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典仙俠] 獵天 作者:今夕何夕 (已完成)

mk2257 2011-6-3 21:57:19 發表於 武俠仙俠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942 162215
mk2257 發表於 2011-6-4 11:58
第八百三十一章 獵風者(上)


    夜風幽冷,呼呼地吹著。

    東海邊,滿身是血的少年踉蹌行于灘邊,忽而一陣大風刮來,將他高高掀起。

    大風中隱約能看見一個人影,高高瘦瘦,穿著銀色的寬袍。

    “你還是不願意?”

    那人的聲音極其冷漠,話音傳來,少年牙齒咯吱作響,緊捏雙拳,蒼白疲憊的面容上浮起濃濃的恨意。他身受重傷,體內道力十不足一,跋山涉水,從遙遙萬里外趕來東勝神州令他疲憊不堪,此時別說反抗,便連說話的力氣都沒了。

    早知今日,何必當初。

    顛簸在夜風中,無法自持,少年心底漸漸涌出幾絲悔意。

    早在許多年前,他便感覺到了那個同類的存在,將信將疑,直到被他找上。

    火紅的長發離亂流,眸中三瞳遮蔽在火流下,光華隱忍,小獵風咬牙切齒地盯著天地間僅剩的同類,在狂風中苦苦掙扎。

    那時他還在南海,為了阿君的大業執掌海外異族大軍,或是騷擾南海龍宮,或是長驅直入威脅皇天教,總之是讓南瞻部洲生亂,無力東顧。而他也正是在那時找上周古,坐在薄薄的紙鳶上,御風而來,穿著一身銀色的寬袍,將身體包裹其中,只露出半張慘白的臉。他在周古警惕的目光中變化成火紅色的三足異禽,來自血脈深處的共鳴呼嘯在周古耳邊,幾乎毫不猶豫的,周古對他產生了一絲好感和親切,從小到大,百多年來除了那個沒有半點印象的生母外,他再沒見到過族人,獵風生性逍遙自在,不集群,不聚眾,形單影只翱翔天地,難得見到一個同類,小獵風自然欣喜無比。

    在南海和他把酒言歡了三天三夜,周古卻聽到了一個令他心情復雜的消息——天地輪回間,上古遺傳下來的純正血統獵風只剩下他們兩個,而那些血統不純的,或是被人俘獲當坐騎,或是潛移默化成獵風的親族,就好比七州荒野中的雲雀,也生三足形似獵風,可無論天生道法還是後天潛力都遠不如獵風。

    天地初開時候有異禽,孔雀殺生,大鵬無忌,獵風雖稍遜兩者,可喜殺生而性情無忌,生來能吞食天地精氣,其飛之高遠,晨時出地府午時上九天。

    從那以後,小獵風和他愈發親近起來,因為遠在南海,因此一直找不到機會和周繼君說道此事。

    數日前天吾山抓周大宴,小獵風興沖沖的準備好賀禮,正欲回轉天吾山卻突然收到那人傳信,說有一件天大的事要告知周古,關乎國戰。周古權衡許久,兼之他對那人的信任,于是派遣手下將賀禮送往天吾山,自己則駕雲而上,來到那人約定的地方——九天之上,一座幽暗古樸的巨大宮殿。

    再後來,小獵風知道他來到的地方是魔君宮,而自己的那個同類則是數次加害阿君的心魔主君——氣魔君。

    可縱然知道了,也已無可奈何,因為周古已被五方心魔主君聯手重創。

    那個穿著銀色寬袍的男子露出滿目瘡痍的手臂,直直盯著他,眸中第一次流露出幾分莫名的感情。

    他讓周古應下一件事,可那件事太過匪夷所思,太過可怕,周古自然不會應下,狼狽而逃,卻被同為獵風的氣魔君追擊萬里,直到東勝神州,小獵風已奄奄一息,無力再飛。

    “哈哈哈,枉我把你當做知己好友,你為我親族同類,卻如此迫害我,好生歹毒!”

    心知此劫再難逃過,小獵風不顧崩裂的傷口,怒目低吼道。

    半張臉上裹著銀色紗幕,只露出鼻尖以上的面龐,那雙冰冷的眸子中也只有漫無邊際的冰冷,在知道周古存在後,她的心中也曾生出幾分悸動,只因為她是天地輪回間僅剩的雌獵風,然而她又是氣魔君,自從她入主魔君殿後,她的三重身份漸漸消匿,大多數時候,僅是無情冷血的氣魔君而已。

    “獵風者,暴虐而喜食同類,你為獵風,又怎麼會不知道。”

    冷漠的聲音傳來,周古眸中掠過一絲黯然,若他在山野天地間生長,自然沒有什麼可以拘束他的野性,而他也會比如今暴虐無數倍。可他原本的運數因為周繼君的出現而改變,在周繼君身邊,血脈里的凶殘暴虐不知覺的漸漸隱沒,雖然仍舊殺性十足,可比起他的祖先已然純良了不知幾許。

    獵風一族之所以寥寥寡寡,傳承至今只剩兩頭,皆因彼此間的殘殺吞食,虎毒不食子,可獵風卻無所顧忌,父母子女皆可作食。

    “這麼說,你就算死也不肯答應?”

    靜靜地看著摔落在地的周古,氣魔君低聲問道。

    冷笑一聲,周古向一旁唾了口,唾液中猩紅的血絲觸目驚心。他強撐起身體,喘息著,死死盯向氣魔君,三瞳之眸中漸漸燃起殺戮之火。

    今日之前,在這天地輪回間還有兩只獵風,可今日之後,注定只能存活下一只,或是就此滅絕。

    兩團烈火從兩人頭頂躥出,大火被大風吹得獵獵翻騰,將東海邊的沙土海流燒成齏粉,獵風一族最後一場自相殘殺即將開始,可就在這時,一衫白衣蹋海而來,一掌揮下滅去氣魔君的火勢,又是一掌憑空劈出,化作萬仞巨山,將氣魔君壓在山下。

    “阿君!”

    周古見著轉瞬到來的周繼君,滿臉欣喜,長舒了口氣,看向壓在山下動彈不得的氣魔君,眸子一分分的變冷。

    未等周古說話,周繼君便將氣魔君憑空提起,面色雖平靜,可一旁的周古卻能感覺到周繼君幾難再壓抑的怒火。

    “早就想找你了,奈何俗務太多一直沒時間理會,不想你竟欺負到我兄弟頭上來。”

    周繼君冷聲說道,眼見氣魔君滿臉淡漠,似是無動于衷,周繼君心中愈發惱火,指尖用力,卻發覺被他緊握的那條手臂空蕩蕩的。

    皺了皺眉,周繼君猛地扯開氣魔君的衣衫面紗,隨後微微一怔,一旁的周古也是滿臉錯愕。

    目光所及,氣魔君雙臂殘缺不全,坑坑窪窪,左臂更是只剩下細細的骨架,而她原本被面紗所遮的下半張臉也是支離破碎,仿佛打碎的琉璃般,猙獰可怖。

    “你是”

    目光落到氣魔君微微凸起的胸脯,周古神色一怔,張了張口,卻沒能說下去。

    “你是天地輪回間唯一的雄獵風,而我是僅剩的雌獵風,只此而已。”

    氣魔君面無表情的說道,陰陽相吸乃世間常理,更何況是同族僅剩的兩個,可她早已化身氣魔君,丟棄七情六欲的氣魔君,也只是在小獵風剛出世的那一刻生出幾分不該有的悸動,從此以後只是默默地俯視著不斷成長的周古以及他身旁那個不斷打破常俗的年輕修士。

    海水洶涌奔騰,一浪高過一浪地撲打向礁石,夜幕下的東海邊只剩下海潮聲,周繼君沉默著,周古面色復雜,而氣魔君則平靜得仿若海邊礁石,任憑風吹雨打,她支離破碎的面龐上也現不出半絲表情。

    “只此而已?你的身份又怎會只此而已。”

    低沉的聲音從海灘另一邊響起,穿著黑色大氅的削瘦男子施施然走來,周繼君轉目望去,眉頭微蹙,心中生出莫名的不安,只覺今日之事遠不止如此。
mk2257 發表於 2011-6-4 11:59
第八百三十二章 獵風者(中)


    “別來無恙,君公子。”

    “尚可,覆海大人。”

    再度見到幽冥海的霸主,或許因為那場虎頭蛇尾的“結親”,周繼君略覺尷尬,寒暄一句後,穩下心意,朝向覆海拱了拱手,面露疑色道。

    “覆海大人為何到此,適才所言莫非”

    “國戰將臨,是時候將山海的細作們斬盡殺絕了。”

    覆海看向氣魔君,目光閃爍,低聲說道。

    即便周繼君隱隱猜到,可當覆海飽含殺機的目光落到氣魔君身上時,周繼君心頭還是猛地一跳。

    越是接近眼前這位絕世強者,周繼君越發覺得他神秘莫測,無論來歷、身份、實力還是他和山海輪回的恩怨,都仿佛蒙在夜幕下的遠山,只能瞥見大致輪廓,無法看明晰。他口言山海細作直指氣魔君,雖然突兀得令周繼君一時半會無法接受,可以覆海君聖的身份和資輩,沒有十足把握,他絕不會如此。

    天地穹宇的修煉者,從最弱的地境到至強聖人,或多或少都曾遭遇過心魔只劫,但凡修煉者,無論實力強弱,便連聖人也無法避免。只不過待到修為實力到達一定高度,即使生出心魔,也能自行壓制,到那時心魔主君再無可奈何。總而言之,六方心魔主君無父無母,自生于天地,乃是超然于修煉者的存在,對于修煉者而言,它們既是劫難,也是福瑞,無法渡過心魔之劫倒也罷,倘若渡過,心境提高越過瓶頸,修為實力也會突飛猛進。萬萬年來,有多少在經歷過心魔只劫的修煉者對心魔主君恨之入骨,可飛上魔君宮,殺死六方心魔主君的也只有孔宣一個,便連周繼君也未曾想過真要將那六名魔君斬殺。

