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典仙俠] 獵天 作者:今夕何夕 (已完成)

mk2257 2011-6-3 21:57:19 發表於 武俠仙俠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942 162214
mk2257 發表於 2011-6-4 11:48
第八百二十一章 建國(上)


    “敢問道人,那輪回通道中究竟發生了什麼?”

    沉吟著,周繼君開口問道。

    “國戰已近。”

    好半晌,陸壓幽幽說道。

    聞言,周繼君頓時氣不打一處來,剛想追問,就聽另一邊的玉皇大帝輕笑一聲開口道。

    “此前的歷史中,我天地穹宇和四大部洲也曾兵戎相對過,有山海的強者殺入四大部洲,也有四大部洲的強者殺入山海,可畢竟都是少數。膽敢孤身直面舉世強者的,也就那寥寥幾人,真正的國戰戰場,不在山海,亦不在我天地穹宇。”

    話音稍頓,吊足了眾人胃口,玉皇方才悠悠說道。

    “兩方絕世強者,乃至聖人間,有一條約定俗成的規定,國戰的大戰場不取山海亦不取四大部洲,而在那遙無邊際,足以承受聖人攻擊的輪回通道中從前那一兩次只是小戰,戰到最後都是不分勝負。可這一次,卻是場席卷天地穹宇、山海輪回的死戰。”

    話音落下,周繼君等人同時一怔,不由自主的望向那團漸漸閉合的輪回通道,許久,周繼君方才開口道。

    “難不成,山海中人已經在布置戰場了?”

    “公子所言是又不是。”

    鼻下兩撇小胡須輕輕跳動,陸壓掃視諸人,接口道。

    “非是布置戰場,而是在建國,在輪回通道建立屬于他們山海的王朝。山海天帝、神皇皆為諸侯,各據一方,以穹天為帥,玄天為將,法天為尉,通天為卒,成掎角之勢,排兵布陣,等候國戰。”

    穹天為帥,玄天為將,法天為尉,通天為卒

    饒是周繼君聽到陸壓這番話,也不由口干舌燥,戰事未臨,便覺戰風襲面,全身上下熱血沸騰。

    以漫無邊際的輪回通道為戰場,各立王朝,相互對峙,扼守著兩方世界。無數大小國度勢力將在輪回通道間崛起,絕世強者為皇,頂尖強者為王,尋常穹天只能做得統帥,而玄天強者或許勉強能做個城主如此大戰,周繼君前所未聞,比之上古時期那一輪輪天地大戰還要宏大壯烈無數。

    如此方為國戰,變革歷史的生死存亡之戰,直到今日,周繼君方才明白玉皇、陸壓等人口中國戰的真正涵義。

    “山海中人大多都是急性子,這麼早便開始了。”

    陸壓哂笑一聲,轉眼掃視諸人,面色漸漸沉凝了下來。

    “在場諸位都為日後國戰的主力,自當有一方領地。山海已領先我等一步,事不宜遲,就在今夜先建立各諸侯國的大體框架,日後還有頂尖強者入盟,再一同並入王朝。”

    說著,陸壓、鎮元子、玉皇、移山互視一眼,同時抬手拾起輪回道意,劈開輪回通道,抬腳邁入。而西海龍皇、垂天宗主等人稍作猶豫,隨後毅然決然的邁入輪回通道。少時,又有幾人從遠處飛來,劈開輪回飛身而入,卻是平天、驅神、紅孩兒以及數名周繼君未曾見過的穹天中上品強者。

    天地穹宇台面上你爭我奪的頂尖強者周繼君都認識,卻未曾想過,還有不少頂尖強者隱于天地四方,不稱霸不爭雄,直到國戰將近,方才露面。周繼君心中稍安,轉瞬又是一緊,天地穹宇既有如此多的隱者異人,那山海輪回定也有不少,大戰開場卻也佔不到多少便宜。

    “千兄,怎麼還不去。”

    抬起頭,此時周繼君身邊只剩千十七,轉眼看向千十七,周繼君笑著問道。

    自打山海一戰歸來,兩人的關系變得有些微妙,既不像方見面就大打出手的生死之敵,也不似並肩作戰不離不棄的戰友,大殺四方浴血而歸後,或許連周繼君和千十七自己也不知如今他們究竟是敵是友。

    嘴角浮起莫名的笑意,周繼君也不多言,騰身而起,而千十七也幾乎同時飛向天頭,兩人一左一右劈開兩方輪回,閃身進入。

    輪回通道黑乎乎一片,龐大之極,漫無邊際,周繼君放眼望去,目光所及皆是大小漩渦,獵獵罡風流轉,即便通天境界的修士也會被刮痛。左右打量,不見了千十七的身影,周繼君微微一怔,隨即了然。這輪回通道不比穹宇虛空,尺寸之間,往往隔著千萬里的距離,時間和空間在輪回通道中毫無意義,因為每一個大小漩渦,皆為一方輪回,密密麻麻的輪回散布在輪回通道間,修為弱者稍有不慎便會陷入其中。所謂建國,便是將那些對于玄天之下修煉者無比危險輪回一一抹平,讓輪回通道更像是天地穹宇。

    漫步在輪回通道間,周繼君把玩著一團團的大小漩渦,明知里面藏著輪回世界,可游走在指間,卻仿佛浪花泡沫一般微不足道。

    平日里周繼君結交的大多都是同級強者,時日久了,也沒覺得穹天、玄天有多了不起,可此時將一方輪回世界中的子民掌于手心,周繼君方才恍然大悟,如今的自己已經強大如斯。

    沒有天地,沒有星辰大洲,亦沒有半點聲響,周繼君立于幽暗卻廣博的輪回通道間,閉上雙眼,靜靜感悟著前所未有的寧靜與祥和。也不知過了多久,周繼君緩緩睜開雙眼,眸中光暈如柱,竟將他所處的輪回通道照亮。目光所及,天頭漸漸聚出一團火球,東升西落,熾熱炎炎,卻為周繼君創出的太陽。日華流轉,隨著周繼君手印連連捏出,藍天白雲如海波般流轉在“天頭”,不多時,從雲霧間現出十三顆星辰,每座星辰縱橫千里,雖為圓形,卻堪比洲地,星華墜落,連同太陽星在內,十四顆主星皆聚攏了一方星陣,漸漸隱于雲霧之後。

    天穹已然建好,周繼君俯視腳下,九道先天精氣從袍袖間涌出,流轉于漫漫輪回通道間。

    山起海生,花開葉搖,在天穹之下,是一片廣闊無際的大海,海水中央是數片洲地,間或還有星星點點的島嶼。洲地島嶼上,山川起伏,平原縱橫,河水川流不絕,除了沒有生靈外,一切都像極了輪回通道外的世界。

    周繼君修為穹天上品,說是神通廣大也不為過,奈何即便穹天巔峰,亦或聖人都無法創造生靈。畢竟這世界不同于輪回界,山川河流、日月星辰能用精氣變化而成,可生靈有心有情,強如聖人也無法塑造出。或許只有一個例外,傳說中創出羲族的女媧娘娘,可那傳說究竟是真是假,誰也不知。

    原本沒有時間、方向的輪回通道已然改頭換面,有了日月星辰那自然有了時間,有了洲地海漠,那也有了方向,只除了牽掛在山川海漠角落的那些輪回漩渦。

    微微猶豫,周繼君並沒出手將那些輪回漩渦毀去,就在這時,一道心神突破輪回屏障,飛入周繼君建立的這方世界。心神色澤發紫,周繼君一目了然,心知是千十七邀他前往他所建立的世界。

    方建立的世界還不穩固,周繼君拾起輪回道意,小心翼翼的劈開輪回通道,來到另一方輪回通道。連續劈開十來個輪回通道,周繼君微覺吃力,抬眼望去,就見身前屹立著一座直插雲霄的府城,色澤墨紫,黯沉陰郁,城頭的牌匾上書著龍飛鳳舞的五個篆字——

    ——大興紫龍國。
mk2257 發表於 2011-6-4 11:49
第八百二十二章 建國(下)


    這大興紫龍國為千十七所創,山川海漠亦由他施展道法變化而成,取珊瑚水草釀造出的酒自然算不上真酒。

    “就如同輪回中的兩方王朝。”

    又喝了一口酒,周繼君遙望向高天盡頭,目光閃爍。

    “你錯了。”

    耳邊傳來千十七冷漠的聲音。

    “兩方王朝,以國戰辨真偽,勝者為真,敗者為假,自當灰飛煙滅。”

    “又或者同歸于盡,一同湮滅于世外輪回中。”

    也不管微蹙眉頭的千十七,周繼君輕笑一聲,幽幽說道。

    兩人不再言語,隨意地坐于紫龍都城之巔,在不見日光的團團烏雲下推杯換盞,觥籌加錯,天頭縱然是漫無邊際的烏雲,可城下卻是散發著幽幽藍光的碧海,海中有珊瑚珍珠,折射出美輪美奐的光暈點燃海波,仿佛太陽藏在海底,天旋地轉,天是夜,海為白晝,倒也別有一番風情。

    一斟一酌,也不知過了多久,兩人都稍顯醉意。

    “千兄,你是如何找到我的?”

    “修成百世輪回,便能在輪回中橫行無忌。”

    千十七低聲答道。

    “原來如此,看來我那君子國和你這紫龍國相隔約十三處輪回屏障,日後便可找到。”

    周繼君沉思著開口道,就見千十七搖了搖頭。

    “並非如此,輪回通道沒有時間方向,你我二處雖隔十三輪回,可若不以心神定下標記,你也無法尋到。”

    深深的看了眼千十七,周繼君沉吟著道。

    “千兄邀我前來,原來是為了讓我定下來此的標注?”

