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典仙俠] 獵天 作者:今夕何夕 (已完成)

mk2257 2011-6-3 21:57:19 發表於 武俠仙俠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942 162205
mk2257 發表於 2011-6-4 12:18
第八百五十二章 勾心斗角


    絲毫不讓的迎上周雲生揶揄的目光,許久,瑤姬漸漸收斂了恨意,幽幽一笑道。

    “卻是我低估你了,可惜,你縱能殺了這一城的修士,也不過在做無用功罷了。”

    此時已無需再去假扮單純嬌氣的小女孩,月色下,瑤姬目光有神,盯著鼻尖對鼻尖的周雲生,沉聲道。

    “從你進入山海王朝的那一刻起,就注定了你只能這樣疲于奔命下去,到最後葬命于此。除此以外,再無第二種可能。”

    “還有一種可能。”

    兩人靠得極近,幾乎是面貼面,可卻沒有半點曖昧的情愫,有的只是從出生時便寫入他們命運中的敵意。

    “那種可能便是我轉戰萬里,打亂你山海王朝的布局。”

    “轉戰萬里?你當你是誰?”

    看著周雲生一臉傲慢的神色,瑤姬心中直來氣,恨不得將他那雙眼珠子扣出。

    “別說轉戰千里了,恐怕再過五座府城你便只能束手就擒。”

    “哦?莫非那第五座府城中有什麼頂尖強者不成。”

    目光落向瑤姬粉嫩卻倔強著的小臉,周雲生也不知為何,幾乎鬼使神差般,伸手捏去。

    “你哼,你也就只能欺負下我,若遇上那個女人,你定會死得很難看。”

    掙脫周雲生的手,瑤姬眸中閃過一絲殺機,氣鼓鼓的說道。

    “這麼說來,那第五座府城的城主是個女子?”

    眉頭微皺,周雲生面露深思道。

    “她不是城,她是若你真有膽量,而不是只會說大會,那去了便知。”

    眉頭舒展開來,周雲生哂笑一聲,將瑤姬緊緊攬在懷中道。

    “去又如何,只不過,你這一路上可要安分點。若再敢打什麼主意”

    深深看了瑤姬一眼,周雲生不再多言,駕雲而飛。即便瑤姬再耍什麼花招,他也不可能將她殺死,只不過不會像今次這般輕描淡寫的處之。一番殺戮下來,周雲生的心漸漸變硬,或許連他自己也沒察覺,可卻被心思細膩的瑤姬收入眼底。

    他似乎並不非自己先前所想的那等無腦之輩,可我明明告訴他,前面有穹天強者,為何他還是繼續向前?難不成他還有什麼法寶或是奇招能打得過穹天強者?哼,尋常穹天倒也罷了,可共工姐姐可是天西副神,放在男子中也算有數的頂尖強者,他這麼去,只會是飛蛾撲火。

    無比篤定的想著,瑤姬蜷縮在周雲生懷中,沉默不語。

    “若被別人見著,定會以為他們是一對情人,怎麼也無法想到兩人互為仇敵。”

    看向雲座邊的女子,黑衣少年嘴角微翹,揶揄的說道。

    “你可是吃醋了?”

    “說過無數次了,本姑娘和那周家小子毫無半點關系。”

    這一路上已經不是第一次被周念君“調戲”,千羽兒麻木的說道,懶得去解釋。五日來,她和這個奇怪的少年呆在一起,知道他是君公子留于山海輪回的兒子,也是周雲生的弟,可除此之外,他在山海的真實身份、名號等等一概不知。暗地里,千羽兒有意無意的也會將這“兄弟”倆作比較,同樣細長的雙目,直插入鬢的眉毛,不用多說,自是繼承了君公子的血統,眉宇雖相似,可兩人神態氣度卻大相徑庭。周雲生一衫白衣,與人出事雖未嘗脫去少年人的稚氣,可他在天吾山長大,眾強聚集之地,從小耳濡目染,舉手投足間無不帶著高人一等的氣度,所傲氣也好,說尊威也罷,總之給常人一種高高在上的感覺。反觀周念君,雖然地位極高,可一身隱入夜色的黑衣,有些妖冶,亦有些孤單寂寥,仿佛常年生活在了無人煙的世外,也有傲氣,可更多的則是難以親近的冰冷,即便千羽兒已和他共處了五日,可仍覺得咫尺如天涯,即便靠得再近,也始終覺得不真切。

    “有趣有趣,不單是瑤姬,連我也有些低估他了。”

    千羽兒正愣神間,耳邊傳來周念君自言自語的話音。

    “那瑤姬還不知道,她已陷入周雲生的棋局中。”

    聞言,千羽兒面露疑色,猶豫著開口問道。

    “此話怎講?瑤姬適才不是說了,前方第五座府城里有頂尖強者,他這一去怕是凶多吉少莫非瑤姬所言非實?”

    “的確,那個女人已經駕臨墨香城,西天副神共工,也是山海鼎鼎有名的亞聖。即便周雲生有瑤姬為質,她若想擒下或是斬殺周雲生,也是易如反掌。”

    說完,周念君轉目看向千羽兒,就見那幽冥海公主神色微僵,眸中露出掩飾不住的焦急。

    有意思,看來她和我那個“哥哥”之間的關系非是一般的復雜,否則也不會一直假裝若無其事了。

    “可你說那是雲生所布的局勢究竟怎麼一回事?”

    情急之下,千羽兒下意識的叫出那個命里注定糾纏一生之人的小名,看似微不足道的變化,卻連她自己也始料不及。

    “他想轉戰萬里,以他區區法天境界的實力撬動炎國乃至山海王朝的根基,你說,他有幾分勝算?”

    周念君不答反問,卻讓千羽兒愣在當場。

    半晌,千羽兒苦笑著搖了搖頭。

    若說周雲生遁離天吾山遠伐于赤松國邊境尚在她能接受的範圍中,那他如今挾持炎帝愛女,連下五城未嘗收斂,妄圖轉戰萬里,卻已遠遠超過千羽兒想象範疇。

    不知不覺間,這個幾乎是自己看著長大的少年漸漸變得陌生起,他的所思所想來、一舉一動,已非自己所能猜到眼下他看似魯莽的行為下面,到底藏著什麼?

    “就算是我,長驅直入殺進天地王朝腹地,縱然有人質在手,也免不了死路一條。”

    周念君淡淡的說道,言下之意很是明顯,那就是他的實力遠遠高過周雲生。

    聞言,千羽兒微露不滿,卻也沒多說什麼,只是靜靜等著身旁孤傲男子接下來將要說的話。

    “前有強者,後有追兵,身處赤松國,卻圍于銅牆鐵壁之內,他早已無路可走。如今,只剩下唯一一個存活的可能你且猜猜是什麼?”

    是啊,他這Z似順利,卻因有瑤姬在手,一旦出現個穹天中品或是上品的頂尖強者,輕而易舉救下瑤姬,他還有何依仗。如此,唯一出路便是出現幫手?

    心中微驚,轉而一喜,臉上卻故作鎮定,千羽兒看向周念君,淡淡的問道。

    “怎麼,你終于決定出手助他?”

    “自然不是,只不過另有他人罷了。”

    下意識的避開千羽兒有些失望的目光,周念君腦中浮現出五日前無火城中的情形,若非共工突然上前擋住赤松子,兩名穹天強者在側,又怎會讓周雲生如此輕易的得手。
mk2257 發表於 2011-6-4 12:19
第八百五十三章 布局為何


   今次出宮還真是有意思,不僅遇見了他,還撞破了水神共工的秘密。她和周雲生是什麼關系?若是天地穹宇潛伏于山海的細作,斷不會因為一個天吾山少主好暴露身份,莫非她受命于那個人?不會,那人至今不過一百八十七歲,而共工早在上古時期的山海便已名聲大噪。

    她究竟為何要救周雲生?

    抬頭望向天穹,月光下,黑衣少年的眉宇間浮起一絲寂寥。

    他在天地王朝擁有那麼多可以親近的人,來到山海紅顏如千羽兒半步不離,甚至連共工都出手相助。而我,每年只能見娘一面,頂著聖人之徒的光環,地位之尊,足以和天帝、神皇們平起平坐,可前路漫漫卻只能永遠一個人走到底

    “你說的那人是誰?不會就是瑤姬口中那個強者吧?”