    彼時受難于心魔之劫,可回頭想想,若沒那番劫難,又怎會有如今的修為,更何況,心魔主君是殺不死的,只要五運六氣常在,七情六欲長存,心魔主君便會不絕于世。

    可誰也不會想到,掌控五運六氣的氣魔君竟然是山海輪回潛入天地穹宇的細作,怪不得,後土死後,伏羲等人還能知道周繼君和千十七遠伐山海。

    “覆海大人是來殺我的。”

    氣魔君輕聲說道,夜風掠過潮漲潮落的東海,滑過她如琉璃般破碎的面龐,將發白的長發高高掀起,卻仿佛落于畫卷中般平靜。

    周繼君還記得,當年客家娘對他說過,英豪的身體再堅硬,外表再冷硬,可他們都生著一顆琉璃做的心,輕輕一踫就會碎裂。大致是這個意思,至于原話,隔了太久周繼君已無法記清。此時看著好似琉璃做的氣魔君,周繼君心中感慨,在這個來自山海輪回的雌獵風胸口,藏著的究竟是怎樣一顆心,無論怎樣,她本不該變得如此,此生若能翱翔天地逍遙自在,誰又願意坐在幽冷的高天上巋然不動,看著自己的心日復一日的變得冷漠無情。

    “原來如此你讓我應下那事,是想抽身而退,回轉山海?”

    周古冷笑連連,上下打量著氣魔君,眸里卻無比復雜,有恨意,有憤怒,有怨氣,最多的卻是失落。

    迎接他的卻是氣魔君一如既往的冷漠,可在冷漠中,卻意外的流露出幾絲嘲諷。

    “我為氣魔君,主五運六氣,亦主氣機無論你願意與否,成為新一任氣魔君乃大勢所趨,無法回避。”

    說完,氣魔君扭頭望向大海,隨著脖子的轉動,碎成渣粉的皮肉從她面龐上簌簌撲落,可她的眸子仍舊無比安寧,她無需呼吸喘氣,自然也就沒有太多的表情。細細看去她尚未破碎的上半張臉很是清秀,眸子如水,黛眉如畫,只可惜僅剩下一半的容顏,再無法揣測出她彼時的相貌。

    “你!”

    聞言,周古頓時氣不打一處來,他先前的傷勢已經很重,兼之和氣魔君氣勢比拼更是大傷元氣,此時腳步蹣跚,漲紅了臉,死死盯著氣魔君,積攢了不知多少時日的怨氣憋在肚中,卻又不得發。周古為獵風所化,生來為天地穹宇強大無匹的異禽,雖然變成*人形和周繼君幾人為伍,可他心底深處何曾不巴望著能出現一個同類。盼星星盼月亮,盼來的卻是冷漠無情的氣魔君,最讓他無法接受的,她還是一個女子,一只斷絕他心中最後念頭的雌獵風。

    小獵風痛苦地盯著氣魔君,卻沒發覺周繼君和覆海君聖間的氣氛漸漸變得古怪起來,一個是幽冥海的神秘霸主,一個是新崛起的天吾山之主,氣機引動,兩人的衣衫鼓鼓而舞,雖都看似平靜的站著,可絕然世間的兩股戰意卻悄然生出。“心魔主君應天地之運而生,縱然聖人也無法徹底殺死。”

    覆海看著周繼君,淡淡的說道。

    “好在,氣魔君的真身為獵風,獵風同類相食,也只有你這位兄弟能讓她不存于世。”

    “殺了之後,又如何。”

    周繼君不動聲色的走到周古身前,冷冷逼視向覆海,心中的不安愈發強烈。

    “不是殺,是生食。食完之後,他自然取而代之,成就新的氣魔君。”

    覆海面無表情的說道,海潮波濤嘩然作響,仿佛遙遠的戰鼓,點燃了周繼君心底的怒意。

    “我不允許。”

    周繼君道。

    “若無氣魔君,六方心魔主君不守其職,天地必亂。氣魔君必死,能取代她者,只有你這位兄弟了。”

    “我不允許。”

    一模一樣的話,周繼君的面龐僵硬得如同海邊礁石,雙肩卻不住顫抖著,小獵風是他第一兄弟,也是此生彼世的兄弟,他又怎會舍得周古和眼前的氣魔君一般,失了翱翔天地的羽翼,面無表情的坐在魔君宮中,日復一日的承受著那般折磨,卻麻木得感覺不到自己的心。

    “你不允許也沒辦法,就像氣魔君所說,此乃大勢所趨,命中注定。”

    深深看了眼周繼君,覆海君聖緩步走向周古,袍袖中,明暗交織,好似電閃雷鳴,就仿佛他發怒時的幽冥海,狂風暴雨降臨,生者幾何。

    同樣的話無需說第三遍,周繼君猛地揚起頭,眸中精光暴射,直捅天際,張口吐氣,君子三道意飛快的流轉而出,轉瞬歸來,君無敵出。

    東海邊的夜幕下,周繼君拔身而起,指尖捏出道道印法,卻是聚起全身將近百星的道力,施展出他最強的一招君無敵。

    對方可是覆海君聖,穹天巔峰,天地輪回間屈指可數的絕世強者,若不用全力,又怎能擊退他,護住自己的兄弟。

    手指化作長劍,周繼君飛射向面前的男人,十丈之地卻仿佛漫漫西游之路,在覆海的袖中變得深遠漫長,一如那日碧波灘邊蚩尤的那招

    幾乎同樣的招數周繼君又豈會懼怕,冷笑一聲,周繼君左手拾起圓之意境重重劈出,破去覆海布下的疊障,雙手斜出宛若撈月,重重砸向覆海。

    千分之一彈指剎那後,被周繼君以成聖之法修煉出的君無敵宛若流星般隕落,而覆海只揚起他的袍袖,他的袖子宛若乾坤,內中光暈流轉,漩渦重重,似含有千萬世界,內中蘊含的星力更是令周繼君難以置信。

    “你失算了。”

    覆海低聲說道,隨後擺下袍袖,將周繼君死死壓在東海灘邊。

    “你是聖人?”

    喘息著,周繼君顫抖著,半跪在乾坤袖中萬千世界下,直直望向覆海,僵硬的面龐上寫滿震驚。
mk2257 發表於 2011-6-4 12:00
第八百三十三章 獵風者(下)


    不對。

    僅僅片刻後,周繼君便打消了這個可怕的念頭。

    若他覆海真是聖人,又怎會不被兩方聖人所察覺,若他真是聖人,那年也不會在通天一劍下受了傷,即便只是輕傷。可面對覆海君聖的袖里乾坤時,周繼君分明感覺到了類似于準提、太上的巍峨磅礡氣息,以及只屬于聖人的道意——化一道為千萬道,普散天地,得臣服之意,歸而合一。

    陡然間,周繼君身軀一震,眸中滿是驚啊。

    莫非,他覆海君聖也是和自己一般,以成聖之法修煉戰技,隱于幽冥海數萬載不出世,只為修成世間最強的戰技,足以撼動聖人的戰技原本周繼君以為這般修煉方法是他獨創,可今日見識到覆海君聖的乾坤袖,周繼君心中的些許自滿方才散去,天地之大,天才橫溢者輩出,稍一自大便會陷入絕境,即便他如今的修為已然無比接近穹天巔峰。

    這些念頭只是一閃而過,周繼君苦苦掙扎在乾坤袖下,絞盡腦汁想著勸服覆海的說辭,氣魔君該死,可絕不能以周古往後的歲月為代價。

    未等周繼君想出解決之法,覆海君聖已撇下他,大步向周古走去。

    心頭咯 一下,瞬間沉入谷底,周繼君瞪圓雙目,大聲喚道。

    “覆海大人留步”

    “留步不得。”

    覆海腳步不停的說道,轉眼走到周古身前,細細看了眼面無血色兀自發著呆的小獵風,隨後伸手將他提了起來。

    周繼君心頭撲通撲通直跳,此時他終于知道覆海要做什麼,能徹底殺死氣魔君的只有周古,然而眼下他身受重傷,無力為之,這一切只能由覆海代勞了。

    “住手!”

    周繼君雙眼漸漸變得血紅,他奮力掙扎著,想要撐起身體,掙脫開背負在身上的千萬世界,可他無論道力還是道意都不及覆海,縱然撐碎骨骼,擠破皮膚,也無法再動彈半分。

    顫抖著的目光中,就見一縷黑線從覆海手心流轉而出,瞬間纏繞住周古的身體,就仿佛吊在手中的木偶般,周古的一舉一動都在覆海的操控之下。轉眼後,就見周古艱難的張開大口,絕望地看向不遠處面色鎮定的氣魔君。

    他想要反抗,可縱然他修為處于巔峰時也非覆海的對手,更何況此時已近奄奄一息,被覆海提于手心,全身上下再不受自己所控制。三瞳中,閃過銀白色的身影,周古怔怔地看著離自己越來越近的氣魔君,動了動嘴皮,似乎想說什麼,可他的嘴巴只能這麼張開著,而他的眸子也只能充滿恐懼的看著被自己吞入腹中的氣魔君。

    恍惚間,周古依稀見著她臉上浮起一絲釋然,轉瞬既逝,因為她已經從頭到尾進入周古的口中,即便有再多疑問,也無法再去問她。茫然之色漸漸散去,周古目光所及,身前已沒了那個讓他又氣又恨的女子,可他非但沒有半絲喜悅,相反,莫名的憂傷涌上心頭,仿若浩浩蕩蕩的海潮撲卷而來,一下子將他沖垮。

    她去哪了原來是被我吃了。

    恍惚的感覺無影無蹤,想到天地輪回間唯一的同類在前一刻被自己吞入腹中,周古臉色慘白如紙,腹底一陣抽搐,惡心的感覺涌了上來,可卻只能憋在胸口,無法吐出。

    獵風喜食同類,可他周古在人世間走了百多年,早已褪去了祖承的野性,將一個活生生的存在吞食是他絕對無法接受的事,更何況,她還是僅剩的雌獵風。

    那雙淡漠而清澈的三瞳眸子浮于眼前,周古只覺得撕心裂肺,可更令他感到不安而恐怖的,卻是他的心竟然漸漸變得冰冷起來,心中的那道口子猶在,卻已麻木得沒什麼感覺。

    紫光閃過天際,轉眼後,層層烏雲籠罩在東海上空,傾盆大雨嘩啦啦的降下,攜著男子的怒吼,布滿東海之邊。

    “覆海,我周繼君和你勢不兩立!”

