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典仙俠] 獵天 作者:今夕何夕 (已完成)

mk2257 2011-6-3 21:57:19 發表於 武俠仙俠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942 162249
mk2257 發表於 2011-6-4 11:18
第七百九十章 西游落幕情何逝(一)


    “尚無動靜?”

    “三天過去,那君公子始終沒有出現。”

    積雷山界和平頂山界之間橫亙著茫茫群山,迢迢山路。古道邊,涼亭中,端坐著兩個老道,左邊一個鶴發童顏,身形粗胖,右邊一個道貌岸然,清瘦如竹。

    “我說道人,他君公子不會真丟下西游之局不顧,老老實實呆在大唐相妻教子了吧。”

    目光越過重重山巒,鎮元子望向坐在山坳間歇腳的唐僧一行,幽幽嘆道。

    “誰曉得他,我看他不似蠢人,莫非今次真要丟下江山社稷,犯一次蠢不成。”

    鼻下兩撇短胡挑起,陸壓冷哼一聲道。

    同意給周繼君五日期限是陸壓的主張,雖然他也未曾想到周繼君竟獲得平天等人支持,可畢竟那話是他說出的,倘若周繼君一去不返,棄西游之局于不顧,堂而皇之的放鴿子,讓諸巨頭傻等了五天,他陸壓不單難逃其咎,還會顏面全失。

    可身份高崇如陸壓者,一諾值一洲,既然承諾了給周繼君五日時間,自然不能出爾反爾。

    “罷了,道人莫著急,想必他君公子也不敢讓我們這麼多人在這里干等,還有兩天。”

    鎮元子說著,移轉目光,掃過兩旁山巒。

    玉皇、趙公明、平天、移山、驅神以及千十七各立山頭,隱隱之中已將唐玄奘一行所在的山坳包圍,一來等著周繼君的出現,二來則是為了防範那個來自山海輪回的絕世強者,蠻王蚩尤。而在諸巨頭之前,兩方妖王大軍成犄角之勢包抄兩翼,將唐僧等人團團圍住,當先兩名妖王,一個紫衫,另一個尋常灰布衣,他們各掌妖軍,雖成結盟之狀,可始終未曾多看對方半眼。

    “大王,那九頭妖王好生傲慢,只是一潭中小怪,居然都不來和大王見禮。”

    闢暑妖王瞅了眼另一邊那個其貌不揚的男子,冷哼聲道。

    “闢暑,無需如此,本大王和他可是故交。”

    紫微沉聲說道,神情莊重肅穆,這些日子他在西牛之北按兵不動,陳兵于斯,連同他一身氣度也沉澱了下來,此時若有修為高強者向他看去,定能發覺他頭頂隱隱有華蓋之氣騰而不溢,是為古書中所記載的帝王氣象。

    口中雖如是說,可紫微終究無法忍住,目光偏移,落向一旁攜碧波潭妖兵前來的九頭妖王,亦是眾星主中他最忌憚的天機星主。而離天機也堪堪轉過頭來,對上紫微莫測的目光,離天機嘴角劃過淡淡的笑意,頷首示意。紫微亦頷首,可目光冷凝,卻是因為他忽地發現,在離天機手下的妖王中,竟有幾個無比眼熟的存在,正是和離天機同屬南斗之列的天相、天梁、天同以及七殺。雖只是在輪回中,可連七殺星主都被他收歸麾下這離天機何時擁有了如此大的魄力。

    心中的危機感愈發濃烈,紫微星主神情復雜,不知為何,卻有些患得患失。

    正在他稍一走神之時,就見一道人影從山坳下飛起,尖嘴猴腮宛若雷公,正是西行四人中最可怕的孫行者。

    “兀那小妖們,莫非不知你孫爺爺的名號,竟敢埋伏于此!”

    孫行者暴喝一聲,如意金箍棒重重揮出,橫掃向數萬妖軍,紫微目光所及,只見離天機攜著七殺五星騰身飛起,攔向暴怒的猴猻。離天機等人如今雖已突破玄天境界,也算一方高手,可面對穹天上品的孫行者卻不次于螳臂當車。月二爺帶著公子令來,命他們率妖軍將唐玄奘一行阻于平頂山地界前,等公子前來,若是折損了離天機等人,還走了唐僧等人,公子定會大怒。

    想到這,紫微不再猶豫,低喝一聲,攜著三闢躍眾而出,迎向孫行者。

    兩方九名星主雖然修為遠不及孫行者,可都是星命修煉者,斗轉星移,合南北二斗之數借力布陣,雖然灰頭土臉可也勉強能將孫行者截于半空。

    “嘖嘖,這幾個妖王倒也有意思。”

    遠山涼亭中,一身金黃紋龍短衫的玉皇悠哉悠哉望向和孫行者大戰于半空的九名星主,輕笑著道。

    “平天大人,你看那紫袍妖王可有些眼熟?”

    “紫微帝君嗎。”

    一旁的平天君聖眉頭稍蹙,沉吟著,有些不確定的說道。

    “是也不是。此人乃君公子麾下紫微星主,卻也是得紫微天帝神位者。”

    玉皇意味深長道,看了眼面露深思平天依舊他身後的移山和驅神仙,幽幽一笑。

    “君公子手下倒有不少年輕才俊,我觀他們也不過百多歲,可大多都已有了玄天境界修為,若再過個百多年,恐怕要從玄天變成穹天了。”

    “玉皇陛下是在激我等出手斬妖嗎。”

    長發及地的驅神冷笑一聲,看了眼愈戰愈勇,將眾星主打得盔歪甲亂的孫行者,撇了撇嘴道。

    “自然不是,只要君公子不出現,想必那些妖王們堅持不了多久。也不如今醉臥深宮佳人懷的君公子知曉他的得力手下盡數喪命,不知做何感想。”

    玉皇和驅神相視一眼,同時放聲大笑起來。

    笑聲傳到不遠處那個白衣如雪的男子耳里,他面色僵冷,不經意間皺了皺眉,忽地轉頭向西北望去。不僅是千十七,玉皇、平天、移山、驅神連同坐于古道長亭的陸壓鎮元子亦齊齊轉身望去。

    烏雲將褐色的山巒籠罩,一只墨點從雲間躥出,疾飛而來。黑衣黑發的男子身攜百丈烏雲,雲中藏山,遙遙望去仿若攜著西牛蒼莽群山而來,氣勢之大,不次于山崩海嘯。

    “蠻王蚩尤?不對,蚩尤的修為不可能這麼低。”

    玉皇喃喃自語道,眸中飄過幾分疑慮,那個年輕人的修為雖只有玄天境界,可殺氣戰意之盛,竟隱隱能和在場眾巨頭相提並論。如此人物,于戰之一道上的潛力龐大,讓玉皇也為止心動。

    “他是君公子的人。”

    耳旁傳來冰冷的聲音,玉皇微微一怔,皺眉看向千十七,目光移開,掃向那個疾飛而來的年輕人,眉宇間的陰霾愈發濃重。

    “此人是誰?”

    “破軍。”

    北方有星,名曰破軍,沉浮百年,誰主殺道。

    破軍星主手持巨斧,雙目赤紅如血,雙臂用力,低吼一聲,重重劈下。

    他的招數並不十分華麗,甚至可以說是樸素簡單,可正是這質樸的一斧中,卻若隱若現著戰之一道最極致的奧秘。紫微不如,天機不如,七殺貪狼亦不如,天吾山十二星主無一望其項背者。
mk2257 發表於 2011-6-4 11:19
第七百九十一章 西游落幕情難逝(二)


    那年在七州時,每每見著百里雄,破軍總在想,那柄斧鉞被一個帝王所擁有,實在是明珠暗投。也不知有多少次,他心中生出劈開百里雄頭顱取出那柄斧鉞的沖動,可他知道,若是這樣一來,他永遠也無法擁有它。

    可是,自己是破軍星主,而它又被世人稱為皇者破軍,同為破軍,那其中定然有著什麼聯系。

    破軍星主如是想著,亦靜靜等候著。

    百里雄死後,破軍斧鉞被賜給武道蛇人,破軍星主微微黯然,遇到上公子時也曾想開口道明,可每次他剛想開口,目光落到公子嘴邊莫名的笑意,滿肚子的話又被他硬生生的吞了回去。直到在大周皇宮斬殺紫微宮破軍星主,得賜破軍斧鉞,破軍方才明白公子的良苦用心。

    若非他一心想要在公子面前證明自己,證明自己有擁有破軍斧鉞的資格,他又怎會沒日沒夜幾乎拼了命的苦修,真正實力早已超過眾星主中的佼佼者,如紫微、天機、七殺者。而欲速則不達,花了百多年時間,破軍得到他最想要的東西後,卻發現他的那顆心已經沉澱得無比寧靜,就如這一斧。

    戰意滔天,殺機奔騰,破軍星主攜巨斧劈向孫行者,氣勢雖激昂,可他的手他的戰斧無比寧靜,好似白晝之前萬物甦醒的前一刻。下一刻,重重疊疊的殺意一股腦的爆發出來,萬物復甦,生機勃勃。

    這一靜一動,看似平平無奇,卻蘊含了世間至理,亦是破軍所悟的玄天道意。

    周身赤紅如血的巨斧從天而降,劈斬向自己,孫行者目光微凝,神色變得鄭重了起來。那斧上所攜的道力對他來說雖顯微不足道,仿佛一柄短匕般渺小,可這短匕卻鋒利如斯,萬物遇上吹彈可破,饒是孫行者也不敢大意。可那九個妖王將他困于星陣中,面對這突如其來的一斧,孫行者卻又束手束腳。

    在遠處諸巨頭驚詫的目光中,孫行者高高拋起金箍棒,擊向破軍,隨後抽身而退。破軍劈中金箍棒,想來堅不可摧的棒上竟現出指甲粗長的裂痕,觸目驚心。

    在群妖無比崇敬的目光中,破軍星主欺身而上,越過眾星主,手持巨斧殺向孫行者。

    孫行者笑了,在他的記憶中,那個以弱戰強以寡敵眾的只會是他,從未想過會有這麼一天被一個修為和自己相差如天壤的修士欺到頭上來。眸中閃過血染般的怒潮,無論前世今生,發怒的他總是最可怕的,上至天宮帝王,下至洲地小妖,有誰能承受得了他的怒火。