    復雜的思緒被千羽兒的問話打斷,周念君看了眼喜出望外的女子,面無表情的點了點頭,隨即御風而起,向前飛去。

    隱隱中,他總覺得背後有一雙眼楮在注視著他,可心神飛出,游遍周遭百里,卻沒發現半個人影。

    “小君君別說我了,恐怕就連你自己也想不到。”

    待到周念君和千羽兒不見了蹤影,從府城外的密林中飄然而出一個頭戴斗笠的男子,望向兩人遠去的方向,眸中透著復雜和古怪。

    周念君師承女媧,五十年不到修為已近法天巔峰,兼之一身奇異玄奧的道法,可即便如此,也無法發現一身修為正向穹天巔峰邁近的月羅剎。

    “細心看去,這孩子和你還真有不少相似之處待我想想。”

    喃喃低語著,月羅剎匿身于月影中,目光游離開來,不多時嘴角浮起莫名的笑意。

    “原來如此,看來那年你前往羲國,卻給阿珂留下了一筆風流債。”

    月羅剎和周繼君從七州時一路走來,對于周繼君那些老底幾乎一清二楚,跟隨周雲生、周念君兩兄弟五日多,又怎會還不知道周念君的身世,而那區區幾個和周繼君有過關系的女子里,只有客家娘身在山海輪回。

    “這孩子已經知道周雲生是他兄長,卻既不告知,也不相助,僅僅暗中跟隨小君君,這下可有的糾結了。”

    輕嘆一聲,月羅剎駕雲而起,緩緩向墨香城方向飛去。

    無論瑤姬、周雲生還是周念君,他們的目的地都在墨香城,瑤姬想借助共工之手擒下周雲生,周雲生則看出共工的善意,以自己的性命為賭注放手一博,而周念君則好奇共工和周雲生的關系。因此這一路上當會平安無事,直到墨香城。

    眼前閃過那道闊別已久的倩影,月羅剎心頭浮起淡淡暖意,那年離別時的情話絮語猶在耳邊。

    沒有周繼君先前想象中的離傷別恨,也有沒那些難以道明的隱情。

    那一日,月羅剎只是對著懷中的共工說道,他要回去相助周繼君。

    共工也沒有戀戀不舍,只是撫摸著他的面頰,柔柔一笑道。

    那再遇之時,便不得不與月郎為敵了。

    月羅剎笑著起身離去,心中卻不斷的琢磨共工最後一句話里的涵義。山海中人都說共工貪戀男色,入幕之賓可布滿西天界,月羅剎卻知這一切皆是謠言,然而臨別時候卻不由自主的想著,自己走後,共工會不會另尋新歡。畢竟這一別誰也不知何時才能再相見,再相見時也是互為敵仇。

    直到今日,月羅剎方才放下心來,共工不顧炎帝之怒暗中相救雲生,那便說明她還惦記著自己,如此足矣。至于互為敵仇之說,月羅剎卻從未上過心。

    “三日後他們當能到達墨香城了,連算之前的三日,總共六日。六日時間里,小君君那邊應當準備妥當,只等最後一擊了。”

    自言自語著,月羅剎徘徊在月影下,踟躇猶豫著,卻是不知他自己該早先一步到達墨香城,還是隨著雲生他們一起再見伊人

    三日光景匆匆過去,周雲生一路殺過四府城,仍從容入住來福客棧,卻再沒遇上過重兵圍剿。

    輪回通道中,兩方王朝都已將目光聚集在想要轉戰千里的天吾山少主身上,有欽佩,有不屑,有眼紅者,更有幸災樂禍者,這些幸災樂禍的強者皆在等著看近年來地位不斷升高的君公子笑話。周雲生看似風光,這一遠伐讓他名聲鵲起,可明眼人都能看出,非是炎帝無法阻止他,而是另有用意,至于那用意,除了把周雲生當作誘餌引君公子上鉤外,似乎也沒有其他。

    周雲生是自己送上門,被山海王朝擺在明面上的誘餌,無論周繼君是否前來相救,都已陷入一場謀算之中。以周氏父子為棋子,引動天地諸強,揭開那盤足以震驚兩方王朝的大局,贏得往後無數載國戰的先手勝機。

    “那一局究竟為何。”

    白子落下,已飛至邊角,卻仍被黑龍吃得死死,離天機皺了皺眉,隨即苦笑著拱手認輸。

    “早知便不和你對弈了,光顧想心思,無心下棋。”

    坐于他對首的齊靈兒搖了搖頭,起身透過帳簾,遙望向藏于雲海中的千軍萬馬。

    一旁的左清塵收拾完棋盤,走到齊靈兒身側,笑著道。

    “師姐你又不是不知,天機這幾日連做夢都念著戰局,又哪有心思做其他的事。”

    “師父自有主張,天機,你無需想太多,等四日後打開錦囊即可。”

    轉過身,齊靈兒朝向天機說道,就見離天機的眉頭非但沒展開,反而愈發緊皺。

    “可是眼下局勢于我方沒有絲毫利處。山海王朝欲將公子引至赤松國,聚絕世強者圖之,後防固然空虛,可他們不可能料不到這一點。我和紫微兵分兩路偷襲炎國和軒轅國,看似出其不意,可細細想來,卻似落入他們的棋局中。”

    “你能想到,那師父自然也能想到。”

    齊靈兒不假思索的說道。

    “我知道,可是山海的殺招之局為何?公子又以怎樣的手段應對?”

    目光落到案前那只錦囊上,離天機直想現在就將它解開一看,可別說錦囊外有周繼君親手所制的封印,即便沒有,離天機也不敢去冒泄露天機的風險。

    就在這時,宛若雷鳴的馬蹄聲由遠而近,帳內三人無不面色劇變,齊靈兒剛想飛出營帳看個究竟,只見門簾掀開,李車兒大步走入。

    “勿要慌張,是玉皇率兵前來。”

    聽得李車兒所言,離天機稍松了口氣,轉而疑惑的問道。

    “他來作何?”

    “不單是他,移山、平天、趙公明、西海龍王我天地王朝排得上名號的大國幾乎都派兵前來,齊聚這方輪回通道,只等四日後合力拿下山海王朝邊地。”

    李車兒滿臉火熱之色,有些興奮的說道,可離天機的眉頭卻又深皺了幾分。

    離十日之期越近,他心中越是沒底,也愈發煩躁。

    “好一場大賭。”

    過了許久,離天機望向棋盤上被黑龍吞食殆盡的白子,低聲喃喃道。
mk2257 發表於 2011-6-4 12:20
第八百五十四章 墨香城之變(上)


    三日奔波,周雲生挾持著瑤姬來到一座依河而立的府城前,夕陽的余輝融入河水,粼粼波光倒映著黛青色的城池,仿佛一卷水墨畫般寧遠淡漠,可無論周雲生還是瑤姬都沒心思去欣賞景色。

    “這里就是墨香城了,你可敢進城?”

    側目瞥向周雲生,瑤姬冷笑一聲問道。

    “有何不敢。”

    “你可要想清楚了,一旦進入墨香城你的好日子便到頭了。”

    沒再多言,周雲生和往常一般,摟起瑤姬的腰肢,縱身飛入府城。

    身形隱入風影,周雲生掠過空寂無人的長街,不作停留,徑直向矗立于墨香城中央的城主府飛去。被他摟于懷中的瑤姬面露疑色,不解的開口問道。

    “你不先找間客棧藏身?”

    “一路上都是來福客棧,布滿你炎國人的眼線,我去那只會暴露行蹤,又怎能藏身。”

    聽得周雲生波瀾不驚的話音,瑤姬一愣,錯愕的盯著周雲生,半晌幽幽說道。

    “原來你全知道了,那你為何還”

    話到一半瑤姬沒再說下去,一來她知道周雲生不會回答,二來,若是這般去問他倒顯得自己愚蠢無比。可惡,先前明明是自己掌握著局勢,卻不知從何時起,自己漸漸被他牽著鼻子走。可惡的周家小子,好深的城府,竟然瞞了我這麼久。

    偎依在周雲生胸前,瑤姬雙目朝上,恨恨的瞅著面無表情的白衣少年,咬牙切齒。

    瑤姬只以為周雲生一直假裝魯莽無心計,卻不知,在來到山海王朝之前,周雲生的確如她所想的一般。雖修習了三十多年的詭道謀算之術,可常年無用武之地,說起來雖頭頭是道,卻好比紙上談兵,在他心底里還是一片單純。直到踏足山海王朝,歷經屈辱苟且偷生,通向詭道路途的大門方才緩緩向他打開。

    那個女人暗地里出手救我,我又怎會看不出,而瑤姬也說她是山海有數的強大亞聖,那十有**是她了。

    周雲生也修君子道意,可大多數時候還是跟著從小便有緣的月羅剎修行,也算半個師父,兼之自小在天吾山聽了那麼多故往舊事,自然知道他月叔叔在山海有一紅顏知己,還是一鼎鼎大名的強者。

    就這麼一路殺下去,遲早會被山海強者擒殺,為今之計只有去投靠她,借她之力脫困于山海王朝。

    周雲生這番打算雖好,可卻忘了,眼下兩方王朝的目光都匯集在他身上,他若這麼找上共工,共工出手相助,那其中的關聯和貓膩定會被曝光于世間。又或許因為共工六日前的出手相助,而周雲生馬不停蹄趕往墨香府,共工的秘密已被人發覺。

    青煙裊裊旖人香,溪水潺潺浣玉足。

    女子穿著雪白的裙裳,邁步走出溪流,朝向抱肩依樹的男子淡淡一笑。

    “這個周雲生,行事魯莽,不知輕重大局,也不知你這個做師父的怎麼教的。”

    “才見到我就開始指桑罵槐了。”

    冷笑一聲,月羅剎腳步虛抬,下一刻已出現在共工身旁,伸出手輕輕攬上女子的柔若無骨的腰肢。

    “哼,他這麼急匆匆的向我這趕來,不是擺明了告訴別人我和他有關系,本來打算暗中助他,卻被他將死。”

    共工輕嘆口氣,低垂螓首看向溪中倒影,目光迷離。

    她不是那種多愁善感的女子,即便在情郎面前也不是,可本來好生生的局面卻被周雲生的魯莽和無知打亂,她為天西副神,若她和月羅剎的關系暴露,將會面臨兩難的局面。非是貪戀西天副神之位,只不過,對于慵懶的她來說,無數載無數紀元養成的習慣又怎會輕易改變,離開天西六千里封地,即便有月羅剎相伴,她也會無所適從。

    就如同那年月羅剎道別時的輕描淡寫,相比月羅剎,她更習慣坐擁天西,俯視蒼生萬物,世間冷暖。

    “和我走吧。”

    月羅剎親吻上共工白玉般的面龐,低聲道。

    “那你為何不能陪我留下?”