    望向負手立于海邊,表情漸漸變得僵硬而冷漠的周古,周繼君青筋凸起,面容扭曲,不顧一切的大吼道。大雨滂沱,淋濕了他的衣衫,從他眼角流淌下一道淚痕,摻著淡淡的血色。

    他終于知道了,許多年前推衍出的那個未來幻境中,他同覆海君聖的那一戰是從何而來。即便國戰讓天地穹宇諸強紛紛結盟,可他和覆海之間的命運卻絲毫沒有半點改變,順著原先的軌跡,一步步的走到今日。今日之後,周繼君便和這聖人之下的至強者成了不死不休的敵人,仇怨從今日開始,向後延伸,直到某一方徹底毀滅,方才了結。

    “從今日起,我天吾山和你幽冥海便是死敵。”

    漫無邊際的大雨中,周繼君看向覆海,靜靜的說道。他不管什麼國戰,也不去管什麼大局,他只知道,是眼前這個人親手將他的兄弟變成無情無心只能高坐九天之上的魔君,他必須死。

    周繼君並不知道,他的這番話,無形之中又將未來的命運打亂,非是他自己的命運,而是周雲生和千羽兒之間注定要糾纏一生一世的命運。

    遙望大海,裹在黑色大氅中的高瘦男子沒有說話,他的眸子和夜色一般寧靜,仿佛早已料到這一切,卻又絲毫不在乎。

    那個人剛才為什麼在哭他是我的兄弟?

    面無表情的盯著周繼君,周古有些麻木的伸出右手,雨珠滴落手心,而他的心頭似乎也被打濕了一片,那顆宛若淚珠的水痕本應立馬散去,卻被他下意識的留住,淌入心口的裂縫里,漸漸融為一體。

    新一任氣魔君誕生在國戰元年的東海邊,穹天中品,比之歷來任何一名魔君都要強大無數倍,而他掌控五運六氣,操縱修煉者的魔劫,更令他的實力翻了又翻。只不過,從今以後,他便和所有的心魔主君,冷血無情,只除了心底深處,那個融合的裂口里,還殘留著幾絲傷痛和眷戀。

    周繼君不知,覆海不知,如今的他也不知。

    揚起手臂,電閃雷鳴,數以萬計的天野精氣從天而降,聚于東海邊,盤旋在周古頭頂。看了眼周繼君,那個熟悉而又陌生的男子,隨後又望向南面那座巍峨雄壯的山巒,周古手捏印法,從頭頂的天野精氣中取出三成,拋向天吾山方向,隨後攜著剩余的天野精氣,騰雲而上,宛若神般直飛向九天魔君殿。

    “他做了氣魔君,也未嘗不是一件壞事。”

    看了眼環繞在天野精氣之下的天吾山,覆海淡聲說道,眸中的復雜之色一閃而過。

    心魔主君本當無情無心,又為何還惦記著天吾山,得天地三成精氣,天吾山中人修煉起來當事半功倍

    不過,這樣又能如何。

    覆海君聖心中道,他卷起袍袖收回萬千世界,大雨漸止,他的身形也消失在東海之邊。

    沒了千萬世界的重壓,周繼君深吸口氣站起身,冷眸四顧,不見了覆海君聖的蹤影,沒有絲毫猶豫,周繼君騰雲而起,向九天之上飛去。
mk2257 發表於 2011-6-4 12:01
第八百三十四章 九天魔君


    九天魔君殿,外面看去冷冷清清,可里面卻是一派熱鬧紛呈的景象。

    五位心魔主君高坐陛椅,案前擺放著蔬果美酒,饒有興致地看著殿中翩翩起舞的女姬,時不時說上兩句話。

    殿門轟然打開,九天罡風卷來,掃向宛若蝶舞的女姬,女姬們愕然回頭,目光落到那衫銀袍上,無不花容失色,紛紛避身下拜。

    “空手而歸嗎,氣魔君大人。”

    說話的是面容粗獷的幽魔君,言語中滿是揶揄,然而片刻後,他面色一僵,就見火紅流甦般的長發從銀白的斗篷下滑落,氣魔君的身形也比原先矮小了許多,同樣的冷漠,卻攜著無上尊崇的威勢。

    “你是”

    一身粉紅裙紗的情魔君皺眉看向周古,面色凝重,半晌接口道。

    “你究竟是何人?”

    站穩身形,周古嫌惡地看了眼一旁戰戰兢兢的舞姬們,揚起袍袖,那些年輕美貌的姬女紛紛化作白氣,流散一空。

    “我是氣魔君。”

    緩緩掃過殿上諸人,主夢境的幽魔君,主心意的神魔君,主六欲的欲魔君,主七情的情魔君,以及主倫理的亂魔君,周古好整以暇的說道,就和從前那個形單影只超然于六方心魔主君的氣魔君一般,面無表情,卻絲毫不掩飾他的桀驁。

    “原來如此。”

    長相最老成的神魔君頷首道,低咳一聲,指向角落的陛座。

    “原來是新任氣魔君大人駕到,有失遠迎,還請入座。”

    看了眼縮在角落陰霾中的坐席,周古的面容一分分的冷了下來。

    “我就坐那?”

    話音落下,卻攜著穹天中品的強絕威勢壓向諸魔君,五方魔君面露驚色,身體顫抖,卻沒一人敢開口說話。

    “為什麼,我這麼想殺你們?”

    邁步走向陛座,周古低吟著說道,聲音傳入五方魔君耳中,他們的臉色終于大變。

    “氣魔大人,先前”

    欲魔君滿臉焦急,可話還未說完,就被周古伸手拎下陛座,撕成粉碎。

    六方魔君各主一劫,雖彼此看不順眼,可卻從為自相殘殺過,周古成就氣魔君,方回轉魔君殿便殺了欲魔君,卻讓殿上諸人瞠目結舌,半晌才反應過來,尖叫一聲,四散奔逃。

    心魔主君雖掌管心魔之劫,可他們自身的實力卻不算太高,也就在法天、玄天左右,誰曾想在國戰元年卻出了個穹天中品的氣魔君,也算史無前例。五方魔君還沒逃出多遠,就被周古追上,一一斬殺。

    “你我皆應天地運勢所生,即便你今日能殺我,百年後,千年後,本君亦會重生。”

    臨終前的一刻,神魔君不甘的叫囂著。

    “那我便再殺爾等一次罷了。”

    周古淡漠的說道,指間用力,掐碎了神魔君的脖。

    “從此以後,九天魔君殿由我氣魔君一人掌管。”

    五方魔君紛紛隕落,掃視著空蕩冷清的魔君殿,周古喃喃自語道,半晌緩步向殿首的陛座走去,目光落到當中的坐席上,踟躇著,卻沒坐下,移步左首,轉身坐下。

    “你這一殺,天地穹宇將大亂。”

    透著莫名復雜的聲音從殿外傳來,時隔多年,周繼君再度踏上九天魔君宮,卻沒了面目猙獰的六方魔君,只剩下披著銀袍的紅發少年,一個人靜靜地坐在偌大的宮殿中。

    “坐。”

    周古看了眼身旁的坐席,冷聲道。

    “你殺了他們,這百年內千年內天地間將無那五等心劫,修煉者無所顧忌,不僅修煉速度加快,所作所為也會再無約束。”

    坐上陛座,周繼君端起酒杯,驀然說道。余光中,曾經活潑愛鬧的小獵風靜如雕塑,九天只上的星光鋪滿他的面龐,紅發飄,看上去就仿佛被凡人供在神龕中的神,強大,威嚴,卻沒有半點生氣。

    不用周古回答,周繼君便能猜到他的心意。

    “你是想取他們而代之,一人獨佔六魔劫”

    周古依舊未回答。

    抿了口酒水,周繼君嘴角泛起一抹苦澀。他能感覺到,周古心中還惦記著他,可是也只是一小部分,絕大多數的小獵風,已經全然變成真正的氣魔君。就好似那個以山海細作身份而來的雌獵風,掌控天地氣機,也就掌握了天地穹宇修煉者的進度和身份,她將這些傳回山海也只是偶爾為之,否則山海強者早已對天地穹宇知根知底,也不會苦苦等上這麼多年,大多數時候,她還是無情無心的氣魔君,只有這一個身份罷了。

    “你能聽到我說話,那你定知道,我不會任由你這樣下去。”

    重重按下酒杯,周繼君直直盯著面無表情的周古,沉聲說道。

    他已擁有讓蒼生頂禮膜拜的權勢和力量,在周繼君心底,除了那個高不可攀的目標外,幾乎再無遺憾,如今卻多了個,一個讓他如何也無法忍受的遺憾。周繼君怎會甘心讓周古從此獨坐九天,沒了往日的笑顏,沒了那顆翱翔天地無拘無束的心。