    收回金箍棒,孫行者立于天頭雲端,孱瘦的身體絲毫不讓的迎向破軍巨斧,竟伸出肉掌,硬生生的接下破軍這一斧。毛茸茸的手心印上一道粗長的血痕,可巨斧的劈斬之勢也就此止住,破軍星主面色沉凝,想要抽斧而退,可卻發覺戰斧已深深陷入那猴猻手中,仍憑他用多大的力氣也無法拔出。

    目光所及,就見孫行者冷笑著盯向他,嘴角浮起濃濃的譏諷。

    孫行者嘴角揚起,上下打量著滿臉堅毅的破軍,眸中躥出一縷殺機,手捏成爪,就要向破軍心口探去。就在這時,孫行者耳尖輕顫,冷哼一聲,回轉過頭張口吐氣,白氣凝虛成實,堅硬如飛劍,將那片墨綠的竹葉擊成粉碎。

    “破軍,這麼魯莽可不像你。”

    低沉的聲音從身後傳來,孫行者再度回身,就見破軍星主單膝跪于雲間,拜向著那個不知何時出現的白衣男子。

    孫行者微微一怔,如雲袍袖甩來,猝不及防下將他擊飛出去。

    目光掃過指尖碎成粉末的竹葉上,周繼君驀地抬頭,一眼看見笑盈盈駕雲而來的月羅剎,而緊跟在月羅剎身旁的,則是滿臉通紅的圓胖和尚。

    見狀,周繼君身軀微震,眸中閃過復雜之色,半晌,試探著問道。

    “無量壽佛”

    低喧佛號,沙摩尼憨憨一笑,撓了撓頭,卻是一時半會不知說什麼好。

    嘴角浮起濃濃的笑意,轉爾周繼君放聲大笑起來,今次前來,周繼君已定下破解之策,可又擔心沙摩尼的安危,一路上眉頭始終未曾舒展開。誰曾想沙摩尼竟回憶起前塵往事,脫離出西游輪回。

    棋到終了,竟峰回路轉,柳暗花明,變得如此輕而易舉,既然無需再顧忌沙摩尼,那只要斬殺唐玄奘三人,銷毀西游玉牒即可。

    笑著看向沙摩尼,周繼君心中喜悅,自己這個兄弟前世沉默寡言,生性憨痴,歷經數次輪回轉世,卻依舊未失本心,倒也免去了周繼君先前的擔心。

    聞言,沙摩尼沒有絲毫猶豫,在月羅剎古怪的目光中將光亮的腦袋伸到周繼君面前。

    周繼君伸手按去,心念之力沒入沙摩尼上丹田,轉眼尋著那片玉牒所在,周繼君小心翼翼的用心念之力卷住,彈指剎那後飛快抽出。沙摩尼雙肩微顫,仿佛喝醉酒後滿臉通紅,可眸底深處那絲黯沉蕩然無存。

    “原來這就是西游玉牒。”

    月羅剎摸著下巴,幽幽說道,卻見周繼君也不看那玉牒,指間用力,將玉牒捏成粉碎。

    月羅剎失聲叫了出來,可看到滿臉輕松之色沙摩尼,心頭一動,不再多言。

    西游輪回結局是什麼,沙摩尼最終的命運又是什麼,月羅剎自然無比好奇。可若將玉牒中的結局展現于沙摩尼眼前,也不知他會不會胡思亂想,周繼君將玉牒捏碎,從此誰也不知準提所譜寫的西游記那個憨厚老實的沙和尚最終的結局,一了百了,倒也避免節外生枝的可能。

    幽幽一嘆,月羅剎轉望向在山坳中歇著腳的唐玄奘和豬八戒,又看了眼那個蹲在不遠處山頭上,抓耳撓撒朝這望來的孫行者,眸中冷光乍閃。

    “小君君,既然小摩尼已經醒轉,破解西游輪回倒變得容易起來了。”

    “然。我殺孫行者,你殺豬八戒,摩尼對付唐玄奘,速戰速決吧。等了結西游輪回,陪千十七往山海走一趟,還要回轉天吾山給兮兮和雲生辦酒宴,你們兩個叔父到時候可別忘了給佷兒佷女準備好禮物。”

    周繼君看向同時一臉呆滯的月羅剎和沙摩尼,玩味的笑道。

    月羅剎張大嘴巴,半晌,幽幽說道。

    “好啊,小君君,你還真能忍,到現在才說。兮兮是女孩,雲生定是男孩,一下多了兩個小小君,嘖嘖,這下可熱鬧了。”

    說著說著,月羅剎眉飛色舞起來,手舞足蹈的比劃著的,卻沒發現周繼君遙望群山盡頭,面色漸漸變得凝重。
mk2257 發表於 2011-6-4 11:20
第七百九十二章 西游落幕情難逝(三)


    “阿彌陀佛。”

    古樸沉拙的佛號遠遠傳來,一輪太陽從青山背面升起,將西牛萬千地籠罩在它的燦燦金輝下,亦讓原先中天之上的那輪太陽變得黯淡無光。

    太陽前,金身佛祖盤坐蓮台,眸子張開,透出智慧的光芒。

    “是準提!”

    遠山之上,諸巨頭看著那尊西方佛教現世佛,無不大驚失色,就連千十七亦皺起眉頭。

    誰都以為西游輪回已成棄局,即便準提接引不甘心,可蠻王蚩尤的現身讓諸人只當四大部洲聖人落敗,強如聖人也是回天乏術。可眼下,聖人威嚴氣勢隨著佛道的氣息滾滾而來,瞬間布滿整個西牛賀洲,諸巨頭心底一陣恍惚,呆立當場,卻有些不知所措。

    “晚了一步。”

    月羅剎盯著那尊金佛,滿臉冰寒,陰惻惻的說道,轉爾看向周繼君,面露深思道。

    “小君君,難不成這一切都是聖人布的局,將天地強者都引來糟糕,此地不宜久留。”

    一把抓住周繼君和沙摩尼的臂膀,月羅剎低吼道,卻見周繼君釘立原地不動,目光閃爍。

    “羅剎,且慢。”

    “還等什麼,莫非你想和他硬拼不成?”

    月羅剎火急火燎的叫喚道,他非是膽怯之人,放在平日或許他還真會上去和聖人打上一架,可適才剛剛知曉自己有了一對佷兒佷女,月羅剎才不想第一次去抱他們,就一副滿身鮮血傷痕累累的寒磣樣。更何況,倘若真是準提布下的局,定會有後手,一旦身陷,恐怕不是重傷那麼簡單了。

    “準提大人遠道而來,不知有何貴干?”

    未等月羅剎再度相勸,周繼君抬起手,冷笑著朝向準提施禮道。

    “好一個大膽的君公子,當真活得不耐煩了。”

    驅神君聖遙遙望去,眸中閃過異色,輕蔑的說道。

    “西牛賀洲是佛家的地盤,西游輪回是聖人的棋局,君公子卻如此相問,讓準提難堪”

    話音未落,驅神君聖輕“咦”了一聲,似乎想到了什麼,深深看了眼準提,繼而瞄向陸壓、玉皇和平天,就見他們紛紛緊皺著眉頭,面露猶豫之色。

    強橫莫測的道意,深如穹宇的氣息,那分明就是是聖人準提無疑。可是,似乎哪里有些不對勁。

    驅神君聖心中暗道,繼而默然不語,只是靜靜的觀望著。

    “阿彌陀佛。”

    準提喧了聲佛號,低下頭,死死盯著周繼君,目光中攜著濃徹的殺意。

    “我佛慈悲,普渡眾生。爾等欲毀我之西游,我又豈能置之不理。”

    “原來如此。”

    周繼君嘴角浮起笑意,目光逡巡在準提身上,漸漸變得冷凝下來。

    “那麼,我今日就在佛前立誓,這西游輪回我君公子必破無疑。”

    話音落下,在月羅剎、諸多巨頭以及兩方群妖震驚的目光中,周繼君騰身而起,君子劍飛出袍袖,化作白虹如練,直直劈向準提。

    “大膽!”

    準提滿臉驚怒,口中念念有詞,伸出佛掌掀起漫天金華迎向君子劍。

    “若你真是聖人,那我定連拔劍的機會都沒。若是真是準提,又怎會在摩尼醒轉之後方才姍姍來遲。”

    嘴角浮起譏諷的笑意,周繼君厲聲喝道,目光所及,“準提”眸中那絲慌亂清晰可見。

    君子劍劈中佛掌,一寸寸的向下斬去,“準提”緊咬下唇,努力抵抗,可身份被戳穿後他心神不定,又怎麼再施展出正宗的現世佛大手印,即便能施展出,可周繼君花費百多年磨出的這柄君子劍已然無堅不摧。

    長劍斬落,金砂飛散,道道佛光隕黯,蓮台和其後的太陽都被君子劍劈成兩片,轉眼化作齏粉。

    “是你,惡菩薩!”

    山頭一隅,孫行者瞪大雙眼望向變回原形不住輕咳的慈航,神色復雜,半晌還是輕啐了一聲。

    “西游一行四人雖是主線人物,可你慈航亦或觀世音卻和他們緊緊相連,我來前就一直在想,你在哪。”

    看向面上蕩起病態紅暈,目光迷離的女菩薩,周繼君低聲道。

    “法海慈航,寰中普渡。”

    仿佛沒聽到周繼君說話般,慈航面無表情,只是低聲呢喃著。眼前的景致,腦中的記憶都變得模糊起來,天地廣大空靜明澈,一切似乎都已不再重要,只除了那個被自己擋在身後,卻不住冷嘲熱諷的猴子。

    心頭猛地一疼,慈航猶豫著,過了好久,終究沒有回頭。

    這應該是自己最後一次有這種感覺了,以前總是很羨慕他,可以忘記一切,像個傻子一樣無憂無慮,如今,也輪到自己了。

    嘴角浮起柔柔的淺笑,一行清淚滑落,慈航手持淨瓶,緩步向西而去。

    那年在佛前求三生,佛祖賜她天地強者夢寐以求的修為以及三生之後的生生世世,只是讓看護著西游之局。

    若入局者實力高強,弟子敵不過,又該如何?