    話音稍頓,周繼君敲擊著玉杯,意味深長的問道。

    “怎麼,千兄準備和君某定下盟中之盟不成。”

    千十七沒有開口,只是抬頭望向遠天方向,目光閃爍,而周繼君也是心頭一動,抬眼看去。

    滾滾墨雲之巔,忽地現出一團火日,日中立著一個身披黑色大氅的男子,全身上下死氣流轉,陰森可怖。然而他又攜日而來,剛猛的太陽光華照耀向他頭頂身後,在他身前則是漆黑一片,殊為古怪。

    見著來人,周繼君不由得張大了嘴巴,素來冷漠的千十七也是微微一怔,轉瞬恢復淡漠。

    “在下幽冥教主,見過君兄、千兄。

    來人的聲音冰冷,冰冷中帶著與生俱來的孤傲,即便他兩次灰飛煙滅,兩次被周繼君擊敗,可每每浴火重生後,總會一如既往的傲慢、堅執,下達黃泉通幽冥,上至穹宇攬九天,為了心中的理想,他已努力了百多年,百多年的寵辱勝敗如過眼雲煙,生來死去的一切只為他漫漫大道。

    “幽冥教主?鎮元子倒是給你安排了個好身份。”

    周繼君撇了撇嘴,轉瞬搖頭一笑。

    “怎麼,洛兄不再做那個皇天教主了?”

    從七州時候三分天下,一路走來,花果山前初結盟,各佔一洲,到眼下共聚于輪回中的紫龍城,這三個人的命運似乎永遠糾纏在一起,卻終不知是敵是友。

    “我在一日,皇天教便存于世間。”

    洛繼傷淡淡的說道,走下雲端,走出太陽,來到紫龍城巔的案席前,盤膝坐下。

    周繼君略一猶豫,隨後還是變出一只玉杯,斟滿酒水遞了過去。

    “怎麼,君兄想為長安城中之事賠罪?”

    洛繼傷接過酒杯,輕輕轉動著,並沒急著飲下。

    “哈哈哈,成王敗寇,你謀算我不成反被我殺,還好意思興師問罪?”

    周繼君冷笑著,開口說道。

    “也罷,輪回一世,過往皆為雲煙,昔日之便就此作罷。”

    說完,洛繼傷舉杯,周繼君上下打量著他,半晌,亦舉起酒杯,共飲而下。

    周繼君和洛繼傷固然是敵非友,可國戰當前,前仇宿怨暫擱一邊。敵人之間的了解往往連知己都比不上,在場三人都清楚這點,若欲結盟中之盟,獲利于日後的國戰,周繼君、千十七、洛繼傷三人當為最合適不過的盟友。

    紫龍國都相共飲,三人雖沒多說什麼,卻都心知肚明,從今日起,在天地穹宇的國戰同盟中,又多了一方小盟,卻為曾經不共戴天的周、千、洛三人。

    “你如何得知此處。”

    一杯飲罷,千十七看向洛繼傷,冷聲問道。

    天地強者都忙著建國立都,尚沒開始繪制王朝地圖,國于國之間隔著逾越時間、空間的漫漫輪回,除非千十七這等百世輪回大成者,否則便如海底撈針,甚難尋得彼國。

    “我從幽冥地府來,輪轉盤中可觀我方輪回通道之形勢。”

    洛繼傷放下酒杯,幽幽說道。

    聞言,周繼君挑了挑眉頭,方才記起那日攜左游生前往秦廣國的情形。輪轉盤可入輪回通道,在兩方輪回的通道間,卻還有無數生靈,聚成世界,卻是聖人為了阻止山海來人,置于輪回通道間的屏障,至少那日秦廣王是如此說的。

    “據說在輪回通道中還有生魂聚成的世界,不知可有此事,若真有,為何我等所在的輪回通道不現人影。”

    沉思著,周繼君開口問向洛繼傷。

    “君兄所言屬實,不見人影,是因為那生靈世界位于兩方輪回正中央。不過,過不了多久,那方世界便會灰飛煙滅了。”

    嘴角滑過冷冽之意,洛繼傷開口道。

    周繼君微微一愣,隨即了然。

    兩方創建王朝,天地山河可以用精氣築造,可子民卻需是真的,若從山海或者天地穹宇遷徙來,則徒傷元氣,因此國戰之前要做的,便是從生靈世界遷徙百姓到兩方王朝,補充人口。光是周繼君所創的君子國便能容納數千萬子民,兩方王朝不知會坐落多少國度,等生靈世界的百姓被瓜分完畢,那方本就被遺棄的土地又怎會繼續存在。

    不由自主的,周繼君想起了前往生靈世界已近半個甲子,尋妻未歸的左游生,眸中浮起幾絲復雜。
mk2257 發表於 2011-6-4 11:50
第八百二十三章 方蘭兒


    周繼君微微一愣,隨即了然。

    兩方創建王朝,天地山河可以用精氣築造,可子民卻需是真的,若從山海或者天地穹宇遷徙來,則徒傷元氣,因此國戰之前要做的,便是從生靈世界遷徙百姓到兩方王朝,補充人口。光是周繼君所創的君子國便能容納數千萬子民,兩方王朝不知會坐落多少國度,等生靈世界的百姓被瓜分完畢,那方本就被遺棄的土地又怎會繼續存在。

    不由自主的,周繼君想起了前往生靈世界已近半個甲子,尋妻未歸的左游生,眸中浮起幾絲復雜

    長街上人頭攢動,形形色色,富貴貧賤不等。

    一身灰布衣的男子靠著馬欄,嘴角含笑,靜靜地看著花店里那個左顧右盼的女子。

    輪回界中歲月無度,左游生卻有他自己的紀年方法,粗粗一數,來到這方由地府生靈堆砌成的世界足有三十多載,三十多載,輪回界中卻已過去了百多年。左游生靜靜守候著她,流轉百多年,沒有半絲不耐煩,就仿佛昔日七州時等著梳妝完畢的娘子,看著那道嬌柔的倩影,總會讓他的心沉澱再沉澱。

    尋找的歲月總讓人迫不及待亦難以忍受,當左游生歷經千辛萬苦,找到轉世于生靈世界的左氏時,她已是一老嫗,坐在村口的羊圈旁,曬著太陽,而她的老伴則用木篩幫她梳理頭發,兩人彼此相依,從早到晚,夕陽西落,再趕著牛羊回圈。

    左游生看著皺紋橫生的老嫗,心頭一片空白,可他卻沒有告知實情,亦沒轉身離去。他在村外草原上搭起了一座草屋,日升而出,靜靜的看著那對安詳的老人,日落回屋,輾轉反側。終于等到老人雙雙逝去,左游生將兩人的骨灰葬于草原上,隨後又開始了他的追尋之途。

    一世過後,當左游生再度尋找到左氏時,是在府城的一處豪邸。洞房花燭,雙宿雙飛,看著自己心愛的女人蒙著紅蓋頭,穿著鴛鴦繡花鞋,和她此生相戀的男子三拜合卮,左游生只覺心頭一陣刺痛,全身上下再無半點力氣,可他卻什麼也沒有做,因為在紅蓋頭下,左游生清楚的捕捉到那抹濃郁著喜悅的笑靨。

    有時候左游生也會想,歲月不停,輪回一世接一世,哪一世的她才是真正的她,對于她來說,七州和自己相伴的那一世或許只是過眼雲煙。想歸想,可左游生還是默默的等待著。新婚燕爾,夫妻和睦,可到後來,她的夫君另尋新歡,左氏終日以淚洗面,左游生忍無可忍,拔劍殺了那負心人,可卻被左氏知道。生靈世界,也就是聖人建立的偽輪回界中有修煉者,雖無穹天境界的強者,可也有玄天高手,或許因為身在輪回界中,總會經歷生生世世的波折,因此這方世界中人心意都很是純粹,修煉速度也稍快,只可惜困于偽輪回界中,至多兩三百歲就得經歷轉世,無法積累道力,強者甚少。

    當左氏家族中的強者將左游生的模樣告知左氏後,左氏便將此當作畢生大仇,卻讓左游生無奈之極。

    歲月荏苒,第二世轉瞬即逝,左游生這一次不敢再大意,全力以赴,終于在左氏十歲那年尋著了她。第三世的左氏是一個富戶千金,左游生為保證不出岔子,化作府城貴冑之後,家資頗豐,和左氏也算門當戶對。以左游生如今的神通,想做到這些並不難,難的是如何贏取左氏的芳心。七州時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左氏嫁入左府後自然而然的依戀上了左游生,可來到偽輪回界的左游生卻不知如何入手,他只懂劍心,不懂女人心,若是懂,也不會在洛滌塵對他產生了幾分好感的情形下還錯過。

    于是乎,左游生用起了最狗血最俗套的方法——死纏爛打,要麼上門給左氏此生的父母送禮,要麼終日跟在左氏身後,卻木木訥訥,縱有千言萬語滿腹情思也只是憋在肚中,說不出半句情話來。

    “咦,你怎麼還在這?”