    然而,即便是他也不知如何將周古解救出來,他所面對的不是穹天巔峰的絕世強者,也不是無敵于世的聖人,而是天地穹宇傳承了萬萬載運數。

    心情愈發的沉重,九天罡風再凶猛也無法吹散,周繼君深吸口氣,仰頭望向穹頂,正欲起身卻見周古沉默著,伸手向前一點。

    氣波蕩開,幽暗的宮殿里忽而現出一張熒光閃爍的鏡幕,蔚藍的大海滾滾東流,海水中,星羅密布著數不清的島嶼,而在當中的一座巨島上,道法大會正在  烈烈的展開著。

    周繼君細細望去,就見比試者皆是妖類,分兩處擂台,一處皆為百歲之齡以上者,修為至少在法天境界,另一處都是年齡不足百歲的年輕妖修。

    “怎麼,在幫我回憶那年京城時候的天下第一武道大會嗎。”

    周繼君看了眼周古,嘴角強擠出一絲苦笑。

    周古沒有說話,手指又是一點,鏡幕中出現了一名容貌俊美的少年,在他身旁跟著個嬌柔可人的少女,他們站在成千上百的妖修中顯得毫不起眼,只除了被少年戴在手腕處的珠鏈。

    “反王道珠?”

    周繼君瞳孔陡縮,不由得認真打量起那個少年來。

    當初周繼君遁出離恨天,只身渡東海時曾丟失了反王道珠,後被大元國師八思巴“送”回一半,卻仍有一十八顆遺落在外。周繼君丟了道珠時便曾有過幾絲明悟,這道珠只是暫時遺失,等機緣到來時,自會物歸原主。八思巴算是一機緣,剩下的那一半機緣卻落在那個妖族少年身上。

    “莫非我最後一個徒弟注定了是妖。”

    揉了揉眉頭,周繼君喃喃道,目光所及,就見從那島外駛來十多條戰艦,船上皆是法力高深的僧人,說是高深,也不過針對那個方才人尊上品的少年妖修罷了。

    “你去吧。”

    鏡幕散去,九天魔君宮又恢復了先前的幽暗,沒有火燭,沒有月光,就如夜晚般黑沉無光,周古面無表情的望向前方,冷聲說道。

    從頭到尾他都沒有看周繼君半眼。

    “覆海陷你于此,來日兄定攜覆海首級接你回山。”

    默然許久,周繼君開口道,深吸口氣,隨後起身,大步走過深長的宮殿,走向高大的殿門。

    殿門打開的那一刻,周古怔怔地抬起頭,望向那衫白衣,心底那條積滿淚水的裂口又開始隱隱作痛。

    他是誰,我為何要幫他?

    望向周繼君離去的背影,兩行清淚順著他沒有半絲表情的面頰流下,也不知是為那些已然記不清的歲月,還是為了那個被他吞入腹中的女子。

    殿門閉合,魔君宮又恢復幽暗,只有流淌閃爍的星華,不時灑落。濃厚的陰霾將高坐殿首的魔君籠罩,他靜靜地盤坐于陰霾中,好似那座曾經被他當成家的巨山,巋然不動。
mk2257 發表於 2011-6-4 12:02
第八百三十五章 末徒(上)


    “已經有一百晶了,音兒,我們很快便能離開這了。”

    擂臺邊,少年笑著對身旁的少女說道,少女回以甜甜的笑容,可隱藏在她眸子深處的,卻是濃濃的不安。

    韋符還是那個從小一起長大的戀人,即便打入八強,名聲鵲起,成為海蝠族人心目中的英雄,他對自己還是一如既往的好。令離音不安的卻是韋符的目光,他素來溫文爾雅,即便在打鬥時也絲毫不落海蝠一族的翩翩風度,可今日卻有些不對勁,旁人尚看不出,身為他的戀人,離音總感覺他似乎瞞著什麼,目光掠過擂臺,總會不經意間閃過幾絲猙獰,那是一種永不滿足的目光,即便望向推積在高閣上的一萬佛晶,他也沒有半點滿足。

    除了那魁元,你還想要什麼?

    依在韋符的胸前,少女輕咬朱唇,目光閃爍。

    少女們總希望自己的戀人能成為那等舉世矚目的人物,自己則享受著別人艷羨的目光,女人虛榮和男人的好色一般,都是與生俱來,無法擺脫。然而在離音心底深處,卻始終害怕著一件事,每每看見韋符辛勤修煉,她就愈發擔心,擔心終有一天她會跟不上韋符高飛的翅翼,只能在某處看著他翺翔天地,自己卻沒了擁有他的資格。

    “四強賽第二輪,鐵背族陳池對戰海蝠族韋符。”

    觀禮閣上的長老緩步走出,沈聲喧喝道。

    雷鳴般的喝彩聲從四面八方響起,海蝠族的子弟們無不大聲歡呼著,滿臉崇拜的地看著他們心目中的英雄,有史以來第一次晉級八強的海蝠族修士。而其余妖族中人也紛紛朝韋符看來,目光復雜,海蝠族天生孱弱,除了一對無法高飛如同累贅的翅膀外,再無其他獨到之處,兼之他們所傳承的功法戰技並不怎麼高深,因此歷來道法大會海蝠族也只不過走個過場,湊湊熱鬧。誰曾想到,在這一屆他們竟出了個了不得的天才人物,一路過關斬將,竟躋身八強,無論他能否再進一步,他註定會成為接下來幾年裏妖族群島的風雲人物,而海蝠族的地位或許也會因他的出現水漲船高。

    “別擔心。”

    蜻蜓點水般吻過少女的額頭,韋符大步邁上擂臺,感受著那些少女們嫉妒羨慕的目光,離音早已沒了先前的滿足,她抱緊雙臂,怔怔地望向擂臺上和對手僵持著的韋符,當看到那絲一閃而過的暴虐之色時,離音心頭一緊,眸裏滿是憂色。

    “人尊巔峰?”

    瞇起雙眼,韋符細細打量向他這一輪的對手,所謂的鐵背族其實是生於西海海底的刺蝟,原形生有腳蹼,背團利刺,萬年來,他們已將背刺煉化入Rou裏,既是鎧甲,又是兵器。和鐵背族人交手絕對是一件頭疼的事,除非修為占優,否則近身作戰中很難將其擊敗。

    而韋符的修為比之對面的陳池還要弱上一個小境界。

    嘴角浮起古怪的笑意,韋符手捏印法,身形漸漸變得虛無縹緲起來,宛若夜色下的月光,神不知鬼不覺卻又無孔不入。

    全身上下無不緊張著,鐵背族年輕修士陳池運轉神目通,警覺的掃向四周。那個海蝠族人修為雖只有人尊上品,可先前的擂臺賽中,他屢屢越級挑戰,便連一名被眾人看好的通天修士也被他打傷,據那些同他交過手的人說,韋符最可怕的不是虛無縹緲的身法,也不是他最後暴起一擊,而是他的眼神。

    正想著,陳池忽地覺得心底一寒,猛地扭頭,就見一雙暴虐而猙獰的眸子正直直盯著他,就仿佛那些未被馴化貪噬妖類的海底古獸般,終日與血腥為伴卻未曾滿足過。

    尚未開打,陳池的氣勢便已落在下風,而他尚未回過神來,韋符便攜著狂風暴雨之勢攻來。他的身法很是古怪,既飄渺又無形,仿若一陣青煙,而披在他背後的黑色翅膀好似可怖夜幕般,所到之處,漫無邊際的幽暗,逼得陳池幾喘不過氣來,就連坐於高閣觀戰的幾名長老也不由微微皺眉。

    “韋族長,你們這位弟子可是了不得。”

    一滿頭白發,卻掩飾不住滿臉橫肉的長老冷笑著,朝向坐於末席的海蝠族長老說道。

    海蝠族族姓便是韋,韋符和韋離音打小無父無母,自然隨了族姓。

    “閣下說笑了,韋符這孩子就是舍得吃苦,修煉起來起來那個勤奮勁族裏無人能比上。”

    海蝠族長恭恭敬敬的站起身,訕笑著說道。

    這觀禮閣上只有二十來個坐席,而西海的妖族少說也有百多,放在往日他怎有資格坐於此處,別說入席的資格了,就是和這些長老如此近的說話也是破天荒的頭一回。他能有今日這番榮耀坐上觀禮閣,也不過借得韋符的光,本屆道法大會,韋符出人意料的打進八強,而且次次都是越級挑戰以弱勝強,不但讓西海年輕一代的妖族子弟銘記於心,而且還讓這些妖族長老們為之驚嘆。

    “韋族長此言大謬,修煉一道,需天賦和努力兩者並齊,方可有所成就。當然,還有運氣。這韋符戰技古怪,奧妙無窮,似乎不像你海蝠族的功法。”

    另一名豹頭環眼的老者看向手拾水火而象打得陳池毫無還手之力的韋符,淡淡一笑,意味深長的說道。

    聞言,海蝠族長面色一僵,幹笑一聲垂下頭,心底撲通撲通的跳了起來。

    他最擔心的便是有人問及此事,除了那名閉關不出的老祖宗外,他便是海蝠族的第一人,海蝠族的功法他又怎會不知,韋符所施展出的戰技絲毫沒有半點本族功法的影子,而且隱隱中還透著幾分邪魅和古怪。

    絞盡腦汁思索著措辭,可許久都沒有人再發問,海蝠族長疑惑的擡起頭,只見眾族長、長老正齊齊朝海島外望去,也都一臉的疑惑不解。目光所及,海蝠族長只見十來艘戰艦正頂著大風向島嶼駛來,每艘戰艦上都立著數十名法相莊嚴的僧人,閉目念經,氣勢騰騰。

    ......