    嘴角浮起繾綣的笑意,共工淡淡的問道。

    “我”

    月羅剎神色一僵,眸里閃過復雜之色,他從不願意勉強共工,就如同共工從沒勉強過他一般。可是兩情相悅,都故作淡然而不得長相廝守,對于他來說,何嘗不是心頭的傷痛。本以為兩人關系暴露,共工便會隨他前往天地穹宇,誰料事已至此,她依舊如此倔強。

    “罷了,他們也快到了。”

    月羅剎苦笑著搖了搖頭,臉色漸漸變得陰冷了下來,目光落向溪水旁的密林。

    “閣下聽了這麼久,還不知足?”

    條條波痕自密林前蕩開,現出一個身穿道袍、滿臉驚駭的男子,正是赤松子。

    共工面無表情的盯著溪水,也不去看赤松子,仿佛早已知道了他的存在。深深的看了眼共工,赤松子並沒說什麼,打從那日周雲生脫困而出,他便隱隱察覺到幾分不對勁,今日所見所聞更是印證了他的猜測。

    一定要盡早告知陛下共工竟是天吾山月羅剎的情人,這事若不能處理妥當,于戰局影響極大。

    打定主意,赤松子絲毫沒有半點猶豫,祭出雲座,就欲駕雲而遁。

    月羅剎皺眉瞅向疾飛而去的赤松子,又看了眼無動于衷的共工,暗嘆口氣,下一刻他出現在赤松子身側,揚起右手,一圈墨綠的精氣漩渦橫亙在墨香城城頭。

    赤松子是炎帝麾下國主之一,雖為國師,可也只行使布雨之職,論其戰力在炎帝麾下也僅僅能勉強擠進前十,絕不算出類拔萃者。反觀月羅剎,一身修為已至穹天上品,放在兩方王朝都能算是頂尖強者,再加上月影三變的絕學,實力遠超赤松子。

    須臾間,赤松子從月影輪回中跌落,神情僵硬而麻木。

    他強使出道力,低吼一聲攻向月羅剎,可僅僅三招過後,他的額心便被月羅剎的手指點成粉碎,心神飛出剛想逃竄,轉眼被吸入月影輪回中。

    穹天強者間的戰斗本來應當是天翻地覆,風雲涌動,可穹天強者亦分等階,已為頂尖強者月羅剎能輕而易舉的斬殺赤松子乃是情理之中的事。歷經了無數場戰事,如今的月羅剎廝殺起來再沒從前的快感,殺了赤松子後,他只是輕輕擦拭干淨雙手,隨後按下雲頭,漠然向共工走去。

    共工依舊站在溪水邊,倩影如碧,顧盼生姿,只不過此時的她神情微微復雜。

    順著共工的目光,月羅剎看到了那個被周雲生緊摟在懷中,滿臉驚愕的少女。
mk2257 發表於 2011-6-4 12:21
第八百五十五章 墨香城之變(下)


    目光落向橫躺在血泊中的赤松子,瑤姬眸中閃過濃濃的悲慟,轉爾望向朝共工走去的簑衣男子。

    “小心”

    尖叫聲還未揚起,就被瑤姬硬生生按了下去,目光所及,只見那個殺了赤松子的男人溫柔的摟住共工,而共工身軀微顫,卻沒掙脫。

    腦中一片空白,瑤姬怔怔地看著相依在溪水邊的那對情人,半晌,一臉的難以置信漸漸褪去,她強作鎮定,可胸口卻在不住起伏。

    “你早知道了,是不是?”

    瑤姬抬起頭,問向周雲生。

    “自然,否則我為何要趕來這。”

    周雲生低聲道,隨即隔著溪水看向月羅剎,微露激動之色,可令他失望的是,無論他月叔叔還是共工都沒有表示,神情淡漠,仿佛不知他的存在般。

    怎麼回事月叔叔向來和我最親近,為何今日相遇于山海卻如此疏離。

    心頭一緊,眸里浮起黯然之色,周雲生不由想起從前在四大部洲時候,當他犯了錯,回山後第一個找的便是月羅剎。他不敢去找周繼君,因為爹爹向來有錯必罰,也不好意思去找娘,唯有他月叔叔會陰陰一笑,拍著胸脯保他無事,在天吾山上敢和周繼君“叫板”的也就只有月羅剎了。而且,每每周雲生有什麼心事,都會去找月羅剎傾訴,月羅剎做起事來肆無忌憚,不像周繼君有那麼多顧忌,往往能輕而易舉的幫周雲生化解難題。

    這樣一個對自己視如己出的月叔叔,今日怎麼變得好似陌生人般

    周雲生正疑惑間,心中忽地飄過一絲陰霾,抬眼望去,就見一團一團的濃雲從四面八方涌來,撕破晚霞,籠罩在墨香城上空。

    “他們來了。”

    月羅剎終于開口,卻非是對周雲生說,而是朝向懷中的女子。

    “今日之變可曾在你家小君君預算之中?”

    淡淡一笑,共工滿臉輕松的問道,即便面對天頭三方神皇的鑾駕,她的語氣中仍帶幾分調侃。

    伏羲、少昊以及顓頊此時皆已降臨墨香城,三名神皇,亦是三名穹天巔峰的山海亞聖,即便月羅剎和共工兩人聯手,可他們都只有穹天上品的修為,比之三皇要弱上一線。

    “自然在。”

    月羅剎低聲道,轉爾嘴角泛起一絲苦澀,猶豫著道。

    “可是,卻沒算出你也落在這一局中。”

    聞言,共工黛眉挑起,不由瞪了月羅剎一眼。

    “怎麼,多我一個反倒成了你的累贅?”

    話音方落,共工自己陡然一愣神,沉吟著看向月羅剎道。

    “原來那君公子是讓你來送死的?”

    月羅剎苦笑著點了點頭,看向溪水另一邊神情緊張的周雲生,暗嘆一聲。

    “若非雲生這小子將你牽扯進來,破解此局當易如反掌,後續的布局也能徐徐展開,可現如今不過也無妨,小君君定已算出此中紕漏,此時應當正向這趕來。”

    月羅剎口上如此安慰道共工,可心中卻忐忑了起來。

    山海王朝一方欲以周雲生為餌,引周繼君前來,聚絕世強者殺之,而周繼君則讓月羅剎前來相救。月羅剎千變萬化,更有月影不死法身,能徹底殺死他的或許只有聖人,詐死攜周雲生回轉當能破去此劫。可現如今共工卻被牽扯了進來,月羅剎不可能棄共工而不顧,那只能周繼君親自前來相救。

    然而最為關鍵的是,共工和自己的關系會不會早已被炎帝察覺?他派誰來不好,偏偏請共工護著瑤姬前去赤松城,共工不得以出手相救雲生,被雲生記掛在心,遂挾持著瑤姬前來投奔共工,將她也牽扯此劫之中,卻隱隱牽制住了月羅剎,那周繼君便不得不親自出馬。

    越往深里想,月羅剎越覺得心底發寒,倘若真如此,那炎帝不惜以瑤姬的安危為代價,布下此殺局,隱隱間已將死了周繼君的棋路。這一局被破,其後的布局根本無從展開,不單是君子國諸人,便連天地王朝諸國也會因為周繼君這番豪賭陷入萬劫不復之境。

    那日君子殿中,月羅剎曾詢問周繼君,此局有幾成把握。

    九成九。

    周繼君如是說道。

    每一局皆有可能被破,然而,那些破綻只不過是有意留給山海王朝,實則毫無破綻可言。

    那麼為何不是十成?

    月羅剎皺著眉,問道。

    世間變數萬萬億,即便我詭道已臻大圓滿,可仍無法算盡那些變數。天降大難死劫,冥冥之中亦會留下一線生機,此中道理皆一樣。

    周繼君這樣答道。

    可既然不是十成,那你又豈知這局不會被破?

    月羅剎又問。

    因為這是我于穹天境界所布的最後一局。

    周繼君淡淡的說道,養氣四十八載,曾經縱橫天下而不倒的雄壯氣勢再度生出,饒是月羅剎也是一驚。

    轉瞬收斂,恢復了他這些年的寵辱不驚,閑散淡漠。

    穹天境界莫非穹天境界之上還有

    月羅剎追問向周繼君,可周繼君只是神秘的一笑,不再多言。

    穹天巔峰便是世間修煉境界之極,這是萬萬載下來無數代修煉者的共識,再往上便是超脫境界的聖人,而小君君顯然不會成聖罷了罷了,既然他那般篤定,或許今日之變也在他預料之中。

    不再多想,月羅剎抬起手臂,將發著愣的周雲生卷過溪岸,丟在自己身後,隨後抬起頭,空冷的眸子對上天頭三皇

    路遙遙,馬匆匆,一衫白衣行于夜色下的山林間。

    這片山林地勢起伏,高遠不一,林間還留著殘破的橫木,以及斑駁的血漿,正是周雲生一路所闖過的寨子。

    “從一開始的婆婆媽媽,到後來的不留情面,在無火城前他便已經開始殺伐果斷了。”

    白衣男子的聲音溫醇而淡漠,目光掃過殘垣斷壁,那些蛛絲馬跡收入眼底,了然于心。

    “虎父無犬子,少主人自然不會太遜公子。”

    變作尋常馬匹的水麒麟沉默著開口道,轉瞬後,它止住前行的馬蹄,伏身于夜色下的密林間。

    “你在怕什麼,不過兩穹天上品,一穹天巔峰罷了。”

    柔柔一笑,周繼君撫摸著雪白的鬃毛,抬頭看去。

    兩個氣勢雄壯宛若巨山峙立的男子攔于道前,而在他們身後還站著一人,火紅的龍紋大氅,冕冠珠串高戴。

    “將近半個甲子沒見,君公子還是一般狂妄。”

    “不是狂妄,實話實說罷了。”

    哂笑一聲,周繼君深沉的目光掃過對面三人,面色絲毫未改變分毫。

    刑天、應龍,兩人分別是炎帝和黃帝的座下大將,亦為穹天上品的亞聖,戰功顯赫,說是兩帝麾下的戰神也不為過,在穹天上品的山海亞聖中足以排入前五。除此以外,炎帝更是親自前來,此時正笑吟吟的看向周繼君。

    “話說,我和公子也算是同道中人,布局手段也相似,皆是以親子為餌”

    炎帝還未說完,就被周繼君打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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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五十六章 遠伐山海斬二聖(上)


    “陛下此言大謬,雲生只是歷練于山海罷了。”

    “公子可是不敢承認?”