    慈航問向佛祖。

    我佛長在,無需擔心。

    佛祖答曰。

    倘若,萬一連佛祖也不及回轉,弟子該如何。

    慈航鍥而不舍的問道,西游之局對她而言如雲泥般不足道,她所在乎的,只是今生化作猴猻的他。

    有一法術,可助你化身我佛,天地諸強無法辨識,只當我佛降臨,自會做鳥獸散。

    佛祖答曰。

    懇請佛祖傳弟子此法。

    慈航長跪不起。

    若你化身我佛,從此往後,百世輪回皆為我佛弟子,再不得前世種種。

    佛祖長嘆口氣,看了眼撲向燭火的飛蛾,問道。

    你可願意

    弟子願意

    西游輪回已成棄局,佛祖不會再來,可是,想要救他,只能化身我佛,然而永墜佛道。

    淚珠滾落淨瓶,青翠柳芽以肉眼看不見的速度長出,清風拂過,吹干了她滿臉淚痕。走過孫行者所在的山頭,觀世音菩薩下意識的停住腳步,扭頭看向那只一臉警覺的猴猻,似乎有些眼熟,又似乎有些陌生。

    法海慈航,寰中普渡,芸芸眾生皆佛子。觀世音如是想著,雙手合十,笑著低喧佛號,隨後迎著滾滾風沙黃土,向西而去。

    大風從西起,吹卷裙紗,玉白的手臂上,那串深深的指印格外刺眼。

    “虛驚一場,原來是假的。”

    月羅剎長舒口氣,拍了拍胸脯,目光落向從山坳間站起身的豬八戒,嘴角溢出冷笑。

    “速度解決吧小君君,我好回去抱佷女。”

    周繼君低聲應到,收回望向慈航的目光,袍袖輕舒,君子劍滑落手心。

    目光移向一邊,卻見沙摩尼滿臉猶豫,踟躇不前,隨後撓了撓頭道。

    “君兄,可否不傷他們性命?”
mk2257 發表於 2011-6-4 11:21
第七百九十三章 西游落幕情難逝(終)


   沙摩尼囁嚅著說道,冷風吹拂,眸子深處若明若幽。

    他陪唐玄奘走了三十多年,漫漫西游路上以師徒相稱,雖得忍受唐僧沒完沒了的嘮叨,可那三十多年的記憶卻無法磨滅,至于總喜歡捉弄他的大師兄,那個憊懶的二師兄,沙摩尼亦不忍心看著他們橫死自己眼前。

    輪回重重,往事種種,他雖已決定從此做七州時候的那個沙摩尼,可紛繁往事那些曾經同甘共苦的人,他又如何能輕易忘記。

    “可是,小摩尼”

    月羅剎心中一急,還未說完就被周繼君打斷。

    “也好,兮兮和雲生剛出世,能少沾幾分血腥也算為他們祈福。”

    沙摩尼憨傻,卻非真傻,心知周繼君是顧及自己,方才找了這個借口,臉上浮起感激之色,撓頭撓頭,猶豫著開口道。

    “君兄,我是不是壞了你的好事?”

    看了眼似有些愧疚的沙摩尼,月羅剎哂笑一聲,大手拍向沙摩尼肩膀。

    “小君君來此之前並不知道你已解脫出輪回,他既然來了,定有了破解之法。小摩尼,我們就等著看好戲吧。”

    嘴角微翹,目光落向那只有些失魂落魄猴猻的,打著呼嚕的豬八戒,以及滿臉急躁不安的唐玄奘,周繼君雙臂揚起,手捏印法,召來一團蒼白去明媚的大火。

    “阿彌陀佛,銀發妖王可否通融下,讓這些妖王們散去?”

    唐玄奘直到此時依舊渾渾噩噩,不知發生了什麼,心思和銀發妖王也見過幾回,勉強也算是熟人,于是好聲好氣的說道。

    可燒破輪回的往生大火熊熊燃燒,月羅剎一臉好奇,沙摩尼滿腹心思,遠處的諸巨頭也都在默默等候著,等著周繼君施展出破解之法。

    “唐僧,孫悟空,豬八戒,你們可知這西游之行是專為你們所立的輪回?”

    出乎所有人意料,周繼君當著三人面,道破西游輪回。

    聞言,唐玄奘微微一怔,豬八戒睜開他假寐的雙眼望向天空,而孫行者則呆滯地望向遠方。

    “在你們的記憶深處,或許有那麼幾段往事,或許夢回時分常常出現,非是其他,而是你們前世之事。”

    往生大火越燃越旺,火光從山頭躥出,漫向四面八方,漸漸的,整個西牛賀州抑或是說西游輪回都籠罩在火光中。而在火光中央,白衣銀發,周繼君悠悠說道,他的聲音中飽含輪回道意,入耳輕柔,讓人難以抗拒。

    “也就是說,你們並非當世之人,而是輪回故事中的人物。或許你們也有前塵往事,可蒙蔽于西游太久,連你們自己也不記不起,亦不願記起。”

    “我有輪回大火,西游輪回副局,請三位入內一觀,參悟往事。”

    長風吹襲,將周繼君一頭銀發吹卷上天頭,舞動如妖。眸中映出半黑半白兩個漩渦,精光閃爍間,躍出眸眶,周繼君低喝一聲,推出雙臂,宛若漩渦的輪回通道現于他身前,正是武道所立的第三方輪回,西游輪回。火光沒入周繼君的西游輪回,幽黑的漩渦深處,依稀可見一個廣闊的天地,重山連綿,湖泊縱橫,和眼前的西牛賀洲一模一樣。

    強絕的吸力席卷唐玄奘三人,直到此時他們方才回過神來,唐玄奘滿臉驚駭,大喝一聲。

    “風緊!徒兒們扯乎!”

    然而這次他卻無法從前幾次那般成功的溜之大吉,修為最弱的豬八戒第一個倒飛入輪回,其次是唐玄奘,最後是孫行者。黑白交融的漩渦深邃看不到盡頭,三人沒入後再沒發出半絲聲響,仿佛石入沙灘般悄無聲響。

    “君兄,他們”

    沙摩尼咽了口唾液,略微緊張的看向周繼君。

    “放心,我將他們投入輪回界,非是要害他們,而是助他們看破前世今生,至于結局如何,卻要看他們各自的造化了。”

    周繼君安慰著說道,望向身前的輪回漩渦,目光閃爍。

    若是自己早先想到這個法子,是不是能早些破解西游之局?怎麼可能,今日能破局是因為聖人不再,準提已放棄西游輪回,此時身處的西游輪回已成死局,如陳年朽木般毫無生機,若他仍在,恐怕自己方施展出輪回道法,武道執掌的西游輪回界就會被自己身處的這個西游輪回吞沒。

    輪回道意高深莫測,晦澀玄奧,即便如今周繼君已立下三方輪回界,可仍覺還有許多奧秘未曾掌握。

    就好比眼下他將唐玄奘三人收入輪回,卻非化身輪回中的人物,而是讓他們奪舍武道,借著輪回執掌者的眼楮看完這段故事的始末,得悟平生。若非碧華提醒,周繼君壓根不會想到這個法子,一來冒險,二來太過詭異,不過這三人都非本分之人,想必定會好奇他們從前是怎樣的人,還未走完的西行之路又是怎樣一回事。

    “天吾山君公子,天縱奇才。”

    古道邊,涼亭中,陸壓望向輪回漩渦,唏噓道。

    “的確,竟然立下和西游輪回如出一轍的輪回界,看來他早有準備,聖人在布局,他卻仗著先天輪回界拆局,就算無法贏下這局,亦能全身而退。”

    鎮元子嘆聲道,不由自主的想起那年他察覺到從遙遠小洲傳來的地仙道意,鬼使神差的傳過去一道,相助戰于七州京城的少年人成就地仙之道。若是那時當機立斷,將他收于座下,傳他地仙之道,地仙一脈的興旺定然指日可待。

    苦笑著搖了搖頭,鎮元子將心底的妄念壓下。

    這樣的人物,即便少年時候尚未功成名就,也難以被他人掌握,若能被掌握,他也不再是天吾山君公子。

    “我說道人,你猜猜玉皇小兒現在在想什麼呢。”

    “定是又驚又嫉。”

    陸壓輕笑著,看向一副悠哉悠哉神色的鎮元子,淡聲道。

    “歷史不斷向前,俊杰輩出,誰也不可能永遠成為歷史的主角。他玉皇卻始終不肯承認,屬于他的時代已經落幕,國戰將臨,山海和我四大部洲的曠世之戰定會轟轟烈烈,可已不再是屬于他玉皇的國戰。”

    目光落向平天身側那個白衣冷顏的絕美男子,繼而掠過沙摩尼、月羅剎,最後落到周繼君身上,陸壓嘴角揚起。

    “鎮元,君公子的娘子生了一對兒女,再過七日當是抓周,你可有興趣和道人我上天吾山走一遭?”

    “哈哈哈,七日後天吾山定會是人山人海,怎麼,你陸壓也想去拍一番馬屁?”

    “聽說君公子長子出世時,三雲臨天,宛若帝王華蓋,若非君公子刻意所為,那便是氣運所引。”

    不理會鎮元子的從都不可笑的玩笑,陸壓幽幽說道。

    “得氣運者想必也不會差到哪去,既然這個時代的主角們已經登場,那下個時代主角也該降世了。”

    “世無長盛世家,即便山海輪回的天帝世界也將子弟派遣至四方天,以世家子弟自居者殺。且不談他君公子一脈有沒有這麼好的運數,就談眼前,道人啊,這場西游之局還未真正破解哩。”

    鎮元子捋了捋胡須,得意洋洋的說道。

    陸壓氣結,暗道掃興,每每他高談闊論時的,鎮元子總會哪壺不開提哪壺,惹他生氣。做了數萬年的好友,氣了數萬年,陸壓卻從未因此真正責怪過鎮元子,或許已經習慣。

    時間流逝,唐僧三人陷入輪回界已有五個時辰,輪回界中時間和外界不等,外界過去五個時辰,輪回界中已然過去了五十年,可唐僧三人卻仍未出來。

    “小君君,你先前說只要他們明悟了前塵往事,自然會出來,西游玉牒也會就此消融。”

    月光下,月羅剎怔怔地看著輪回漩渦,幽幽說道。

    “然。西游輪回以他們四人為主線人物,本以為只要折其一,就能破解輪回。可小摩尼脫離而出,輪回卻仍未破解,想來要徹底破解西游輪回卻需折損半數以上,也就是至少得要三人解脫出西游輪回才行。”

    深吸口氣,周繼君轉身望去,目光掃過一眾化身妖王的星主,掠過群山邊的諸巨頭,落向那月升日落之處。

    眾人都在等待著,而他亦是,這場西游輪回將天地強者拘囿了三十多年,三十多年間無廝殺無大戰,恰如佛家教化。可是,四大部洲乃至天地穹宇缺少的就是大戰,亂世大戰中才能出英豪強者,英豪強者多了,面對山海輪回的侵襲方才有一戰之力。

    太上下道旨止戰,準提立西游困諸強,各有各的道理,卻是想憑他一己之力阻止那場國戰。然而,即便是聖人也無法將歷史的細枝末節盡數掌握,亦無法改變歷史,歷史走到這個時代,兩方輪回間的戰爭勢在必行,非人力所能阻止。

    就在這時,耳邊傳來簌簌的響聲,周繼君心頭一動,回身向輪回漩渦望去。

    頭戴沖天冠,腳踩金縷飛雲靴,身披九龍戰甲的男子施施然走出,他的眉毛仿若橫劍,飛插入鬢,雙目幽深,濃黑如墨,眸光射來不怒而顯殺意。

    見著來人,周繼君、月羅剎、沙摩尼包括遠處的巨頭們同時一愣,轉爾都反應過來。

    那人非是別人,正是上輪*大戰中大放異彩、名動穹宇,數次大鬧天宮的那個絕世英豪,齊天君聖。

    在諸人欣喜的目光中,齊天君聖張口吐出一片玉牒,伸指捏碎,爾後扯下額上的金箍,猶豫片刻卻沒扔掉,而是像寶貝一般小心翼翼的揣入懷中。

    “她在哪?”