    韋符越戰越覺得心應手,傳承自十八為“師父”的戰技逐一使出,雖然遠不如在“師父們”手中那般強大莫測,可足以讓他打得人尊巔峰的對手狼狽不堪,即便生出法相也被韋符輕而易舉的擊成粉碎。

    十八名師父中,韋符最喜歡的莫過於蚊道人,或許因為他和韋符一般,也長著一對薄薄的翅膀,又或許因為他的本命道法——吞噬精血。雖然有些殘忍,可對於韋符來說,卻是最快的修煉法門,也不知從何時起,韋符漸漸依賴上了修煉者的精血,明知這樣下去早晚會暴露,他自己也會成為眾矢之的,可還是忍不住隔三差五的溜去高僧駐守的廟宇,吞噬他們的精血。

    艷紅色的血花綻放,繼而濺落,身負重傷的鐵背族弟子抽身疾退,可當他無意間遇上韋符的目光,面色陡變,雙腿忍不住的顫抖起來,整個人如墜冰窟。
mk2257 發表於 2011-6-4 12:03
第八百三十六章 末徒(中)


夜幕下,是一雙殘暴無比的眼睛,白茫茫的眸子中央,沁出一顆血滴,轉爾綻放開來,充斥著整對眼球,卻盈而不溢,恐怖得令人心驚膽顫。

直到這時,陳池終於明白了落敗於韋符手底的妖修們所說的話,韋符的可怕之處不在於他的身法,亦不在於他的戰技,而在他這雙似能生嗜人血的眸子上。雙腿發軟,縱有人尊巔峰的道力也無法施展出,陳池慘白著臉,腳底一踉蹌,竟一屁股坐倒在地。韋符自然不會錯過如此良機,欺身而上,右手捏成爪,如毒攢刺,轉眼後便擊中陳池的胸膛。血水汩汩湧出,陳池有些麻木的癱坐在地,他不敢擡頭對上那雙眸子,因此只能低垂著頭,全身顫抖著。可怖的氣息傳來,陳池不用看便能想象出此時韋符的神情,定是無比貪婪的望向自己,望向從自己胸口湧出的鮮血。

他究竟是什麼人,他所修煉的又是怎樣的功法......

陳池腦中一片空白,僅剩的那個念頭裏不斷翻滾著這兩個問題,可越想他越覺得害怕,只願從此以後再別遇上這個可怕的存在。

深吸口氣,過了許久,韋符終於移開目光,不再盯著那汪比山珍海味還要誘人的精血,他卻沒發現,緊捏的雙拳已將袍袖扯裂。又過了許久,韋符終於平復下嗜血的欲望,就和從前幾場一般,雖然十分不舍,可他還是能夠保持清明。

“怎麼,還不準備認輸?”

眸中的血潮漸漸褪去,韋符冷眼盯著不知所措的對手道。

“我......認輸。”

直到此時,陳池也沒敢擡起頭來,怔怔地坐在血泊中,艱難的開口道。

話音傳來,韋符長舒了口氣,舉目望向那座堆滿佛晶的樓閣,心中升起濃濃的愉悅。還剩兩場,只要贏下最後兩場自己便能贏得魁元以及那一萬佛晶,到那時自己便能買上一條大船,和音兒遠離這隅窮鄉僻壤,遊走天涯,卻看看大海另一邊的世界。

韋符心情澎湃,滿懷憧憬,他張開雙臂想要和前幾次般迎接眾人的歡呼,可等了許久,會場內外出奇的寂靜,鴉雀無聲,冷風流轉悄然沒入他的衣衫。

猛地回頭,韋符只見半空中立著近百僧人,腳踩祥雲,面色凝重的向他望來。

心頭咯噔一下,腦中頓時空蕩蕩一片,在韋符離那魁元之位只剩兩步時,他最害怕的事終於發生了。

或許他們只是來觀戰而已,待到平靜下來,韋符不斷地安慰自己。可他心裏卻明白,這幾乎是不可能的事,無數年來,西海妖族歷屆道法大會,那些僧人從未到場過,今日他們幾乎傾巢而出,所為之事也只會......

“阿彌陀佛。大膽妖孽,竟敢殘害我佛子弟!”

百僧齊念經,佛音廣布,傳至韋符耳裏不次於雷鳴轟響,震耳欲聾。

百僧齊擡手,舍利飛出,一張巨大的鏡幕漸漸顯現,鏡幕中,英俊的少年化作一陣青煙沒入廟宇,轉眼後削瘦的道人從他戴於手腕的珠璉裏飛出,肆無忌憚的殘殺著廟內僧人,而那少年,也就是韋符則跟在他身後,大口大口吞食著僧人們的鮮血。

嘩然聲大起,傳入韋符耳中,卻讓他腦袋愈發昏沈,幾無法思索。
心頭撲通撲通直跳,無窮無盡的謾罵怒吼聲鋪天蓋地的襲來,韋符努力擡起頭,怔怔地望去。先前那些對他無比崇拜的年輕男女們皆是一臉憤怒,喋喋不休的詛咒著他,坐在觀禮閣上的一眾長老無不冷笑連連,而他從小便愛戴尊敬的老族長則顫抖著,眸中浮起出的竟是懼怕和嫌惡。

全身力氣一瞬間被抽空,韋符不住喘息著,火光映上面龐,他的臉色要多慘白有多慘白。

等等,音兒呢?

心跳加快,沒來由的,韋符心底生出一絲恐懼,他不安的掃過人群,許久終於在南邊的角落裏看見蜷縮著身體的少女。

少女的肩膀微微顫抖,至始至終,她都埋著頭,即便韋符的目光再熾熱,也無法讓她再像從前那般歡顏而笑。

頓時,一顆心沈到谷底,韋符苦笑著踉蹌倒退,火把的光影搖曳,再落到他眉宇間時,漸漸變得猙獰而兇殘。

他想要和心愛的人一同離開這片沒有希望的海嶼,他想要讓妖族人不再記得海蝠族的弱小,因此,即便明知他所做的為眾人不容,他也義無反顧,卻從沒考慮過,一旦事情暴露後,他所面臨的將會是眾叛親離,孤家寡人。

終究還是到了這一刻,茫茫西海,漫漫島嶼,只剩自己一人苦苦掙紮,韋符想要放聲大笑,可喉嚨口一陣幹啞,血水從他眸底流淌出來,殘暴而又血腥。

緩緩轉身,韋符復雜的看向顫栗不安的陳池,猛地將他提起,咬破他的脖頸,肆無忌憚的大口吸食著精血。

“阿彌陀佛,妖孽住手!”

憤怒的佛音傳來,余光中,百多僧人蜂擁而來,韋符只是冷笑,絲毫沒有放手的跡象。

他知道即將面對的是什麼,也知道這註定是他一個人的死戰,想要在短時間內提升實力,只有不斷的吸食精血,只有這樣才有一線存活下去的可能。

將陳池的屍身拋下擂臺,韋符冷著眸子掃視向撲將而來的僧人們,未吸完的精血凝固在嘴角,猙獰可怖,讓他看起來真好似天地間一等一的大惡人。手捏印法,韋符化作一陣飄渺無形的青煙,融入夜色,悄然靠近離他最近的僧人。

“師弟小心!”

為首的高壯僧人低吼一聲,可轉眼後,被青煙纏住的僧人便抽搐了起來,面色變得白裏透青,臉皮不斷向裏收縮著,青筋血脈條條露出,痛苦卻又發不出絲毫聲響。

韋符的身影漸漸顯現,雪白的牙齒上沾滿鮮血,冰冷的眸子逡巡在眾僧身上,仿佛在挑選獵物。

下一刻,道力又深厚了幾分的韋符撲翅而飛,身入風影,遊走在眾僧間。有了前車之鑒,眾僧再不敢掉以輕心,圍圈結陣,口念佛經,齊聚道力防範著韋符。百多僧人,強者通天上品,弱者亦有人尊巔峰,他們結陣聚出的道力極為磅礡,
足可敵法天中品的高手,戰技奇特如韋符也只能遊走在法陣邊緣,一旦進入便會被強大的道力絞成粉碎。

只能這樣了。

韋符深吸口氣,祭出反王道珠,畢恭畢敬道。

“有請十八位師父。”

然而,出乎他意料之外的事發生了,居於珠子中的“師父們”非但沒有現身,那珠鏈更是鳴嘯顫栗著。轉眼後,反王道珠
子呼嘯而飛,不多時便不見了蹤影,只留下張大嘴巴面無人色的韋符。

余光中,韋符隱約瞥見一衫白衣在人群中若隱若現,先前從沒發現過,好似憑空出現一般。

更令韋符奇怪的是,臺上臺下成千上百人裏,自己唯獨一眼就看見了他。
mk2257 發表於 2011-6-4 12:04
第八百三十七章 末徒(下)


白衣男子有著一頭及腰的銀髮,凝於夜風中,卻在火把的照耀下如此顯眼,可周圍的人似乎都沒注意到這個突兀出現的男子,只有自己能看到,看到他那雙冰冷的眸子,漠然譏諷的嘴角。

他在嘲笑我?為什麼......

猛一甩頭,韋符強迫自己不去看他,將腦中亂七八糟的念想壓下。

眼下最為關鍵的是如何破去法陣,逃過這一劫,其餘的......