    打量著神情淡如止水的周繼君,炎帝開懷大笑起來,似是發現了什麼有趣的事般。

    “你放任他如此,為的就是將我山海諸強引至墨香城,後防空虛,方便你天地王朝出兵。”

    “只是應陛下之局的變招罷了。他來山海是他自己的選擇,我又豈會強行干涉。”

    不理會炎帝的譏諷,周繼君漠然道。

    “或許吧。你這手變招以令郎為餌,引我方絕世強者前往墨香城,再遣月羅剎前去相救,以為如此便能破解此局。可我早已知曉共工和月羅剎的關系,只出一子便將月羅剎牽制住,這一變數你可曾想到?”

    炎帝眯起雙眼看向周繼君,語氣中不免透著幾分驕矜,自古以來,比之詭道謀算山海都遜色于天地穹宇,而這君公子為天地王朝公認的詭道強者,今日能一局敗之,比起殺死他更令炎帝心情愉悅。

    “將共工牽扯進去,確實出乎我的意料。”

    周繼君略作思索,從容說道。

    聞言,炎帝心情愈發暢快起來,滿臉的笑容更是難以掩飾。

    “于是你們便將那殺局置于羅剎身上,想要在墨香城中將他斬殺。”

    “公子這回算是猜中了,你天吾山的強者只有月羅剎堪稱你的臂助,殺了他,折你羽翼,也算一場大勝了。”

    “陛下如何這麼篤定如此就能殺了羅剎?”

    微皺眉頭,炎帝古怪的看了眼周繼君,緩緩開口道。

    “若共工不在,月羅剎或許還能逃生,可有共工為牽制,他孤立無援,又如何能敵得過伏羲三皇?”

    “所以我來了。”

    眼皮抬起,周繼君看向炎帝三人,一字一頓的說道。

    “哈哈哈”

    臉上浮起濃濃的古怪之色,炎帝放聲大笑起來。

    “你也不過穹天巔峰,別說你今日能否逃得一命,便是僥幸溜走,到了墨香城也敵不過伏羲三皇。你要知道,今次為了你二人的性命,我山海王朝可是出動了四名穹天巔峰。”

    眼見周繼君依舊一副漫不經心之色,炎帝眸里閃過一絲凝重,可他左思右想也沒想到有何疏漏的地方。天地王朝諸方巨頭見山海後防空虛,已陳兵于斯,為了謀奪周繼君和月羅剎的性命,山海王朝正統帝王們更是和蚩尤聯手,請他前往幽冥海,攔截覆海。天地王朝強者雖多,可能插入今日殺局者寥寥無幾,而那幾人都無法前來,炎帝實在想不通,為何這君公子仍一副有恃無恐的樣子。

    這次隨他前來的刑天、應龍也非尋常穹天,他們的修為皆已近穹天巔峰,只差臨門一腳,比之月羅剎不遑多讓。有他們相助,炎帝足又十成把握攔截住周繼君,亦有七成把握將他斬殺于赤松國邊境。

    “怎麼,君公子還以為你這局未敗?”

    平復下心意,炎帝冷眼望向周繼君,眸中殺機稍動。

    “自然未敗。”

    嘴角微翹,像極了周繼君少年時候面對那些陷入他局中而不自知者的輕蔑,銀發無風而舞,曾經縱橫天下的雄壯氣度自眉宇間閃過,轉瞬即沒。

    “這些年于國中養氣,卻明白了一個道理。

    抬頭望向炎帝,周繼君眸子含笑,毫無半點殺機戰意。

    “一個很簡單可總是被我忽略的道理一力降十會,若是我的實力遠超過你,超過伏羲,少昊和顓頊,即便你們引發變數,扭轉局勢,也無濟于事。我的布局即便看似簡單,漏洞百出,也仍舊固若金湯。”

    話音落下,炎帝面色陡變,細細看向周繼君,半晌,嘴角咧開,滿是譏諷。

    “多年不見,你卻愈發會說大話了,你也不過和我一樣是穹天巔峰罷了。除非你是聖人,否則今日你必死!”

    “死”字方落,刑天和應龍便閃身而上。

    他們皆為山海有數的頂尖強者,兩帝三皇下就數他們為尊,即便是四方天的副神,如共工、玄冥者,論及身份地位也不過和他二人比肩。無數紀年一場場生死大戰下來,成就亞聖,方才奠定了他們今日的地位,傳誦于古往今來的山海傳說中,為世人膜拜敬仰。

    而那君公子只是一小輩,出世不過百多年,憑著大運數方才有了今日的實力和地位。這等人物從前也有過,一步登天,短短數百年站上高位,可他們崛起的快,隕落的也快,卻因沒有刑天、應龍這般萬載底蘊,一朝有所成驕傲自滿,便如同眼前無比自大的君公子。

    “刑天兄,五百年前那場賭約可曾記得?”

    離周繼君尚距百丈,穿著一身墨紫色大氅的應龍忽地開口道,聞言,刑天微微一怔,嘴角泛起苦澀。

    “如此,應龍兄先請吧。此子可是穹天巔峰,切莫大意。”

    兩人雖各效其主,可明爭暗斗了無數紀元,老一輩的人物漸漸逝去,他們的關系也變得玄妙了起來。五百年前的賭斗刑天半招輸于應龍,今日聽他舊事重提,心知他想獨戰那君公子,奪下首功。

    應龍原本是山海妖獸,本體為真龍,卻煉出雙翼,比古之真龍強大無數。後機緣巧合下得山海一聖人點撥,非但修為突飛猛進,還化身成*人,出山相助黃帝打天下,其戰功地位尤在力牧之上。聖人封亞聖,帝皇之下,他應龍第三個受封,也就是說,在天帝神皇之下,亞聖之中,他應龍的實力足以排進前三。

    即便無法斬殺君公子,可至少也能和他打成平手,那君公子突破穹天巔峰也不過近些年的事,而應龍修煉了何止百萬載,一身道力雄渾,玄妙而強橫的道法無數

    看著應龍當先飛出,刑天心中默默想著,炎帝令他和應龍為助力前來圍剿君公子,他二人滿心不願意。強者自有強者的尊嚴,聯手而戰放在誰身上都是一件恥事,即便對方是穹天巔峰又如何,征戰了這麼多年,刑天和應龍並非沒和絕世強者交過手,更何況君公子只是初入穹天巔峰。

    “不可!”

    耳旁傳來炎帝的叫喚聲,余光中,炎帝緊繃著臉飛身趕來,刑天尚不以為然,可當他目光落向從馬背上緩緩走下的周繼君時,心中沒來由的涌起一絲寒意。

    “雲生在這條路上殺伐果斷,連拔五寨。”

    看了眼近在咫尺的應龍,周繼君撫摸著白馬的鬃毛,悠悠道。

    “他尚如此,何況我這個做爹爹的。”

    雪白的衣袂輕輕抖動著,周繼君轉目看向應龍,嘴角浮起一絲揶揄。

    應龍和他近在咫尺,卻又仿佛隔著漫漫千萬里的距離,即便他變回原形,用盡全力扇翅疾飛,也永遠飛不過黑、白、紅三色流轉的漫長甬道。

    沒有時間,沒有空間,有的只是無盡的掙扎和絕望,就好似輪回通道一般,可卻顛覆了輪回的法則,出現于周繼君的袍袖下。

    這一招蚩尤施展過,覆海施展過,如今又被周繼君施展出來。
mk2257 發表於 2011-6-4 12:23
第八百五十七章 遠伐山海斬二聖(中)


   每一個境界都有強弱之別,即便穹天巔峰也如此。

    除了修煉出圓之意境外,穹天巔峰還需擁有超過百星的道力,道力越深厚,實力自然越強大。那年猶在西游輪回時,周繼君于積雷宮頓悟,一觀諸強修為。其中陸壓道力最為深厚,已然接近兩百星,其次是趙公明,亦有一百八十星,鎮元子緊隨其後可道力並非判定實力強弱的唯一標準,蚩尤、覆海,或許還有陸壓,他們的實力遠超其余穹天巔峰,皆因他們掌握了一般法則。

    “糟糕!”