    年近二十的女子從花店里走出,看到左游生微微一怔,隨後撇了撇嘴道。

    她是榮陽府方家女,方家在府中也算名門望族,今年十九,容貌不算美艷可也是清秀可人,從她十六歲那年起,前來求親的人便幾乎踏破了門檻,而王家人也從中選出一青俊子弟,定下親事。對于那個男人,方蘭兒既不喜歡也不討厭,見了兩三次,倒也沒拒絕。隨著十八歲之齡將到,方蘭兒不由開始想象成婚那日的情形,想的多了,好奇的多了,自然而然的對她的未婚夫生出了幾分莫名的好感。

    然而,這一切卻因為他的到來蕩然無存。

    方蘭兒至今仍清楚的記得他來到榮陽時的情景,因為那天明明能見著太陽,可偏偏又下起了小雨。府里的年輕男女紛紛舉著油紙傘,跑到街頭來看新鮮。蒙蒙細雨中,塵煙輕蕩,一個穿著華袍的年輕公子從街角盡頭走來,他也舉著一把油紙傘,氣度雍容,神情孤傲,引得那些未出嫁定親的少女芳心悸動。方蘭兒站在她未婚夫身旁,也看向那個陌生的公子,他望向自己的眼神有些似曾相識,卻不知曾經在哪見過。冷峻的面龐,對向方蘭兒時,眸里含著若有若無的笑意,讓人不禁有些心亂神迷。可轉眼後,方蘭兒心頭一寒,卻是那公子的目光飄到自己未婚夫身上時,陡然變得冰冷無比,方蘭兒也不知是不是自己產生幻覺了,只覺天頭的的那輪明日陡然間冰凍了起來,發出絲絲寒意。

    再後來,方蘭兒知道了他是京城左家的遠親,榮陽左氏之後。左氏是何方神聖,方蘭兒並不知道,連她爹娘也不知道,可既然府城中年長的官宦們都這麼說,而那左公子也是一副世家子弟的氣質,那自然無人去質疑。半月後,她的未婚夫所在的王家因觸犯律法,全家被流放到北方。別人只當王家罪有應得,可方蘭兒得知這件事,第一個想到的卻是那左家公子。可那左家公子來到榮陽後便足不出戶,也不和府城里的貴冑子弟來往,形單影只,時日久了方蘭兒也不再去想。

    可奇怪的事,從那之後,來方府提親的人越來越少,有的第一天請媒人來,第二天卻慌慌忙忙的前來賠罪毀諾。到了去年,方家門可羅雀,竟再無一人上門求親。方蘭兒不急,方家人卻心中焦急,連附近幾個府城都派人打探過,可那些大戶一聽到方府之名,如聞洪水野獸,皆閉門不見,直到那個氣度華貴的左家公子上門提親,方家人這才長舒了口氣。

    我知道這一切都是你搗的鬼。

    這是方蘭兒見到左游生時說的第一句話,左游生默然,未置可否。

    打那以後,左游生便形影不離方蘭兒,方家人樂見其成,可方蘭兒卻不待見左游生,終日愛理不理。

    左游生能用他的劍傾倒世間眾生,卻無法打動他曾經的妻子,不過此生能這樣一直陪伴在她身邊,左游生卻也滿足了

    “你買的可是滁水蘭。”

    看了眼背著手的方蘭兒,左游生淡淡一笑,柔聲問道。

    聞言,方蘭兒微微一愣,從背後拿出滁水蘭,詫異的看向左游生,鼻尖皺了皺。

    七州時候,左氏最喜歡的便是種在豫州山腳的蘭菊,卻和榮陽府中的滁水蘭一般模樣。
mk2257 發表於 2011-6-4 11:51
第八百二十四章 國戰元年第一劍(一)


    看向微微詫異的方蘭兒,左游生只是笑著,沒有多說,可就在這時,他心中忽地生出一絲異樣的感覺。

    抬頭望向天穹,許久未曾施展過的天目神通運轉開來,在那方雲團上,左游生清楚的看見上百的修煉者騎著坐騎,從虛空裂縫中鑽出,飛向榮陽府。他們的修為都在通天境界之上,也有三兩法天、玄天,只這上百人,就足以抵得上榮陽府方圓數萬里的輪回界修煉者

    “蘭兒,隨我回府。”

    雖不知究竟發生了什麼,可左游生卻知道那些修士定非偽輪回界中的存在。

    “你放手。”

    眼見素來規規矩矩的左公子突然緊緊抓住自己的手腕,方蘭兒心慌意亂,手中那束滁水蘭也摔落在地。

    “你弄疼我了。”

    目光所及,就見方蘭兒緊繃著臉蛋,眸子通紅,恨恨地盯著他,左游生心頭一痛,怔怔地松開手。

    左游生並不知道,他的魯莽之舉讓方蘭兒心灰意冷,這一年來或許曾有過的淺淺依戀也蕩然無存。

    “此地不宜久留”

    面紅耳赤,左游生心急之下,不知說什麼好,想了老半天方才憋出一句話來。

    “我就算死也不會跟你走!”

    回應他的卻是方蘭兒冷冰冰的話語,或許和左游生相處久了,從前的委屈已然淡了許多,可今日他不知怎麼變得如此蠻橫無理,卻將方蘭兒埋藏在心底深處的怨氣一股腦的引了出來。

    花瓣殘破的滁水蘭靜靜的躺在地上,方蘭兒看著看著,淚珠子串串滴落。早在一年前她便有機會去做那蒙上大紅蓋頭的美艷新娘,可隨著眼前男人的到來,詭異的事第一件連一件的發生,先是王家活罪,婚事取締,上門提親的人也漸漸少了下去,到最後卻變成聞方家女兒之名變色。方蘭兒表面上絲毫不在乎,可每每看到為自己操心擔憂的爹娘,以及別人或是指指點點或是幸災樂禍的目光,在她心底總會覺得無比委屈,再如何,她也只是個尚不滿二十的少女,又怎能做到寵辱不驚。

    “我恨你!”

    抬起頭,方蘭兒抹干淚水,深吸口氣朝向左游生地吼道。

    也沒再管那束殘破的雛菊,方蘭兒擋開左游生朝她伸來的手,頭也不回的向方府跑去。

    不知所措的望向方蘭兒的背影,左游生死死捏著雙拳,滿心失落,相伴了一年多,他卻始終搞不懂方蘭兒心里究竟在想什麼,有時也恍惚過,這個開朗卻對自己不假辭色的少女究竟是不是七州時那個讓自己發誓不再拔劍的女子,有的時候她們真的很像,可有些時候,卻好似截然不同的兩個人。

    呆呆的站在長街花店前,直到那些從天而降的修士開始驅逐城內百姓,榮陽府混亂一片,左游生方才回過神來。那些修士面目凶殘,相貌各異,有的和尋常人無二,有的卻口出獠牙,頰邊生毛,殊為古怪。見著年輕男女,他們便取出一只乾坤袋,將他們擄掠其中,遇到年長者,他們則毫不留情的拔刀斬殺,血水順著長街流淌到左游生腳邊的滁水蘭,猩紅猙獰,左游生心頭一顫,邁開腳步向方府飛奔而去。

    方府大堂上,一男一女兩名中年人倒在血泊之中,正是方蘭兒的爹娘,再往里面看,依稀能看見數個橫死府中的老人,除此之外再無半個人影。心頭撲通撲通直跳,左游生射出心神散向四面八方,不多時便在城主府邸前發現了方蘭兒,和其余的年輕人一樣,她被那些修士從乾坤袋中放出,雙手間捆綁著繩索,滿臉恐慌。

    濃濃的怒火摻雜著幾絲悔意從心底騰起,左游生冷下眸眼,雙指捏成劍狀,猛地向前揮出。黑白流轉的劍氣越過十里長街,橫掃向那十來個個負責押解看管的通天修士。仿佛收割稻穗般,那些通天修士尚未反應過來,就被強絕的劍氣撕裂成肉末。劍勢不止,橫蕩向方圓千里之地,冰冷的話音亦隨之傳開。

    “主事者何在?”

    在方蘭兒以及榮陽府年輕男女驚詫的目光中,左清塵走過遍地殘屍,來到方蘭兒身前,手指輕彈,捆綁著少女的繩索寸寸斷裂。

    揉著發痛的手腕,方蘭兒抬起頭,仿佛全然不認識般上下打量著左游生,神情復雜,可漸漸的,她的臉上只剩下恨意。

    這一年多來,方蘭兒只當左游生是尋常的貴冑子弟,雖不像榮陽府中聲色犬馬的紈褲子弟們般不學無術,可看起來是一副文文弱弱的模樣,手無縛雞之力。誰曾想,危急時候,他一掃往日的平庸,當著自己面將那些能騰雲駕霧的“神人”殺了個精光他究竟是誰?為何要向自己隱瞞身份?他定早知道那些“神人”會來,若真喜歡我,為何要對爹娘見死不救

    關切的看向方蘭兒,目光落向她的手腕處,那兩道青紫的印痕刺痛了左游生的眼楮,下意識的,他抓起方蘭兒的雙手輕輕揉著,可轉眼就被方蘭兒掙脫開。少女的目光冰冷,眸里的恨意非但沒減弱半分,反而愈發濃烈。

    左游生默然,胸口好似埋著股氣,不斷的向下沉,沉沉的壓在心頭。

    “你是何人?”

    從遠處飛來一名身披金甲的將領,手執兩顆金瓜,滿臉怒意的望向左游生。轉瞬後,他的面色一僵,卻是陡然發現,自己竟無法看透那個冷顏男子的修為。

    就算不是穹天境界的強者,定也是玄天巔峰。

    那個只有玄天中品修為的將領心中暗想,剛想回轉去找幫手,下一刻,他的身體已無法動彈。

    “你們又是何人,為何要禍亂榮陽府?”