下意識的看向抱緊雙臂蜷縮在角落裡,韋符心頭仿佛被刀子割裂般疼痛,疼得他幾欲放聲怒吼。

如今的我在她眼裡恐怕和在別人眼裡一樣,都是自私冷血,十惡不赦的大魔頭,即便和她朝夕了十來載.......濃濃的悲戚將韋符淹沒,痛苦而又絕望著,僅剩的倫理綱常善惡念頭被他拋諸腦後,揚起手臂,六名妖族修士隔著長長的擂臺被他捲入手心,還未等他們尖叫出來,喉嚨就已被割開,韋符面無表情地吸食著他們的精血。

刺耳的吮吸聲回蕩在擂臺上下,觀者變色,聞者膽寒。而那百多僧人更是滿臉震怒,心意一亂,法陣中露出一絲破綻,韋符長笑一聲,飛身射向左側十步外的一名僧人。連續吞食了七名妖修的精血,韋符雖未突破境界,可他此時的道力已近通天下品。猝不及防下,那僧人被韋符纏住脖頸,咬破喉嚨,大口大口的吞食精血。未等一眾僧人回過神來,被韋符劫持的僧人已成人幹,筆直的倒下,面上尤殘留著臨死前的恐懼和絕望。

一身道力終於維持在通天下品,韋符通紅著雙眼,撲殺向周遭僧人。他得十八反王傳承,所用的都是天地間一等的功法戰技,以通天下品的道力施展出來,比之先前對戰陳池時,強大了何止十倍。

不多時,又有兩名僧人在混亂中斃命于韋符手底,為首的僧人眉頭緊蹙,終於不再留手。

“阿彌陀佛,眾師弟散開!”

低喧佛號,手捏印法,一輪宛若金日的舍利從僧人額心湧出,這舍利古怪無比,內中所含的道力並不多麼濃郁,也不過通天左右,可離奇之處卻在於它周身環繞著熊熊烈火,熾焰如日,光芒普照,連夜穹都被點燃,群星黯淡,夜白日晝。

“妖孽,你食人精血以養修為,卻不知精血亦如水。”

僧人低喝一聲,手舉舍利,宛若捧日,烈焰般的光華照向韋符。

嘴角浮起冷笑,韋符剛想說什麼,可他剛邁出兩步,身體猛地一晃,體內的道力不知為何竟在不住流散。心神俯察體內,韋符面色微變,卻是清晰無比的看見他所吸食的精血正在緩緩蒸發著,那些道力皆由精血所化,沒了精血,道力自然無法再維持。

“你......”

韋符猙獰著面龐向那僧人,可虛弱的他還未到近前就被僧人一掌拍倒在臺上。

隨著舍利散發出的光華愈發熾烈,精血的流失也愈發疾快,不單將韋符吸食的精血蒸發殆盡,就連流淌在他體內的血液也開始翻滾了起來,仿佛燒開了的水般,再久些便會蕩然無存。

“阿彌陀佛!”

佛音中,韋符癱坐在地,刺眼的火光燒盡了他眸中的血痕,顫抖著,喘息著,韋符舉目望去,就見僧人們圍坐于擂臺邊,口喧佛號,浩浩蕩蕩的佛音如薪柴,將舍利上的大火愈撩愈旺。擂臺下,妖族中人興奮而又激動的望向他,歡呼聲絡繹不絕,卻沒有一個人抱以憐憫的目光。

再這樣下去,恐怕我真要命喪於此了。

韋符看了眼自己漸漸變得乾枯泛黃的雙手,瞳孔一縮,隨後舉目望向不遠處最靠近擂臺的一名妖修。

“阿彌陀佛。誰也不得靠近擂臺,此妖孽若得人血便能恢復元氣。”

為首的僧人一眼便察覺出韋符的意圖,喧聲高喝道,未等韋符卷出道力,聚于擂臺邊的妖修們如退潮般慌忙後退的,留出大片空地,只剩下一個纖瘦的少女孤零零的站著。

還剩一個......一個足矣。

韋符通紅著雙揚起手臂,可目光落到那個少女身上,卻陡然一怔。

如花般的笑靨從她面龐上蕩開,一如既往的溫柔如水,在眾人古怪的目光中,離音緩步向擂臺走去。

“女施主,此妖孽已被邪魔蠱惑,切不可靠近。”

韋離音恍若未聞,緩步走上擂臺,走到滿臉不安的韋符身前,凝視半晌。半晌後,似乎終於認出自己的戀人般,少女盈盈一笑,輕輕擦拭著韋符嘴角的血絲。

“音兒,我......”

韋符剛欲開口就被韋離音的玉指按住。

“是不是只要有血喝,你就能活下來。”

眼見韋符緊咬牙關,神色複雜,韋離音故作輕鬆的一笑,卷起袖筒,將雪白的藕臂伸到韋符嘴邊。

“喝吧,喝了就能打敗他們,然後帶著音兒遠走高飛。”

一行渾濁泛著血花的淚水順著韋符的面頰流下,打濕了離音的手臂,血花綻開,卻讓少女的手臂變得愈發可口誘人。

猛地推開韋離音,少年痛苦的撇過頭,奮力低吼道。

“你走!”

“我不。”

爬起身,韋離音倔強的看著韋符,無比堅定地說道。

“你不棄,我自然不會離開,無論發生什麼。”

摻著血水的淚珠如雨水般打濕了少年的衣襟,他不願讓韋離音看見,只能掩著面,肩膀不住抽搐,不甘而又充滿委屈的聲音從喉口擠出。

直到此時,擂臺上擂臺下的人們方才發現,這韋符只不過是一個不足二十之齡的少年人,有著少年人的脆弱,此時不堪一擊,卻被他平日裡所背負的深深掩藏著。

誰道少年不知愁,生離死別,幾多遇。

可即便如此,即便不少年輕的女修已經雙目通紅,可在絕大多數人眼裡,韋符仍舊是個十惡不赦的妖魔。

僧人丟七情,忘六欲,見著哭得淚人似的韋符,絲毫沒有動容半分。

舍利上火光大作,宛若朝陽自東起,普照眾生,韋離音將顫抖著的少年死死摟在懷裡,想要用她單薄的身體守護住她的戀人,可片刻後,她就感覺懷裡的少年全身發燙,身體也漸漸變得消瘦起來。

眸中堆滿絕望,少女哭泣著在少年耳邊說著什麼,可她的聲音方出口,就被火光燒化,她也只能哭著張大嘴巴咿呀著。

“罷了。”

清冷的聲音傳來,回蕩在擂臺上下,化作一泉冰水,將舍利上的大火撲滅。

周繼君現身於擂臺上,在所有人驚詫的目光中走向韋符。

即便隔了許多年,韋符依然仍能清晰的記起周繼君當時無比複雜的眼神,有失望,也有一絲慶倖。

“本以為你能因此突破......也罷,這世間又有幾人能抵住活命的誘惑,只為此生不負。”

周繼君淡淡地說著,說到最後,眸中竟浮起一絲羨慕,若隱若現。
mk2257 發表於 2011-6-4 12:05
第八百三十八章 心魔


    生不同時,死而同穴,少年一諾,此生不負。

    這世上,又有幾人能守住少年時的承諾,即便身死亦不相負。

    至少周繼君沒有這般好運,又或者,為了那條不知盡頭在何方的不歸路,他越走越遠,離少年時候的承諾也越來越遠,可即便他走得再遠,站得再高,也終無一日忘記過。

    看著緊緊摟抱在一起的少年少女,周繼君心口一痛,卻是沒來由的想起當年初上天吾山時的情形,那個讓自己再沒忘記過的擁抱,繾綣如漠雲,柔軟如甘泉。

    我已經有了碧華,怎能再做她想。

    眸中閃過一絲掙扎,周繼君並沒發現,隨著修為境界飛速提升,原本就已有些不穩的心境漸漸失守,心魔生。

    可五方心魔主君已被周古斬殺,即便尚在,也不敢再降下魔頭來為難一個穹天上品的強者。因此那心魔和痛苦只能被周繼君苦苦憋在心底,絞得他撕心裂肺的疼。他終究不是聖人,也非他道意中所杜撰的君子,無法拋下七情六欲,亦無法丟棄那或許不該有的貪念。

    “阿彌陀佛,來者何人?”

    眼見就要將那個邪魔煉化在太陽舍利火下,卻被眼前突然出現的男子壞了好事,為首的僧人不由低喧佛號,疑惑的問向周繼君。

    可當遇上那雙飽含痛苦卻血紅著的眸子時,他的心咯 一下,陡然間僵硬不動,片刻又仿佛渡過漫長無比的千萬年,心髒重新恢復跳動,衣衫已被汗水浸濕。感覺到周圍眾僧驚詫古怪的目光,那僧人驚慌的低頭看去,就見他的雙手不知何時變得枯老如樹干,顫抖著手卷起衣袖,一眼望去,宛若樹皮般的皺紋重重疊疊,卻是這轉瞬間,他竟從壯年邁入老年,臨近坐化,只因那人的一道目光。

    “大勢至菩薩何在?”