    眼見應龍陷入古怪的甬道中,刑天面色陡變,眉心裂開,火紅的巨斧從中飛出,被他握于手心。

    在山海輪回,刑天的戰斧絲毫不遜于他戰神之名,炎黃大戰之初,為了打亂黃帝的部署,炎帝派遣三千雲龍騎從側翼偷襲黃帝世家。那一仗直打了七天七夜,三千雲龍騎包括領軍大將一個接一個死去,只有刑天和他的戰斧始終屹立不倒。那一戰也是刑天此生的成名之戰,他獨自一人騎著雲龍,從世家諸城直殺上天庭,死于他斧下的世家子弟無數,七日後,原本銀白的戰斧已被鮮血染得暗紅發赤,而他也仿佛從血池肉林里走出般,全身上下無不透著凶悍猙獰的氣息。

    直到刑天殺至黃帝陛座前,援軍方才趕到,就見黃帝獨坐高大威嚴的金鑾上,玩味的看著將天庭用鮮血洗滌了一遍的刑天,半晌開口問道。

    “事已至此,你可願降?”

    千軍萬馬環側,滿身是血的刑天抬起頭,面不改色的看向黃帝,眸里陡然射出一抹精光,低吼著舉起他的戰斧砸向陛座上的老者。

    “大膽!”

    當時還是黃帝親衛統領的應龍面露怒色,上前一步,拔劍斬落刑天的頭顱。

    頭顱滾落玉階下,連同摔落在地的戰斧一起安靜的躺在血泊中,誰都以為此事將告一段落,孰料沒了頭顱的刑天領先應龍一步,抓住心神,硬生生塞入他胸口。沒了頭顱,卻還有身體,刑天刺破雙乳化作血眼,步戰于天庭。

    此情此景,不單是那些天兵天將,便連應龍也為之驚厥。

    “可惜,如此一柄斬帝之斧卻不能為我所用。”

    看向浴血死戰的刑天,饒是黃帝也唏噓不已,當即命應龍散開西南方的軍陣,應龍心知黃帝是要對刑天網開一面,雖不解其意,可也不敢違抗。

    逃回天西界的刑天名聲大震,出征時他還只是一末品騎兵,回轉後他連升九級,被炎帝親封為天伐大將軍,掌三萬親衛。爾後,炎帝更是以邊地七十八城換回了刑天的頭顱和那柄戰斧,此舉讓刑天感激涕零,從此愈發死心塌地。

    天伐大將刑天,可抵百城之兵,而讓他得以名震山海的,卻是黃帝口中的“斬帝之斧”。若非援軍來得及時,若非陛座上坐著的不是神秘莫測的黃帝,換做另一方天帝,或許刑天真能怒斬天帝于其金鑾,可事到如今,也只能空回首。

    “應龍,你還欠我一顆頭顱,又怎能死于今日。”

    手持戰斧,刑天冷著雙目,毫不猶豫的投入輪回甬道。

    他的成名之戰是“斬帝”,讓他躋身頂尖強者之列的卻是和蚩尤的那一戰,雖然敗了,可也見識過蚩尤的輪回甬道,今日再遇,自然不會懼怕。歷經無數載風雨滄桑,寵辱起伏,刑天卻明白了一個道理——興衰,不同于千十七的興衰道意,刑天只是隱隱間有所明悟,世間興衰自有定數,永無長盛者。因此,這些年他刻意按下風頭,將風光和名望讓給山海年輕一代的修煉者,自己只是安安分分的做炎帝麾下的大將。可他的修為實力並沒因此減弱,他只是有意無意間隱藏修為實力,並非忌憚功高蓋主,而是下意識的所為。無數紀元前便已能獨身殺入天庭如入無人之境,無數載前便和蚩尤大戰十數合敗而不隕的他,如今又豈會還只是穹天上品?

    “終于不再示弱了嗎。”

    見著刑天一掃往日的沉穩,攜著千軍萬馬之勢撲殺向周繼君,炎帝遲疑著停下腳步,嘴角浮起莫名的笑意。

    “君公子,你道我為何帶刑天前來,只不過寡人的又一局罷了。你怎麼也不會想到,今日來伏擊你的足有兩名絕世強者,你先前那般狂妄,眼下恐怕要絕望了。”

    炎帝起于草莽,無家世者背景若想成大業,一要有識人慧眼,二要有善才之胸襟,炎帝又怎會不知自己的愛將已然突破穹天巔峰,可既然刑天自己不說,炎帝也不會去提,平生尷尬。

    “穹天巔峰者雖甚少能參悟透徹輪回道意,可是,卻也不懼怕輪回甬道只要應龍能擋住你片刻,刑天後發而至,當能將你重創。”

    看著手持巨斧將輪回甬道砍得支離破碎的刑天,炎帝嘴角浮起濃濃的笑意。穹天巔峰者已能真正跳出輪回,轉世由己,可能想要將輪回用作戰技來使,卻難而又難。除非先前便修煉百世輪回,又或者對輪回造詣極深者,總之,兩方王朝也就只有區區數名絕世強者有這般神通,對于穹天巔峰之下者堪稱無敵,可對于同為穹天巔峰者卻收效甚微。以應龍無比接近穹天巔峰的實力當能抵住周繼君一擊,到那時候刑天定已斬破輪回甬道而至,即便無法殺死君公子,也能將他重創。

    畢竟君公子初成穹天巔峰,而刑天則積醞了不知多少萬載,兩相比較,毫無懸念。

    “今日便斬殺天吾山君公子于此地。”

    順著破碎的輪回甬道望去,目光落到掙脫束縛,揚起龍爪惡狠狠撲向周繼君的應龍,炎帝笑著作出結論道。

    可他話音方落,心頭不由咯噔一下,望向從容不迫的周繼君,神色陡然凝滯。

    獵獵大風從四面八方湧來,吹卷密林狂舞如潮,面對攜著一身將近百星道力襲來的應龍,周繼君眸皮微擡,伸出右拳。拳頭擊出的那瞬間,不單是應龍,便連刑天、炎帝都覺得心底一震,仿若山海傾倒、天地崩絕的道力從周繼君的拳心迸發而出,偌大的赤松國乃至其後的炎國好似承受不住這股道力,萬萬地的山河府城都搖晃顫抖了起來。

    “二百星?”

    驚駭無比的看向擊出那一拳的周繼君,炎帝不由長大嘴巴,他怎麼也沒想到方才突破穹天巔峰的周繼君,僅僅數十年裏便煉化了百星之力,比修煉了無數紀元的他還要稍高上幾星。

    他卻不知周繼君有一般功法名曰萬類臣,吸食別人道力化為己用,一路殺來,道力比同級者要高上不少。待到突破穹天巔峰後,周繼君再悟萬類臣,卻能吞食天地精氣化作道力,而天地精氣大半都被周古聚於天吾山,周繼君煉化起來事半功倍,數十年下來,一身道力直追昔年的陸壓。

    一拳轟出,刑天尚未趕至,黃帝麾下第一戰將應龍便倒飛了出去,在半空中化成一團血水,卻是周繼君無比霸道的一拳將他的肉身連同心神一同轟得粉碎,從此往後,世間再無應龍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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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五十八章 遠伐山海斬二聖(下)


    眼睜睜的看著最後一名黃帝麾下的“好友”身死當場,刑天面色陡然變得慘白,故往的記憶在這瞬間涌入腦海,曾經怒目拔劍,又或共飲談笑,卻終究化作一捧黃土。

    死死握著戰斧,余光中,炎帝已飛身趕來,可刑天卻等不及了。

    他向來如此,血勇一起便無所顧忌,即便這些年來隱忍、蟄伏,可骨子里他還是當初那個為給三千兄弟報仇而橫下心怒戰天庭的漢子。

    “刑天休急!”

    炎帝大聲叫喚道,御風駕雲向百丈外的周繼君飛去,只要他和刑天聯手而戰,即便周繼君道力再強橫,至少也能打個平手,將他攔于此地,等伏羲三皇斬殺月羅剎也算一件大功了。然而,炎帝飛出五十丈,卻發現自己離周繼君仍有百丈之距,卻是不經意間又陷入周繼君所布的輪回甬道中。

    怒吼一聲,火光從炎帝頭頂躥出,須臾後化作一柄大戟被他握于手中,斬向輪回甬道。

    他必須在周繼君佔據優勢前突破輪回甬道,否則一旦周繼君將刑天壓在下風,即便他再插手,恐怕也難以有所作為。

    就在這時,炎帝的心頭又撲通撲通直跳了起來,卻和先前周繼君釋放出兩百星道力時的感覺不同。猛地抬起頭,目光落到懸浮于半空的周繼君身上,炎帝的眼角一陣抽搐,神色陡然僵硬。

    白、黑、紅三氣化作一團光暈,流轉于周繼君腦後,他立于半空,漠然看著執斧劈來的刑天。刑天的那一斧勢大力沉,攜著他無數場死戰中得來的必殺之念,可在周繼君身前半尺處卻忽地停滯,仿佛遇到一堵看不見的牆壁。百分之一彈指剎那後,周繼君一頭銀發無風而舞,眸里閃過駭人的精光,恍惚間,轟轟烈烈的朝拜聲從四面八方傳來,沒入他背後的光暈中。又是百分之一彈指剎那,炎帝斬破輪回甬道,而周繼君腦後光暈中的那道紅氣陡然聲勢大作,遠超另外兩氣。

    “武道,斬。”