    左游生射出道力直飛天頭,卷住那將領,冷聲問道。

    未等那將領作答,左游生瞳孔陡縮,卻是直到此時方才發現,被禍亂的何止榮陽一府。神游而出,彈指游遍方圓數萬里,數萬里地中成百上千的府城皆被修士侵襲,整個國度乃至周遭的諸侯國亦陷入水生火熱,到處是燒殺劫掠的修士。這方圓數萬里地,前一刻還是安詳平和的生靈世界,下一刻已然成為幽冥地府的磷火河,血流遍野將大地染成鮮紅。

    偽輪回界之上,飄浮著幾個古怪的法寶,形如半星,卻有舷梯,大者方圓上百里,小者亦有兩三千丈。那些法寶似乎專為載人所用,不斷的有修士從中飛出,成群結隊,亦有修士帶著從各個國度府城掠劫的年輕人回轉。左游生心中了然,那定是周繼君曾和他提起的星槎,而在當先的那顆“半星”前,穿著一身平平無奇布衣的中年男子負手而立,似乎察覺到左游生的神游來探,他轉目朝榮陽府方向望來,面色平靜淡漠,隨即緩緩抬起手臂。

    “毀了吧。”

    將令落下,從各個星槎里飛出手持強弓勁弩的玄天上品修士,粗粗一數,足有百名,他們的弓箭非是尋常弓箭,其上紋著復雜的圖紋,一圈連著一圈旋轉著,好似輪回漩渦一般。

    轉瞬,攜著輪回道意的箭氣從高天之上射下,羽箭所到之處,偽輪回界無不崩潰瓦解,化作一團團流轉的雲氣,消散在輪回通道間。

    又是一支羽箭射來,所指的堪堪是榮陽府方圓萬里之地,左游生神游回轉,二話不說,摟住方蘭兒的腰肢騰身而飛。

    “你做什麼!”

    耳邊傳來少女憤怒的叫喚,左游生哪還顧得上這些,運轉全身道力疾飛上天。也不知飛出去多遠,左游生再回首望去時,先前繁榮的國度府城已然盡數化作齏粉消散一空,不見半絲蹤影,就仿佛從未出現過一般。
mk2257 發表於 2011-6-4 11:52
第八百二十五章 國戰元年第一劍(二)


    摟著方蘭兒飛入失去光澤和顏色輪回通道,流連了百多年的偽輪回界就這樣在他眼前破滅,左游生心中恍惚,回首看去,忽然生出大夢初醒的感覺。

    來到這偽輪回界,隨著她苦苦掙扎了三世,這三世不僅是她的輪回,也是自己的輪回。三世之中,自己或是化作草原上的放牧人,或是化作滿心傷痕的刺客,又或是榮陽府中的貴公子,雖非心甘情願,可也漸漸適應了那三個身份,只因為能或明或暗的看著她。為了她歷經三世,三世終結,非但沒能和她重歸于好,反而離她越來越遠為什麼她會如此恨自己,為什麼她對自己始終如此冷漠

    七州時,左游生無需去懂左氏的心便能擁有她,一朝失去,卻發現縱使自己有上斬穹天下劈黃泉的本事,可也無法挽回她那顆已然飄零三世的心。

    是繼續這樣等下去,還是回東勝相助君兄,陪伴在清塵身邊。

    左游生心灰意冷,這麼長以來第一次生出放棄的念頭。他幾乎付出了全部努力,以他左游生的方式,他知道這種方式不對,可一生與劍和戰斗為伍的他,卻再沒其他方法了。

    這三世里看著她和別人在一起,或是終日念著別人,早已將左游生折磨得心肝寸斷,整個人也愈發消瘦起來。若再這樣守護下去,就算她轉世後不再恨自己,可已然信心全無的左游生再無法忍受撕心裂肺的痛苦,看著她和別人長相廝守,自己卻不知所措,心頭如刀割,日日夜夜。

    第二世,若自己沒有出手,聰明如她或許會挽回那段婚姻,和她的夫君長相廝守下去,生兒育女,舉案齊眉。第三世,若自己沒有從中作梗,她身為榮陽府最美麗的少女,當會集萬千寵愛于一身,而不是想這一年多來被人唾棄嘲笑說到底,還是因為自己出現在她的生活里,讓她失去了本該擁有的幸福和快樂。

    或許該放手了。

    耳邊傳來女子低低的啜泣聲,左游生心如刀絞,就在這時,一柄長刀劃過輪回通道向他斬來,出手的男子正是星槎前的布衣上將,修為穹天中品,刀上攜著將近五十星的道力。左游生奔波三世,幾無一朝一夜將在心思放在修煉上過,修為也只有穹天下品,可他當年僅憑庶人劍便能以人尊斬通天,如今右手庶人,左手黃泉,即便面對穹天上品也有一戰之力。

    那一刀斬來,左游生眸子發冷,左手揚起,黃泉劍直飛而出,黯沉的金光流轉在輪回通道間,將 黑的輪回照亮。刀劍相擊,左游生全身劇顫,穩住虛浮的腳步,難以置信的望向他的左手。

    五指間鮮血淋灕,雖頑強的握住黃泉劍,可他的左手竟被那一刀劈麻,再沒絲毫感覺。

    “還以為有多厲害,閣下也只能去殺幾個通天罷了。”

    布衣上將冷漠的話音傳來,雖然平靜,可卻深深刺痛了左游生。

    自己什麼時候開始變得這麼弱了,毫無變化的一刀竟也能傷到自己那個向來以弱勝強的庶人劍哪去了

    左游生面色微微蒼白,喘息也愈發急快,怔怔地看著不甘鳴嘯的黃泉劍,他忽地恍然大悟。非是自己變弱了,而是,在這三世百多年的掙扎中,不知不覺間的,他丟失了強者必須有堅執和信念。沒了信念的左游生,即便他的劍招再精妙,劍意再玄奧,前夜也不再是那日揚州城頭人尊斬通天,名動七州攜著一段傳奇而歸的左游生。如今的他,別說越級而戰,就連同級強者也不一定打的過,甚至還會成為玄天巔峰強者的踏腳石。

    背上冷汗如珠,浸濕了衣衫,左游生肩膀微微顫抖,舉目望向從四面八方飛來的星槎,和那些已然將他包圍的修士大軍,不安的心漸漸死沉了下來。

    耳邊傳來女子的抽泣聲,左游生嘴角泛起一抹苦笑。

    他知道,他終究失敗了,不僅丟掉了那個曾經發誓生生世世相依相戀的女子,也丟掉了那顆曾經無比堅毅的強者之心。今日這一戰將會是他最後一戰,也會是他此生唯一一次毫無還手之力的戰斗,從踏足輪回通道那一刻起,這一切邊已注定。左游生拿自己的修煉之道去賭她,若能尋回她,左游生心境圓滿再無破綻,從此以後修為實力定會突飛猛進,若不能,同陷入輪回,在那沒有盡頭的生生世世里守護著她,甘願放下一切,去做一個凡人。

    可左游生並沒想到,只三世過後,他便要和她灰飛煙滅在輪回之中,不能同生但求同死固然也是一件美妙的事,可眼下的她卻將自己視作大仇

    一世夫妻兩世仇,當真荒唐又可笑。

    左游生慘笑一聲,右手握上左手,緩緩舉起黃泉劍,縱然他已經絕望,可他也會戰到最後一刻,將身後已淪為仇人的她守護到最後。

    “夫君對不起”

    斷斷續續的哭聲傳入耳中,左游生先是一怔,滿臉的難以置信,隨後猛地扭頭望去。

    嬌柔可人女子梨花帶雨,看著他受傷的左手,淚水止不住的從頰邊滾落。

    “疼嗎,夫君?”

    抹去頰邊的淚痕,方蘭兒小心翼翼的揉著左游生的手,滿臉心疼和難受。

    一瞬間由大悲到大喜,左游生心中恍惚,愣了愣,下意識的將左氏緊緊摟入懷中,張了張嘴,卻不知說什麼好。

    余光落向那一團團飄散在輪回通道的齏粉,左游生恍然大悟。

    定是偽輪回界崩潰離散,讓她脫離而出,記起前塵往事,記起和自己在七州時的朝朝暮暮。

    “力牧大人,請問如何處置?”

    “一起殺了。”

    布衣將軍面無表情的說道。

    當下,從星槎旁飛出一支千人騎,由通天、法天強者組成,領頭的則是一名玄天上品的強者。

    還未近前,輪回通道忽地塌陷下一片,那支千人騎也隨之淹沒其中。

    看向只是伸出兩根手指的左游生,力牧忽然覺得他已不再是之前被自己一刀所傷的尋常穹天,莫名的氣勢從他身上騰起,勝過千軍萬馬。

    皺了皺眉,力牧拔身而起,飛離星槎,雙手緊握戰刀,向左游生劈去。

    將久別的伊人緊緊抱在懷中,左游生沒有回頭,只是靜下心的享受著此時此刻的美妙,直到那柄戰刀距離他後背還剩百丈,這才背著身揚起手臂,揮出黃泉劍。

    生如烈陽,死如星隕,生死之道,當如黃泉。
mk2257 發表於 2011-6-4 11:53
第八百二十六章 國戰元年第一劍(三)


    左游生並不知道向他出刀的那個人,是黃帝麾下大名鼎鼎的上將力牧,而力牧的另一個身份則是潛入天地穹宇盜取星槎的霍布衣,即便左游生知道,也絲毫不會改變他無比輕蔑的一劍。

    不聞不看,左游生只是靜靜擁著左氏,黃泉劍從身後挑起,迎向力牧。

    饒是素來淡漠的力牧眉宇間也不禁生出幾分惱意,他天生神力,能驅趕千萬牛羊,亦能拉動以星辰煉化的勁弓,修為雖在穹天中品,可以他的身份和實力,幾乎能穹天上品的頂尖強者平起平坐。

    全身道力一股腦的涌入戰刀中,力牧低吼一聲,重重劈下,轉眼後他便覺得周遭景致忽地一變。澄黃的河水從四面八方涌出,流淌在漫漫輪回中,黃泉如瀑,上生下死,又一個瞬間,從黃泉中飛出一道虛影,似人似劍,攜著滾滾黃泉向力牧涌來。

    黃泉流轉在眼前,變化萬千,如臨生死之際,力牧深吸口氣,強壓下心中的恍惚。當他再抬眼看去時,黃泉已不見蹤影,目光所及,輪回中就只剩下一柄古樸泛黃的長劍,攜著生死道意直刺向他。

    那一劍看似平平無奇,可劍氣襲來,卻讓力牧全身上下冰冷僵硬,宛若置于生死漩渦中,前後不是,左右也不是,每邁出一步都是游走在生死邊緣,難以料算。千分之一彈指剎那後,黃泉劍撲面,力牧雙眼通紅,掙扎著,不顧一切的劈出戰刀。黃泉劍劈中戰刀,戰刀寸寸斷裂,力牧瞳孔陡縮,抽身而退。庶人劍如影隨形,轉眼間,力牧的鎧甲便已寸寸碎裂。危急時刻,力牧運起全身道力聚于胸口,硬生生的扛下黃泉劍。

    “ 嚓。”

    黃帝麾下的眾修士就見帶領他們征戰了無數載的上將胸骨凹陷,口吐鮮血倒飛了出去,過了許久也沒見著有動靜。

    先前正面迎戰左手負傷,轉眼後便以這輕描淡寫的一劍重傷比自己高出一個境界的上將力牧,轉變之快,令一眾山海修士目瞪口呆。

    “你是何人?”