    齊天君聖抬起他那雙曾令諸天仙神膽寒的眸子,盯向周繼君,一字一頓問道。

    “應當是回靈山了。”

    好半天周繼君才反應過來齊天口中的“她”是誰,歷經三世輪回,齊天選擇的卻是屬于五行大洲的那一段感情。

    不再多言,齊天君聖轉身,也不去看一眼曾經的戰友如平天如移山,邁開大步向西而去。

    解脫出西游輪回,卻又將開始一段更為艱難的道路,可笑亦可悲的是,和西游輪回中相反,即將踏上的那條路上,清醒著的是齊天,而慈航則像西游輪回中的他,不再記得前塵往事,將折磨丟給了他,卻不知要折磨多久。

    “君公子,依依給你了。”

    冰冷的聲音遙遙傳來,透過往生火傳入周繼君耳中,卻讓他心頭沒來由的一痛。

    天地翻覆,整個西牛賀州劇烈顫抖了起來,一條條金色的細線從虛空中現出,隨之一同出來的還有那個臉色慘白如紙的俊美僧人。

    怔怔地看著手中的玉牒,唐玄奘張了張口,半晌抬起頭,苦笑著看向周繼君。

    “為什麼,在我進入長安城前,我竟是個沒有故事的人。”

    聞言,周繼君默然,唐玄奘是準提接引憑空造出的人,自然沒有前塵往事,他所要做的只是以誘餌的身份走完西行之路,或許等到達靈山後,準提會給他一個身份,一個佛位,可一個人若沒有從前,即便有再美好的未來又有何用。

    “果真,這一切都是假的,這一切都是假的,連我也是假的。”

    唐玄奘憤怒的叫囂著,重重地將玉牒摔摜在地,碎裂成片,而虛空中那一道道金線也失去了光澤,雖然仍舊密密麻麻的連接著,可卻脆弱不堪,遠山的諸巨頭已經開始各施道法將布于西牛賀州的西游命數斬除、

    周繼君沒有動,只是靜靜的看向唐玄奘,半晌開口問道。

    “接下來你要做什麼。”

    “還能做什麼?”

    唐玄奘慘笑一聲,顫抖著轉過身,一步一步向西走去。

    “我為西游而生,即便西游已不再,可我除了一直走下去,還能做什麼。我會走下去,一直走下去,走到西天,去找那個佛祖問個明白。”

    夜色下,唐玄奘僵硬著身體向西而去,沒了三個徒弟,孤身一人的他走得極為緩慢,就在這時,從夜幕中跑出一道倩影,面容清秀女子怔怔地看著唐玄奘,隨後上前攙扶住他的臂膀。

    原本氣勢磅博的西游輪回以如此簡單的方式收場,進入輪回的強者紛紛記起前塵往事,而原本屬于西牛的妖王們也各自回山,繼續過它們殺人吃肉的日子,只除了白骨精。也不知為何,她一看到唐玄奘就身不由己的上前抱住了他。

    “天機,你還會回去看看嗎。”

    紫微星主沉吟著,問向身旁其貌不揚的男子。

    “回去?自然,聽說主母生了兩個小主公,怎麼著也要回去湊湊熱鬧。”

    離天機淡淡的說道,可他眸中那縷憂傷卻逃不過紫微的眸子。

    “我說的是,碧波潭。”

    紫微深深看向離天機,一字一頓道。

    聞言,天機星主淡然一笑,只是撇過頭去,望向走到破軍身旁的貪狼星主。他們兩人自幼相識,情同兄妹,貪狼星住憶起前塵往事自然不會再做那個貪戀紫微不去的女妖王,或許還有那一絲情愫,可輪回已逝,斯人不再,只當一場大夢罷了。

    “紫微,別多想了。”

    天機星主拍了拍紫微的肩膀,強忍著心頭撕心裂肺的痛楚,頭也不回的向東走去。

    輪回一世,夢落花折。

    西行四人,沙摩尼、唐玄奘、齊天紛紛醒轉,只剩下那個擁有俊美而憂郁面容的豬剛鬣。

    周繼君卻知道他再不會出現了,四人之中,屬他最聰明。他知道,若離開輪回界,重返西牛賀州,那就永遠無法見到高老莊中那個靜靜等候著他的女子。無論前塵往事為何,他寧願呆在周繼君的西游輪回界中,坐在高老莊的樓閣上,聽著高翠蘭彈著一塵不變的曲子,一遍一遍的經歷已然寫定的故事,就好似那年唐傳奇輪回中,生生世世廝守在李靖身旁的紅拂女。

    西游路上誰逍遙,逍遙哪及長相許,相許白首終是夢,夢醒來世不負卿。

    【第八卷完】
mk2257 發表於 2011-6-4 11:22
第九卷 煌煌大衍歷 何人執筆書 第七百九十四章 韋符


    西牛賀洲之北,滄瀾大海波濤翻滾,渾濁的海水一遍一遍的沖擊向海中的島嶼。

    海岸另一邊,洲島星羅棋布,或許因為分散在佛域靈山之北,夏秋兩季東南風吹來,席卷金燦燦的佛沙掠過洲島,積年累月,這些隔海望西牛的洲島也鍍上了一層土黃,遙遙看去倒也顯得端莊肅穆,只可惜,在西海三千島上生活著都是妖怪,且稀奇古怪,族類繁多,比之西牛賀州、當初的東勝之南有過之而無不及。

    “韋符,你在做什麼?”

    頰邊嵌著兩朵梨渦的少女嘟著粉嫩的小嘴探頭向洞內望來,隨後一蹦一跳的來到少年身旁,從背後將他擁入懷中。

    “半個月後便是群妖大比了。”

    少年淡淡一笑道,他的年齡不足二十,可言語間卻透著同齡人沒有的成熟鎮定,天庭飽滿,眸子清澈,沉澱著幾分睿智。

    “原來是這樣。”

    少女看了眼少年手中布口袋,目光閃爍,半晌幽幽說道。

    “韋符,我們一族只有三個參賽名額,卻需從十萬人中選出。況且,就算能去妖皇島參賽,它族妖怪都比我們強大,我們族中的高手從未當能進入第二輪的,每次去都是當那最不起眼的配角小符,我擔心你會受傷。”

    柔柔細語回蕩在耳邊,少年心頭一軟,回身將少女摟進懷抱。

    “放心離音,我只是去參加年輕一輩的比試,不會遇上那些高手。我如今的修為你又不是不知道,獲得參賽名額絕對輕而易舉,想要奪魁亦是手到擒來。離音,我一定要出人頭地,這樣才能不負你。”

    “可是”

    少女眸中浮起猶豫之色,哪個女兒家不希望自己的情朗能成為受萬人敬仰人物,女子與生俱來的虛榮,就和男人的好色一般,都是無法抗拒的天性,亦無關對錯。

    “韋符,還是別去了。其實,我們在這平平淡淡的過一生也不錯。”

    遲疑許久,離音深吸口氣,開口道。

    “我知道你心里肯定不是這麼想的。”

    捧起少女雪白粉嫩的螓首,少年溫柔的一笑道。

    “若能進入十六強,我便能獲得十晶,進入八強,便可以得到一百晶,若是能贏得最後魁元,那一萬佛晶的彩頭足夠我們去買一艘最牢固的大舟。這樣才能不怕颶風渡過大海,帶你去海的另一邊看看,看看那傳說里的中土世界。”

    指尖明顯能感覺到少女微微急促的呼吸,韋符頓了頓,目光落向那個將陽光擋在其外的逼仄洞口,笑著道。

    “音兒,我一直都知道,這是你最大的願望”

    還未說完,少女便已獻上芳吻,對于兩個青梅竹馬孤苦相依的少年少女來說,也只有那些美麗心願才能讓他們忘記煩惱。

    “韋符,你去練功吧,我留在家給你做好吃的。”

    許久,少女柔柔一笑的,將少年推開,嘴角掛著滿足的幸福朝向洞府深處走去。

    走出洞府,火辣辣的陽光照來,韋符一陣眩暈,嗓子仿佛燒開了般,疼痛無比。走過練功場,族內弟子紛紛朝著韋符殷勤作禮,可韋符卻置若罔聞,非是他不想搭理,只是腦袋實在暈的很。

    莫非是修煉那功法出岔子了?