    周繼君轉頭東望,目光落向那座金光璀璨的山巒,高聲問道。

    在眾僧人驚慌而復雜的目光中,一只蓮花寶座從靈山之巔升起,面容威嚴的菩薩端坐蓮座,見著在周繼君威壓下苦苦掙扎著的眾僧,眸中掠過一絲忌憚和怒意,卻又不敢飛過大海。

    “無量壽佛,不知公子光臨我佛之域,大勢至有失遠迎。”

    半晌,大勢至菩薩方才喧聲道,話音落下,不單是擂台上的眾僧,就連高坐觀禮閣的妖族長老們也張大嘴巴,驚駭的望向白衣男子,滿臉的難以置信。

    他們算是西海群島的主使者,自知道隔海而立的那座山是多麼恐怖的存在,席卷天下的佛家教意從那座山里流傳出,而天地間五名無上強者中,亦有兩名聖人出自此山。除了百年前那個提著一袋酒的落魄男子劍指靈山外,往前萬年,往後百年,皆無敢犯佛域靈山威嚴者。即便聖人遠去,如今靈山由大勢至菩薩暫且主使,可亦無人敢冒著觸犯聖人威嚴的危險直攖靈山。

    這個不知從哪來的白衣男子卻如此無禮冷漠的和大勢至菩薩說話,雖腳踩擂台,仰視靈山之巔的大勢至,卻恍惚間中讓眾人覺得居高臨下的人是他。

    “君某今日也不想大開殺戒,菩薩且召回這些僧人。”

    把玩著十八顆反王道珠,周繼君平靜的說道。

    目光越過茫茫西海,落到韋符身上,上下打量著,目露深思,許久,大勢至菩薩方才收回目光。

    “阿彌陀佛,眾弟子且回吧。”

    佛音傳來,嘩然聲大起,台下眾人交頭接耳議論紛紛,而觀禮閣上的長老們則瞠目結舌的看向周繼君,心中如翻江倒海般復雜不安。

    只一句話便讓佛教主使人收回成命,放過了韋符的性命,此人到底是何方神聖?看他的架勢以及大勢至無可奈何的示弱,他的地位當遠遠高出大勢至菩薩白衣銀發?了眼死死盯著反王道珠的韋符,沉聲道。

    “你可知此為何物?”

    “這是在下十八位師父的行宮。”

    猶豫著,韋符按照他一貫的想法,一五一十的答道。

    話音方落,幽黑的光暈掠過反王道珠,轉爾,十八道黑氣從珠鏈間流轉而出,化身成十八名反王,腳踩雲座,各踞一天,朝向周繼君施禮作拜道。

    “參見公子。”

    十八反王無不是穹天境界的強者,失了從前的記憶神志,毫無約束之下氣勢外露。引動天象變化。一時間,電閃雷鳴,狂風驟雨席卷海島,分布于西海密密麻麻的島嶼無不顫抖搖曳著,仿若海中沙山,轉眼就會被風浪卷走。

    會場中的妖族不分實力高低無不面色大變,惶恐不安著,而韋符亦目瞪口呆的看著周繼君。十八位師父的本事他早已見識過,他所驚訝的不是混亂的天象,而是師父們畢恭畢敬的態度,比之那大勢至菩薩還要虔誠無數,就好似主僕一般。

    “呆子,你還不快”

    耳邊傳來音兒嬌嗔的聲音,韋符微微一怔,轉爾心中一陣狂喜,紅著臉看向周繼君。
mk2257 發表於 2011-6-4 12:06
第八百三十九章 氣魔動凡心(上)


    “此珠名曰反王道珠。”

    周繼君沉吟著開口道,輕揚袍袖灑向夜穹,被十八反王引動的天象氣機消泯于寬袍下,只這一招就讓韋符心曠神怡,心中期盼不已。

    “數十年前,我于天宮得三十六反王遺志,煉化成道珠,闖出天宮,戰于東海,卻無意中將其遺失。”

    周繼君淡淡的說道,平平無奇的話語落入韋符以及在場眾妖耳中,卻在他們心底掀起撫不平的**。光聽天宮二字就讓他們浮想聯翩,眼前這人在天宮煉化寶物,竟還能平安無事的闖出,不用親見眾妖便能想象出那日大鬧天宮的壯烈情形。

    “三十六反王早逝,珠里所駐的並非他們真身,而是他們的遺志。”

    看向仍有些懵頭懵腦的韋符,周繼君如是說道。

    過了好半晌,韋符方才接受了他十八位師父並不存在的事實,可朝夕相伴了這麼多年,即便往往是一廂情願,可又怎會說放就放。

    “敢問先生,我那些師父們那些反王們遺志為何?”

    嘴角浮起莫名的笑意,周繼君悠悠說道。

    “他們窮盡一生想要推翻天宮,遺志自然也是如此。”

    看了眼面露深思的韋符以及有些發急的韋離音,周繼君莞爾一笑,少女所急的事他自然知道,她整顆芳心都撲在韋符身上,隨他歡笑,隨他惆悵,今日乍一見周繼君,心知韋符好運將至,心里巴望著韋符能拜周繼君為師。奈何韋符似乎有些拉不下臉,少年人心中或多或少都系著幾團解不開的心結,讓他拋棄朝夕相處的“師父們”,拜周繼君為師,一時半會他也無法做到。

    “推翻天宮我定會完成你們的遺志。”

    少年低沉著頭,暗暗發誓道,韋離音則有些擔心地看著她的戀人,輕輕握住他的手,半晌展顏而笑。

    看著眼前這對年輕男女,聽著韋符所發的誓言,周繼君心頭沒來由的一縮。

    曾幾何時,他也發過這樣的誓,在梨花鋪滿的荷塘邊對她承諾,終有一天要腳踏天宮,獵下諸天仙神。或許也算踏過一次,可未盡全功周繼君便將天宮和諸天仙神拋諸腦後,到後來,為了國戰大業,他甚至不得不和天宮之主立下盟約,成為盟友。

    當初許于她的承諾,到今日,自己似乎一件也沒完成。

    耳邊傳來少女和少年溫柔的低語聲,周繼君的心口又開始疼了,心魔止不住的鑽出,橫行無忌在體內經絡中,而他再抑制不住對那個曾經素衣挽坐梨落喂魚的女子的思念。

    沒了復雜紛繁的大局,沒了全心全意的死戰,沒了天吾山的桎梏,周繼君又一次直視本心。

    你現在又在哪呢。

    夜風攜著海水的腥濕撲向周繼君,火光搖曳,映上他略帶寡然的面龐,仰頭望向天穹,眸里精光閃爍,隱于夜雲後星辰漸漸運轉衍算,卻是周繼君再忍不住想要推衍出她的所在。

    就在這時,從九天之上墜下一片火雲,飛至周繼君身前時陡然變得疾快,猛地鑽入他心口。那雲上的氣息熟悉無比,周繼君並沒有抵抗,任由火雲獵殺著體內心魔,而他推衍之勢也隨之一緩。

    為什麼要阻止我?

    抬頭望向天穹,周繼君面露疑色,心中滿是困惑。

    九天之上,幽冷的魔君殿中,身掛絲縷的女姬們翩翩起舞,挪轉玉足,縴臂婀娜,說不盡的嫵媚誘人。

    殿堂正中,穿著一身銀袍的男子獨自高坐,僅僅過了半夜,他似乎已經習慣了魔君的身份。擁陛座,飲冰酒,面無表情的看著美人舞,只不過在他心底某處,仍有令他放不下的什麼。

    氣魔君掌管天地氣機,斬殺了五方魔君後,夢境、心意、七情、六欲、倫理都無人能控,修煉者生出心魔亦無法成劫,利弊兩判。可也因為周古殺死五魔君,隱隱中,他所執掌的氣機相克于以上五等心魔,想要解除修煉者的任何一種心魔對他來說易如反掌。然而天地間修煉者無窮無盡,心魔散而又至,周古又怎有那功夫為他們逐一解除。

    朦朧的目光游離在美艷的舞姬身上,周古緩緩放下酒盅,目光越過冰寒的廣宮,落向天穹下的大洲。

    “你在想念誰。”

    目光掠過站在西海島嶼上的白衣男子,轉爾移開,落向隔著茫茫大海的一處古洲。

    那古洲並沒多大,洲上道觀林立,修行之雖盛,可氣機都被一旁的四大部洲盡奪,因此這里的修士實力都極低,最強者也不過法天,只除了一個例外。

    夜幕將高山裹在黑紗中,半山腰的小觀中,白衣女子坐于荷塘邊,沒有梨樹,只有滿地發白的花兒。

    似乎察覺到周古的目光,女子抬起頭,美麗眸子望向天穹,目光一如既往的淡漠。

    “師父,時候不早了。”

    也是一衫素白的裙紗,少女立在觀前關切的看向她的師父,卻沒有走近。她的容貌眼神也很淡漠,可淡漠中自透著股靈動,以及少女獨有的華韶。

    周古越看越覺得那個女子熟悉而又親切,不知不覺間,他心底的那條口子又深了幾分。

    起身,周古走離陛座,伸手將面前的虛空撕開,抬腳邁入。

    白無念看向不知在想什麼的師父,幽幽一嘆,踟躇著剛想回觀,只見荷塘邊氣波顫抖,轉爾裂開一條豁口,穿著銀袍的人從中走出。

    “師父小心!”

    白無念心中一急,高呼著沖了過去,可還未到近前,卻陡然停住了腳步,滿臉錯愕。

    及腰的紅發,冰冷的面龐,眸里光華閃爍的三瞳,在天吾山時白無念也曾見過周古,雖只是匆匆幾面,可她卻知道,這人是君公子之弟,在天吾山界的地位幾乎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

    為何他會來此莫非君公子也來了?那豈不是

    心中百感交集,白無念剛想說什麼,就見師父起身,將她擋在身後,淡淡地看向周古。

    “你是誰。”

    周古沒有回答,他直直的看向面前的女子,緊皺著眉頭,苦苦思索著什麼。

    “氣魔君?”