    滄桑而渾厚的聲音傳來,一團烈火由遠及近,照亮了昏暗的輪回通道。遠看似烈火,待到近處,方才發現那是一條九頭赤龍,每顆頭顱上都頂著火珠,散發出燦若烈陽的光華。而在龍背上矗立著雄壯的宮殿,被高山流水拱繞其中,隱約間還能聽到琴簫合奏之音。

    “陛下!”

    火龍駕方一出現,聚集于此的山海修士無不俯身跪地,向那宮殿匍匐朝拜。

    能令力牧麾下將士如此的,縱觀山海也只有一個人,三大帝王世家中的公認的最強者,黃帝。

    無論來者的排場有多大,氣派有多宏偉,左游生也無動于衷,懷抱伊人,享受著追尋了百多年方才重新得回的恬靜和安詳。

    “大膽,竟敢對陛下無禮!”

    從火龍駕中傳出憤怒的聲音,轉眼後兩名身披重甲,須發皆白的老人一左一右飛出,直取左游生而來。

    “陛下”

    立于黃帝背後高挑女子皺了皺眉,似想說什麼,剛一開口便被黃帝止住。

    “勿去管他們。”

    “可是那人既有傷力牧的本事,恐怕光憑常先和大鴻兩人難以將他制服。”

    “寡人知道。”

    蒼老的眸中閃過一縷精光,轉瞬即沒,黃帝沒再說話,只是靜靜的坐于金鑾上,似在思索著什麼。

    余光瞟向身旁跟隨了無數紀年,卻始終無法猜透的老者,女子心頭一冷,眸中浮起幾分忌憚。陛下該不會是想借那人之手教訓一番常先和大鴻?這些年來他們始終對力牧佔據上將之位心懷不滿,平日里屢屢頂撞,可奈何他們資格和自己一般老,都是當初和黃帝一同打天下的有功之臣,因此也沒人敢對他們如何,就連黃帝也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可他們畢竟都老了,再不復當年的血勇,雖是穹天中品的強者,可在他們身上早已看不見當初的戰志殺意。

    泛黃的長劍再度飛出,這一次卻是對上兩名穹天中品的強者,殿中女子正思索間,血花便已在輪回通道中綻放開來。只一劍,還未等她回過神來,那個方才穹天下品的左游生便干淨利落的將常先和大鴻斬殺。

    女子瞳孔陡縮,滿臉震驚,她雖知常先和大鴻必敗,可沒想到會敗得如此徹底,連戰技還沒施展出,便隕落當場。余光落向端坐金鑾的老者,蒼老的眸子只一眨閃,隨後恢復淡漠。

    “甲馭氏、奎流氏何在。”

    “微臣在。”

    從殿堂隊列中走出兩名穹天下品的年輕修士,朝向黃帝俯身行禮。

    “你二人素有大功,寡人始終未曾忘記,今日常先、大鴻不敵被殺,他們的職位便由爾等暫領。”

    聞言,殿下兩名年輕修士無不面露喜色,恭恭敬敬的朝向黃帝跪地行禮,隨後倒退著歸列。

    見狀,風後心中寒意愈發濃烈,莫非陛下早就料到常先和大鴻會死于那人之手,卻不阻不攔,只為了能讓這兩個屍位素餐的老人向後輩讓出手中的權力?天帝世家子弟眾多,或是在世家中苦,或是投身四方天征戰歷練,可黃帝麾下的官職有限,想要身居高位不單要有實力,更重要的是資歷。然而早在數個紀元前,幾名股肱重臣便已落定,無非是自己這些跟隨黃帝打天下的老臣,修煉者天地齊壽,若非被殺幾無老死的可能,他們幾個把持高位,那些年輕的子弟便無法上位,即便黃帝再看好那些他精心培養出的年輕人,也無法明著相助他們取而代之佔得高位。

    目光掃過殿堂中那些意氣風發的年輕強者,風後心中黯然,不由自主的想起那年那人對她說的話。他是黃帝麾下老臣中唯一一功臣身退,隱居山海的人,也是說出那番預言的人——陛下雖可共富貴,卻不能長相久。

    那時的自己對他不屑一顧,可此時回想起來,風後只覺得他是眾人里最聰明的那一個。

    常先和大鴻固然弱,可好歹也曾為你披荊斬棘過,他們已作狗烹,那自己又能在這個上相之位上呆多久

    陛下,你還真舍得。

    看了眼安坐金鑾面無表情的帝王,一生建立功勛無數的女子心中暗嘆道

    闃寂無聲,山海修士們全都震驚無比的看向左游生,這種目光左游生早已司空見慣,從今日起,他在乎的便只有重新回到自己身邊的她,以及遠在天吾山的獨女。

    “怎麼了?”

    目光落向左氏,就見她雙目發紅,滿臉擔憂。

    隱約間,左游生似乎又看到了那個守在豫州劍齋,總會擔心他又出去打架的女子。

    嘴角浮起柔柔的笑意,左游生撫摸著他妻子的面頰,輕聲道。

    “不要怕也不要擔心,為夫難得為你打一次架,定不會輸。”

    聞言,女子抬起頭,怔怔地看著左游生,淚水忍不住的從眸眶涌出。

    “好一個你情我儂,這番場面本皇許久未曾見到過了黃帝,你可真是個狠心人。”

    豪邁的笑聲從遠處傳來,又是兩隊鑾駕穿越重重輪回通道,朝向黃帝的火龍駕駛來,若周繼君在此,定會認出那兩人,正是在東天界所遇的少昊和顓頊。

    少時,從東西兩方也駛來兩列鑾駕,卻為伏羲和遠征少昊而歸的炎帝。

    左游生先敗力牧,又斬常先和大鴻,雖非頂級強者,可都是山海赫赫有名的老牌穹天,饒是在別處輪回界擄掠子民的天帝、神皇也被驚動,紛紛破開輪回而來。
mk2257 發表於 2011-6-4 11:54
第八百二十七章 國戰元年第一劍(四)


    抑揚頓挫的琴聲悠悠傳來,仿若潺潺溪水流過輪回通道,一座座高山峻嶺隨著琴聲浮現在眾人腳下,山嶺間有府城,府城上有天穹,天穹間有日月星辰。少時,一方國度屹立于輪回通道間,將原先的幽暗驅散殆盡。

    “炎帝陛下,你倒是挑選的好地方。”

    顓頊打量著立于伏羲身旁的青衣男子,眸光起伏,哈哈一笑道。

    “諸位都已建好各自國度,寡人遠伐帝俊遲來了少會,擇日不如撞日,便在今日今地建下此國。”

    炎帝眉宇淡然,看了眼不遠處坐于火龍駕宮殿中的老人,沉聲說道。

    顓頊還欲說些什麼,就見炎帝忽地望向對面拔劍獨拒山海諸強的年輕男子,眸中浮起火熱之色,竟緩步走出鑾駕,走出百丈之地,笑著向左游生做了個揖。

    “先生有大才,舉世難尋,今日寡人建一國為聘,請先生為國士。”

    話音落下,不單左游生,便連伏羲、少昊等人也是面露驚色。敢情炎帝建下一國不是為自己駐軍、掌民所用,而是為那個來自四大部洲的年輕修士所建,以一方世界為聘禮,能出如此大的手筆,恐怕也只有求賢若渴的炎帝了。山海眾天帝、神皇中,炎帝是最年輕的那一個,卻後來居上,非但創下天帝世家,還史無前例的並領一天,不單因為他的雄才大略,也因為他善用賢才,為求一城之才都能親選聘禮,求那一國之才更是親自登門拜訪。無數年來,聚在他麾下的強者雖不如黃帝的將相臣子那般赫赫有名,可也都是不可小覷的人物,其中最為出名的便是戰神刑天。而最令人津津樂道的還有數個紀年前他和黃帝的一戰,那時黃帝麾下強者如雲,賢才如雨,比之嶄露頭角的炎帝強大無數,可那一戰足足打了上千年,千年後,炎帝雖敗可卻佔得一方天,為日後成就天帝世家奠定基礎。

    黃帝之所以能勝是因為他實力雄厚,卻也僅僅能慘勝,蓋因他手下的強者大多都和炎帝交好,那時的炎帝雖無籌碼說降風後等人,可游歷天下時,都曾把臂同游,推心置腹,引為至交。因此,當年那一戰打得無比尷尬,黃帝雖勝尤敗,炎帝則雖敗尤勝。

    “非是寡借機要挾,而是先生如今只剩一條出路,你的劍固然厲害,若你只有一人,或許還能殺出重圍,回轉四大部洲。可是”

    看了眼被左游生緊緊護在身後的女子,炎帝輕嘆口氣,沒再往下說。

    “無需多言,你我為國之大敵,誓不共與。”

    左游生右手微微顫抖,可仍舊面不改色的說道。他沒有陸壓那等大義,也沒有周繼君、玉皇那等大志,可修煉生死之道,明辨是非,他只知道,若是他的劍回指天地穹宇,那他也不再是庶人劍了。然而,當他余光落向身後低垂螓首不知在想什麼的左氏時,他的心沒來由的一沉。

    “我家陛下以國士待你,你卻如此不識好歹!”