    不會不會,師父也是這般修煉,他沒事我又怎會有事。

    韋符安慰著自己道,走到練功場無人問津的角落,他深吸口氣掃向四周,見著沒人向他看來,方才手捏印法,黑色的翅翼從背後生出,卻非鳥羽亦非蝶翼,而是兩扇光滑發黑的翅膀。這里是海蝠一族的聚集地,海蝙者其實是蝙蝠的分支,只不過數萬年前分出一支流落到西海,依海為生,漸漸的卻已忘記他們曾生活的那片擁有高山遠湖的陸地。

    海蝠雖有翅翼,可大多只能在百丈之高滑行,無法飛上天雲,亦無法渡過滄瀾大海。海蝠的族人修為雖弱,可無論男女都生得極為俊美,在他們初遷移三千妖島時,曾被其余妖族圍捕,女當奴,男作孌,受盡欺辱。幸好海蝠族人生來長壽,即便沒有修煉到通天境界,亦能活個上萬年,即便天資不行,可數萬年的苦修也能出一兩個玄天強者,數萬年後,海蝠一族終于在三千妖島站穩腳跟,雖然地位仍舊極低。

    等我成為本屆大比年輕一代的魁元,想必我族地位定能提升一大截。

    韋符心中暗想,或許正因為族力虛弱,因此海蝠族人團結一致,互相照應,韋符和離音雖是孤兒,可吃得百家飯穿得百家衣,倒也平平安安的活了下來。

    天憐我族,讓我韋蝠得到如此機緣,我定要珍惜。

    少年人深吸口,先前的幾分顧慮一掃而空,眉宇間涌出堅毅之色,玄機展開翅膀,向海島外飛去。

    生活在三千妖島的大多是妖怪,可也有遠渡前來布施傳道的僧人,可四大部洲不同,在這里僧人和妖怪們倒也和睦相處,漸漸的,在每一族的洲島中,都建有數座廟宇,專門供養僧人。

    不多時,韋符便來到另一處洲島,這里生活的妖族名曰海象,也供奉著千多名僧人。韋符收回翅翼,落在寺廟內,踮起腳尖小心翼翼的朝向偏殿走去。耳邊傳來的聲音,韋符面露喜色,手中捏出一道印法,轉眼後,他的身形漸漸變得虛無縹緲起來,仿佛氤氳升騰的霧氣一般,倘若他現在情形被離音或是族內其他人看見,定會大吃一驚。

    海蝠族修煉法門很是簡單,僅僅是在子夜時分對月吸食月之精華,所修的道法自然也甚是粗淺,哪會像韋符這般神乎其神。韋符這招法術是和他五師父學的,那年機緣巧合下,獲得十八位實力驚天的師父青睞,傳授道法,韋符只當是天降大運數于海符一族,雖未告知別人,可每日勤奮修煉,已將那莫須有的責任背負在他仍顯稚嫩的肩膀上。

    那十八位師父中,最讓他信服的無疑是大師父,大師父有一般神通專吸人精血,精血中含有道力,修為實力提升起來自然事半功倍。

    “我佛慈悲,憐憫眾生,昔日佛祖以身飼鷹,弟子仿效,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

    誦經聲郎朗傳來,韋符深吸口氣,強壓下每次都會有的那絲負罪感,低聲喃喃道。

    “既然效仿佛祖飼鷹,那便喂飽我以成就我族興旺。”

    透過古檀木雕刻的殿門,韋符依稀能聞到令他心頭狂跳不已的血腥味,不再猶豫,韋符化作霧氣悄然無聲的沒入殿內,一眼望去,就見十來名僧人圍著佛龕打坐。瞅準靠著門邊的一名通天僧人,韋符撲將過去,現出身形,一口咬向他的脖頸,拼命吮吸著。血腥味涌入鼻尖,韋符只覺得神清氣爽,腦中眩暈的感覺蕩然無存,就在他要將身前的僧人吸成*人干時,隆隆佛音從四下里傳來,而身前的僧人亦猛地起身反向,重重一拳將他擊飛。

    “阿彌陀佛,施主屢屢害我佛家子弟,今次終于見著施主的真面目了原來是海蝠族人。”

    打量著手執法器將自己團團包圍的僧人們,韋符心中微慌,心中了然自己中了圈套。

    既然已經知道我的來歷,那便不能再留命了,本想只吸一個便走,可眼下

    眸中閃過赤紅的血色,韋符冷笑著取出一串珠鏈,而後畢恭畢敬道。

    “恭請大師父。”

    十八顆道珠黝黑發亮,煞氣流轉,頃刻將殿內萬丈佛光壓制了下去。

    從當中一顆道珠中躥出條人影,化虛凝視,屹立于半空。他的身形瘦長,臉色蒼白,口*唇卻紅得仿佛沁上血一般。

    “二十八宮反王,蚊道人在此!”

    男子低喝一聲,雙臂揚起,血海波瀾從四面八方蕩開,如潮洶涌。

    “大師父”

    韋符滿臉欣喜,轉瞬卻又黯然了下去。那年他在海邊撿到那十八顆珠子,卻發現每顆珠子里都住著一位師父,不厭其煩的為他演示功法戰技。奈何,從頭到尾,他們都沒和自己講過半句話,甚至沒有正眼看過自己。

    是因為弟子做得還不夠好嗎。

    少時,佛殿已成修羅場,韋符則站在修羅場正中,靜靜地看著一朵連一朵的血花從身旁飛過。
mk2257 發表於 2011-6-4 11:23
第七百九十五章 遠伐天東驚山海(一)


    路遙遙,馬匆匆,白衣公子遠游急。

    兩匹白馬,兩衫白衣,放在那年七州時候,無論周繼君亦或千十七都不會想到,日後他們會有並行而騎的一天。

    破解西游輪回後,陸壓、鎮元子、玉皇、平天甚至連趙公明都紛紛上前恭賀,以示盟友之誼。周繼君也借梯而下,邀請他們參加五日後在天吾山舉辦的抓周大宴,一來鞏固“盟友情誼”,二來也因他太過寵溺兮兮和雲生。吩咐十二星主會回山,周繼君告別了月羅剎和沙摩尼,履行承諾,與千十七踏上了山海之行。

    那日積雷宮中,兩人以神游之術前往東天界僅僅花了半柱香時間,卻因為千十七已走過一遭,再根據記憶神游而去自然耗時甚短。可實際上,山海輪回地域廣漠,不次于天地穹宇,每一方天界說是只有一萬二千余里,可那僅僅為正副神勢力轄區,真正算上那些窮山惡水、未被征服的國度,一方天界少說也有三萬余里。花了一天一夜時間,兩人策馬而行,終于到達東天界領域。他們的坐騎看似清一色的白馬,可周繼君的是由水麒麟所化,而千十七的則由紫龍法相所變,疾行一晝夜亦不顯疲態。

    “千兄,那伏羲究竟有多強?”

    望向不遠處堆砌在天雲間高大宏壯的城牆,周繼君眸露深思之色。

    “穹天巔峰。”

    千十七亦拔韁懸馬,停在府城前。

    “通風君聖修為穹天上品,既行遠伐,那也當選一穹天上品的強者,為何陸壓會讓你前來斬殺伏羲?”

    周繼君不解的問道,目光掠過一旁的千十七,就見他唇紋微開,似在笑。

    兩人雖算稱不上相談甚歡,可一路行來,卻極有默契。周繼君忽得一對子女,喜悅之情難以抑制,而千十七離開四大部洲,似乎也放開了許多,臉上表情也不再像從前那般僵硬、冷凝。

    “陸壓老謀深算,其心難測,昨日離開前又私下找我說,只需斬殺一穹天上品回轉即可。”

    千十七目光閃爍,半晌開口道。

    “不過,既然邀你前來,只帶回一穹天上品強者的頭顱也太過寒磣。”

    感受著千十七勃發的戰意,周繼君淡淡一笑道。

    “看來千兄等不及要和山海輪回聖人之下的絕世強者一戰了,也不知以我們兩人的實力,夠不夠斬那伏羲。”

    說完,周繼君猛一抖韁繩,駕御著水麒麟向府城駛去,而千十七亦緊隨其後,沖入府城。

    天吾山君公子,北海大興紫龍帝,兩人一東一北屹立于四大部洲,卻是天地穹宇鮮有的年輕一代的霸主,修為皆已至穹天上品,乃是真正的頂尖強者,而兩人間的恩怨也常被好事的仙神妖魔掛在嘴邊。卻從未有人想過,倘若這對生死宿敵聯手,那會是怎樣一番情形,眼下遠行山海,將是他們第一次真正意義上的聯手征伐。

    山海四方天界,幅員遼闊,因為有正副兩神,所以一萬兩千里的疆域一分為二,周繼君和千十七所到的這座府城名曰洛水城,離伏羲所棲居的都城相距只有三百里地,隔著約莫十來座府城。兩人縱馬行于府城街頭,白衣不沾塵,同樣的英姿勃發,千十七俊美妖冶,周繼君溫文爾雅,交相輝映,一路上也不知引來多少女子側目。

    “你所說的那人當真有那般神通廣大?”

    極目遠眺,周繼君依稀能見著百多丈外的那座官邸,邸牆白中透黑,紋路駁雜,置身熱鬧喧嘩的府城中央卻顯得有些不倫不類。

    “此府城主為伏羲麾下一等一奇人,通曉天機,擅長衍算,日後兩方開戰,定會是一個棘手的人物。”

    千十七沉聲道,和周繼君在一起,他的話總比平常要多一點,雖仍舊冷漠僵硬,可若被平天等人看到,定會大吃一驚。

    “又是一個通曉天機的強者,難怪來前你讓我先蒙蔽天機。”

    周繼君開口道,忽覺身下化作凡馬的水麒麟有些不安分的扒著爪蹄,心頭一動,冷聲問道。

    “水麒麟,莫非你知道那人?”

    “回公子,我知伏羲座下有一奇人,如千公子所言,通曉天機衍算,可那伏羲疑心太重,每十年都要遷調國域內的城主、將官,以防盤根生節,滋生城主們的勢力,至于此城城主是不是那人,我也不知。伏羲麾下,除了五方氏族的族長外,就屬那人最為高深莫測。”

    “如此,你且將伏羲麾下的勢力分布以及那人的情況道明,不得隱瞞。”

    拉起韁繩,周繼君和千十七策馬徐行,向那處官邸而去,而水麒麟自將所知情況一五一十道來。

    “天東之地原本氏族林立,內有二十五姓皆為擁有數萬年歷史的大世家,伏羲封神于東天後行合縱連橫之法,分立氏族,扶其中五姓成為五大世家,分別是柏、雲、葛、任、郝。柏氏族長名芝,以柏木為家族圖騰,亦為上東三十六府城宗主。雲氏族長素來神秘,隱于幕後而不出,卻備受伏羲新任。葛氏族長名天,為伏羲重臣,執掌禮儀權杖,喜好音樂。任氏族長則是伏羲遠親,名風,為伏羲掌管親衛。郝氏族長為伏羲重臣郝骨氏,善御妖獸,族中子弟或為戰將,或出使其余三方天界。至于適才所說的那個奇人,他的來歷神秘非常,更有一段不知真假的傳說。”

    “還和本公子賣起關子來了,還不快說。”

    看了眼不遠處的官邸,周繼君冷哼一聲道。

    “回稟公子,非是我不願說,只不過若他真是此城城主,只要我一說出他的姓名,他立馬便能知曉,公子就算再蒙蔽天機也無濟于事。”

    水麒麟心覺委屈,悻悻然道。

    “如此神通廣大?”