    張開雙唇,周繼君輕輕吐出一個“斬”字。

    那股紅氣陡然仰天而飛,化作一條滿臉威嚴的千丈蛇人,隨著周繼君伸手指向面前的刑天,紅氣蛇人咆哮一聲,俯沖而飛,攜著天地千千萬萬暴虐之念鑽入刑天的胸膛。

    第三個百分之一彈指,炎帝越過百丈之距,沒入他眼簾的卻是轟然跪倒的刑天。

    那柄從不離身的戰斧“ 當”一聲摔落在地,黯沉的血水漸漸散去,不多時,享譽山海的“斬帝之斧”已和它出硎時一般澄淨蒼白,卻是同英豪一世的刑天一起,塵歸塵,土歸土,卸去此生重負,終了了那段傳奇。

    “可惜,他為穹天巔峰,絕世英豪,身前不為世人所知,死後也只有我一人得知。”

    看了眼單膝跪地從此長眠于世的刑天,周繼君一臉淡漠,抬眼看向不遠處緊咬牙關的炎帝,嘆聲道。

    “陛下,我早先說過,我的布局看似簡單,漏洞百出,可卻固若金湯。如今你該信了吧。”

    周繼君的話音淡漠而無波瀾,可落入炎帝耳中,卻無不透著濃濃的諷刺。他怎麼也沒想到,如今的君公子竟強悍如斯,戰技神秘莫測,一招殺應龍,一招多半殺刑天,當真不費吹灰之力。如此人物,已和蚩尤、覆海一般,早已無需布局,因為他所到之處,再縝密的布局也不堪一擊,萬般棋子只能淪為陪襯。

    “殺應龍,殺刑天包括殺你,都不在我原先的預想中。可你故作聰明能,為了扭轉局勢引我前來,卻是自尋死路。”

    踱著腳步,周繼君打量著手持帝王戟,滿臉冷意的炎帝,忽而一笑。

    “既然你是來殺我的,那便戰吧。山海王朝再死一名天帝,只剩黃帝一人,就算我天地王朝不來襲,你的天西界,偌大的炎國恐怕也會引起無數內亂,我後續棋子不用再走,這場戰局的勝負便已定下你先前可曾想到,苦心積慮的想要算計我,卻只能落得這番下場?”

    與強敵戰,攻心為上。

    周繼君斬殺兩名亞聖,氣勢佔優,可炎帝能做得山海天帝,論及實力,聖人之下當可排入前三,周繼君想要斬殺他並非易事。倘若糾纏太久,月羅剎那邊陷入三皇死戰,卻非周繼君所願。

    周繼君四十八年未曾出手,只為修煉那三招戰技。輪回甬道,再生感悟的君無敵,以及那招得自陰陽之道的戰技,君無敵已然施展出,神秘莫測令炎帝心中沒底,他定不敢以身試險,想要困住周繼君便只有

    目光所及,炎帝重重一抖帝王戟,欺身而上,周繼君嘴角浮起一抹得逞的笑意,絲毫不讓的迎了上去。

    只有近戰,才能逼得君公子無法使出適才斬殺刑天的戰技。

    舞動大戟連連斬向周繼君,炎帝心中篤定。

    他雖有將近兩百星的道力,可我也不遜多少,只憑道力對轟,相互消減,當能將他攔截于此處。

    彈指剎那的功夫,炎帝已斬出近千戟,而周繼君也轟出近千拳,將近四百星的道力波蕩散開,將方圓五百里的土地轟成齏粉,露出原先的輪回通道。

    時間空間亂流無跡,又是十個彈指剎那,炎帝劈出八百余戟,可周繼君仍是千拳奉上將他擊飛出兩丈。

    眸中閃過一絲驚詫,炎帝越打越覺吃力,卻因他攻勢太猛道力流損極快。修煉者的道力雖可重新煉回,卻需打坐養氣,激戰時所消耗的又豈能就地失而復得。然而,令炎帝心慌意亂的卻是從頭到尾,周繼君的道力似乎都沒損耗過,即便已轟出上萬拳,可每一拳中都含有將近兩百星的道力,直打得他手心發麻。

    這怎麼可能,莫非他的真正修為已至聖人?

    不對,他的道力分明只有兩百星不到,而且即便聖人也無法做到道力流轉不絕。

    心頭撲通撲通直跳,炎帝越打越沒底,越戰越落入下風,隱隱間他已然猜到,自己近身作戰似乎也落入周繼君的謀算中。

    道力流轉不絕,是山海、天地穹宇無數紀元的歷史上從未有過的事,或許也有人想過,可苦心積慮去想如何讓道力流轉不絕,還不如花費時間煉化道力,邁向更高的境界。

    那日周繼君和千十七遠伐東天界,一場慘戰,道力用盡。周繼君卻突生感悟,若修煉到穹天巔峰,再往上寸步難行,若欲實力再上層樓,除了創出強絕的戰技外,只余道力流轉不絕一途。

    彼時周繼君得陰陽八卦圖,初諳陰陽之理,陰陽相克因而相生,有陰便有陽,卻也是一個圓,倘若悟通大圓滿境界,攜陰陽八卦之道,或許能和陰陽一般,做到相克相生,永不斷絕。

    陰陽之圓,三道之圓,周繼君于天吾山和君子國修悟四十八載,一日出山,終有小成。
mk2257 發表於 2011-6-4 12:25
第八百五十九章 燭陰


    黯沉的天色下,幽深發黑的海水一浪接著一浪向山崖涌去,卻顯得無比安靜。

    海上沒有船只,轉眼風平浪靜,大海就仿佛一面涂黑了的鏡子,將夜幕一絲不剩的收入其中。無邊無際的鏡幕旁,兩個身形高瘦的男人靜靜的站著,各自手執酒杯,卻沒有飲酒的慾望。

    “大局已定,你留在這已毫無意義。”

    看了眼專心致志觀海的蚩尤,覆海沉聲道。

    “誰說大局已定。世間變數如此之多,未到終了時,誰有能知道結局為何。”

    對于這些活了無數載的強者來說,找一個足夠資格做朋友的人難而有難,相比較而言,這樣的敵人卻更容易找到。比如刑天與應龍,又比如蚩尤和覆海,雖為敵人,可爭斗了漫漫數萬載,或許也只有他們最了解彼此。

    “炎帝一心想比過君公子,卻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此戰過後,山海再無炎帝此人,而他一死,炎國也會隨之崩離瓦解。”

    抿了口杯中酒水,覆海反手將酒杯拋入大海,轉瞬後,宛若鏡幕的海面漣漪起伏,竟將周繼君和炎帝的戰事清晰無比的呈現在蚩尤眼前。

    海鏡中,周繼君穩佔上風,只憑拳頭便將炎帝打得連連敗退,毫無還手之力,如若這樣下去,再過幾個剎那,炎帝就算不死也會重傷而敗。

    就在這時,覆海和蚩尤同時皺起眉頭,卻是發現了一絲耐人尋味的變化。

    已然佔盡優勢的周繼君忽地停下進攻,負手而立,仰頭望向輪回通道之上,目光復雜,眸中隱隱閃過幾分忌憚。

    不單是覆海和蚩尤,就連心懷死志的炎帝也是一臉不解,又是一彈指,銀白色的長劍從周繼君袍袖中彈出。四十八年未嘗用劍,非是君子劍不堪使用,只不過修為臻至穹天巔峰的周繼君已入化境,早已無需用劍。

    莫非他想以君子劍斬殺炎帝?可此戰勝負已定,何須多此一舉。

    覆海眉頭緊鎖,隱約間心中升起一絲不安,可隔著鏡幕,卻無法真切的察覺到彼處。

    就見周繼君抬手,擦劍,舉劍,滿臉莊嚴肅穆,四十八載的塵埃自君子劍上蕩去,這柄曾經大鬧天宮、遠伐山海的名劍光暈綻放,往昔的風華一寸一寸的浮現出,連同周繼君不見多年的英豪霸氣一同狂涌開來。

    君子三道流轉而出,聚成三色光暈懸于他腦後,千千萬萬朝拜之意從四面八方涌來,齊聚于君子劍上。

    周繼君沖天而起,翻手,斬劍。

    卻非斬向炎帝,而是斬向沒有時間和空間的輪回。

    “ 嚓”一聲,輪回通道破裂開來,君子劍硬生生的劈中一只雪白的大手。那只手寬五千丈,長萬丈,橫亙在漫漫輪回通道間,儼然脫離時間和空間的束縛。

    君子劍斬中巨手,那只手猶紋絲不動,只不過在五指下的掌紋處裂開一道血痕。

    仿佛吃痛般,那只巨手猛地一縮,隨後越過漫漫輪回通道,拍向周繼君。

    周繼君滿臉凝重,絲毫不敢大意,抽劍而回,腦後光暈中紅氣飛騰而出,變化成萬丈高的蛇人,迎向一般大小巨掌而去。

    輕“咦”聲傳來,卻是這一招大大出乎那人的意料。兩相撞擊,蛇人顫抖著倒飛了出去,可卻未傷及根本,低吼一聲又重新回轉周繼君腦後光華處,而周繼君也借此飛身越離,接連飛過十二處輪回通道,方才停下。

    “是他!”