    從炎帝的鑾駕後走出一名身材魁梧的大將,手持巨斧,瞪圓雙眼,就要向左游生殺去,卻炎帝揮手阻下。

    沉吟著,炎帝深深看了眼左游生,開口道。

    “先生可要想清楚,你歸順我麾下,尚可保全你們兩人的性命”

    目光落到左游生冷硬的眸子,炎帝便知自己無需多說下去,這樣的眼神他見過許多回,曾今多麼想和他們把酒言歡,卻又不得不狠下心將那些視死如歸的英豪壯士斬于麾下,成全他們的忠孝義氣。炎帝時常在想,那樣果真值得嗎,他身為天帝、神皇,無需效忠任何一人任何一方,因此,他永遠不知為何那些人寧死也不肯投誠,只覺得可惜又可憐,就好比眼前的年輕人。

    “那好吧。”

    炎帝點頭,拂開袍袖,絲毫不理會顓頊、少昊促狹的目光,回身向鑾駕走去。

    從他身旁掠過一道漆黑的人影,當他實在不想親自動手時,總會由刑天代勞。亞聖刑天,山海輪回天帝、神皇之下足以排進前五的強者,曾力戰蚩尤十三合不敗,由他去殺那使劍的年輕男子應當夠了吧。

    炎帝如是想著。

    若是尋常情形下的左游生,刑天一人綽綽有余,可今時今日,左游生不只是在為自己打架,誓言生生世世去守護的她在,左游生又豈能敗。

    洪亮的嘯聲回蕩在輪回通道間,震得炎帝那一國山崩地裂,從輪回通道盡頭飛來一道墨光,雖在萬里之外,可轉瞬飛至。炎帝心中浮起一絲不祥的預感,猛地回身,就見一柄墨青色的重間穿破重重輪回,落到左游生手中。

    左手黃泉,右手庶人,雙劍合璧,生死如黃泉。

    黑白光華彌漫在黃泉大水中,氣勢浩浩蕩蕩,山海天帝、神皇雖未直面劍鋒,可卻覺得心驚膽跳,亞聖們尚如此,何況那些玄天法天,離得稍微近的山海修士已然倒下一大片。

    轉而後,滿身是血的刑天倒飛了回來,他的胸口裂開一道深深的豁口,苦笑著看了眼炎帝,強撐起身體。

    只一劍,左游生重創刑天,震驚全場。

    可他的十指卻崩裂出條條口子,腳步虛浮,咬著牙強逼自己不退半步。

    適才幾無人能看清的那一劍堪稱他此生最強一劍,然而那刑天畢竟是修為比他高出兩個境界頂尖強者,還是頂尖強者中的強者,即便左游生勝了,可也受了傷。

    “夫君”

    耳邊傳來左氏忐忑不安的聲音,左游生淡淡一笑,轉身摟住左氏的酥腰,卻是不想她看見自己血流不止的雙手。

    “為夫三歲習武,四歲練劍,十七歲揚名京城,三十歲前庶人劍大成。這庶人劍,是我年輕時候用的劍,取生死之意,以弱勝強,專殺強者英豪”

    起初左游生只說過左氏聽,可到後來,他的聲音止不住的越來越大,好似在印證,又好似在宣泄,庶人、黃泉不甘的鳴嘯顫抖著,山海諸強目光所及,無不面色復雜。

    “百歲之後,我和君兄共游地府,得此黃泉劍。生死之道,生如烈陽,死如星隕,生死當黃泉。黃泉劍為我劍道之大成,棄庶人鋒芒與厚沉,上斬天穹,下斬黃泉,以劍證蒼生。”

    “聖人之下,我左游生獨取天下七分劍道。”

    回顧山海諸強,一眼瞥過,左游生傲然說道,轉爾,他的語氣卻變得柔和起來。

    細細打量著左氏,左游生笑著,柔聲道。

    “可是,與你相比,庶人劍、黃泉劍又算得了什麼。”

    左游生沒有月羅剎的甜言蜜語,也沒有周繼君的體貼柔情,他只會用自己的方式表達他感情,有些生硬,亦有些多余,因為他懷里的女子早已泣不成聲了。

    “蘭兒,今日為夫便為你打最後一場架。”

    許久,左游生松開雙臂,深吸口氣回轉過身,左手黃泉,右手庶人,冷冷盯著向他圍攏而來的山海大軍。

    他卻沒發現,身後女子微黯的眸中閃過一絲絕然之色。

    仿若星辰隕落,明花凋零。
mk2257 發表於 2011-6-4 11:55
第八百二十八章 國戰元年第一戰(完)


    看著左游生拔出他的劍緩步向前走去,左氏欣慰的笑了。

    在七州時,她用私心將這個本應該大放光彩的男子緊鎖在逼仄的劍齋中,左游生心甘情願,可她或多或少卻總覺有些愧疚。或許從頭到尾,自己對他來說不過是個累贅,只是他從來不敢承認,這樣的男人又怎能和凡夫俗子般蝸居一隅,強歡顏卻不得志。

    “夫君,你去打架,再不用擔心蘭兒了。”

    左氏低聲自語著,又看了眼左游生,滿臉的不舍和愛戀,可仙凡有別,她的夫君早已是那等連仙神都害怕的存在,自己卻只是一介凡人,或許從開始便錯了。

    左氏如是想著,隨後縱身躍下雲頭。

    余光中,那些模樣古怪而丑陋的人猙獰著面龐逼近左游生,左氏並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她只知道夫君正面臨兩難,自己和大義間的選擇,亦或是兩個人的身死和一人身死間的抉擇。按照左游生的選擇,左氏知道她將親眼看著自己此生唯一的倚賴將用他的後背遮擋到最後一刻,直到死在自己身前。

    世間萬千事中,她最害怕的只有此事,更何況,這些年來貪佔著他早已滿足,她已無需再奢求什麼了。

    “不!”

    目光落向那道不斷下墜的身影,左游生心頭一陣劇痛,撕心裂肺的大吼著,哪還顧得上撲將上來的山海修士們。他猛地向下飛去,彈指剎那便摟住了滿臉淚珠的左氏,千軍萬馬近在咫尺,法寶兵器盤旋頭頂。左游生只是一臉復雜的緊緊抱住左氏,用後背擋著萬千之敵。壓在心頭的千斤擔子不知為何在這一刻全然放下,可放下後又懶得再動彈半分,和他心愛的女人一起,靜靜等待著此生最後一刻。

    青綠色的竹葉在天頭綻放開來,如大雨般傾灑下來,轉眼斬殺了五千山海兵將。

    “小游游,若不是小爺我們幾個跟著庶人劍一路追來,豈不是連你最後一面也見不著了。”

    陰陽怪氣的聲音傳來,左游生的脊背舒展開,抬起頭,目光越過橫飛的殘屍,落到那個口叼竹葉滿臉輕佻的男子身上,在他身邊,白衣銀發的公子嘴角含笑,光頭和尚滿臉憨厚,而在他們三人身後卻又跟著兩個令他意想不到的人——千十七和洛繼傷。

    “隔著老遠就見著左兄絕世一劍,只佔天地七成劍道似乎少了些。”

    目光落向左游生,身披黑色斗篷的洛繼傷眉宇間的戰意一閃即沒,轉爾看向周繼君,揶揄的說道。

    君子劍和庶人劍孰強孰弱,這幾個同從七州出來的老對手各有見解,可若再加上黃泉劍,恐怕就連君子劍也稍遜半籌。

    絲毫不理會洛繼傷促狹的目光,周繼君關切的看向左游生和左氏,見著兩人並無大礙方才轉目望向山海一方。

    伏羲、顓頊、少昊算是老熟人了,炎帝、黃帝周繼君倒是第一次見,而各方天帝神皇麾下的那些穹天強者,周繼君也是從未見過,可他卻知道,至少一大半的山海輪回頂尖強者皆在此處。

    國戰尚未正式打響,山海的老牌強者和天地穹宇新晉的頂尖強者們便陰差陽錯的相會于兩國之間的輪回通道中。

    月羅剎摩拳擦掌,沙摩尼面色漸漸肅然,洛繼傷狂妄不羈的笑著,千十七眸子愈發冰寒兩股磅礡宏大的戰意從兩邊升騰而出,轟然撞擊在正中,輪回通道崩潰離散,也不知有多少處大小輪回被戰意波及,連帶內中成千上萬的子民一同灰飛煙滅。

    “諸位陛下可曾見識到我天吾山左教頭的厲害。”

    淡淡一笑,周繼君遙望彼方,目光逐一掠過顓頊、少昊、伏羲、炎帝,最後落到端坐火龍駕山中的老人身上。

    “七成劍意的確少了,左兄這一劍堪稱國戰第一劍。”

    話音落下,兩方皆無人反駁,氣氛漸漸變得凝重起來,周繼君一方未曾出手,山海一方雖佔得極大優勢,可亦未曾出手。穹天之上的對決已非尋常修士和兵將能干涉得了的,更何況在場的何止十名穹天上品,尋常修士成千上萬一哄而上也抵不過穹天上品強者隨手一擊,放在千萬人的大戰中,穹天修士便是主宰勝負的利器。因此,此時的局勢不過是周繼君六人對山海五方帝王神皇以及他們手下的頂尖強者。

    “夫君,他們是誰。”

    從左游生懷中抬起頭來,左氏有些害羞的向周繼君等人望去,小聲問道。

    “他們”

    左游生緊緊摟著懷中的女子,生怕她轉眼又從自己身邊消失。

    “算是當年從七州一路走來的故人吧。”

    左游生笑著說道,直至今日,洛繼傷和千十七都難辨敵友,他生怕左氏擔心,因此沒有說明,故人兩字,也算恰當。

    “小游游,還能戰否?”