    周繼君眸中寒光乍閃,看了眼面無表情的千十七,猛地一拉韁繩,停于官邸十步外,沉吟著道。

    “那你且將那個所謂的傳說道來。”

    猶豫片刻,水麒麟輕嘆一聲,幽幽說道。

    “東天有河名曰孟津,位于柏芝所掌管的上東三十六府邊陲,一日河中忽然潮水泛濫,九日未止。九日後洪水褪去,卻現出一前所未見的妖獸,那妖獸龍首而蛇身,遍體龍鱗,似魚似駝,左後生翅,正是孟津水患的罪魁禍首。柏芝大怒,命族中強者前去擒殺,孰料那妖獸善躲藏,百多強者皆未能將它擒獲。此事傳入伏羲耳中,伏羲心生好奇,親來孟津,剛到水邊,卻見那妖獸竟不躲不閃,游于水面,朝向伏羲連連拱手,口稱有一天地社稷要獻給神皇公子,你可知那妖獸所言為何?”

    見著水麒麟又下意識的賣起關子,周繼君嘴角浮起苦笑,剛想開口,忽然間心頭一動。
mk2257 發表於 2011-6-4 11:24
第七百九十六章 遠伐東天驚山海(二)


    “千兄,似乎有些不對勁。”

    周繼君冷下眸子,緊緊盯著不遠處的官邸,沉聲說道。

    且不談兩人縱馬入城無一兵一卒盤問,單說這城主官邸前竟連半個守護的兵丁都沒,卻也太過蹊蹺,周繼君本該早有察覺,可直到此時方才想到,更是有些不可思議。

    千十七眉頭挑起,目光如梭沒入官邸,剛想說什麼,就見面前景致突然一變,偌大的府城憑空消失。一輪古怪的圓盤出現在天頭,內有黑白兩魚,周邊有八方羅紋,緩緩旋轉著,周遭景致亦隨之不住變化。

    “陰陽?”

    周繼君望向那圓盤,眸中光暈閃爍。

    天頭的圖案在四大部洲雖不常見,可周繼君卻知道它所代表的涵義,那兩條魚一黑一白,代表著白天黑夜,亦為陰陽之象征。當初在落雲山天機府修悟藏象時,周繼君就曾見過陰陽二魚,天地分陰陽,陰陽衍萬物,是為世間臻理之一。奈何周繼君主修君子斗數和君子道意,以斗數衍算萬物,道意為根基,未嘗深入探究陰陽之道。然而此時天頭所見的陰陽輪盤卻又和天機府中的有所不同,非但有陰陽兩魚,且魚中有孔,孔連于弧,弧分為四,四數衍而生八紋,嵌刻于輪盤邊緣。雖僅有八條羅紋,可周繼君越看越覺心驚膽跳,只覺那八條羅紋中似蘊含天地萬象變化,周而復始,相生相克

    “君兄,凝神勿迷。”

    耳旁傳來千十七的冷喝,周繼君身軀微震,緩過神來。

    “此為兩儀太極八卦圖。”

    千十七淡聲說道,看了眼周繼君座下的水麒麟,眉頭微皺道。

    “也是傳說中,那頭妖獸獻給伏羲的天地社稷。”

    “這麼說,伏羲已知我們來此。”

    面上浮起一絲凝重,周繼君幽聲說道。

    兩人遠伐山海之前,已蒙蔽天機,悄然而入,為的就是出其不意,偷襲暗殺。伏羲為東天之主,實力雄厚不次于四大部洲的天帝,倘若就這麼大大咧咧的前往,定會步步為艱。可眼下,那伏羲已然知曉兩人到來,先出一手,將周繼君和千十七困于八卦圖下,遠伐未果,反陷險境。

    看了眼身下低垂著頭,微露不安之色水麒麟,周繼君冷哼一聲,眸中的殺機一閃而過。

    非是周繼君自視甚高,他詭道修行已臻化境是誰也無法否認的事實,就連陸壓也對周繼君稱贊有加,通風君聖隕落後,天地穹宇的詭道宗師只剩周繼和陸壓兩人。以周繼君詭道修為蒙蔽天機,山海重重,那伏羲又怎會知曉,除非有人通風報信。即便已做了周繼君數十年的坐騎,水麒麟也始終沒有真正屈服,對于它來說,周繼君遠伐山海是它最好的脫身機會,只要周繼君身死于伏羲手中,它便能重獲自由。

    只不過,周繼君以心火鎮其心神,一時半會卻想不出它究竟以何等方法知會伏羲。再者,眼下已容不得他多想。

    “千兄,你已來過一回,可有破解這八卦圖之法?”

    看了眼默然不語的千十七,周繼君低聲問道。

    “若是有,我也不會邀你前來。”

    沉默半晌,千十七開口道。

    “那日我遠伐山海,一擊未中正想另尋良機,卻不料那人突然出現,以八卦法陣護住東天地界,若非我自知難敵回轉四大部洲,恐怕早已身陷。”

    千十七難得的多說了幾句,卻讓周繼君眉頭凝得更重了。

    “你說的那人可是那妖獸所化?如此說來,你邀我前來,是想讓我幫你破去這八卦法陣。”

    千十七沒有回答,以他孤傲的性子本不會尋人相助,奈何他並不擅長詭道,無法破去八卦法陣,自然也就無法接近伏羲,即便他面對東天之主伏羲連三成把握都沒,可無論如何,也得先破去那八卦法陣。

    千十七雖未說話,可看向周繼君的目光中卻透著幾分催促的意味,見狀,周繼君嘴角泛起苦笑,千十七只以為自己來了便能立馬破去這八卦陣,非是月羅剎沙摩尼他們那般對兄弟的新任,而是對于打了百多年的老對手的期許。雖有些古怪,可周繼君卻能理解,百多年宿敵,早已知根知底,倘若周繼君面臨極難的困境,月羅剎等人又不在身旁,想要找幫手,第一個想到的也會是千十七,至于是否相邀卻又是另一碼事。

    眸中精光閃爍,周繼君深吸口氣,君子三道意升騰而出,探向天頭的八卦圖,念海之上,已聚齊天野十四主星的君子斗數緩緩衍算開來

    “神皇何須御駕親臨,有吾等在此,想來那兩個四大部洲的賊人怎麼也無法活著回轉。”

    原先的洛水城之上,龍蛇回舞,十萬雄兵將一抬飛天鑾駕圍拱其中,鑾駕上坐著的是個身形高長的男子,穿著一身青灰色的衣衫,額發灰染,頗有歷盡滄桑之象。鑾駕之前,立著五名精神矍鑠、氣度各異的老者,倘若周繼君在此,定會一眼認出,這五人當為東天五大氏族族長。

    “柏老言之有理,更何況,還有河圖大人在。”

    開口的是郝骨氏,“河圖”二字落下,其余四族長面色微變,眸中現出幾絲忌憚。

    東天界近日升之地,朝陽的第一抹光輝拂照于此,常年溫暖,可此時洛水城之上冷風流轉,十萬大軍肅然不動,五位族長面容凝重,等了許久,直到端坐鑾駕的男子開口,那絲冷意方才散去。

    “本皇需要爾等教訓?”

    “微臣不敢。”

    五名族長面露惶恐之色,紛紛長拜于地,可暗中卻舒了口氣。

    帝王的平靜不語往往比他的怒火更讓臣子們心中惶惶不安,跟隨不易發怒的伏羲數萬年,這五位族長也惶惶了數萬年,日日揣摩,卻始終想不出這位東天之主在想什麼。

    又是長長的沉默,五位族長大氣不敢喘一聲。

    “行了,都起來。”

    伏羲開口道,目光越過十萬大軍,萬丈高空,落向八卦圖下的周繼君和千十七,沉吟著,緩緩道。

    “這兩人都非尋常修士,在那個隔著無窮輪回的世界里,一個是天吾山君公子,東勝神州的霸主,另一個是北海的帝王,佔據半個北俱蘆洲。前者來歷不明,可卻是千古罕見的奇才,修煉至今才不過百來歲。而後者也是天縱之才,歷經百世輪回,心神不隕,他的出生更是非凡其生父乃是那個幽冥海主人。”

    “覆海君聖?”

    聞言,五名族長滿臉驚訝,伏羲說起周繼君和千十七如何如何天才只不過讓他們稍微上心,畢竟山海輪回也不缺這等數百年修煉至穹天的奇才。可這兩人不單修為了得,武功也卓著,竟然成就一方霸主,卻不能不讓五人大吃一驚,可最讓他們吃驚、忌憚的還是千十七的來歷。

    老一輩的往事常常不會和年輕人道起,只因內中藏著太多太多的不堪回首,便是周繼君這樣已然和陸壓、平天君聖平起平做的年輕修士也無法得知,最多只能從那些細枝末節中猜到幾許當年覆海的強大。

    封神輪回一戰中,面對聖人通天的誅仙劍,三死兩重傷,惟獨覆海君聖輕傷而返。積雷七君聖,平天憑借威武豪氣佔居第一把交椅,剩下幾名君聖中,驅神操縱心神天下無敵,金翅大鵬鴻蒙祖妖強悍無匹,通風詭道蓋世堪比陸壓,強如他們三人都無法坐上那第二把交椅,拱手讓于覆海。又比如,數萬年前的那場大戰之後,六君聖隱遁穹宇各地,唯有覆海君聖穩坐幽冥海,天宮百萬大軍盤于天頭數日,卻無一神一仙膽敢踏足幽冥海半步。

    如今的天地穹宇,覆海君聖隱于幽冥海,甚少出動,算是老一代英豪中最為低調的那個,在四大部洲中人眼里似乎已經淡出了亂世的大舞台。可在山海輪回,又有誰能忘記當初遠伐于此,和蠻王蚩尤大戰數百回合後長笑而返的覆海君聖。
mk2257 發表於 2011-6-4 11:25
第七百九十七章 遠伐東天驚山海(三)


    “陛下陳兵于此,卻只將那兩人困于八卦圖中,莫非是因為忌憚覆海?”