    目光落向那張從漫天雲霧中鑽出的人臉,饒是素來鎮定的覆海也不由為之變色。

    那是一張無比蒼白的臉,仿佛用玉石雕刻出來般,耳鼻口眼皆似含笑,更為古怪之處,是他的口中餃著一顆白玉般的火燭。

    山海六聖,以女媧為首,可既能成聖,其余五人有豈會等閑。

    周繼君曾翻閱《山海經》,眼下見著那人口中餃燭的異相,心頭撲通撲通直跳,卻是已知他是何方聖人。

    山海有聖人,人面龍身,口中餃燭,在西北無日之處照明于幽陰。雙目奇異,睜眼時普天光明,即是白天;閉眼時天昏地暗,即是黑夜。

    此聖人名曰燭陰。

    “便是你殺了應龍,又想殺炎帝。”

    溫醇的聲音回蕩在周繼君耳邊,宛若風和日麗般,聽得周繼君心頭一陣舒坦,放目望向四周,藍天碧雲間,明日高懸,卻不知這輪回通道間何時變成了白晝的模樣。

    看著滿臉笑意的燭陰,周繼君心中不安,此時他只想盡早趕往墨香城援救月羅剎,又哪會和這個不知來意的聖人糾纏。當下周繼君身化一只雪白的大鵬,展翅疾飛,穿梭在輪回通道間。

    可下一刻,懸于雲中的日頭忽地消失不見,白月星辰從夜雲間浮現,卻是燭陰閉合雙目,夜幕已然降臨輪回通道。

    晝夜交替,彈指間已變幻了十次,周繼君展翅高飛于晝夜之間,心急如焚。可他越飛越覺得不對勁,卻是一心趕路,不知覺間已陷入晝夜交替的隙縫中,再難遁離。

    合攏翅膀,變回原形,周繼君抬頭回望向晝夜之外的那張人臉。

    燭陰微眯雙眼,既無白晝時的笑意,亦無黑夜時的猙獰,恰有些意味深長。

    之後,他什麼話也沒說,收攏雲霧,轉身飛離。

    漫漫輪回通道間,一條雪白的龍身宛若天河流淌而過,燭陰飛得疾快,可他的真身太長太長,遙遙九萬九千九百九十里,直到半柱香後方才消失在輪回通道間,只留下周繼君緊握劍柄,冷著臉的站在晝夜交替時分。

    這便是聖人,除了身軀龐大無匹,道力渾厚無極,神通強大無邊,似乎也沒什麼大不了。

    漸漸的,嘴角浮起一絲苦澀,周繼君收回君子劍,盤膝而坐。

    穹天巔峰的他能變化萬丈法身,可比之燭陰仍似蚊與鶴比,他也有流轉不絕的道力,可聖人的道力渾厚得幾乎沒有邊際,他的神通戰技也算世間絕頂,卻無法向燭陰般目能變天時。

    不過,今次算是他第二次同聖人交手,當初戰通天時他修為尚低,除了感覺聖人強大以及那圓之意境外,再無多少感悟,可這次卻不同。

    踏足絕世強者之列的周繼君,一劍傷燭陰,雖只是淺淺的傷痕,可足以再證聖人並非無敵。以武道施展出君無敵,雖被聖人拍飛,卻安然無恙,足以說明他這招“君無敵”潛力無窮。

    今日之戰,雖只有兩招,可對于周繼君來說,何嘗不是一個巨大的鼓舞。

    踏足穹天巔峰後,周繼君隱隱看見三條道。

    一條為成聖,可成聖自有定數,機緣渺茫。一條是固守,如覆海、蚩尤般,養氣煉道,成就足以威脅到聖人的存在第三條,卻是周繼君積醞了百多年,百多年來,那個從未放棄過的念頭。
mk2257 發表於 2011-6-4 12:26
第八百六十章 羅剎之劫(上)


    “若欲斬聖,先得從山海聖人下手,本就比我天地穹宇多一數,殺之方可平衡。”

    或許是先前斬殺應龍、刑天,大敗炎太過痛快,又或許第一次戰聖人而不傷,周繼君一掃這幾十年的淡漠,仰望向不斷輪轉的晝夜,意氣風發的說道。

    雖然眼下只有半成不到的把握,可當年周繼君方邁入落雲山,望向那座巍峨雄壯的險山時,心中無底,就連半成把握都沒。歷經千辛萬苦走到落雲山腳下天生沒有道種的孩童,怎麼也不會想到,時隔百多年,他會邁過一道又一道險關,踏足無上。

    從前毫無把握尚能走如今,何況今日已有半成把握。

    仰頭望向晝夜交替間的那條縫隙,周繼君張口吐氣,三道之氣流轉而出,而他的身影也漸漸變得虛無縹緲。眸中精光乍閃,周繼君身化白氣,卷動三道之氣,飛奔晝夜縫隙而去。可“他”剛到縫隙前,一股莫名的力量涌來,將三道之氣和他所化的那道白氣硬生生撕扯開,轉身彈射回縫隙內。

    君子劍出,周繼君蹬空邁步,長劍如瀑掛下,重重轟擊在晝夜邊緣。這一劍足有兩百星之力,可晝夜為天時,世界初生便已存在,豈是人力可破開的。

    兩招過後,燭陰所布的晝夜之陣紋絲不動,周繼君也不再強試,盤膝而坐,衍算起內中的玄機來。

    晝夜之變實莫出陰陽之道,周繼君參悟四十八載陰陽之道卻僅僅小成,此時心中焦急,可除了參悟一途外,卻再無它法。

    羅剎,一定要撐到我來

    蔚藍的海水將墨香城團團包圍,海中央,女子踮起玉趾,側目望向月羅剎,目光中微帶挑釁。

    “都什麼時候了,還這般較真。”

    苦笑著,月羅剎搖了搖頭,卻是知道適才自己那番話讓共工起了較勁的心思,共工雖是女子,可坐擁西天,心性桀驁不輸男子,聽得月羅剎將她比作累贅,自然心懷不滿,當下施展道法戰向伏羲三皇。

    若她不是這樣的人,或許自己也不會陷入情網。

    輕嘆一聲,月羅剎揚起手臂,眸里光暈莫測,轉眼後墨綠色的輪回漩渦現于天頭,卻是他的絕技,月影輪回。

    月影如夢,月影輪回能將人拖入夢靨中,衍化出對方生平最忌憚的對手,也算是以彼之仇還其彼身,乃是強橫無比的攻心之術。

    輪回方現,對面的少昊忽地冷笑一聲,從懷中掏出一物,向輪回扔去,待到近處化作一張大網,硬生生將輪回

    套入其中。

    如此法寶竟能壓制輪回,月羅剎聞所未聞,見所未見,眉頭挑起,閃身向大網飛去。還未近前,一柄長刀橫空斬來,將月羅剎逼退。

    “此局專為月兄而設,我等自然有備而來。”

    出刀的是顓頊,他看了眼月羅剎,又看向苦戰伏羲的共工,臉上浮起濃濃的笑意,就仿佛在看兩條落網之魚般肆無忌憚。

    這墨香城中第一局以周雲生為餌,專為來援者而設,能來救援的不是周繼君便是月羅剎,早在來此之前,伏羲三皇便已將兩人研究透徹,為了對付月羅剎的月影輪回,更是向黃帝借來他當年擒捉夔獸的天網。

    “哦?你們以為我只會這一招?”

    冷笑一聲,月羅剎騰飛而上,揚起雙臂,無數片竹葉飛出,連綿不絕,好似傾盆大雨。轉眼後,每片竹葉都碎裂成百小片,每小片皆變成一個三頭六臂的神人,手持刀槍劍戟盾矛,宛若洪潮席卷向少昊和顓頊。那些神人每一個只有法天中品到玄天下品的修為,放在少昊兩人眼中不堪一擊,可若成千上萬堆積在一起,即便兩人修為穹天巔峰,一時半會也無法殺光。

    論及道意精深玄奧,月羅剎不如周繼君,論及戰力強悍,月羅剎比不上左游生,可他有一點遠超兩人,卻是這千變萬化之術。修煉者可分割心神血液,附于毛發,變化出修為比自己弱上兩三境界的修士,如若附之外物則實力大減。可月羅剎畢生修習月影百變,無論外物己物落于他手中都能化腐朽為神奇,且變出的修士不僅其數無窮,修為只弱上兩個境界,而且自身擁有靈性。

    見著鋪天蓋地而來的神人,少昊和顓頊互視一眼,同時揚起袍袖,風火雷電狂涌而出,將當先的三千神人剿成粉碎。其後的神人見狀猛地停下腳步,兩三合力,竟在少昊、顓頊身前修築起城池來。彈指剎那的功夫,一座座巍峨的城池竟出現在墨香城上空,依次排開,橫跨赤松國方圓數十府。神人們依城而戰,刀槍劍弩如蝗蟲般射向少昊二皇,前赴後繼,竟將兩人困在咫尺之地。

    冷笑著看向有些措手不及的少昊、顓頊,月羅剎面色微微發白,他不像周繼君能做到道力流轉不絕,變化出足足九萬神人已耗費了他三成道力。且每死一神人,他的精血便虛弱一分的,神人們不要命的撲向二皇,月羅剎卻是在以精血換戰機。

    舉目看向另一邊的共工,她雖為山海鼎鼎大名的亞聖,可比之伏羲還是要弱上半籌,即便用盡全力,可在伏羲詭譎莫測的攻勢下仍免不了捉襟見肘。

    略作猶豫,月羅剎暗嘆一聲,橫下心飛射向那方戰局。

    共工心高氣傲,率先戰向伏羲卻已表明她不想月羅剎插手,可此乃生死存亡之際,一旦少昊二皇殺光九萬神人,前來相援,月羅剎和共工定難以敵過,更何況還要帶走周雲生和千羽兒,更是難上加難。

    當下月羅剎和共工聯手戰伏羲,伏羲雖為穹天巔峰,可月羅剎兩人亦離突破穹天上品只差一線,各有絕技,此時聯手卻打了伏羲一個出其不意,戰局略微偏轉

    怔怔地看向天頭,周雲生臉上青一陣白一陣,並非因為這場他前所未見的慘烈戰事,而是因為幾人所說的話。

    已然開竅的他又怎會聽不出其中的緣由,歸根到底,這一切皆是因他而起。若非他想要出風頭孤身前來山海,又怎會落入山海巨頭們的算計中,若非他自作聰明,前來尋找共工,又怎會拖累了月叔叔。

    緊捏拳頭,濃濃的挫敗感涌上心頭,周雲生緊咬牙關,卻又不知所措著。

    溪水對岸,少女滿含譏諷的目光無比清晰,宛若把尖刀刺入他心頭,他本以為這一路上將瑤姬玩弄于股掌中,可事到臨頭,最可笑的人還是他。

    “這樣就認輸了?”