    月羅剎抬了抬斗笠,嬉皮笑臉的問向左游生。

    “小游游”三字傳來,左游生一陣苦惱一陣尷尬,反倒是左氏掩嘴一笑,眸中柔情似水。她能和左游生廝守在一起已是莫大的幸福,自然不會在乎周圍的一切。周繼君一方氣氛輕松,月羅剎和沙摩尼有說有笑,洛繼傷則挑釁的掃視著山海諸強。反觀山海一方,卻因四大部洲獵殺榜上新崛起的年輕強者一同到來,而變得沉重壓抑起來。

    “風後,你去為寡人試下那個所謂的君公子。”

    許久,從火龍駕山中宮里傳來老邁而低沉的聲音,立于金鑾旁的女子嬌軀微顫,眸中閃過難以置信之色。

    陛下,你終于要對我下手了嗎借那天吾山左教頭之手殺常先和大鴻,再借那君公子之手殺我?

    一臉憤慨終究化作濃濃的失望,穿著美輪美奐羽衣的女子掃過殿中滿臉火熱的世家子們,隨後緩步走下金鑾。

    左游生很早便前往輪回通道,在四大部洲也只是驚鴻一現,山海中人自然不知曉他的身份,可適才聽那君公子之言,風後心中已然生出幾分明了。既然稱之為天吾山左教頭,那個使劍的男子定也是天吾山勢力的強者,一個左教頭便厲害如斯,那天吾山主、獵殺榜上排名第二的君公子又會是怎樣的人物。

    大鬧東天而斬殺諸強而歸,僅此一役便有當年覆海的氣勢,更何況前些日子斥候曾來報,在北俱蘆洲,君公子三招退蚩尤。兩人雖只戰了三招,蠻王蚩尤也是因故離去,可能在三招中和蚩尤不分伯仲的人物,便有斬殺她風後的實力。

    陛下,你當真是不再顧惜我等的性命,只為了給新一代強者讓位,抑或是害怕我們說出那個秘密?

    雪白而狹長的尾羽拖過大殿,黃帝麾下大相風後緩步走出山中宮,她的眸子和從前無數次大戰時一般漸漸變得幽冷,黑色的眼珠仿佛褪色了般白茫茫一片,陣陣罡風從輪回通道間涌出,徘徊在她腳跟處,仿若忠心的臣子朝拜向他們的陛下。

    山海世界鼎鼎有名的冷美人,世間傳說中,曾召喚百萬風兵助黃帝贏下和炎帝間簣水河一役的女子飛出火龍駕,飛向周繼君。

    傳說中,黃帝麾下的仙神異人各個神通蓋世,得一人可得一分天下,事實上也的確如此。

    力牧為將,風後為相,以女子之身做上天帝之相,成就黃帝世家,在山海世界,風後的地位和實力絕不遜色于水神祝融。
mk2257 發表於 2011-6-4 11:56
第八百二十九章 棄劍


    游走在狂風之刃,尾羽翩躚若蝶舞,風後冷眸直視向周繼君,半晌皺了皺眉,開口問道。

    “你還不出劍?”

    風後的洞察力何等敏銳,距離周繼君尚有百丈,便清晰的感覺到藏在白袍廣袖中的那柄長劍。那柄劍尤在袖中,可它所釋放出的殺意磅礡雄渾,非是亞聖級別的萬人敵不能得,而時隱時現的玄奧道意,更是不弱于先前那柄重創力牧,斬殺常先、大鴻的劍。

    “我不出劍。”

    周繼君笑著道。

    聞言,風後勃然變色,怒目看向周繼君。

    “怎麼,本相還不配你用劍?”

    “自然不是,黃帝麾下大相,亞聖中少有的女子,若在往日,我君子劍早已出了。”

    周繼君看了眼一旁的左游生,嘴角微翹道。

    “我天吾山左教頭在此,庶人、黃泉兩劍印證天地,卻也輪不到我再獻丑了如今的我,又何需在用劍。”

    略帶幾分桀驁的話音落下,左游生微微錯愕,而月羅剎、洛繼傷等人也是神情一變。

    和周繼君相交相斗了上百年,君公子執君子劍的形象早已深入他們心中。誠然,左游生的劍道是強,可君子劍亦絲毫不遜色,無論是君遠伐還是神游御劍,都是天地間一等一的絕技,尋常修士只得半招便能橫行一洲,而以周繼君之手施展出,更是幾近無敵,當年的大鬧天宮、橫渡東海,不久前的三劍退蚩尤,足以說明君子劍的強悍霸道。

    或許因為周繼君用劍的次數太多,因此將世人的目光都聚集在君子劍上,甚至連月羅剎、洛繼傷等人亦如此,可他們卻忘記了當年七州京城周繼君初成名時依仗的武道,而過五城斬七將時倚重的則是玄道,和千十七、洛繼傷爭霸七州所重的乃是詭道。

    周繼君博采眾長,三道齊修,俱臻化境,又豈是僅僅依靠一柄君子劍。

    劍乃器物,君子不器,包容萬物,可該舍的時候亦當舍棄。

    在左游生復雜的目光中,周繼君淡淡一笑,邁開腳步,行雲流水般走向風後。每走出一步,周繼君腳下的輪回通道便生出一朵光暈流轉的花朵,那花分三瓣而立,合而如圓,色澤亦分紅、黑、白。走出九步,周繼君腳下生出九朵三道之花,忽而飛出,頃刻已至風後身前。

    風後雖心覺古怪,可也不慌不亂,卷起長袖,九重罡風如刀林箭羽奔涌而出,且每一絲風中都藏有一名百丈之高的風騎兵,其速如天野疾風,其形如風影飄渺無跡,手持長槍,飛襲向周繼君。輪回通道本幽暗無光,眼下被九朵光暈流轉的花朵染成黑紅白三色,不計其數的風騎兵飛過,卻被齊齊吸入花中世界,轉眼沒了蹤影。

    周繼君口吐長氣,右手三指掐出一道印法,轉瞬發出。

    一座巍峨雄壯的高山突兀地出現在風後頭頂,此山鋪天蓋地其大無朋,重逾三四十星力。周繼君百分之一彈指不到的功夫捏出山印,而風後招式用老,猝不及防下只得抽身而退。巨山如影隨形,轉爾坍塌,化成一座座府城,連綿起伏,城池高大寬闊,彈指剎那後,竟在風後四面八方生出,將她圍困在府城之中。

    周繼君游走在府城邊緣,眸中精光閃爍,而縱橫八千丈的城牆亦隨著他目光不住上升,仿若潮水泛濫,不多時便將風後死死囿于府城中。可風後天生便能操縱山海之風,千變萬化如風無形,穿著雪白羽裙的女子揚起袍袖,光華閃爍,她的身形一寸寸的變得虛無縹緲起來,瞬息間,千千萬萬道風影流轉而出,飛向四面八方,從城牆的罅隙間躥出,一路飛來,其速之疾,竟將輪回通道點燃。

    千千萬萬道疾風攜著奔流不止的大火撲向周繼君,其勢之雄壯,幾難描述。

    面對遮天蔽日的火風,周繼君亦不退半步,袍袖卷起,張口吐氣,數以萬計的水龍飛出,每條長逾百丈,張牙舞爪的迎向火風。就見當頭的那一道火風陡然揚起“頭”,發出一陣尖嘯,轉眼後,千千萬萬道火風皆搖身一變,卻是變成了披火餃焰的鳳凰,迎向水龍。而風後此時也現出原形,身法飄渺詭譎,看似只有一人,可風到之處,皆是她的身影,變化莫測,行蹤難料。周繼君冷眼望去,伸手向下一按,陡然間,汪洋大海自他腳下生出,海中有金山,似兵似劍,周繼君游走在山海間,縱然風後的身法再玄妙,卻也難以觸及周繼君

    “這位君公子竟和豐風後斗起法來,好生悠閑。”

    黑色的斗篷中,已然成就地府幽冥教主的洛繼傷嘴角上揚,揶揄的說道。

    “以他如今的實力,若全力一擊,那風後就算再強,恐怕也難以抵擋咦,不對。”

    洛繼傷眉頭皺起,目光越過山海諸強以及炎帝所立的那方國度,向後望去。

    此時,不單是周繼君這一方,連山海一方的強者也生出幾分古怪。生死大敵當前,本應全力以赴,可周繼君卻和風後好整以暇的斗起法來,兩人都未曾下殺手絕招,極有默契。

    “哼,好一個君公子。”

    高坐鑾駕的顓頊心頭一動,冷眼回望,陡然間伸手向後方探去。他的手臂一下子變得極長,仿佛橫亙在輪回通道中的長槍,轉眼捅穿無數個輪回界,掠過無數建立在輪回通道間山海國度,終于來到一條人影前。那人影回眸望來,滿臉陰沉詭譎,而它的下半身竟是條粗長的蛇尾。

    低笑兩聲,詭道蛇人閃身避開,口中念念有詞,轉眼變成一道長氣流轉而回。

    海漠金山間,周繼君忽地揚起袍袖,將他所變化出的水龍山海拂散,張口吸氣,詭道蛇人回歸上丹田。

    闃寂無聲,風後也停下了攻擊,復雜地望向周繼君,而山海眾天帝、神皇,只除了黃帝,個個臉色都變得凝重起來。

    “原來如此,小君君是在拖延時間,暗中派遣詭道蛇人探查山海諸國形勢嘖嘖,這樣一來,山海輪回的王朝方位皆在我等掌握之中了。”

    月羅剎翻卷著指尖的竹葉,幽幽一笑道。

    一場生死之戰,兩名穹天上品強者之間的搏殺,換做旁人定然全力以赴,可周繼君竟還暗中分心,派遣詭道蛇人探查山海形勢,行事之膽大,足以令山海諸巨頭為之震驚。

    國戰將臨,兩方世界的頂尖強者紛紛建國,相聚成王朝,戰爭尚未打響,國之所在便已被敵方知曉,兵法謀略上已然輸了半籌。可偏偏戰事緊迫,若此時再毀去原先的國度,重新建國,非但傷元氣,還會延誤戰技。

    “風後,殺了。”

    火龍駕山中宮里傳來老邁的聲音,風後身軀一震,緊咬朱唇望向周繼君。

    陛下,你當真好心急,為了我死,連國戰之局都顧不上了嗎?抑或是,你還有其他後手?