    五族族長中,生性最耿直的郝骨氏直言不諱的開口問道。聞言,站在一旁的柏芝面色微變,連連向他使眼色,可郝骨氏卻視若罔聞的盯著伏羲。

    若真因為覆海君聖而心生忌憚,倒也沒什麼大不了。那年覆海遠伐山海,所向披靡的,若非蚩尤出手,還真不知有沒有人能攔住他。四大部洲的強者,陸壓、鎮元子、孔宣都曾率軍遠征過山海輪回,斬獲頗豐,可相較他們三人,覆海只身來山海非為征伐倒更像是純粹為了殺人,喪命于他手底的玄天穹天強者將近百數,腥風血雨起,一時間山海人心惶惶,談覆海色變。

    知道今日,柏芝也不知道那覆海君聖為何擁有如此重的怨氣,誠然,山海和四大部洲是大敵,可也僅僅是大敵罷了,可覆海那年的所作所為卻像是和山海的強者有著深仇大恨一般。

    輕嘆口氣,柏芝不再去管郝骨氏,低頭望向八卦圖下那個面色冷硬的白衣男子,當年的覆海也是這般長驅直入,今次他的兒子來了,還帶著另一個頂尖強者,卻不知又會掀起怎樣的風波。

    “郝骨氏,你可是在質問本皇?”

    伏羲迎向郝骨氏的目光,眸中掠過一絲寒意。

    “後羿早亡,後土也已喪命,敢問陛下從何處知曉那兩人的身份。”

    郝骨氏絲毫不讓的對向伏羲,沉聲問道。

    見著手下臣子如此強硬,伏羲微蹙眉,旋即想起一件往事,看向郝骨氏神色稍緩。

    “我倒是忘了,那年你的長子死于覆海之手。也罷,本皇也不再隱瞞了,除了後羿、後土外,在天地穹宇還有一名我山海輪回的細作,此人身份雖不及後土,可眼線之多,四大部洲修煉者之事他悉數知曉,也正是他告知本皇這兩人的身份。白衣銀發者,天吾山君公子,白衣冷顏者,大興紫龍宮千十七。”

    “既然如此,千賊子身份已定,還望陛下將其性命交于老臣。”

    說著,郝骨氏卷攏袍袖,匍匐而拜,向著伏羲行了個大禮。殺子之仇雖已過去數萬年,可每每想起總能讓郝骨氏肝腸寸斷,長子死時的慘狀歷歷在目,自己的猶豫不決更令他愧疚無比。給郝骨氏一萬個膽子他也不敢卻找覆海君聖報仇,可眼下來的是覆海之子,殺子之很當用其子之血還之,就算被覆海知道,攜怒而來,他郝骨氏上頭還有個東天正神伏羲擋著,而伏羲頭頂還有六名聖人。

    眯起眼楮細細打量著匍匐于地的郝骨氏,伏羲眉宇間流轉出淡淡的煞氣。

    郝骨氏的心思他又怎會不知,打從長子被覆海斬殺後,原本豪氣開朗的郝骨氏不知不覺間多了幾分陰沉,表面上和從前一般耿直,可伏羲卻知道,從那時起,郝骨氏再非那個讓他格外欣賞的臣子了。像今日這般有意讓他下不了台已不是第一次,他的激將法雖很幼稚,可當著諸多族長面,伏羲若不給個說法,卻會令手下人心寒。

    一想到那些仿佛雜草般頑強存活在東天界的氏族,伏羲心中一陣惱火,氏族雖無大的權勢,可卻佔著名分,想要治理東天界做一個世人口中的賢明帝王,又不得不給予他們足夠的尊重,至少表面上需要如此。

    輕咳一聲,伏羲目光掃過駕前五名族長,從懷中掏出一封信函,信箋上的蛇尾符文格外顯眼。

    “非是本皇忌憚那覆海君聖,而是昨日女媧傳信來,讓我留下那兩人的性命。”

    話音落下,郝骨氏神色陡變,另外四名族長亦面露驚訝,眾族長中最富聲望的柏芝上前一步,朝向伏羲拱了拱手道。

    “敢問陛下,聖人女媧為何相阻?”

    又是一段長長的沉默,冷風流轉,五名族長包括郝骨氏在內都一聲不吭,提心吊膽著。

    剛一開口,柏芝便知自己犯了伏羲第一大忌,奈何說出去的話潑出去的水,想要再收回已沒有可能。

    在伏羲樸素的帝王袍袂下,是一條長長的蛇尾,雖然他上朝處理政務時都會以人形出現,可山海中人皆知,東天之主伏羲原形是一個人身蛇尾的怪物。在傳言中,山海第一聖人女媧也是人身蛇尾,卻無一人敢說她是怪物,這便是差距,聖人和聖人之下的差距,即便伏羲一身修為高深莫測,統領東天,可終究無法像聖人般止住世人之言。

    和四大部洲一樣,在山海也流傳著許多或真或假的傳說,其中有一個是關于女媧和伏羲。傳說中,無數年前,女媧和伏羲本是青梅竹馬,結伴雙修,更是共同創出的羲族。山海某代史錄大家曾提出一個說法,羲族之所以名羲族,蓋是因為它原本是由伏羲所創,即便到今日,在羲族某些擁有古老傳承的氏族中,仍保留著羲父的傳說。那位史錄家的言論並未流傳開來,山海子民對聖人崇拜之極,自然不會去相信一切玷污聖人的言論。而關于女媧和伏羲的傳說則眾說紛紜,結局有許多,卻不外乎女媧造福蒼生,獲得功德,伏羲則沒有女媧那般福分,女媧做了聖人,伏羲只當了聖人之下的亞聖。

    傳說到此告一段落,可東天五族族長卻知道,這傳說雖半真半假,可內中卻有驚天隱情。否則,伏羲又為何會每十年前往女媧宮走上一遭,一去短則半月長則半年。況且,每次有臣屬無意間提到女媧,他總會如眼下這般沉默不語,平靜得令人心底發怵。

    “聖人又如何?她女媧又如何?”

    就在眾族長以為伏羲會就此放下時,冷不防聽他開口道,郝骨氏滿臉激動,柏芝四人則心中驚詫。

    “郝骨氏上前聽令。”

    伏羲端坐鑾駕,正色道。

    “你率兩千馭獸使擒殺那二人,若不能取他們性命,便提頭來見吧。”

    “臣領命。”

    郝骨氏抱拳應道,滿臉興奮之色,隨後自點了兩千馭獸使向洛水城飛去。

    天頭又安靜了下來,柏芝四族長垂首而立,悄然打量,卻不敢去看沉默不語的伏羲。

    別人不知道,可跟隨伏羲時日最久的柏芝卻依稀知道幾分當年女媧和伏羲間的往事,那件事隱晦無比,切關系重大,若傳出去,定會引起軒然大波,甚至牽連格局動蕩,因此他誰也沒告訴,連最賦予厚望的長子也從未提起過,只當他柏芝自己也不知道。

    成就聖人之位,最要緊的是那玄而又玄的機緣。機緣究竟為何,誰也不知,可柏芝卻知道,當年女媧獲得的那絲機緣,是伏羲讓給她的。
mk2257 發表於 2011-6-4 11:26
第七百九十八章 遠伐東天驚山海(四)


    千十七負手而立,盯著盤膝坐于麒麟背,推衍八卦圖的周繼君,他的面容冷硬,輪回百世亦未嘗改變過,可此時此刻,他心底深處卻有些迫不及待。

    周繼君只當他為了履行遠伐之諾,毅然決然來此,其實不然。那日長安小酒肆中,陸壓取出伏羲的畫卷,告知此為山海東天之主,而千十七亦非那等莽撞之輩,心知想要斬殺伏羲絕非易事,故冷顏詰問陸壓,不料卻從陸壓口中獲知了一段往事,關于那年覆海君聖遠伐山海的往事。在千十七的印象中,他父皇是老謀深算的梟雄,梟雄者不立危牆,行千軍萬馬之後,又怎會做出獨身遠伐山海如英豪的雄壯事跡。隱隱中,千十七不由得將陸壓所言之事和另一段往事聯系在一起,也因為那一件事,父子相隙,從此勢如水火。千十七質問過覆海數次,可每次覆海君聖總是閉口不言,千十七拂袖而去,從此再沒踏足過幽冥海。

    到如今,即便知道了或許有所隱情,可父子之間的隔閡已經太久太久,覆海放不下面子,千十七也不會主動去冰釋前嫌。他接下陸壓的遠伐令,只身來到山海,遠伐伏羲,起初千十七是想探究事情的原委始末,可當他踏足山海的土地,大風自東襲來,將他心中的戰意越燎越旺,如曠野上的烈火般熊熊燃燒著。

    父皇能一戰動山海,斬殺英豪強者無數,那我為何不能斬殺伏羲。

    和“難兄難弟”紅孩兒一般,千十七或許也沒發現,這麼久以來,他所做的一切只為一件事,就是向那個高不可攀的男人證明些什麼。

    八卦圖下景象紛繁變幻,有山野有汪洋有平原有大漠,就在這時,千十七只聽耳旁傳來的聲響,猛地回身,數不清的四足鐵尾地龍從海潮中爬出,張開血盆大口向他撲來。

    紫色的符文從頰邊浮現,龍吟聲傳出,千十七揚起雙臂,黑發漫卷上天,無數條紫龍從他身後現出,迎向數以千計的地龍。冷不防從斜刺里鑽出一條人影,卻是個須發皆白的老人,手執白骨法杖,口中念念有詞,杖頭如獸口,忽地張開噴出墨黑色的光柱。猝不及防下,千十七被擊中,雖有紫龍法相護持,可仍舊踉蹌而退。

    眸中閃過漫天紫華,如群星璀璨,千十七低吟一聲,額心浮出絳紫的符文,似龍似蛟,煞氣凜凜。

    “老夫雖殺不得覆海,可能殺了你卻也算告慰我兒在天之靈。”

    上下打量著千十七,郝骨氏咧嘴大笑道。

    “可憐那覆海一世凶人,卻生了這麼個沒用的兒子,如此就怪不得我了。”

    話音方落,郝骨氏忽覺脊背發涼,就見那個白衣冷顏的男子抬起頭,面無表情的盯著他,眸中紫華氤氳。幾乎下意識的,郝骨氏想起了那年走過血海屍山將他口出狂言的長子揮手斬殺的男人,猛一甩頭,郝骨氏強壓下心頭的恍惚,揚起大手喝聲道。

    “馭獸使何在,給我殺!”