    冷漠的聲音從背後傳來,周雲生回身看去,只見從夜色下走來一個黑衣少年,正冷冷的打量向他。
mk2257 發表於 2011-6-4 12:27
第八百六十一章 羅剎之劫(下)


    跟在少年身旁的是一臉復雜的千羽兒。

    看向沉默不語的周雲生,千羽兒想要開口說什麼,可當那道飽含質詢的目光射來,千羽兒芳心沒來由的一慌,扭頭看向一旁,已到嘴邊的話也硬生生咽回肚中,也不知是擔心周雲生誤會,還是不想讓他發現自己的關切。

    “又是你,你究竟是誰。”

    目光從千羽兒身上移開,落向黑衣少年,周雲生皺了皺眉,開口道。

    “你如今自身難保,還關心他人作甚。”

    周念君冷笑一聲,抬頭掃了眼城上的戰事道。

    “若非你異想天開,君公子這一局當能成功眼下卻落入這番地境,而他們之間的戰事又非你能插手,想必你現在定難受得緊。”

    話語中透著奚落、嘲諷,還有一絲道不明的幸災樂禍,落入周雲生耳中,卻讓他硬是壓下心頭的沮喪,冷目盯著黑衣少年,三道之雲從腦後涌出。

    風雲涌動,如龍虎爭雄,像極了無火城時的情景,可這次卻因天頭的穹天之戰而失去了那日的氣勢。

    雖然依舊懊惱悔恨,然而無論如何,周雲生也不會在此人面前作小女兒態,而周念君見著周雲生這番架勢,亦起了爭鋒之意。當下,墨香城上五穹天惡斗連連,城中兩少年取勢而爭,一旁的千羽兒知曉兩人的關系,只覺哭笑不得,俏生生立于而溪水對岸的瑤姬則皺起了眉毛。

    她生于天帝世家,見多識廣,何嘗看不出兩人氣息中如出一轍的道意。

    除了瑤姬,還有一人隱于暗處,怔怔的盯著相斗于城中的兩名少年。

    冕斜冠歪,衣衫零碎,一身落魄的帝王苟得性命回轉墨香城,不想竟又見到了那股讓他心驚膽寒的道意,且不單來自此局誘餌周雲生,還有那個地位高得驚人、幾可與他平起平坐的少年。

    在山海王朝,周念君地位超然,雖然修為尚不足玄天,可以他不足半甲子的年齡足以稱得上天才之輩,更何況,他還是聖人女媧的親傳弟子。聖人的徒弟有多厲害,誰也不知,因為在此之前從未出現過聖人收徒的荒唐事。然而黃帝麾下戰神應龍只得了燭陰半式指點,便成就亞聖,由此可想聖人之徒潛力之大,遠超穹天、亞聖之流,指不定在下一個或者下下個紀元山海又會崛起一名新的聖人。

    可炎帝萬萬沒有想到,這個讓山海一眾巨頭賦予厚望的少年竟也修煉了君子道意,而他此時的神情

    目光落向周念君冷漠無情的眸眼,炎帝心頭咯 一跳,卻是不由自主的想起不久之前那個幾要斷送他帝王大業的白衣男子。

    氣機波動,周雲生和周念君同時皺眉,古怪的對視一眼,爾後不約而同的抄起君子風雲,齊齊向炎帝匿身的方向射去。

    這兩人的君子道意雖然純粹,可合于一處也比不上周繼君半分深厚,即便如此,炎帝也不敢硬接。君公子踽踽行山道,先殺應龍後斬刑天,兩招過後,輕而易舉的了結了山海有數的兩名亞聖,見過那場輕描淡寫卻毫無懸念的戰斗,換作誰也會難消如陰霾籠罩心頭的恐懼,更何況炎帝還親自和周繼君交手,若非聖人出面,他又怎會活著回轉。

    抬腳邁步,炎帝避開君子風雲,身如流風來到溪水一側,輕咳著面頰微微發紅。

    又一名穹天巔峰到來,天頭鏖戰的幾人如何察覺不到,少昊、顓頊面露喜色,伏羲則看向一身落魄之象的炎帝,面色凝重,而月羅剎目光越過炎帝,逡巡四周,眸中漸漸浮起一絲不安。

    “哈哈哈,炎帝陛下來了,看來此局已成定局月兄,你再掙扎也無濟于事了。”

    少昊放聲大笑,奇長的手臂卷動水火風雷已將包圍著他們的神人斬殺過半,再過片刻便能脫困而出。

    可當他的目光落到衣冠歪斜,強作鎮定卻怎麼也掩飾不住尷尬之色的炎帝,少昊一愣,心中涌起不祥的預感。

    “陛下,那應龍和刑天何在?”

    這場大局雖由炎帝主使,可兩帝三皇包括蠻王蚩尤人皆有份,自然都知曉落子者何。去時有三人,炎帝、應龍和刑天,回轉時只余炎帝一人,且觀其形色,卻是從未有過的灰頭土臉。在諸帝皇中,炎帝絕對是最年輕有為的那一個,英豪而不失風流,即便那年炎黃大戰時候屢戰屢敗,可從頭到尾也未曾現出半絲狼狽之象。

    話音落下,流轉于墨香城,伏羲和共工互視一眼,同時停手,飛出戰圈。

    “應龍刑天何在?”

    沉吟著,伏羲打量向炎帝開口問道。

    炎帝面沉似水,仍未回答。

    就算他不說,可此情此景,便連千羽兒、瑤姬也看出了幾絲端倪。

    若應龍和刑天安然無恙,怎麼也會回轉墨香城相助,若令有它事,炎帝又豈會沉默許久。

    如此,便只有一個可能了,兩方天帝下麾下第一戰神,兩位地位和名望直追神皇的亞聖皆已隕身君公子之手,不在人世。

    僅僅片刻間,所有人心中皆已篤定,伏羲三人的難以置信自不用提,月羅剎莫名一笑,而溪水邊上對峙著的那兩名少年則鬼使神差的抬起頭,目光相觸,轉瞬即分。

    不愧是爹爹,方出山便斬殺山海兩聖

    周雲生面紅耳赤,胸口微微起伏,心情復雜,有激動有驕傲還有一絲慚愧,可當他目光落向對面的黑衣少年,卻不由皺起了眉頭。

    他明明是山海中人,為何剛剛也面露喜色,好像和我一般激動?莫非我看走眼了不成

    僅僅一瞬間,黑衣少年便恢復平靜,神情冷漠,眉宇間閃過莫名的復雜,似乎察覺到周雲生疑惑的目光,他扭頭迎上,嘴角微動,卻是不屑的一笑。

    他究竟是誰,和爹爹又有什麼關系?

    周雲生正疑惑著,耳邊傳來帶著哭喪的聲音。

    “父皇,刑天叔叔他”

    溪水邊,瑤姬眸子通紅,泫然欲泣,卻緊抿朱唇,不讓眼淚滴落。

    看了眼自己最疼愛的小女兒,炎帝面露復雜,許久輕嘆一聲。這聲嘆息無疑打碎了瑤姬心中僅剩那一絲幻想,她為天帝子嗣,即便再得寵,也無法像尋常人家的女兒那般終日承歡膝下,在這漫長的歲月里,陪她最多的卻是那個有著寬厚肩膀,溫暖笑意的中年人。

    別人都道他心狠手辣,殺孽纏身,可在瑤姬心中卻是她最親近的人之一。瑤姬喜歡像小尾巴一樣跟在他身後,巡查軍營,想象著他統帥千軍萬馬的英姿,想象著他背後揮斥方遒的父皇。也喜歡有事沒事爬上他寬廣的肩膀,眺望遠處屬于她姓氏的山河,每每這時,刑天總會笑著放下他那柄斬帝之斧,陪著瑤姬靜靜的站在萬仞山崖邊

    可是,從今日之後,便再見不到如父如友,對自己寵溺之極的刑天叔叔了。

    擦干頰邊的淚水,瑤姬臉色漸漸變得如臘月寒冬般冰冷,她恨恨的看向周雲生,問向炎帝。

    “他在哪?”

    瑤姬口中的“他”自然是此生第一個大仇人君公子,又或許是第二個。

    是啊,斬殺應龍和刑天,又讓炎帝灰頭土臉而歸的君公子,如今又在何方。

    不單瑤姬,伏羲、少昊、顓頊、月羅剎等人心中都浮起同樣的疑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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