    風後正思索間,就覺心頭浮起一絲不祥,猛地抬起頭,那個銀發白衣的男子已至身前。

    “得罪了。”

    周繼君盯著發怔的風後,意味深長的說道,他揚起雙臂,腦後浮起三色光華,如圓流轉的,君子三道意奔涌而出,穿越漫漫輪回通道,泄入山海和四大部洲兩地,轉瞬間盡得朝拜者念想,歸于周繼君之身。

    玄道真君子,詭道偽君子,武道惡君子,君子三道意以成聖之法聚于周繼君手心,相聚成圓,轟向風後以及山海一方諸強。

    君子三道修煉成大圓滿後,君無敵隨心而發,且已無依仗君子劍。
mk2257 發表於 2011-6-4 11:57
第八百三十章 黃帝的秘密


    “小心!”

    望向籠罩在那一式恐怖戰技中動彈不得的風後,炎帝面露急色,張口喚出,他想出手救援,可三股聞所未聞見所未見的道力道意匯聚成山海漠地、世間萬象,將山海諸強和風後斷隔開。那道意玄奧莫測,隱隱間已企及穹天巔峰的絕世強者,炎帝便是絕世強者,自問不懼,可此時想要救援卻為時已晚。

    隔著世間萬象,風後的身形漸漸變得扭曲起來,不多時,嬌軀碎裂成齏粉,香消玉殞于那一招下。

    眸中浮起莫名的黯然,炎帝輕嘆一聲,余光落向山中宮里面無表情的老者。

    他還記得那年同風後把臂同游山海,並想將這名奇女子招攬到麾下,可卻被她毫不猶豫的回絕,只因黃帝對她有大恩,無法離奇。

    這便是你所效忠的帝王,無情冷血至極黃帝,你究竟在想什麼。

    和風後一樣,炎帝始終無法看透這個老對手,就和無數紀元前的那一夜,他白龍魚服探查戰地民情,卻遇上在半途等候著他的黃帝,那時炎黃之戰已近尾聲,可誰也不知,在大戰終結的前夜,兩名生死不共的帝王竟在人間客棧中徹夜長談,那夜過後,炎帝得到了他想要的一切,可自從那夜後,他再沒看明白過那位屹立不倒的帝王所思所想、一舉一動。

    黃帝,你究竟在想什麼。

    不單炎帝,就連伏羲、少昊、顓頊也紛紛抬頭望向端坐金鑾巋然不動的帝王,如今的他老邁如斯,可山海之地諸強誰也不敢打那個位子的主意,山海第一天帝,數次剿平蠻王蚩尤的叛亂。聖人之下,固然是以蚩尤為強者之尊,炎帝戰蚩尤,敗,伏羲戰蚩尤,敗,少昊顓頊戰蚩尤,敗。然而,在山海諸天帝神皇中,唯獨黃帝未曾和蚩尤戰過,而蚩尤亦未嘗找過黃帝。炎帝、伏羲竭力不去思索這點,可每每不經意間想起時,總會暗自揣摩,若是黃帝和蚩尤交手,那究竟會孰勝孰敗,垂垂老矣的黃帝已有許久未曾出手,可他擊敗蚩尤卻無需自己出手。

    如今,風後也死了,不出手便能戰敗蚩尤的黃帝不惜用三名老臣的性命成就那左教頭和君公子的威名,他的葫蘆里賣的又是什麼藥?

    無數紀元來始終未曾看透黃帝,又豈會在今朝看透。

    炎帝暗嘆口氣,遙遙望向那幾個攜勝而歸的年輕人,心中微微茫然。

    黃帝沒有動作,諸巨頭自然不敢發兵追擊,可是那個君公子已然得到山海王朝各國方位黃帝,你的後手要等到何時才出?

    心頭一陣憋屈,饒是素來淡漠的炎帝也微覺氣惱,他重重甩落袍袖,擺駕而歸,伏羲三神皇見著事已至此,也紛紛回轉。輪回通道中,只剩下那抬孤零零的火龍駕。

    揮散殿中諸臣,老人依靠在鑾座上,眸皮似乎承受不住日夜操勞的重擔,緩緩閉合。此時看去,他就和尋常百姓家的老翁般,被歲月染盡滄桑,鶴發童顏,滿臉皺紋,似乎樹木的年輪般,書寫記憶著那一段段往事,歲月流年一場場落幕,此時剩下的只有少許平靜與祥和。

    “很累了嗎。”

    從身後傳來幽幽的話音,黃帝睜開雙眼,卻沒回頭。

    “很久很久之前,你便這麼問過了。”

    聽到黃帝平靜的答話,藏身金鑾後的人沉默了下來,許久方才開口道。

    “常先大鴻的生魂已被收入地府,轉世後便能找到。”

    黃帝沒有說話。

    “國戰將臨,我也不宜久留,就此別過。”

    等了許久,不見黃帝有回應,來人幽幽一嘆,從金鑾後走出,既沒行大禮,也沒再寒暄,兀自向外走去。

    若此時的情形被黃帝世家中的子弟們看到,定會大吃一驚,黃帝身份崇高,聖人之下的第一天帝,就算四方天的神皇見著也需行禮。而那個人大大咧咧的走出,沒有半點尊崇之意,而黃帝似乎也不以為忤。若被風後、力牧等人看見,也會震驚無比,那人不是別人,正是那年助黃帝成就天帝世家後,抽身而退的第一功臣。

    “你在天地穹宇,我住山海,彼此為敵,卻又共同守護著那樣東西你又何嘗不累。”

    看著相識無數紀元的老友一步步走出山中宮,黃帝嘴角浮起一抹苦澀,輕嘆道。

    無論在山海還是天地穹宇,強者們所爭奪的無非是權勢和力量,即便眼下轉瞬到來的轟轟烈烈國戰,也不過是兩方強者的利益爭奪,可在這之上,總會有一些東西值得去守護,值得那些胸襟遠超輪回世界心懷蒼生的人不畏艱險,不顧歲月流逝,不怕流言蜚語,用盡生生世世保護著。

    比之以細作身份隱于兩方世界的義士們,這些更值得敬畏,可漫漫輪回無數世界,又有幾人能看透,便連聖人都無法。

    “到如今,也只剩下我們兩人了。”

    目光落向那道拐出殿角的人影上,灰布道袍,古拙的葫蘆,逼仄陰霾下閃過的短胡,一如既往的瀟灑飄逸。

    黃帝沉吟半晌,起身,擺駕而歸

    “為何詐死。”

    “無論勝敗,他都無法再容下本相。”

    “你必敗,因為你毫無半點戰志。”

    “或許吧多謝公子收容。”

    “你欲住到幾時。”

    “待到戰事落幕。”

    “以風後大人所算,這戰事到最後,誰勝誰敗。”

    “今日前我方尚有七分把握,今日之後,對半而分。”

    君子國中,周繼君盤膝坐在灘邊,望向漫漫西流的大海,超起潮涌,無不按照天頭主星的衍算而定。

    一戰過後,周繼君陡然發覺,他如今的實力已經無比接近穹天巔峰的絕世強者,只要再煉化數十星的道力便能突破眼下境界,成就聖人之下最強者,也是無比接近聖人卻又遙不可及的存在。

    一招隨心而發的君無敵,恍惚間,周繼君漸漸生出一種高處不勝寒的感覺,修為提升太快,卻讓心境再無法跟上,這種感覺異常玄妙古怪,無法道明,只是感覺心頭空蕩蕩,似乎少了些什麼。

    輪回通道一行後,周繼君的西游輪回中又多了一名穹天境界的強者,和豬八戒不同,她風後只是想躲避殺身之禍,可周繼君以心念望向那個走在高山流水間的羽衣女子,卻發現她的頭發漸漸變得銀白,曾經山海世界赫赫有名的美人,眼下從里到外都已開始衰老。

    “有朝一日,若你被黃帝逼上絕路,本相會將那個秘密告訴你一個足以扳倒黃帝的秘密。”

    思索良久,風後抬頭仰望西牛賀州的天野,隔著西游輪回的穹頂,朝向周繼君說道。

    “什麼秘密。”

    “此時還不能說。”

    “為何。”

    “因為連我也不知它究竟是真是假,可我一旦說出,它便是真的了。”

    能當上天帝之相,風後自然是智慧者,言語間也透著幾分玄機,讓周繼君不由默然思考起來。

    似乎察覺到周繼君的所思所想,行走在江海湖泊間的老嫗淡淡一笑,她的羽裙依舊華美,可倒映在河水中的容顏已布滿皺紋,老得讓她最親近的人也無法認出。

    “你放心,我不會這麼早老死,再怎麼,我也要等到那一天。”

    又是飽含玄機的一句,可周繼君已無暇去想,濃濃的不祥縈繞心頭,他猛地起身,目光穿越重重輪回,落向東勝神州,眸里滿是殺意。

    下一刻,他的身形消失在君子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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