    他雖出言不遜,竭力貶低千十七,可也只是圖一時痛快,先前全力一擊尚無法重創千十七,郝骨氏心知肚明這覆海之子如未出鞘的冷鋒,一旦掙脫桎梏定會勢不可擋,非他一人所能敵之。

    號令傳出,兩千馭獸使者同取出鑼鼓,袒胸露乳敲擊鑼鼓,須臾間,一只只凶悍的妖獸隨著鼓聲現出身形。每名馭獸使可召十來頭,強者玄天,弱者通天,兩萬余頭妖獸在八卦圖下張牙舞爪,匯聚如洪潮,轉眼後撲將向千十七。

    眸里紫華愈發濃郁,千十七張口吞吐,化氣如長風,席卷千尺紫霧籠罩周身。兩萬余頭妖獸在馭獸使的驅趕下奔入紫霧,咆哮嘶吼,激戰的聲響傳入郝骨氏耳中,雖看不見內中的情形,可他卻滿臉喜色,只等馭獸使們得勝而歸。

    也不知過了多久,紫霧中的吵雜聲漸漸變弱,郝骨氏放目望去,不由得仰天大笑起來。

    兩萬多頭妖獸口餃肉屑、爪染鮮血回轉而來,沾染血腥的它們一身煞氣比之先前還要重上幾分,可沒過多久,郝骨氏便覺有些不對勁。那千十七只有一人,為何每頭妖獸都滿身血污,而且那兩千馭獸使也不見了

    目光落到萬獸之末,郝骨氏身軀劇震,張大嘴巴,滿臉的難以置信。白衣冷顏的男子手持鑼鼓,緩步行于萬獸之後,他的身上沒有半絲血跡,每敲擊一下鑼鼓,兩萬多妖獸就咆哮一聲,卻是隨著千十七的鼓韻向自己撲來。

    這一瞬,郝骨氏族心中蹦出難以為敵的念頭,就好似面對那個大鬧山海的覆海君聖一般。那年他本有機會救走長子,可因懼怕覆海之威,踟躇許久終沒有上前,眼睜睜地看著他的長子慘死于覆海之手。

    深吸口氣,郝骨氏不再猶豫,轉身就欲遁逃。

    憤怒的龍吟聲回蕩不絕,紫龍法相後來居上,越過兩萬妖獸撲至郝骨氏頭頂,囫圇一口將後半輩子都生活在悔恨中的老人吞入腹中。

    郝骨氏身死,兩萬余血腥猙獰的妖獸也隨風散去,千十七揚起手臂,將紫龍法相吐出的那顆心神握于手中。

    眉心處傳來一陣絞痛,眸中紫華散去,千十七面色微微發白。如若周繼君此時沒有陷入感悟,見著千十七出手定會微微驚訝,千十七適才這招周繼君曾見過。即便百多年來周繼君歷經無數場大小戰役,也永遠不會忘記當初七州京城初遇千十七時,被他打得灰頭土臉的那一戰。無論周繼君施展出怎樣戰技,千十七都能如出一轍的模仿出來,不單如此,連周繼君的所思所想千十七都能知曉。

    擁有這種匪夷所思的戰技,足以令千十七立于不敗之地,可離開七州後他卻甚少再使用。月羅剎也能模仿他人的戰技。
mk2257 發表於 2011-6-4 11:27
第七百九十九章 遠伐東天驚山海(五)


    十四主星牽引其後星陣斗轉星移,不住變化,儼然衍化成那幅八卦圖,安靜地躺在念海之上。

    凝視著念海上的十四主星,周繼君目光沉凝,這一望便是許久。

    周繼君修煉君子斗數,以九為常數,添一則多余,余則僵化,失去靈性,因此早在歸墟時,周繼君就定下君子三道平分秋色,剩下一數分予紫君,是為變招。大道既定,已成根基,再想要參悟出別具一格的八卦圖卻讓周繼君絞盡腦汁,一籌莫展。

    這八卦圖全稱兩儀太極八卦圖,卻因二生四四生八,八數周而復始,千變萬化,衍生萬物。與周繼君的九余一,化三分立背道而馳,卻為截然不同的兩種道意,各有其精妙之處。

    一柱香,兩柱香一個時辰,兩個時辰也不知過去了多久,周繼君搜腸刮肚,衍算連連,卻始終未能想出解決之法。周繼君焦慮不安,額上滾下細密的汗珠,心情愈發急躁。從起初的斗志滿滿,到如今再而衰,三而竭,周繼君已然無法再保持心念的平靜。

    陡然間,周繼君忽覺脖頸發燙,這一走神徹底打破了他的參悟,心念回轉中丹田,周繼君睜開雙眼。

    震耳欲聾的喊殺聲傳來,周繼君極目望去,饒是曾經大鬧天宮斬殺萬余天兵天將的他也覺心驚膽跳。八卦圖之下,山河起伏,海漠縱橫,千軍萬馬數不盡的修士不斷涌現,卻是分別出于八條通道,撲殺向那條化身千丈的紫龍法相。紫龍如山如岳,搖頭擺尾間,鱗甲掉落,隨後裂成百來片,每片鱗甲都能變化出百名龍首武士。武士們結伍列隊,殺向東天界的天兵天將,死傷慘重,卻前赴後繼。

    那些龍首武士雖由紫龍法相的鱗甲所化,可亦懷有千十七的精氣神,每死一名,千十七的精氣神則會虛弱上一絲,雖然每人所得少之又少,可聚流成海,若一下死上數萬龍首武,千十七的道力定會消耗數籌。

    剛從頓悟中醒轉,周繼君尚未回過神來,正思索時,忽聽耳邊傳來數聲怒吼。

    “賊子住手!”

    盡染鮮紅的白衣飄過眼簾,周繼君轉目望去,就見千十七手提人頭出現在他身前,冷眸望向對面躊躇不前滿臉悲慟的修士,隨後指尖用力,將那人頭和心神一同捏碎。

    “任風大人!”

    悲戚的聲音傳入耳中,周繼君微一愣神,隨即反應過來,被千十七無情斬殺的那人定是五族族長之一,掌管伏羲親衛任氏族長。

    “可曾悟出了?”

    趁著山海眾強被其威勢所懾,猶豫不前之際,千十七回轉過身,問向周繼君。妖異的面容愈發蒼白,眸中紫華流轉,可周繼君卻能捕捉到千十七刻意隱下那絲疲憊和萎頓。

    “這八卦圖太過高深莫測。”

    周繼君苦笑一聲,搖了搖頭,心中浮起幾分慚意,望向不遠處將他們倆人圍于當中的山海強者,周繼君站起身,就欲拾起君子劍。

    “吾守爾背,君兄勿憂。”

    千十七撇過頭,猶豫片刻,冷聲說道。

    “若不能參悟出八卦圖,今日之事功敗垂成。”

    聞言,周繼君微微一愣,心中一陣恍惚。

    喊殺聲鋪天蓋地,血海屍山充斥眼底,千十七筆直地站在自己身前,像極了昔日周繼君和月羅剎他們並肩作戰時,互守彼背,以寡敵眾的情形。放在從前,周繼君怎麼也無法想象,適才那番話會從不共戴天的千十七口中傳出,還是向自己說。

    山河之上自有日月星辰,光華落下,嵌入周繼君和千十七之前的縫隙中。兩人雖都一身白衣,可無論出身還是背景都天壤地別,亦彼此為敵,就仿佛

    周繼君心頭一動,陡然間茅塞頓開。

    易有太極,始生兩儀,兩儀即陰陽,相生相克,永無法統一,就好比此生為敵的周繼君和千十七,亦是世間萬千道理的根本。

    隨著山海強者再度撲殺上來,又一輪*大戰即將開始,千十七游走于周繼君身前五丈之地,悍然迎戰山海強者,縱然傷口的鮮血淋濕了他輕揚絕塵的白衣,也始終未曾皺眉半分。

    “吾守爾背,君兄勿憂”

    看向千十七的背影,周繼君喃喃念叨著,旋即淡淡一笑,轉身面向八卦圖,盤膝坐定閉上雙目。

    兩人為一世宿敵,卻在這山海東天之地將背後托付給對方,世事無常,亦為定數。

    心念回轉上丹田,眼前景致變化開來,周繼君望向念海之上的八卦圖,眸中精光閃爍。

    易有太極,始生兩儀。兩儀生四象,四象生八卦。兩儀者,陰陽,卻為一數所分的,可一旦分割開,就再無法重新聚合。天地、晝夜、男女等等諸般皆為陰陽,從此衍生。兩儀生四象,四象者少陰、少陽、太陰、太陽,亦合周繼君當初所修的那四象之陣

    隨著周繼君的感悟,君子斗數飛快的衍算開來,星陣牽引,降下道道光華灑落八卦圖,四頭妖獸現于八卦圖四方,那妖獸周繼君也認識,分別為青龍白虎朱雀和玄武。青龍居東,春之氣,少陽主之;朱雀居南,夏之氣,太陽主之;白虎居西,秋之氣,少陰主之;玄武居北,冬之氣,太陰主之。

    看來在山海輪回,這四妖獸便是用來鎮壓四象的存在。

    周繼君心中暗道,手指掐算連連,揮袖間,君子斗數牽動十四主星映照上八卦圖周邊的那八處符紋,不多時,那八處符紋漸漸變得清晰起來,卻是八個古篆字︰乾、坤、巽、兌、艮、震、離、坎。

    參悟到此,又遇阻礙,那八個字周繼君雖識得,可除了乾坤外,剩下六字皆不知其中涵義。

    “本尊,且勿看字,只看那符文形似何物。”

    就在周繼君一籌莫展之際,耳邊傳來紫君的話音,紫君居藏象之府掌君子總綱,距離上丹田隔著茫茫穹宇,心知本尊所憂,遙遙看向那八處符紋,卻別有一番感悟。

    聽得紫君所言,周繼君眉頭微蹙,凝神看回符文,半晌嘴角浮起濃濃的笑意。

    “原來如此。乾表天,坤表地,坎表水,離表火,震表雷,艮表山,巽表風,兌表澤,卻是由形生字,由字化形。紫君,若能破解八卦圖,你當立一攻。”

    言罷,周繼君收斂心意,繼續衍算起八卦圖來。

    八卦卻是將再四象細分,為天地根本的那八物,八卦周而復始,相互衍生,又能得到六十四卦,八卦圖的奧秘皆在這六十四卦之中。

    “無極生太極,太極生兩儀,兩儀生四象,四象生八卦,八卦生六十四卦雖和九數之圓不同,可八卦的極致,卻也是聚而成圓。圓者,初之始,末之尾,天地萬物法則不離其中。”

    周繼君低聲吟念道,忽有感悟,體內氣機奔騰如潮,君子三道意蓬勃而出,並行爭先,比之先前又壯大的數籌。

    若在往時,周繼君定會沉下心,細細品味這份感悟,以獲得修為的突破。

    可在這多滯留半刻,那個放言“吾守爾背”的男子便會多幾分危險。

    搖頭一笑,周繼君放棄了參悟君子道意的打算,繼續探究起八卦道法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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