    轉眼間,白依依便想起了這似曾相識的古怪氣息從何而來,那年在天機府護著周繼君渡藏象之劫,正是氣魔君從中作梗,遣派六氣魔頭,才讓她迫不得已施展出法相,隕落輪回。

    莫名的刺痛扎進心頭,那個她忘了許久卻終未忘干淨的人影又浮于眼前,過了許久,荷塘前,宛若梨落般素雅的女子方才按下芳心的悸動,抬頭看向已成為心魔主君的周古,眸里飄過淡淡憂傷。
mk2257 發表於 2011-6-4 12:07
第八百四十章 氣魔動凡心(下)


    “他在想你。”

    周古面無表情的說道,夜風掀起火紅的長發,輕舞搖曳著,和冰冷如鐵的容顏形成鮮明對比。

    “別說了,小咕。”

    白依依轉頭望向池中碧波,那汪水流轉著,沒入她眸中,將那縷紛繁淹沒。

    她雖隱世寡居,可數萬年前曾隨平天征戰天下,熟知天地形勢,蕙心蘭質,不踏足紛亂紅塵,只因她的心早已不再世間。見著昔日的小獵風變成這番模樣,白依依心中已有幾分明了,定是出了什麼大事,讓周古取氣魔君而代之,他仍是當年那頭好吃懶做的火鳥,只不過他自己並不知道罷了。

    百多年前落雲山里的歲月一點一滴的涌上依依心頭,縱然真是那等超凡脫俗的仙女,可既食人煙,居塵世,那便無法丟棄那顆凡心。看著默然不語宛若海邊枯石般死寂的周古,白依依心里微微作痛,忍不住伸出手,捋過周古火紅卻不再有光澤的長發,就如同那年逮住和周繼君一起貪玩的小獵風時,白依依總會無奈地拔下它幾根羽毛,以作教訓。

    “他還好嗎。”

    下意識的,白依依開口問道,可當話音落下,連她自己也是一愣,不遠處的白無念已然目瞪口呆。

    師父不是早將他忘了嗎,那個負心人,為何又要提起。

    對于周繼君,白無念可謂是無比復雜。君公子之名她從小聽大,若非周繼君相救,白無念恐怕早就死于驅神之手,而且在天吾山的那些日子里,他和山里人,包括碧華公主都對她極好。然而他終究辜負了師父,單憑這點,白無念就無法對他生出好感。恨也不能,愛也不行,白無念索Xing不再去想,只要師父不再惦記著就行。

    “他在想你。”

    周古重復著說道,面無表情。

    白依依心頭一酸,卻又無法避開周古直勾勾的眸子,半晌,嘴角強擠出一絲笑靨。

    “放心小咕,那個人一定會找出救你的法子。”

    “你想他嗎。”

    周古突兀的話音傳入耳中,白依依嬌軀微震,傾倒蒼生的容顏陡然變黯。

    感覺著周古咄咄逼人的目光,白依依扭頭遙望向夜色下的遠山,過了許久方才淡淡一笑。

    “既不回頭,何需不忘;若是無緣,何來誓言。今日種種,似水無痕;今夕何夕,君已陌路小咕,我們緣分已盡。”

    說出這番話,白依依長舒口氣,只覺心頭一松,萬般放下,卻又格外的空蕩蕩,有些不知所措。

    “那好。”

    周古點頭道,五指一縮一張間,火紅的雲彩攜著六氣飛出,越過茫茫大海向西飛去。

    “我會讓他永遠找不到你。”

    聞言,白依依芳心陡然一縮,面如紙色,眸眶中那汪碧波顫抖搖晃著,她直直盯著那團火雲,張了張口,可話到嘴邊,又仿若被千萬斤的巨山壓著,終究還是沒有說出。

    就在這時,余光落到周古臉上,白依依微微一怔,只見少年的頰邊閃過一抹得逞的嬉笑。轉瞬後消散一空,又恢復了他宛若神的冰冷,可那縷不經意間流露出的笑卻讓白依依心頭一暖。

    周繼君還在落雲山念書學道時,好睡懶覺,白依依雖惱,奈何周繼君還有個幫手,正是一樣喜歡偷懶的小獵風。那時的事也算有趣,周繼君和小獵風常常聯手躲避白依依,三人“勾心斗角”,互有勝負,每每周繼君和小獵風成功躲避時,頑皮的小獵風總得意洋洋的嬉笑著和適才一模一樣。

    那時的苦中作樂,即便輪回了一世,白依依也無法忘記在最痛苦的歲月里給她帶來歡樂的那些人那些事。

    強壓下心頭的悸動和那個有著倔強目光的男童,白依依細細看向周古,心中那個念頭愈發篤定起來。

    定是發生了什麼事,讓他尚無法一心一意的去當魔君,那是執念,抑或是傷痛,總之還有解脫的希望。

    “無念,取我的青蓮燈來。”

    白依依吩咐向白無念,隨後看著面無表情的周古,柔聲說道。

    “小咕,陪我日出吧。”

    眉宇間浮起幾絲困惑,周古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目光落向先步走到崖邊坐下的女子,眸中閃過莫名的痛楚,邁步走去。

    手提青蓮燈,白無念急匆匆的跑出道觀,看到並肩坐于山崖邊的兩人,不由放慢了腳步。

    據師父說,這青蓮燈是她前世在那天機府中所用,陪著那個人夜誦經書,那時的青蓮燈要多明麗有多明麗,可如今,這青蓮已謝,只剩下孤寂的燈芯。白無念打量著手中的燈座,暗嘆一聲,這燈雖然不再明麗,可卻一塵不染,顯然日夜擦拭。

    師父,你口中說和他已是陌路,可你終究無法忘記他若非沒有別的女子,恐怕你早已和他朝夕相伴了。也是,我的師父又怎能和別的女人共同擁有一個男人,世間這般女子固然多,得愛郎便做小妾也心甘情願,可即便做平妻,也辱沒我師父的身份。

    可是

    看著嘴角掛著淡雅笑靨俯視夜山的師父,白無念心中發酸。

    可惡的君公子,可惡的獵風,師父明明都快忘了,非要讓她再記起來。哼,下次再見到那君公子,本姑娘肯定不會再惦記著他的小恩小惠,定要好好教訓她一頓。

    白無念輕咬朱唇,恨恨的發誓道

    火雲將心魔燒盡,連同剛剛尋出關于依依的幾分端倪也消散一空,周繼君古怪地遙望向九重天,心底琢磨著周古這番作為的目的。

    “先生,你是這反王道珠的主人,小符的修為也來自道珠,也算有緣你可不可以收他為徒?”

    耳邊傳來少女甜膩的聲音,打斷了周繼君思緒,低頭看去,就見韋離音拉著韋符跪下,紅著臉說道。

    “什麼事都要女人代勞,我可不收這樣的弟子。”

    看了眼面色復雜的韋符,周繼君冷笑著說道。

    聞言,韋符頓時面紅耳赤,察覺到身旁少女失落的目光,心一橫,俯身向周繼君磕了九個響頭。

    “不才韋符,望能入先生座下,修習道法。”

    “為何學法?”

    看了眼面露緊張之色的離音,韋符又磕了個響頭道。

    “韋符想要成為強者,能保護著音兒,也想完成他們的遺志。”

    “為何要殺人?”

    看了眼橫屍擂台的僧人和妖修,周繼君問道。

    “若不殺他們,便得不到精血,得不到精血便無法奪魁,無法奪魁便不能帶音兒離開這。”

    韋符不假思索的說道,卻又不敢去看周繼君的臉色,一旁的韋離音更是手心沾滿汗水,她雖隱隱猜到眼前的男子非尋常人,可韋符如實說出他殺人的理由,在誰聽來都自私無比,也不知眼前這個唯一有希望將他們帶離此地的男人會做何感想。

    “你的理解倒是多。”

    周繼君不置可否的說道,接而拋出最後一個問題。

    “為何先前一直不欲拜我為師?”

    感覺著那道冰冷的目光,韋符心跳加快,半晌苦笑著道。

    “非是不欲,只是韋符是妖類,又修煉不為世人所容的邪法”

    少年還未說完,就被周繼君哂笑著打斷。

    “你生怕我認為你是怪物?大可不必,你比你那幾位師兄師姐怪不到哪去。好了,隨我回山,你師父名號君公子,等回去了再詳說。”

    看了眼滿臉激動的韋符以及情不自禁的韋離音,周繼君略一思索,將反王道珠丟給韋離音。

    “這珠子暫由你保管。”

    將道珠給韋離音和直接交給韋符並沒多大區別,韋符所修功法接傳自十八反王,從前如此,往後也如此。天吾山諸弟子所修道法各不相同,卻同修君子道意,君子不器,能容萬物。把道珠給韋離音比直接給韋符更能讓他感激涕零,說到底,周繼君對這個末徒並沒多少感情,收他為徒只不過機緣到來,兼之先前所見的那幾分感動。

    不過如今的天吾山的確需要一個在暗中行殺戮者,齊靈兒漸漸成長起來,已能獨擋一面,讓她繼續領鬼面騎太過大材小用。李車兒天生的戰士,卻非殺手,和人廝殺向來光明正大。步空堂為帥才,趙無極皇室出生,治理天吾山界非他莫屬,而左清塵假得君子劍和庶人劍之精髓,以時日也會成為和李車兒一般開創局面的宗師強者,如此一來,天吾山便少了隱于暗中的惡君子。

    韋符的到來,堪堪能代齊靈兒領鬼面騎,經此一役後他心中對陽光的恐懼將會驅之不散,隱于夜色中殺人者非他莫屬。至于他何時能破解心魔,只能靠他自己了。

    目光逡巡在韋符身上,周繼君隱隱看到在那個屬于他們的時代里,韋符已成一方諸侯,率軍攻佔一處輪回,他在那處輪回中所扮演的角色也算有趣,化身兩神,光明和黑暗齊掌于手,可也不過是他消遣的游戲罷了。

    也不知那時的自己身在何方。

    淡淡一笑,周繼君召出雲座,帶著少年少女飛出島嶼,飛過罡風激蕩的大海,飛向那座矗立在東勝神州直插雲霄的高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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