徐震坐在李枝錦對面,笑道:「不愧是我們家的女諸葛女軍師,談笑間檣櫓灰飛煙滅。」

    李枝錦嘿嘿道:「那可是誇周瑜的,並非諸葛亮。」

    徐震啞然失笑道:「就你知道得多。」

    李枝錦伸了個懶腰,哼起了兒歌《白龍馬》。

    徐震說道:「你姑姑已經安排好客房了,她肯定要抓著你談心。」

    李枝錦趕緊起身,溜之大吉的鬼祟架勢,輕聲道:「我先撤了。」

    徐震無奈道:「還沒結婚呢,就這麼不管不顧的,成何體統,以後有的你苦頭吃。」

    李枝錦做了個幫我打掩護的手勢,哼著小曲兒閃人了。

    徐震獨自坐在客廳,嘆氣道:「這以後十有八九是不會被那混帳小子當省長看待了。」

    李枝錦出了門後,給徐子旗打了個電話,乾脆利落:「你去會一會湖州軍區那邊的章東風,給點警告。」

    那邊大院裡屬於混世魔王裡頭的混世魔王叫苦道:「這是咋整的,又要我跑腿?那誰誰,姓章的,惹到姐姐您了?這種事情您得找宋振邦啊,他單挑比小的猛多了,給人套麻袋敲板磚的活計做得熟門熟路。」

    李枝錦說道:「那人不認識,可他惹到我男人了。」

    徐子旗悲憤道:「我的親姐姐,沒您這麼幫親不幫理的,咦?怎麼記得我被人欺負的時候,跟您求救在我家老頭子那邊說說好話,您哪次不是幸災樂禍看熱鬧!要不就是落井下石?!」

    李枝錦冷哼道:「你個二百五,姐姐故意不說你壞話,徐伯伯能不抽死你?哪天我要客客氣氣替你求情了,估計也就是我們兄弟情到頭了,看徐伯伯不把你打成殘廢。」

    徐子旗哈哈道:「這話舒心,行嘞,小的這就給您出氣去。」

    李枝錦猶豫了一下,說道:「算了,這事還是別摻和,你這種笨蛋,做事沒分寸,我不放心。」

    徐子旗幾乎淚流滿面,世上有這麼請人辦事的主嗎?

    堂堂徐大公子悲憤欲絕,咬牙切齒道:「等著,我到了杭州,看我不在酒桌上灌死趙甲第!」

    李枝錦呵呵笑道:「來啊,你倒是試試看。」

    徐子旗沉默了。

    世界太陰暗,沒法活了。

    李枝錦掛掉電話,坐進a6。

    小蘿莉說她是正宮娘娘,似乎真沒什麼水分。

    這才到杭州幾天,就把外患阮青國給輕鬆炮灰出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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